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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夫回忆录 粥小啾啾 19397 字 3个月前

“星辰号又多了一只虫哈哈哈哈。”

“首领,让我抱抱,我抱抱。”

“躲开,我先来。”

“我先……”

虫群纷纷往前挤。

小虫崽在雌虫手里辗转,也丝毫不慌,乖乖的。

“嘿嘿,Captain和首领都有崽了。”一只雌虫调侃着,“什么时候弗劳尔和特里斯也行动起来啊?”

被提到的两只虫表情各异,特里斯伸手把小虫崽抱过来,“我们只是普通兄弟。”

弗劳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

“哇啊啊……”小虫崽似乎很喜欢特里斯,眉飞色舞地张着手臂,“飞高高,飞高高。”

“芜湖,飞——”特里斯把虫崽举起来,模拟飞艇飞翔的样子。

虫崽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对了,首领,虫崽叫什么啊?”

拉德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求救似的看向雄虫。

“阿波罗。”艾萨克笑着道:“他叫阿波罗。”

拉德转头看向雄虫,金色的发丝撒下金光,如同神之子,他点点头,“是,他叫阿波罗。”

“芜湖,小阿波罗,和我们一起征服星辰大海吧。”特里斯逗弄着小虫崽。

虫群中,垂下的手互相交叠在一起,紧紧相握。

——

“你什么时候取的名字?”

“很早之前,你决定留下虫蛋的时候。”

“虫崽总归要有雄父,那一定是我。”

第176章 1 伯爵大人,或许我们可以私奔?……

圆月高悬。

阴森的古堡露出一个锋利的尖。

传说, 这里是血族伯爵萨丁的沉眠之地。

三百年前,血族令人闻风丧胆,以人血为食。猎人为了消灭血族, 派一名人类男子盗走了萨丁伯爵的珍爱之物,并将其禁锢于此。

此后, 血族便日渐式微,被猎人们一网打尽, 消灭殆绝。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

三百年一晃而过,而人类的发展也进入了新的时代,血族渐渐隐入人群, 苟且偷生。

“嗖嗖——”

蝙蝠划过夜空, 发出一阵骇人的声响。

沈聿站在古堡的墙根, 用早就准备好的登山设备勾住古堡的塔楼, 爬上了古堡。

一个月前,沈聿意外重生, 绑定了一个重生系统, 系统说他求生意志强,所以给了他新生。

沈聿觉得这是应该的,他从小在贫民窟长大, 做尽了偷鸡摸狗, 坑蒙拐骗之能事,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靠着一副俊美的皮囊, 沈聿过得可谓风生水起, 那时候的他,可谓是宴会场的中心,俊男美女围在他身边, 只需要轻轻勾勾手指,就能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不过很快,沈聿的能力就被猎人看上,他们抓了他,让他去古堡勾引一只血族。

为了自己的小命,沈聿做了,但结果还是被猎人们砍下头颅,悬挂在树杈上。

然后他就重生了,但没想到的是,系统竟让他在三百年后重生。因着聪明的脑袋和从小练就的本事,沈聿很快就适应了这个世界。

沈聿一步一步往上攀登着,望着塔楼近在咫尺的窗。

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这里开满了艳丽的玫瑰,古堡的主人萨丁最爱的花。如今却连残枝都不留一根。

曾经的烛火通明,如今也只剩下恐怖阴森,灯红酒绿的璀璨盛况,也都成了昨日。

沈聿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似乎重生后第一个涌出来的念头就是这里。

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深深盘踞在心口,让他夜不能寐。

沈聿很少有这样的心情,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好听的谎话都敢说,他从来不曾愧疚过。

然而对于萨丁,这种情绪好像就不曾离开过他。

古老的窗户并不经事,上面刻下的符文或许对血族来说难以触碰,但对于人类的沈聿来说却从来困不住他。

“咔嚓——”

窗户打开,扬起一阵灰尘,沈聿伸手挥了挥,身姿灵巧地爬了进去。

瞬间,房间内的烛火跳动起来,猩红的火焰燃烧着,地面上的阵法符文清晰可见,最中央是一口棺材,用银锁链紧紧绑住,悬挂在房间四周的银十字架上。

沈聿脸色一变,眸子闪烁着,他当即放下自己的背包,拿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铁钳,用力将上面的锁链绞断。

“轰——”

棺材落地,没有损伤丝毫。

沈聿白皙的皮肤上,虎口已经通红,他手指颤抖着,动作却很迅速扯掉上面的锁链。

“呼……”沈聿提气,用力将棺材推开。

萨丁伯爵的真容,近在眼前。

英俊苍白的面容即使是闭着眼,也带给人一种不容逼视的尊贵。

身上只有一件紫色的丝绸睡袍,松散地系着,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

见过他的人,大多都会觉得他是一名骑士或者将领,将近两米的身高,高大健壮的体魄,如同巨人一般。

接触之后,便会发现他如同所有古老的贵族一样,喜欢玩笑,性格恶劣,甚至有一些龟毛的臭毛病。

沈聿嘴角轻轻勾了勾,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棺材内的男人“唰——”地睁开长睫,红色的瞳孔直直盯着沈聿,不过一瞬,那双红色的眸子便成了漆黑。

先是皱眉,接着扯了扯他殷红的唇,“人类,你打扰了我的睡眠。”

说着,一双利爪便瞬间扼住沈聿的咽喉,瞬息之间沈聿便被按在古堡的墙上。

他紧紧抓住萨丁的胳膊,上面紧绷的肌肉告诉他,萨丁真的想要他的命。

脑袋里一片空白,沈聿大张着嘴,一阵阵窒息,眼前发黑,他用力拍打着萨丁的胳膊。

“嗬嗬……嗬……”沈聿已经开始翻白眼。

伯爵英挺的眉毛皱了皱,手一松,沈聿便瘫软地倒在地上。

“呼……呼呼……”男人捂着脖子,胸口剧烈起伏着,新鲜空气骤然涌入鼻腔,他贪婪地呼吸着。

死亡近在咫尺,沈聿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却突兀地笑了。

萨丁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沈聿摇了摇头,“我只是见伯爵大人英姿焕发,有些高兴。”

“哼。”萨丁哼了一声,转身懒散地坐在棺材上,一条腿慵懒地支着,丝毫不在乎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沈聿捏了捏脖子,上面赫然多了一道红印,甚至有些发青,他笑眯眯地一步一步上前,轻轻伸手拢住丝绸的睡衣,遮住了隐秘的风光。

接着,他又慢吞吞蹲下身来,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萨丁脚底的灰尘。

萨丁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黑色的发旋,没有出声制止他的行为。

“人类,唤醒我,是有什么事情求我吗?”萨丁手指轻轻抬起沈聿的下巴,尖锐的指甲在下巴上落下一道红痕,他抬手将那一滴血伸进嘴里,眉头舒展了些,轻巧地笑着,“人类,味道不错。”

萨丁轻轻揉了揉男人的发旋,大发慈悲道,“我心情好,你想求我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不记得我了?我叫沈聿。”从刚开始沈聿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皱了皱眉,轻轻握住萨丁的手指,细微地擦拭着。

萨丁挑眉,高高在上地问,“我应该记得你吗?”

