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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夫回忆录 粥小啾啾 21497 字 23天前

“不。”宋夜身体后仰, 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还是老样子,按部就班, 没什么意思。”

“他是活着的, 我坚信。”宋夜重复,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分的清什么是幻觉, 什么是真实。”

“如果你真的分的清话,也不会来我这里了不是吗?”傅清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放在桌面上, 眼镜后面的目光十分犀利,“他一直在你身边,你的幻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宋夜反驳,“可是别人也可以看到他。”

“不否认他或许和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很相似,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产生了移情作用,让你对那个人的幻想和感情通通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宋夜轻笑,“你是说我有妄想症?”

“呵。”宋夜用手背遮住自己疯狂狰狞的眼睛,“如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你也会觉得我没错。”

“滴滴滴——”

桌上的时钟摆件发出低鸣,同一时间,沙漏里最后一粒细沙流淌进玻璃容器里。

傅清推了推眼镜,“今天的时间就到这里。”

他站起身,拉上百叶窗帘,抬手关闭监控设备,靠着桌子,抱着胳膊,冲着闭目养神的宋夜问道,“之前开的药还剩多少?”

“没了。”

傅清皱眉,抬手扶额,“宋夜。那是开给你一年的量!”

“慌什么。”宋夜起身,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又不是吃了,撒了,掉地上了,扔了。”

“我可以不把你的情况告诉宋董,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必须积极配合治疗!你需要修养!”

“修养?”宋夜嗤笑,“继续回疗养院吗?”

傅清一滞,疗养院,说的很好听,但对于宋夜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傅清曾经只是宋家医疗团队中的一员,亲眼见过宋夜进行电击治疗。很难相信,这种只会出现在某些不正规的成瘾治疗所里的治疗方式,会出现在宋氏的疗养院。

而治疗对象,是一个看上去无比正常的成年人。

傅清在整个医疗团队中,并不是能说的上话的那一批,甚至宋董对心理医生好像有着天然的厌恶。

他是在宋夜从疗养院出来之后才成为宋夜的心理医生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心理治疗,更像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任务结果,则是宋夜身心状况良好的报告。

但是真正进行心理治疗干预的时候,他才知道宋夜是真的病得不轻,同样有病的还有他那个爹。

明明可以建一所疗养院给宋夜用来进行治疗,千方百计要治好他的病,但是又不愿意相信对方的心理疾病进行有效的治疗。

固执,愚昧,迂腐。为了彰显他那莫名其妙的掌控欲。

傅清本来不想做过多的干预,但在面对宋夜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些什么,说到底他当初既然选择这份职业,也还是有一定的职业操守的。

于是就成了这样,表面上为了完成任务交差,背地里却希望宋夜能够真的治好。

真搞不懂,他就是治一个病人怎么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太荒谬了。

傅清揉了揉额头,“算了,我再给你开一些药。如果那个男人真的那么相似,分不清的话,不如试试看,触摸他,感受他,有时候移情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胳膊上,听到感受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宋夜脸上发烫,轻轻点头,“嗯。我会考虑。”

——

纪青槐拿着手里的车票和地址,天知道他是经过一番怎样的艰辛才要到了母亲现在的地址。

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于是纪青槐便毅然坐上了车。

车窗外的风景一一闪过,纪青槐突然有些忐忑起来。

家人。

他生病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爸妈,本来好好的日子,因为他这一病,瞬间分崩离析。

母亲日益衰老的面容,斑白的头发,愈渐佝偻的背。他知道她哭过很多次,但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愁容被她全数藏起。

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不让他们担心。

但治疗很累,很苦,很难受。

这么突然一下子让他们知道他还活着,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害怕吗?

重生什么的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不然宋夜他……

想到宋夜,纪青槐无奈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因为宋夜那真挚的感情动容,因着想起小时候的事,还有那么一丝窃喜。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

但是这一切……

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牵扯,那太为难了。

“……即将到站,请您做好准备……”

听到广播,纪青槐从位置上坐起来,他个子很高,在狭窄的过道上显得鹤立鸡群,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疯狂在脑子里搜索,究竟有那个明星的名字能和他对的上好。