沈聿顿了顿,轻笑着摇了摇头,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不用。”

“你想要什么?”萨丁抱着胳膊,似乎玩累了和蔼可亲的游戏,眼底闪过阴鸷,居高临下直直看着沈聿。

“伯爵大人睡了三百年,不如去看看这人间世,如何?”

“我会帮你找回属于你的东西。”

沈聿仰头,笑容真挚,眼神柔和,面对着这个刚才差点把他杀了的怪物,丝毫没有惧怕,反而笑得如花似锦。

苍白的手捏住男人的下巴,指尖用力,萨丁眸子沉了沉,里面深不可见的阴郁。

他蓦地笑了,殷红的唇划过讽刺的弧度,伸手一挥,“滚!”

“砰——”

沈聿被甩出了窗户。

好在及时抓住了他刚才攀上来的绳索,不然这样摔下去,就要再死一次了。

他紧紧捏了捏手心,深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这是他的招牌。

情场浪子,对谁似乎都动心三分,情话如同蜜糖,骗得贵族小姐晕头转向,但从来没有一分真。

夜深人静。明月亮如白昼,布满青苔藤蔓的古堡墙面上孤零零趴着一个人影,有点滑稽。

“唰——”

塔楼的窗户被粗暴地推开,萨丁站在窗边,手指紧紧扣住窗棂,“人类,你的心跳声吵到我了。”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沈聿含着笑意看向萨丁,自顾自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头发如同瀑布,被女巫关在很高很高的阁楼里。有一天,一位英俊的男子发现了公主,于是便顺着公主的长发爬上阁楼和公主私会。”

“谎话连篇。”萨丁皱眉冷哼。

“伯爵大人,或许我们可以私奔?”沈聿笑着,手心覆在抓住窗棂的手背上,冰凉如同尸体的温度。

萨丁厉声道:“你难道不是知道吗?女巫给公主下了咒,她走不出阁楼。”

沈聿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俊逸非凡,他有一副极好的样貌,尤甚许多贵族,被戳穿了谎话也丝毫不尴尬,“伯爵大人原来看过。”

“外面好冷,萨丁大人行行好,让我进去暖和暖和好不好?”

沈聿耷拉着眉眼,手指已经冻得僵硬,就连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他就这样看着萨丁,既不可怜哀求,也不卑微讨饶,只直勾勾的,抿着笑意看着他。

萨丁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对方冰冷的脸颊,像是摩挲着上帝雕刻的杰作,眼里却没有一丝欣赏,“你知道进一个血族的房间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沈聿笑着点头,“伯爵大人饿了这么久,也可以选择吃掉我。”

“砰——”

萨丁伸手揪住沈聿的衣领,带着人摔进来。

男人摔在地上也只是轻轻拍了拍膝盖爬起来,其实一点都不疼,萨丁伯爵锦衣玉食,城堡的每一处都铺了地毯,塔楼也不例外。

萨丁抱着胳膊,老神在在盯着沈聿的动作,手指轻轻敲打着胳膊,眉眼的嫌弃如同实质,“你的血太臭,我没有一点食欲。”

沈聿的动作一滞,只短短一瞬,便恢复正常。

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冷哼着道,“虚情假意,两面三刀,奸诈狡猾,伪善做作。”

萨丁锐利的指尖轻轻抵住沈聿的胸口,“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被人骂了不恼,沈聿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贱货,野种,贱人,不堪入耳的比比皆是。在贫民窟,骂人甚至还会带上更脏的词,下流又难听,矜贵的伯爵大人骂人的词汇还是太文雅了,就连声音都慢吞吞的,像是大提琴的独奏。

沈聿轻轻笑了声,握住对方的手指,凑到唇边做了一个吻手礼,“那就多谢大人的不杀之恩了。”

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终于露出了一丝错愕的表情,似乎是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类。

他甩开手,走到旁边的雕花大床上坐下,柔软的天鹅绒陷下去一个弧度。

萨丁皱眉,“你叫沈……沈yue?”

“聿,沈聿。”沈聿重复道,“萨丁大人可不要再忘记了。”

第177章 2 “萨丁大人,还满意吗?”……

丝绸的床帷之下, 趴在天鹅绒上,一身薄薄的睡袍勾勒着完美的身体曲线。

萨丁尖利的黑色指甲戳着床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手机。”

沈聿掀开厚重的地毯, 露出巨大的六芒星法阵,这是当初猎人为了困住萨丁而画的。

不知道戳到什么, 那个叫手机的东西里突然照出萨丁的容貌来,饶是见多识广的伯爵大人也狠狠吓了一跳, 脖子往后缩了缩。

屏幕里的萨丁同样往后缩了缩。萨丁皱眉,屏幕里也皱眉。

像是突然发现镜子的小猫,萨丁大人对着手机做了几个表情,最后眉头一皱, “哼”了一声, 挥手将手机甩了出去。

沈聿条件反射地接住, 看到相册里多出的几百张自拍叹了一口气, “萨丁大人,这个东西很贵的。”

“哼。”萨丁抱着胳膊冷哼, “贵?再昂贵之物, 能比得了城堡的十万分之一?”

沈聿扯了扯嘴角,不得已告诉了萨丁一个现实,“大人, 您的城堡早就被搬空了, 如果不是因为您在这里,城堡的地皮都要被扒了。”

萨丁眼睛眯了眯, 黑沉沉的瞳孔闪过一抹红光, 他嗤笑,“这就是你们人类的贪婪。”

沈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虽说他没有参与, 但也眼睁睁看着猎人们搬空了萨丁的城堡,价值连城的地毯,华丽昂贵的黄金装饰,地窖里上好的葡萄酒,就连放蜡烛的灯盏都被拿走了。

那些拿不走的,他们本想着一把火烧了,但碍于萨丁的淫威,他们不敢。

猎人们其实并没有能力将萨丁彻底杀死,只能设计让他永远沉睡。

“人类。”萨丁突然瞬移到沈聿身边,轻轻勾住沈聿的下巴,让他被迫仰头看向他,他轻笑着,“你放我出去,就不怕我把外面变成人间炼狱?”

萨丁骤然凑近贴着沈聿的脖颈,轻轻嗅闻着,尖锐的牙突然从牙床两侧伸出抵着沈聿的颈动脉,血液汩汩流淌着,“毕竟我已经饿了很久。”

“这个就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了。”沈聿轻笑了笑,“啪嗒——”一声,萨丁手腕上便多了一个圆环,金属质地,镂空雕花设计,上面刻的东西像是符文。

“这是什么?”萨丁不屑地皱了皱眉,指甲勾住圆环。

沈聿不答,只笑了笑,他举起自己的左手,袖子落下,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是同一款的手环,他笑着敲了敲手环。

“咔哒咔哒——”

萨丁腕上的手环发出阵阵红光,骤然收紧,接触到的皮肤发出阵阵灼烧的声音。

“嘶——”萨丁捂着手腕,眼神瞬间凶狠,瞪向沈聿,“卑劣。”

他怒不可遏,手握成爪,猛地袭向沈聿的胸口,“我要把你的心掏出来。”

沈聿站在原地,不语,手指轻轻在手环上敲了敲。

“啊——”

灼烧越来越强烈,萨丁都手腕的皮肉已经完全焦黑,深可见骨。

“沈聿!”萨丁眸子里是深沉的恨意,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精致俊美的容颜不笑的时候冷漠无情。

沈聿皱眉看着萨丁的痛苦,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唔——”疼痛,如同灵魂被撕扯,他疼得在地上打滚,萨丁右手狠狠扯住手坏,右手心便瞬间皮开肉绽。

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白色的骨头上零星挂着皮肉,十分可怖。

“沈聿……”萨丁蜷缩着,嘴里叫着沈聿的名字,分辨不清就是憎恶,仇恨还是哀求。

“萨丁大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不会对你做什么。”沈聿始终皱着眉,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苍白的轮廓,虎口扼住萨丁的下巴,兀地用力一勾,强迫对方抬头仰视着他。

“萨丁大人。”

萨丁睫毛颤了颤,倏忽睁开眼睛,猩红的眸子恶狠狠瞪着人,尖锐的爪子捏住男人的手腕,刚碰到那枚手环,便被烫得手心一颤。

但他丝毫不松手,尖锐的指甲扣进沈聿的手腕,固执地要将他的手腕扯断。

沈聿目光沉了沉,他皱着眉,长叹了一声,“唉——”

“啊——啊啊——”

银制的网盖住萨丁全身,他像是被笼子困住的鸟,匍匐在地上,身体轻轻颤着,紫色的睡袍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费力地抬手,肩膀颤抖着,怒火岩浆一般沸腾,他歇斯底里地吼叫,“沈聿!我会杀了你!卑贱的人类!我要杀了你!”

被生命威胁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语不发,地上的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体紧紧蜷缩着,趴在地上。

沈聿眸子闪了闪,他扭过头去,阖上眼睫。

“求你……沈聿……”

微不可查的虚弱声音,沈聿猛地睁开眸子,快步到人的身边,掀开困住萨丁的网,他将人扶起来,血族冰凉的身体却在阵阵发烫,眼睛紧紧闭着,如同沉睡。

沈聿掏出小刀,在掌心划了一刀,血液滴在人的唇边。

天降甘霖,萨丁无意识地蠕动着唇瓣,渴求着更多。

见状,沈聿干脆将手心凑了上去。

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萨丁用力吮吸着沈聿手上的血液。

感受到血液的流逝,沈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抬手轻轻握住萨丁的手腕,吸了血,那里的伤已经愈合地差不多,只剩一道红痕。

血液的流失,让沈聿有些眼晕,他抽开自己的手,萨丁无意识地想要继续,男人皱眉敲了敲手坏,感受到手腕的热意,萨丁停住了。

将晕过去的血族抱回床上,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萨丁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腹部交叠着,如同一具尸体。

沈聿看了看手心,还在渗血,又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血族。

“滋啦”一声,血族身上的睡袍就成了破布,撕了一条干净的长条,绕着手心缠了一圈。

接着,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掏出一把锉刀,走近熟睡的人。

“抱歉。”这声抱歉里没有丝毫歉意,他掰开萨丁的唇,手指抚过牙关,尖利的牙齿像是有意识一般伸了出来。

沈聿左手掰牙,右手上锉刀。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尘埃落定,萨丁的尖牙变得平整。他把锉刀放回去,又重新从包里拿出指甲剪,抬起血族苍白的手指,“咔嚓咔嚓”,沿着指甲边缘两毫米的位置,黑色的长指甲变得圆润。

忙碌了一晚上,加上失血过多,沈聿十分疲惫。他翻身上床,躺在萨丁旁边,轻轻拨弄两下人的发丝,叹了一声,轻声道,“抱歉。”

真心实意。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睁眼醒来,又是新的一夜。

萨丁倏地睁眼,意识回笼,眸子里的红光隐去,趴在胸口的人类睡得正香,沈聿有一副毋庸置疑的好样貌,是骗人的利器。睡着时更是如同王子天神般恬静,温和,柔美。

萨丁深沉的眸子晦暗不明,“小骗子。”

鼻息尖是血液的香甜,勾人夺魄。他记得意识模糊间,似乎尝到了血的味道,视线下移,落在裹着绸缎的手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来。萨丁皱了皱眉,伤口似乎感染,人类气息虚弱,额头正冒着细汗,压在胸口的脑袋滚烫。

他故作嫌恶地抬起沈聿的手,解开手上的破绸缎,凑到唇边轻轻舔舐着伤口,腥甜的血液划入舌尖,萨丁一震。

猛地将对方的手甩开,五指成爪凶狠地按上平稳跳动的胸膛。

萨丁:“???”