挤出人群,纪青槐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股子忐忑也就更加明显。

他遵照着地址找过去,越走建筑越显得破旧,是很老的城区。

穿过一条巷子,豁然开朗,人声突然嘈杂起来,各种小贩的叫卖。

肉铺对面是服装店玩具店。脚下的路面也从干净变得泥泞,味道并不好闻。

这里是菜市场。

他记得他妈以前珠宝首饰不离身,十指不沾阳春水,竟然会在菜市场。

纪青槐隔的很远,看见一个正在收银的女人,双手带着袖套和手套,正在给客人装烧饼,然后接过了那人给的零钱。

手机支付已经很方便了,但仍旧有一些人用零钱支付。

一天之内,从高楼大厦的光鲜亮丽,到闹哄哄的菜市场。

这样的落差让纪青槐一瞬间心酸。

他抿了抿唇,应该早点过来的。

猝不及防,那么远,女人的视线就这样和他对上,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手不知道撞到什么发出一声巨响。

身后一个朴实佝偻的男人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确认她有没有事。

纪青槐在女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烧饼怎么卖?”

“……”女人没说话,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脸。她身后的男人替她回道,“牛肉的三块钱一张,猪肉的两块。”

“胜哥,我有些渴,你去旁边小卖部帮我买瓶水吧。”女人突然反应过来,推着男人出去。

男人没说什么,点头答应,“好。”

“你……是人是鬼?”

女人迟疑地看着纪青槐。

“我是人。”纪青槐看着女人脸上的沟壑,语气涩然,“……妈……”

女人听到纪青槐的话,双手捂着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青槐……青槐……真的是你?我这是在做梦吗?”

纪青槐摇头,“不是梦,妈,我回来了。”

女人抬手摸想要摸纪青槐的脸,但在即将触手的那一刻,突然迟疑了,害怕这只是她的一个幻梦。

纪青槐看出母亲的犹豫,拉过她的手摸上自己的侧脸,“您看,我是真的。”

“你……你……”女人带着哭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青槐扯了扯嘴角,“我说是奇迹您信吗?”

“贞妹,你的水。”

很快离开的男人便带着水回来,看到纪青槐还没走,加上女人通红湿润的眼睛,看向纪青槐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还没想好买什么吗?”

女人擦了擦眼角,拍了一把男人,“你怎么说话呢?”转头看向纪青槐,“这是……这是我儿子。”

男人脸色大变,“儿子?你不是就一个儿子吗?又哪里来的一个儿子?”

“你别管,这就是我儿子。”女人叉腰,横眉冷竖。

男人瞬间噤声,“哦。”

“今天先关门回家,明儿再开业。”

男人言听计从,“行。”

纪青槐跟着两人回家,颇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他感觉自己像个客人。

“胜哥,你做饭去。”女人拉着纪青槐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一点都没变。”

“是。确实没怎么变。”纪青槐点头,迟疑地看向厨房,“您这是……”

“害,搭伙过日子呗,你叫他叔叔就行。”

“那您和爸他……”

李贞脸色一变,“别提那个男人,他根本没资格当一个父亲。”

纪青槐想起父亲砸车的情境,抿了抿唇,“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从小就崇拜你爸,我不想挑拨你们的关系,但他太不是人了。”李贞擦了擦眼角,开始了对前丈夫的控诉。

“他赌博,输了钱,不仅仅是你治病的钱,连公司的钱都花了。”

李贞年轻的时候就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爸妈都是老师,自己也算的上书香门第,之后和纪容结婚,更是过上了家庭主妇的生活。

之后纪容公司做大,纪青槐上学渐渐不用人操心。她也就成了富太太,整日不是和姐妹打牌就是逛商场。

对于公司的事情她其实懂得不多,只知道纪容后来把纪青槐卖给了宋家,她哭过闹过。

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纪容赌博,欠了一大笔债,要不是靠着宋家,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她把自己的名牌首饰卖掉,想要把纪青槐赎回来,但医院高昂的医疗费用让她又迟疑了。

起码……宋夜保证了他儿子的治疗。

“这些就算了……可是他……他……”李贞看着儿子冷峻的面容,那么年轻,和以前一样,多漂亮的孩子啊。

她抱着纪青槐温热的身躯,是真的,活的。

“他……明明可以给你做骨髓移植,他可以救你的,但他跑了……青槐,我的青槐啊呜呜……要不是纪容……你也不会死呜呜呜呜……”

“妈……”纪青槐轻轻拍打母亲的后背,这个记忆中温暖柔软的人,现在有些清瘦,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别难过了。”

“是。”李贞抬起头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我该高兴。我儿子回来了,我该高兴的。”

“别哭了。”纪青槐擦了擦人的眼角,语气轻柔。

纪青槐打量母亲的神色,见她情绪稳定很多,不禁问道,“那父亲他……”

“跑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来母亲也没见过父亲。

“你……后没多久,要债的上门,我才知道他不仅没戒赌,还变本加厉,借了高利贷还不起,他们就找到家里来了,能搬的都搬走了。是宋夜出面摆平的,我也就和你爸离了婚。”

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人,在经历了丧子之痛,丈夫赌博,高利贷追债之后是怎样生活的?