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

可恶的人类!奸诈的人类!萨丁气急了!

“别生气,萨丁大人。”手掌落在胸口时就醒了的沈聿,伸手捏住萨丁的手腕,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总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您的爪子实在太吓人了,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眉眼弯弯,眼波流转,嗓音低迷沉郁,一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调情。

这就是沈聿的本事。

萨丁另一只手扣住沈聿的脖子,宽大的手掌将那节细长的脖颈完全禁锢住,送到自己唇边。

尖牙伸出,预料中的鲜血喷涌并没有出现,萨丁瞳孔一滞,他猛地推开人,摸了摸自己的牙。

平整,光滑。

“滚!”萨丁拂袖,结果袖子更是不翼而飞,丝质的睡袍像是一整块破布堪堪挂在身上。

萨丁:“……”

血族推开人类,背对着人类盘坐在天鹅绒的床上,光滑苍白的背阔肌肉结实健硕,又隐隐透出些丰腴的线条来。

然而这样的美景却生生被打破了。

背后肩胛骨的地方,赫然两个大洞,凹陷进去,隐隐透出脉络和白色的骨骼。

沈聿呼吸一滞,戏谑地笑容僵在嘴角,变得有些苦涩。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黑色袋子。一件折叠整齐,完好的丝绸衬衫搭在萨丁的肩膀。

“别生气,萨丁大人,我陪你一件新的,是这个时代最潮流的版式。”

萨丁抱着胳膊,看了眼丝绸的质地,勉强伸出胳膊,让沈聿给他套上。

男人眼睛弯了弯,笑意却很浅淡,他认真地帮萨丁扣好衬衫扣子,萨丁不舒服地解开最上面两颗,沈聿轻叹,重新帮人扣好。

萨丁不满,解开。

苍白的皮肤泄出,白得发灰的锁骨,突出的弧度像是能盛下一汪海洋。

沈聿抿了抿唇,伸手要给他重新扣上,萨丁解扣的手和他撞在一起,冰冷的指尖却好像烫了他一下。

沈聿手一顿,萨丁便重新解了扣子,就像作对似的,还顺手多解了一颗,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饱满圆润的弧度。

“伯爵大人这样穿,显得太过风流,还是扣上最好。”沈聿勾着唇角,露出一个完美的谦卑的笑容。

“风流?像你一样?”萨丁皱眉看向人类身上宽松露出胳膊的衣服,布料十分粗糙,似乎还勾线了。

沈聿辩驳:“现在的人类都这样穿。”

萨丁挑眉:“那我也要这样穿。”

沈聿:“……”

萨丁:“……”

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最后还是沈聿先败下阵来,无奈:“伯爵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抬手脱下身上的T恤,给萨丁套上。

在沈聿身上十分宽松的T恤到了萨丁身上就有点捉襟见肘了,紧紧贴着皮肤,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沈聿不矮,也算不上瘦削,他有的是本钱,不然不可能让无数贵族小姐夫人公子趋之若鹜,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腿长腰细,十足的衣服架子,穿起礼服来,优雅高贵,和贵族没什么两样。

他捡起床上的衬衫,一颗颗扣好,按照萨丁身材订制的码数,在他身上显得太过于宽松了,他伸手将衣服下摆随意塞进裤腰。

抬眸看向萨丁,尊贵的血族伯爵正低头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T恤,十块钱两件的地摊货,胸口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卡通小熊图案,此时正大喇喇伫立在萨丁宽大的胸肌中间。

沈聿抿着唇笑,有几分幸灾乐祸,“萨丁大人,还满意吗?”

萨丁说不出,这种穿法实在太过应当,但这是他自己选的,如今也拉不下脸来,只能梗着脖子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般般。”

第178章 3 “我种的花是不是也枯萎了?”……

最后沈聿还是和萨丁换了衣服。沈聿用小刀破坏掉地毯下的阵法符文, 对着萨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萨丁大人。”

萨丁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苍白英俊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上去高高在上,似乎沈聿不过什么跳梁小丑。

贵族的脾气。

沈聿等了等, 萨丁才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外走。

塔楼的楼梯很长很长,逼仄狭窄昏暗的过道里不见丝毫阳光。

墙壁上隐约可见的花纹, 昭示着以前这里繁华的景象。

哒、哒、哒——

萨丁的步子迈得优雅也很慢,就似乎在等某个看不清的人类似的。

下了楼梯,一切豁然开朗,城堡的颓败彻底暴露在萨丁眼里。

宴会大厅里曾经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已经不翼而飞, 只剩下一个大大的窟窿。房梁的立柱倾斜着。

厚重的窗帘地毯上全是灰尘和蜘蛛网。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进来, 森冷寂然。

萨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似乎一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浑然不似这里曾经的主人。

倒是沈聿眼神里隐隐闪过一丝悲悯和难堪来。

“我种的花是不是也枯萎了?”

沈聿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回答, 便听到萨丁的一声轻笑, 接着便迈着大步子走出这断壁残垣。

花,萨丁的玫瑰。

一整片的玫瑰园,书房的窗外一眼就能看见的艳丽, 张扬地在空中飞舞, 像是火焰一样的颜色。

其实花园里并不是只有这一种花,蔷薇, 百合, 薰衣草,都有种植。或许是因为血族的关系,萨丁才会如此偏爱玫瑰的艳丽。

他曾说过沈聿像他养的玫瑰。

城堡厚重的大门被萨丁一手推开。“轰”一声, 古老腐朽的铁门便扬起一阵阵灰尘。

沈聿跟着萨丁的脚步走出城堡,血族伯爵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了,他转身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囚禁了他许久的地方,眼里不知道闪过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沈聿,“走吧。”

沈聿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淡,他点了点头,“我车停在前面。”

“嗯。”

五分钟之后。

萨丁皱眉看着这辆还没有自己腿高的东西:“……”

“这就是你说的车?”萨丁指着眼前的“车”,眸子里不可置信。

沈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从电瓶车上取下两个头盔,其中一个的递给血族伯爵。

萨丁抱着胳膊,不动。

“囊中羞涩,这已经是我能买得起最好的车了。”沈聿解开头盔的扣子,靠近,脸上是讨好的笑,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卑微,反而十分赏心悦目,就像是被他用心呵护着,不知情爱的人只会沉溺其中。他挑了挑眉,眼睛里像是有钩子,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大人赏我个面子吧。”

“咔哒——”

粉红的头盔就扣在萨丁头上,血族黑色的眸子愣了一瞬,接着闪过怒意,“沈聿!”

“我在。”沈聿咧着嘴笑着,自己也戴好头盔,坐上电瓶车,回头朝还愣着的人拍了拍后面的座椅,眸子里像是有漫天星辰,“上来啊,萨丁。”

萨丁不动,沈聿便一直等着,十分有耐心。

“放肆。”憋了半晌,萨丁才憋出两个字,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跨坐上电瓶车。谁知道人类竟然还得寸进尺,扔了个背包给他,“帮我拿着。”

萨丁捏了捏背包的肩带,目光狠戾盯着沈聿的脖子,尖牙蠢蠢欲动,想着要怎么下口。

电瓶车轰鸣,惯性使然,萨丁猛地撞上人的后背,下巴磕在对方头盔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靠过来点。”

感受到背后的动静,想到尊贵的伯爵大人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高大的身躯第一次坐电瓶车,十分局促。沈聿贴心地提醒,“搂着我的腰,别掉下去。”

萨丁唇动了动,“放荡。”

上来就让人搂腰,无耻之徒!

声音太轻,又闷在头盔里,沈聿没听清,没见到人动作,便松开一只手绕到后面扯住萨丁的手腕,放在自己小腹,像是怕他松手似的,还轻轻拍了拍。

“抱好,我也才刚学会没多久,可不想发生车祸。”

萨丁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对方的腰。

一路风驰电掣,头顶着苍白的月光,小小电瓶车上挤着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还都戴着粉色的头盔,怎么看都有些搞笑。

谁能想到,堂堂血族伯爵,竟也有这样的一天。

沈聿将电瓶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放眼看去,一排排电瓶车将路堵的水泄不通,只留下窄窄一条过道。

沈聿虽然高,但人瘦,自然很好通行。

另外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身高两米,体魄健硕,如同一座大山,贴着电瓶车走过,电瓶车立刻发出一阵阵哀嚎。

“滴滴滴——”

“滴滴滴——”

车又多,一辆响了挨着它的车也跟着响,此起彼伏。很快,居民楼上的窗户便挨家挨户地亮了。

电瓶车还在哀鸣,萨丁沉默不语地皱着眉,他大手一挥,刚想解决掉噪音源,就被沈聿握住大手,“没事,别怕。”

萨丁蓦地抬头看他,不过一瞬又扭过头,冷哼了一声,甩开对方的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怕了?”像是被惹怒了,他补了一句:“愚蠢的人类。”

沈聿连连点头,含着笑意,“是是是,小的自然比不上萨丁大人英明神武。”

“所以英明神武的萨丁大人能不能放过那些不值一提的电瓶车?”

“哼。”又是一声冷哼,萨丁跟着沈聿上楼。

黑暗中,沈聿眼里的笑意始终不曾褪去。沉睡三百年,初来乍到的血族伯爵,接触到这个新的世界难免有些脱节,觉得格格不入,听到电瓶车的警报声,小猫似的炸开了毛,张牙舞爪地挥舞着爪子,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凶狠。

一点都没变。

一进屋,萨丁便开始打量起沈聿的住处,逼仄狭窄的空间,小小的客厅,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卧室,什么都小小的。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囊中羞涩。”贫穷的话被沈聿说出来,倒像是什么特别自豪的事情,“这已经是我能租到的最好的房子了。”

沈聿推开唯一一间卧室,空间虽然不大,但一应俱全。厚重的落地窗帘起到良好的遮光性,占据大部分空间的床上铺的是上铺着软垫,床单被罩的料子一看就不便宜。

虽然比不上萨丁塔楼的床,但也花了沈聿大价钱。

“以后你住这里。”

萨丁皱眉,“你呢?”

“我睡客厅的沙发。”

沈聿从客厅拿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递给萨丁,“我还有工作,大人就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问题就看这个。”

萨丁看了眼书名,直觉自己被小看了,没有接。

沈聿也不生气,他似乎对萨丁有着绝对的包容,只伸手放在桌上,他笑着道,“对了,一直:叫萨丁大人,在这里太奇怪了,以后只能委屈委屈大人了。”

萨丁皱眉:“什么?”

“萨丁。”

尾音下沉,会让人误以为深情缱绻,萨丁愣了一瞬。

“你去哪儿?”

见男人换了一身衣服往外走,萨丁蹙着眉跟在男人身后。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去上班。”沈聿勾唇笑了笑,挑着的眉毛有些轻佻,又有些张扬,“怎么?舍不得我?”

萨丁直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神情严肃,并不是商量。

沈聿内心叹气,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拿了一把全黑的伞。

“走吧。”

沈聿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酒吧,现在是半夜一点,正是酒吧嗨的时间。

幽蓝的灯光模糊朦胧,不过片刻,随着鼓噪的音乐,灯光变成了暗红,红蓝交错间,就连人的眼睛都染上了异色。

灯红酒绿,淫靡骄奢。

这家酒吧来的大多非富即贵,身价不菲。要不是因为沈聿这张脸实在让人过目不忘,他也进不来。

沈聿把人带到吧台,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让人坐下,“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就叫我的名字,我就在里面。”

他指了指吧台里面。

“我不是小孩子。”萨丁苍白的脸有些冷,乱七八糟的音乐,肆意舞动的人影,纠缠不休的身体。

无一不让萨丁皱眉,即使许多血族风流不羁,骄奢淫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廉耻,纵情声色。

这对于从小就看重礼数的血族伯爵来说,实在有些放浪形骸。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沈聿,精致俊美的面容,轻佻又不轻浮,这样的人,在这里一定如鱼得水吧。

沈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又想着另一件事,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凑到萨丁耳边,“大人,时代变了。”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类,不妨一试。”沈聿勾着唇轻笑,但脸上的肌肉却有些不听话,笑得有些僵硬,他改口道,“不过这里的人不行。”

说着,他转身,走近吧台里面,在工作间换了身工作服。

“你可算回来了。”里面同样在换衣服的酒保看到沈聿松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不在的时候来问我你去哪儿了,我都有点PTSD了。”