不用想也知道。

纪青槐拉着母亲的手紧了紧,艰涩道,“辛苦你了,妈。”

“我爱你妈妈。”

李贞看着纪青槐俊美帅气的面孔,揉了揉他的头,露出欣慰的笑容,“青槐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纪青槐羞涩地扭头,娇嗔,“妈。”

“哈哈哈哈。”李贞发自内心地高兴,“你看我现在也挺好的,胜哥对我不错。”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有29了吧?也该找个人过日子了。”天底下所有的老人在面对单身子女的时候都有一个通病——催婚。

纪青槐头疼。

只听她继续道,“宋家那个小伙子其实人很不错的,你那个之后他也很伤心的。外表上不哭不闹好像没什么,但我看得出来的。能哭出来其实还好,哭不出来才是最难受的,迟早会憋坏的。”

李贞感慨,“他对你倒是情真意切。是他把你爸从赌场抓回来,听说是他求着你爸给你捐骨髓,后来你爸还是跑了……”

说到这里,李贞又有要哭的架势,纪青槐连忙安抚,“妈,我好着呢。你说的我知道了,有机会……”他轻咳一声,“咳……我就把他领回来看你。”

果不其然,李贞听到这话,面上一喜,“真的?”

她迟疑地看着纪青槐,戳了戳人的脑门儿,“你还有那个本事呢?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丢了老婆抱着我哭的。”

“那不叫丢!”纪青槐严肃声明,“只是暂时分开为了遇见更好的彼此。”

李贞慈爱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啊,就是贫。”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纪青槐看到母亲高兴,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67章 第十四章 我还能害你吗

“宋总?”董自明看着从专用电梯走出来的人, 惊得下巴都掉了,“今天您不是休息吗?”

宋夜停下步子扭头蹙眉看了他一眼,“谁说的?”

“可是……”以前不都这样吗?

宋夜没理会董自明的内心纠结, 继续跨着步子往办公室走,“我喜欢上班。”

“王明之那个收购案怎么样了?还有之前和启智的芯片合作进展到哪一步了?最新的……”

一整个大连招释放, 董自明也收敛了表情,严肃正经一板一眼地回答, “收购的事情,王总说还是想找您详细谈谈,芯片合作也在稳步进行……”

宋夜静静听着,手上百无聊赖地转笔, 直到人停下好久才回过神来, “说完了?”

表情严肃, 董自明内心忐忑, 脑子里疯狂翻找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确认无误之后, 点点头, “没了。”

宋夜摆手,“行。你下去吧。”

临到门口把人叫住,“纪青槐呢?”

董自明回过头来, 恭敬道, “是这样的,宋总。今天纪青槐休假。”

至于休假的原因, 他抬头看了看稳如泰山, 脸色阴沉的宋夜。

“现在,打电话,叫他回来。”

宋夜眸子一沉, 墨色在眼睛里晕染开来。

他想走……纪青槐想走……

他真的滚了。

董自明察觉到宋夜的脸色不好,没有迟疑,拨通了纪青槐的电话,“好的。”

“开免提。”

董自明照做。

“嘟嘟嘟……”

长久的铃声响了半天,最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宋夜手撑着下巴,“继续打。”

“嘟嘟嘟……”

“嘟嘟嘟……”

打了三次,三次都是忙音,董自明被宋夜阴沉的目光盯得后背直冒冷汗。

大哥,接电话啊。为什么他们两个的事,担惊受怕的是我啊?

董自明哀嚎。

“喂?明哥?”

从来没有哪一刻,纪青槐的声音如同天籁。

“是,宋总回公司了,让你来上班,假期的事,可以之后调休。”

“抱歉。”纪青槐似乎有些难处,“明哥,我能先请几天假吗?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听到这话,董自明抬头,对上宋夜的视线,如同被蛇盯上一般。

“回来。”宋夜的声音不轻,“不然以后都别回来了。”

这是气话。

听到宋夜的声音,纪青槐捂着听筒,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挂水的母亲,声音低了下去,“宋总,我真的有事情需要请假,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好吗?”

“嘟嘟嘟……”

电话挂断,根本不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宋夜捏着手机,眼神幽深。

董自明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生怕被宋夜捏成碎片,虽然知道常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但宋夜不能和常人并论。

“啪——”

接过宋夜扔过来的手机,董自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宋夜道,“现在给他办离职。”

不是,真辞啊?

“宋总……小纪应该确实是有事,不然就等他回来?”董自明硬着头皮道,“现在再重新招助理的话,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他自己想走的。”

不是,他哪句话说要走了?

“行。”董自明点头,“我这就去办。”

宋夜看着出去,烦躁的扶额。

他就知道,纪青槐会逃的。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他们看宋夜的眼神或恐惧或同情,就是没有喜欢。

小时候管家看他时的无奈,家庭教师看他时的愤怒,医生诊断时的唏嘘叹气,治疗时的冷漠,还有宋继铭那副明明厌恶却又深切地为你好的表情。

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啊……纪青槐应该是不一样的那个。

他看他的时候,眼神是真挚的,炙热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没有厌恶,带着羞涩和纯真的。

大胆而又热烈,就这样将一朵脆弱的雏菊别在他的耳朵上,和他约定一个明天。

后来呢?后来是什么?

耳边是宋继铭的呵斥,“你这是什么?让你出去,你就带了这个回来?不男不女像什么样子?”

白色的花朵掉在地上,皮鞋在上面碾过。

啊,果然如预想中脆弱。

宋夜盯着破碎的花瓣,眼神没有起伏,就这样静静的,直勾勾地看着宋继铭。

“啪——”

一声巨响,宋夜头被打得歪了过去,耳边是一阵轰鸣。

“别这样看着我!平时教给你的规矩呢?我是你父亲!这是你看父亲应该有的眼神吗?”

宋继铭大发雷霆,宋夜不理解,对方似乎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跳脚,对方的情绪总是来得莫名其妙的。

他来回踱步,浑身散发着焦躁,“妈的,就不该让你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开导个屁,还保持心情愉悦?”宋继铭掐着宋夜下巴抬起头,“我难道哪里对你不好吗?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宋氏以后都是你的?你还有不满意的?”

宋夜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沉寂,宋继铭抬手一甩,宋夜摔倒在地上,“养不熟的白眼狼。”

“以后就好好呆在房间里吧,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病。”

宋继铭拖着宋夜往房间里走,听到要关他,宋夜终于有了反应,在宋继铭的手下挣扎,大喊,尖叫。

“啊嘶……”宋继铭看着手上被人抓出来的血痕,眼神阴沉,掐住宋夜的脖子,“你找死?”

宋夜继续尖叫,看向宋继铭的眼神从平静变成了阴狠,像一头狼崽子。

“哈。”宋继铭意识到什么,“不想被关?”

“那我偏不如你的意,你什么时候听话,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

不顾宋夜的挣扎,宋继铭把人锁在了房间。

宋夜蜷缩着身体,直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他终于动摇了。

他想起了那个约定,他必须从这里出去。

他开始砸东西,借此宣泄自己的情绪,也希望有人听到放他出去。

房间很快就变成了一片废墟,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无用的行为。

立刻更改自己的计划,砸门撬锁翻窗。

通通都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夜也越发焦躁。

他张了张嘴,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爸……爸爸……放我……出去……”

有了第一句,接下来的话就很顺畅了,“爸爸,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我听话,爸爸。”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喊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他发了高烧,一直在挂水。

宋夜动了动,抬眼对上了宋继铭“慈爱”的眸子。

“醒了?”宋继铭替他掖了掖被角,“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爸。”宋夜猛地拽住宋继铭的衣角,眼神惶恐不安,“爸爸,我要出去。”

“没事了,没事了。”宋继铭轻轻拍了拍宋夜,“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来,再叫一声。”他捏了捏宋夜的脸,因为那声爸爸,终于体会到初为人父的喜悦。

宋夜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他分明看见的是一只披着人皮狰狞可怕的怪物。

“爸……爸……”

“小夜真乖。”宋继铭揉了揉宋夜的头,“你好好休息,病好了就能出去了。”

“不。”宋夜拉住人,“爸爸,我,去公园。”

“小夜听话。”宋继铭揉了揉人的脑袋,语气确实不容置疑的阴沉,“没有人会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你这样不会招人喜欢的。明白吗?你的小玩伴已经有了新的伙伴,这些都是因为你不听话造成的。”

“所以以后要听话,爸爸可以帮你的,你是我儿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还能害你吗?”