“有点事情要处理。”沈聿点头,从工作服的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打开递给对方,“辛苦了,乐丞。”

男人接过,咬在唇边,“好说好说。”他哥俩好地勾着沈聿的肩膀,“你小子可真受欢迎。”

沈聿也只是轻轻笑着,“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乐丞嘴张张合合,古怪地盯着沈聿,半晌吐出一句,“握草——”

“我要有你这副皮囊,我也要这样装B。”

沈聿哑然,失笑摇头。

第179章 4 “你放走了我的猎物,是想自己上吗……

精致俊美的男人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 “啪嗒”点上,朦胧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向上。

刀刻般的侧脸一半隐在暗中, 一半明亮,他靠着墙, 微微垂着头,长睫打下阴影。

无论多少次, 乐丞都会感叹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妖精。[沉睡庄园]里俊男靓女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个有沈聿这气质的,美得极具压迫感。

像是从腐败溃烂的淤泥里开出的极艳丽的花朵。

他还记得刚见沈聿的时候,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 什么都不懂, 遇到占便宜的也只是轻轻笑笑, 单纯得像小白花, 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成功脱胎换骨,游刃有余。

这不, 连抽烟都学会了, 甚至烟瘾比他还大,学坏得还挺快。

“最近有心事?”乐丞吸了一口烟,关切地问道。

“有一点。”沈聿勾着唇眯着眼睛笑笑, 有些轻佻, 这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像是想到什么,笑意沉了下去, 虽然还是笑脸, 但多了几分苦涩,“我骗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好像把我忘了。”

乐丞拍了拍对方肩膀, “那不是好事吗?”

“确实是件好事。”沈聿低头,烟雾模糊了他的笑意,“但我有点愧疚。”

他可从来不会愧疚的。

“骗心了?”乐丞咬着烟勾了勾唇,一副了然的表情,“那就更好了。她都不记得了。也就不会伤心,你要是真愧疚,就帮她擦亮眼睛,给她找个好人嫁了。”

这种事情,在[沉睡庄园]可不罕见,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俊男靓女深夜买醉。

“啧……”乐丞抬眼的瞬间被对方那双多情柔和都眸子震了一下,他捏了捏对方的肩膀,啧了啧嘴,遇上这小子,那姑娘估计也是一劫。

沈聿始终沉着眉眼,不知道乐丞的话他听进去多少,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将烟屁股碾进垃圾桶,“我试试吧……”

声音轻飘飘的,不知是无奈还是妥协。

几分钟的时间,再次回到吧台,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萨丁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身高定黑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地很好,和萨丁说说笑笑着。

沈聿有些印象,好像叫商汀,某个大集团公司的副总,好男风,最喜欢身材健硕的男人,据说这样玩起来比较有意思。当然像沈聿这种长得祸国殃民实在惹眼的,他也喜欢。

自从沈聿来了这里之后,商汀便时不时旁敲侧击企图和沈聿发展一些有的没的。

商汀昨天没见到沈聿的人,听说今天回来了,便特意凑到吧台前,谁知道吧台这里还坐了一个人。朦胧的灯光勾勒着那人挺括的腰背,如同优雅的猛兽,不知道如果上面沾染上别的颜色,会是怎样一番美景,光是想着,他就有些意动。商汀舔了舔唇,默默走了上去。

“一个人吗?”一杯猩红的酒液放在萨丁眼前。早就听到对方不安分的血液鼓动,萨丁微微转头,唇角是玩味的笑意。

饿了这么久,或许可以成为他沉睡之后的第一餐。

“是啊。”萨丁轻轻勾了勾手指,“要不你陪我?”

殷红的唇吐出呼吸。

男人一怔,似乎嗅到某种沁人心脾的气味,久经情场的商汀竟有种毛头小子一般的心悸,他捂了捂早就不跳动的心脏。

“可以吗?”

萨丁勾唇,“当然。”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对方胸口,心脏竟然跳动得如此缓慢,“你真有趣。”

男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很久不这样激动了。我叫凯文,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自报家门,男人眼里兴高采烈的施虐欲几乎都快溢出来,萨丁轻笑着,“萨丁。”

“以前没见过你?”

“第一次来这里,但好像有些太吵了。”汗水、酒液、费洛蒙的喷洒,彼此交缠的身体,最原始的欲望,血液和心跳形成完美的乐章。

这对于血族来说是最完美的狩猎场。但对于萨丁,从小生活在城堡里的血族贵族来说,他不能接受。

放荡,下流,肮脏。

他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进食。

“你想带我出去吗?”萨丁凑到对方耳边,手掌抚摸着对方的胸口,胸膛下的心脏突然跳动剧烈,带着恶意的血液从对方的脖子上溢出香甜来。

商汀露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如果你愿意。”

“抱歉,商先生,他那儿也不去。”一杯新的酒放在桌面,沈聿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并隐晦地在手腕的银环上敲了敲。

手腕一阵灼痛,萨丁紧紧皱着眉,捏紧了拳头,扭头恶狠狠盯着沈聿。

只见沈聿无辜地笑着,对上萨丁的眸子,眨了眨眼,“对吧?”

萨丁咬着牙:“是。”

“啊,真是可惜。”商汀推了推眼镜,在沈聿和萨丁身上扫视着,虽然很可惜,但他自认有原则,干不出强掳的事来。于是他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萨丁面前,对他抛了个媚眼,“可以给我打电话。”

商汀走后。

沈聿微笑着将名片捡起来,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回收了桌上那杯猩红的酒液,将自己做的那杯往萨丁面前推了推。

萨丁挑眉,没动。

清透的酒,最下面是一层粉色,颜色一点点变淡最后透明。

“这是我新调制的酒,叫做初恋。还请萨丁大人帮我品鉴品鉴。”

像是想起什么,沈聿从吧台下面找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里拿着剪刀,细心修剪着玫瑰的尖刺,细长的手指划过殷红的花瓣,将闭合的花苞推开,彻底绽放。

接着将那朵玫瑰插在酒杯上,沈聿脸上带着笑,“现在好了,尝尝?”

萨丁无意义地哼笑了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酸涩在嘴里炸开,接着就是苦,无尽地苦,只在吞吐唾液的时候,有一点点的甜。萨丁面不改色,轻轻勾着唇,像是嘲讽,“你放走了我的猎物,是想自己上吗?”