宋夜眼神闪烁,捏紧了被角,注视着宋继铭的离开,门外的声音一点点往耳朵里钻。

“你看,什么自闭症?就是小孩子自己闹腾,关一阵子不就好了?现在不还是乖乖叫爸爸?什么都好了。”

“宋总,我不建议这样,心理疏导是很重要的。少爷现在还小,应该尽早治疗。”

“他现在不是很正常吗?还需要治疗?你想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宋继铭的继承人是个傻儿子吗?”

“宋总……”

不知道医生最后说了什么,宋夜还是依旧看心理医生,只是医生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悯,似乎他的出生就注定了他悲惨的一生似的。

后来宋夜的心理医生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真切意识到最应该进行心理干预的其实另有其人,他救不了宋夜,于是辞了职。

——

李贞见自家儿子接了个电话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我这里没有事的,你忙就先走吧,有胜哥在,别操心我。”

纪青槐摇头,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没什么事情,就是给公司请个假。”

“请假做什么?那得扣多少工资啊?我真的没事。”李贞推了推纪青槐。

看到女人这个样子,纪青槐心理很不是滋味。

他们吃完了饭,洗碗的时候李贞突然说头晕,然后身体就往下倒。

这把纪青槐和胜哥急坏了,连忙把人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又是拍片子又是查血常规,最后医生说脑子里有阴影,虽然很小,但还是有疑似脑梗的风险。

纪青槐知道在面临生老病死的时候人类有多无力,虽然只是疑似,但还是坚持住院。

很快医生给李贞测了血压,接着就是输液。

李贞看着纪青槐担忧冷冽的表情,安慰他,“年纪大了嘛,总会有点毛病,但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现在好多了,也不晕了,也就是刚才那阵儿难受。”

“妈,我刚开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纪青槐只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

女人也不说话了,叹了一声,“那就留下吧。请假真的不要紧吗?”

“嗯。”纪青槐趴在人的膝头,“我之后会和老板好好解释的。”

第68章 第十五章 小哥哥,新娘子,宋夜

年纪大了, 血压偏高,输了几天液,确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纪青槐放下心来。

“好了。我也没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工作了?”李贞擦了擦手, 看着穿着围裙,把烧饼放在架子上的纪青槐, 从对方手里接过夹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帅哥,来个烧饼,要牛肉的。”

这两天因为纪青槐的帮忙, 小店铺火爆起来, 主要他长的帅, 菜市场又都是上了岁数的, 家里那么个适龄未婚的,都对纪青槐挺好奇的。

“三块, 给您。”纪青槐把烧饼微笑着递过去, 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因着这两天的帮工,他也见识到虽然这个铺子小小的, 但活儿却并不轻松, 怪不得女人会那么瘦削,他已经让母亲难过很久了, 难道还要她这样辛苦吗?

纪青槐抿了抿唇, “我……要不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帮您,您身体也不好……”

“帮什么帮?”李贞拍了一把纪青槐的手背, “我还没老到不中用的地步呢。你要真心想帮忙就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

“妈……”纪青槐头轻轻搭在母亲肩膀上,“您辛苦了。”

“害。”李贞揉着面团,胳膊推了推纪青槐,这孩子从小就粘人,“我和你胜叔过的也挺好的,充实,你在这儿反而碍事。”

纪青槐撒娇,说到底他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妈,你就不想和我多待几天吗?”

“和你明说吧。”李贞将面团子在案板上摔打几下继续揉面,“你刚回来那两天我是又难过又惊喜又高兴的,可谓是五味杂陈。”

面团在她手里似乎很乖巧,一点也不粘手,李贞将面团揉搓成条,揪成小剂子,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一待久了吧,还挺烦人……”

纪青槐委屈,纪青槐哭诉,“妈,你不爱我了。”

“滚回去上班,臭小子!”

纪青槐吃了李贞一记爆栗子,吃痛地揉了揉额头。

大概家长都是这样的吧,孩子久久不见刚回来的时候是掌中宝,时间久了就是万人嫌。

纪青槐现在就处于万人嫌的阶段。

“那我走了哦。”纪青槐磨磨蹭蹭走出小店,一比三回头,“放假的时候再回来看你。”

“滚滚滚。”

李贞摆手。

恰时胜哥扛着两大袋面粉回来,李贞温温柔柔上前给人擦汗,男人憨憨一笑,接过了李贞手里的帕子。

好吧,他可能真的有点碍眼了。

看到这一幕的纪青槐不得不这样承认。

“那个,明哥,我今天回来销假。”纪青槐一下高铁就给董自明打了电话。

董自明接到纪青槐的电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你被宋总开除了。”

“为什么?”纪青槐很诧异,“就因为我请假了?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儿啊。”

“嗯……宋总有时候确实很霸道。”董自明点头,“不过你别急,我还没给你办离职,你找宋总亲自谈谈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董自明是真的不想再招人,纪青槐虽然年纪小,但干事儿挺踏实,他们这是双向选择,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如同自带圣光一般出现,救他于水火。

如此清澈单纯的大学生,不能放走啊!别的助理一个月三万,纪青槐是一半的价格。

咳……扯远了,董自明发誓,他不是资本家,宋夜才是,他只是资本家的牛马。

想到纪青槐和宋夜的另一层关系,董自明提议道,“要不你嘴他两口,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纪青槐:“……”

“我和宋总不是那种关系。”纪青槐轻咳一声,这话再说出来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明白明白,我懂我懂。”董自明连连点头,“宋总这两天身体似乎有点不舒服,去的时候可以带一份云庭的海鲜粥,宋总喜欢。”

挂断电话,董自明叹气,这个家离了他都得散。

云庭是一家高档酒楼,一份海鲜粥的价格叹为观止,还好报了宋夜的名字,不然纪青槐还真付不起这个价格。

带着打包好的海鲜粥坐车路过花店,看到最外围一大簇的小雏菊,纪青槐心念一动。

“您好,小雏菊怎么卖的?”

“五十一束。”店员小姐姐抬头打量纪青槐,“是送朋友吗?要不要再加点什么?单是小雏菊的话送人可能会有点单调。”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其实是小雏菊真不值什么钱,一般都是用来做搭配的,很少人直接买。

“嗯……”纪青槐点头,“就这个吧。帮我包一大束,弄的好看一点。”

“好。”店员小姐姐手脚麻利,用粉色和蓝色的雪梨纸交错包装花束,看上去轻盈又梦幻。

她将花递给纪青槐,“您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小雏菊的香味很清新,纪青槐瞬间精神一振,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纪青槐到了宋夜家,先是敲门,没人应,微微皱眉,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门。

客厅很暗,四周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花束和海鲜粥放在桌上,纪青槐走到窗前将窗帘拉起来,阳光透进来,才勉强驱散了阴霾。

“喵嗷。”

大概是听到动静,刀疤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了蹭纪青槐的裤腿,显得格外温顺。

“喵喵喵。”

“怎么了?”纪青槐揉了揉刀疤哥的脑袋。

小猫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宋夜的卧室里拖。

纪青槐一个踉跄,注意着动作,担心踩到小猫。

宋夜的房间和客厅一样,密不透风,阴沉沉的。

纪青槐两步便踩到一个瓶子,捡起来一看是药瓶,但名字和他上次看到的不同。

他将药瓶捡起来,放在人的床头,借着客厅透进来的光,看到床头放着的酒杯,还有洒落的药片。

再看宋夜,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似的。

纪青槐心头狂跳,将人的脸从被子里释放出来,探了探人的鼻息,感受人身上的温度。

还好,还活着,没发烧。

纪青槐趴了下来,目光一错不错盯着人的脸看,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脸色有些苍白,但这丝毫不掩饰人的英俊,头发被他睡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少了平时的凌厉感,稚气很多。

睫毛很长,眼窝很深,宋夜大部分冷硬感都是来自于他深刻的轮廓,太锋利,所以不近人情。

但其实,眉毛粗黑,毛流感很重,眼尾是微微下垂的,闭着眼睛熟睡的样子,很乖巧。

纪青槐手指轻轻划过人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落在那双薄唇上。

他戳了戳人的唇瓣,富有弹性,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宋夜嘤咛一声,唇动了动,但人没醒。

纪青槐被他吓得不敢动,有种做贼心虚感,手指就这样猝不及防被人含进嘴里,被舌尖上的细小颗粒擦过。

他后背的脊骨都直了,紧接着是一阵心痒。纪青槐赶紧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口腔的温度。

纪青槐捂着通红的脸,平复自己异常的心跳。

“砰砰——”

“砰砰——”

寂静的空间,心跳声藏都藏不住。

完蛋,好像真的栽了啊。

看着宋夜的睡颜,他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占有欲,这个人会是他的伴侣。

就是他了。

其实喜欢一个人很简单的,一个回眸或许就注定了一段缘分,何况他们还是前世……的姻缘?