“你还不了解这个社会,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杀人,你想喝血,可以喝我的,我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但不能伤及无辜。”

他可不无辜。

“你?”萨丁轻笑,微垂着睫毛,眸子里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他揪着男人的领口,神经抽搐,一股尖锐的味道闯入鼻腔,极具有攻击性,萨丁皱了皱眉,捂着鼻子松开男人,“真臭。”

这已经不是萨丁第一次说他臭了,沈聿十分淡然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他了然,“可能是烟味。”

萨丁嫌弃地后退,“离我远点。”

沈聿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话,而是回到吧台继续忙碌着。

萨丁支着头,这一晚,他见证了沈聿超常的魅力。

不过是用两个杯子倒腾来倒腾去玩杂技,就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往吧台凑,有男有女,而沈聿纷纷来者不拒,给他们递酒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轻佻多情,十分浪荡。

他甚至还对着他们抛媚眼。

萨丁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收紧,脸上却没多大表情。

早上六点,酒吧的喧闹终于停止,沈聿结束了他的工作。

回到更衣室换自己衣服的时候,揪着领子的手顿了顿,他轻嗅着衣领,最后还是脱了衣服,走进员工淋浴间。他不喜欢在外面洗澡,一般都是到家了才洗。

确认自己身上既没有酒气,也没有烟味,他才换上自己的衣服。

“等很久了吗?”

吧台的萨丁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苍白的脸似乎又更白了些,有些发灰。

现在应该是血族大人睡觉的时间。

“哼。”看见沈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谁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头发都湿了。

萨丁抱着胳膊哼了哼,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想说。

见他的表情,沈聿以为自己身上还有味,“还臭吗?”

他特意只用清水洗,沐浴露这些都没用,就怕身上有多余的味道。

洗了澡,血液的香甜彻底没了遮掩,像是沾上露水的果子,萨丁口腔里的牙蠢蠢欲动,他皱了皱眉,“臭的,你的血很臭。”

沈聿眸子沉了沉,上了一夜班的他眸下青黑,配上苍白的脸色,湿漉漉耷拉的头发,带着一些自来卷,不笑的时候其实有几分阴郁,甚至阴鸷,像某种恶鬼。

他将自己的脖子凑到萨丁唇边,“你确定?要不再闻闻看?”以前他可是说过自己的血液十分香甜,总是能勾起血族的某些欲望。

像是被踩了尾巴,萨丁狠狠把人推开,眼神阴冷,高高在上,“奸诈无情,虚伪造作的人,血液里都透着恶心。”

那眼里的嫌恶不像作假。

沈聿突兀地笑了声,头发被他捋到脑后,真是昏了头了,上夜班还是对头脑伤害太大了。

“走吧,我们回家。”他毫无芥蒂地牵起血族的手。

萨丁一直阴沉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竟没第一时间甩开沈聿的手。

走出酒吧,外面已经日照高头,沈聿撑开有先见之明的黑伞,举过萨丁头顶。

大白天,太阳也不大,不下雨,撑着伞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而且还是两个大男人。

好在大家都赶时间上班,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这不是回家的路。”被沈聿带着七拐八拐进了小巷子,虽然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但萨丁也不傻,这分明不是回家的方向。

“先吃东西。”沈聿无奈地笑着,“大人,我是人类,也要填饱肚子啊。”

“大人”两个字被他咬得轻轻的,就像在嘴里含了一遍,听起来像撒娇。

萨丁冷哼了一声,却乖乖被人牵着走。

“麻烦。”

第180章 5 “沈聿,你不敢。”

早上六点半, 正是早餐铺忙碌的时候。沈聿找的这家早餐铺藏在巷子深处,要拐好几个弯才到。

高贵的血族大人就是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也没见过如此脏乱差的环境,一时间脸色实在不好看。

沈聿知道他的不耐烦, 轻轻拍打着血族苍白的手背,笑着道, “辛苦大人了,能和大人共进早餐是我的荣幸。”

毫无意义的恭维话。

沈聿总是把这样的话说得很好听。

好不容易到了。沈聿拉着萨丁在一副矮桌旁坐下。

即使忙得脚不沾地, 老板还是第一眼就看到沈聿他们,沈聿嘛自然眼熟,一个月几本每天都在,旁边的, 就有些眼生了。

看样子不太像是在这种地方吃饭的人。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 脸上被油光浸染, 笑得和蔼, “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嗯。”沈聿点头,“再来一份鸭血粉丝, 不要葱姜蒜, 加两份鸭血。”

老板笑着应道,“好嘞。”

这种情况他懂,就像是霸总的小白花女友带霸总吃路边摊。老板在这里干了二十几年, 也不是没见过。

“我不吃。”萨丁皱眉, 闷热,嘈杂, 若有若无的眼神。

沈聿收起黑伞放在脚边, 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拭着桌子,他一边做这些, 一边笑着道,“那萨丁大人赏个脸,这家很好吃的。”

“现在这个年代什么都好,尤其是美食数不胜数,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嘘。”

沈聿食指抵住血族的唇,他支着头,歪头笑盈盈地看他,“千万别这样说,会暴露身份的,他们要是抓你去做研究,我保护不了你。”

萨丁别过头,“我不用你保护。”

“可是我想。”

“粉儿来了。”很快老板就端着鸭血粉丝上来,沈聿转身去接。

骗子。

萨丁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眼神幽暗深邃,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尝尝。”沈聿将粉丝挪到萨丁跟前,抽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真的不错。”

那粉鸭血粉丝冒着热气,萨丁直直盯着。

筷子塞进对方手里,沈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额,你会用筷子吗?”

萨丁抬眸:“你觉得呢?”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沈聿失笑,拿起一双筷子,给古老的血族做示范。

萨丁没动。

沈聿无奈在心底叹了一声,握住对方的右手腕,调整手指的位置,“像这样。”

他带着萨丁夹住一块鸭血,目光灼灼看着血族,那眼睛里像是有太阳,萨丁差点被灼伤。

“尝尝?”