那就更不能放手了。

纪青槐理了理宋夜鬓角的碎发,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是宋夜求父亲捐骨髓给他。

这样一个人也会求人吗?

钻石王老五,多金老男人,豪门总裁。这么多头衔的男人,竟然会求一个人吗?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纪青槐心脏就是一阵抽搐,他曾经害怕自己接不住宋夜的深情,现在真切感受到了,却只剩心疼。

黑夜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宋夜陷在里面,从中冒出的怪物企图将他吞噬。宋夜歇斯底里地尖叫,怒吼,奋起挣扎反抗。

最后都是徒劳,他越陷越深,直到窒息。

熟睡的人手指紧紧抵着心脏处,胸膛剧烈欺负,呼吸急促,宋夜猛地惊醒。

他捂着剧烈抽痛地头,“唔……”

他记得自己好像喝了酒,然后陷入了迷蒙的幻梦,有太多人说话,他像是一个麻木的木偶被人推搡来推搡去。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觉,于是翻出了傅清给的药,然后沉沉睡去。

似乎做了噩梦,很累,但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感受到嘴唇的肿胀和酥麻,他抬手摸了摸。

他睡觉的时候……抿嘴了?

闻到一股香气,宋夜鼻子动了动,掀开被子下床。

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客厅干净整洁,夕阳透了进来,落在穿着围裙逗猫的人身上,青年眉眼俊秀,笑着的时候很温柔。

“你醒了?”他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下的刀疤哥终于脱身,给了他一爪子。

幻觉吗?又是幻觉?

“为什么发呆?”纪青槐见人不懂,上前摸了摸人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带着温度的手让宋夜瞬间清醒,捂着自己的额头后退一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纪青槐挑眉,“锁上录了我的指纹。”

宋夜眉头一皱,两步跨过纪青槐,要去删门上的指纹。

纪青槐看出了他的打算,直接拦腰把人抱起。

视线突然变化,宋夜捶打人的背,“你干什么?”

纪青槐把人放在餐厅的椅子上,“我热了粥,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

说着,从厨房端了一碗海鲜粥出来。

嗅到海鲜粥的香气,宋夜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不去看那碗粥,“你已经被开除了。”

纪青槐突然凑近,趴在宋夜膝盖,宋夜再次被他吓了一跳,腰都挺直了。

纪青槐抬头,眼巴巴看着人,“宋总,我没有工作,只能流落街头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吧,哥哥……”

他抱着宋夜的腰,眼睛闪了闪,楚楚可怜。

“你干什么?”宋夜脸一红,扭过头,拽着人的手,“你起来。”

“宋总,给我一份工作吧,我很能干的。”

纪青槐眼睛眨巴眨巴,继续发动可怜公式。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小雏菊,别在宋夜耳朵上,“别开除我……”

宋夜摸着耳朵上的小花,又是一怔,眼前像是闪着雪花。

他伸手摸了摸纪青槐的脸,“……是真的吗?”

“是。”纪青槐抿了抿唇,点头,搂住人的腰更加用力,“是真的,你不是早就确认过了吗?是真的,是我,纪青槐。”

“小哥哥,新娘子,宋夜。”纪青槐起身搂着人,声音轻柔,“是我,你的纪青槐。”

眼眶湿润,藏着一汪水欲落不落,纪青槐低头问上人的眼角,尝到苦涩的滋味。

他垂眸,和人对视着。

黑沉沉的眸子,终于染上了色彩。宋夜拽着人的衣领,猛地咬上人的唇。

急切又炙热,横冲直撞。他迫切地想要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纪青槐任由对方动作,慢慢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像是灵魂的交融,光是接吻,就已经全身发麻。

一吻结束,他们抵着额头喘气,对上宋夜泛红的眼睛,纪青槐耳朵渐渐红了,推开人,扭过头去,“该吃饭了。”

“不用帮忙吗?”宋夜眼神下移。

纪青槐浑身一怔,捂着转身,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厉声拒绝,“不用。”

“嗯。”宋夜点头,“有需要和我说。”

年轻人可能比较容易冲动,宋夜理解。

“闭嘴啊!”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这种事情说得那么轻松啊!

纪青槐几乎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第69章 第十六章 结婚!