入口并没有奇怪的味道,就是鸭血,带着点动物的腥气,丝毫比不了人血。但口腔里炸开的味道,完美遮掩了这种腥气,很奇怪的味道,舌头麻麻的,又有一点点痛,酸甜辣,萨丁完全不反感。

看到人的反应,沈聿眯眼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想着这种美食也一定要萨丁大人也尝尝。”

“一般。”

萨丁挑眉,面上不显。

刚好沈聿的也上来了,他伸手去接,掰了双筷子,自己也吃了起来。

手腕上的热意抽离,萨丁垂眸,落下的黑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他默默吃着,动作不快,不熟练用筷子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贵族礼仪。

相比他,沈聿这个从贫民窟出来的人,进食速度就很快。他比萨丁后吃,却比对方先吃完。

吃完就这么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人看。

沈聿小时候吃不饱,一碗粥都要抢着喝,为了生存,动作根本慢不了,不然就得饿肚子了。

但他并不是没有学过礼仪,相反,成年后为了挤进上流社会,他费了不少心思,才改掉自己狼吞虎咽的习惯。

但和萨丁比起来,还是差得远,远不及真正的贵族赏心悦目。

被盯得实在难受,萨丁放下筷子,“看什么?”

“抱歉,被大人的英姿震慑住了,竟有些看呆了。还望大人宽恕我。”

嘴上说着抱歉,但沈聿眼睛里除了笑意,没有丝毫歉意,还是直勾勾盯着。

“我第一次用筷子很笨,手指歪歪扭扭像是不听使唤。”他叹道,“哪像大人这般,聪慧敏捷,这么快就能熟练地使用筷子了。”

一听就是屁话,但奇异地是萨丁竟有些受用,被盯着的不适感散了些,筷子也用得越发驾轻就熟。

一碗鸭血粉丝愣是吃了一个小时,碗里的鸭血全没了,剩了一碗粉,都泡发了。

看见人放下筷子,用纸巾优雅地擦嘴,沈聿问道,“吃饱了?”

血族倨傲地点头,“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聿挑了挑眉,将对方那一碗粉挪过来,就这对方用过的筷子,吃了。

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的萨丁:“……”

他抬了抬手,最后徒劳地放下。

吃完粉的沈聿:“不要浪费。”

“看来下次得带你吃毛血旺了。”

“那是什么?”

“也是一种血食。”

“哦。”

“走吧。”沈聿付完了钱,拿起脚边的伞,对着人伸手。

萨丁看了看对方白皙纤长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太阳渐渐变大,萨丁也愈发萎靡。到家之后可以说是直接晕在床上。

一宿没睡的人同样熬不住困倦,将窗帘拉好,翻身搂着人就沉沉睡去。

说好的睡沙发,完全被他抛在脑后。

太阳落山。

萨丁感受着胸口沉沉的重量,他垂眸看到一个黑色的发旋。

睡着的人,看上去比以往都要乖巧。

突然——

胸口的人动了动,萨丁以为他要醒,却没想到脑袋直往他胸口钻,就像是在寻找母亲的怀抱,亦或者——

揩油。

沈聿不是干不出来。

萨丁皱着眉推了推沈聿的肩膀,手心下的身体却轻轻颤抖起来。

他顿了顿,宽大的手掌在对方后背拍打起来。

他竟也会做噩梦吗?这样一个满口谎言,毫无同情心,自私风流的人竟然也会做噩梦。

萨丁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是活该,但却有别的什么梗在心间,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沈聿做了一个梦,重生后常做的梦。

一会儿是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燃烧的蜡烛跳动着火光,天空下起了花瓣雨,艳红的玫瑰花瓣,一阵一阵地飘舞着。他一身得体好看的高贵礼服,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画面一转,是猎人压着他,噗呲一声,头颅落地,咕噜咕噜滚动几圈,最后被人捡起挂在了树上。

沈聿是没有那段记忆的,头被割下来的一瞬间,他就死了,应该是感觉不到痛的。

可是没由来的,他就是觉得头和脖子相似用锯齿一点点摩擦着,空气被剥夺,他无助地捂着自己的脖子,那上面却已经空空荡荡。

“呼……”

他猛地坐起来,摸到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梦到什么了?”

身后的声音响起。

沈聿转头,伯爵大人已经换了一套睡衣,正优雅地翻阅着那本《十万个为什么》。

他从床上下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萨丁冷笑着,“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梦里被人寻仇了?”

沈聿转身,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像是调情,声音轻佻,“如果说,我梦到你了呢?”

“呵。”萨丁放下书,苍白的手掌抚过对方胸口,那下面的心跳已经恢复平稳,他嗤道,“如果是我,你确实应该害怕。”

沈聿拽住对方的手,摇头轻笑,“但很可惜,我没梦见大人。”

萨丁眼皮轻抬,蔑了他一眼,便将视线重新回到书上。

沈聿似乎也没有什么聊天的性质,简单冲了个澡,又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出来的时候只堪堪裹着一条浴巾,靠着冰箱门,拿了一贯啤酒。

结实的腰线,白的反光的肌理。一滴水珠顺着胸口直线向下隐入浴巾。

萨丁抬眼轻飘飘一瞥,“轻浮。”

“呲啦——”

啤酒打开,酒液咕噜咕噜进入口腔,仰着的喉结随着酒液上下起伏。

是一个性感中又带着点不羁的弧线。

“放荡。”

沈聿捏扁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走近卧室,笑眯眯道,“我还有更放荡的,大人要不要见识见识?”

说着,他俯下身来,手臂撑在萨丁脑后,他调笑着挑眉。

萨丁脸上同样带着笑,像是挑衅,“你敢吗?”

“大人真是有一副结实健硕的好皮囊,是个人都会产生倾慕。”

沈聿轻轻勾着对方的下巴,眸子闪了闪,似乎深情,他低下头去。

萨丁没动。

沈聿的唇最终只是擦着对方的侧脸而过,并没有真正的吻下去。

他撩了一把头发,有几分颓丧地坐在萨丁腿边,虚情假意地笑着,“抱歉,可能有些喝醉了。”

分明千杯不醉。

他问,“大人怎么不推开我,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不敢。”萨丁视线扭向别处,像是嘲讽,又像是肯定,“沈聿,你不敢。”

沈聿轻轻一怔,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快得像是错觉,他失笑,“大人还真是了解我。”

“我不了解。”萨丁抿着唇,殷红的唇像是被血浸染,他声音有些轻,“我看不透你。”

他突然起身,凑到沈聿身边,手掌紧紧贴着对方的胸口,平稳跳动的心脏,健康有力,却比想象中还要无情,萨丁皱眉,十分认真地问,“你能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