宋夜的视线如芒在背, 纪青槐洗碗的手一停,转过头,冷着脸, 但红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他擦了擦手上的水,“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了?”

宋夜皱眉, “不能看?”

也不是不能看,但是也别像这样如同背后灵似的跟着他吧。

“明白了。”见人不说话, 宋夜点了点头,想起傅清的话,感受,触摸。

你明白什么了?

纪青槐的手腕猛地被人捏住, 叩在台面上, 嘴唇一热, 一触即离。

宋夜挑眉问道, “那可以亲吗?”

“你真是……”纪青槐语塞,总感觉对方是故意的。于是搂住人的腰贴近, 狠狠咬上对方刚才作乱的唇。

气息交缠, 费洛蒙在大脑里爆炸开来,炙热,酥麻, 将人溺毙的快感。

接触到的地方似乎已经完全融化, 进而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呼……”

宋夜毕竟三十好几, 身体机能比不得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小伙子, 渐渐感觉到吃力,呼吸不畅,他推了推纪青槐。

年轻人霸道的手掌牢牢禁锢着他的腰肢, 一点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掌心的温度很烫,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送着热意,以至于他半边身子都软了。

纪青槐有种恨不得把这个人揉进骨子里的冲动,就在宋夜以为自己会连人带骨头被吃掉的时候,男人放开了他。

纪青槐看着对方红肿的唇,一抹暗光在眼里闪烁,他眸子一沉,捧着人的下颌,伸出拇指擦过对方的唇瓣,因为那一抹红,泛着莹莹的光泽。

他目光幽深,脸却红得滴血,“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夜挑眉,“唇友谊?”

“啊。”纪青槐搂着人欺身而上,脑袋埋在人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人耳朵上的软肉,“咬死你!”

幼稚的举动,宋夜莞尔,胸腔震动,低低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人的后脖颈,“生气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纪青槐抬头对上人的眸子,坚决否认,视线瞬间被人的笑容攫取。

嗓子干涩,身体像是坏掉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声音大到吵闹,身体也一阵阵发热。

“你……”纪青槐扭过头,“你应该多笑笑……”他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姑娘似的,“很……很好看。”

“嗯。”宋夜捏了捏人的耳朵,“你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不仅仅是皮囊,还有你的灵魂。”

可恶啊!说不过!明明年纪也没差多少啊?

“谢谢。”纪青槐拉着人的手,细细摩挲人的手心,“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手心痒痒的,宋夜紧紧回握着对方,他抿了抿唇,“你是我的。”

“嗯。”

纪青槐点头。

收拾好东西,纪青槐搂着人缩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商业新闻。

刀疤哥百无聊赖在地摊上舔毛,看见鬼鬼祟祟难舍难分的两人,后腿发力,跳上沙发。

爬到宋夜膝盖上躺好,翻出肚皮,伸出一只白手套,“喵~”

模样谄媚至极,纪青槐觉得可爱,手指戳了戳刀疤哥的肚皮。

刀疤哥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挠他,这就是进步啊。

猫猫狗狗的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喵~”

纪青槐的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在小猫身上揉了揉。刀疤哥瞬间眼神迷离,软乎乎的身体舒展开来。

纪青槐感叹,“刀疤哥好喜欢你啊。”

“刀疤哥?”宋夜疑惑。

纪青槐笑了笑,干净的眼睛里有几分稚气,“我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它特别威武霸气,脚踢流浪猫,手握死老鼠。”

宋夜揉着猫猫的软毛,陷入沉思,“你认识它?”

“是啊,是刀疤哥把我带到你身边的。”纪青槐点头,脑袋搭在人的肩膀,在宋夜颈窝蹭了蹭。

“哦。”宋夜淡淡点头,“不过它叫咪咪。”

“哈哈哈哈。”纪青槐眉眼弯弯,低声笑起来,戳了戳小猫脑袋,“咪咪,咪咪。”

刀疤哥扭头就走,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哇哦,刀疤哥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诶。”

“它喜欢的。”宋夜反驳,给纪青槐展示,对着小狸花叫了一声,“咪咪。”

刀疤哥离开的背影一滞,像是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来,对着宋夜卖萌撒娇,“喵~”

“哈哈哈哈……”

客厅里被纪青槐爽朗的笑声填满。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搂紧了宋夜,在人脸上啄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可爱。”

后背靠着纪青槐的胸膛,宋夜前所未有的安心。

过了很久,客厅里安静了下去,纪青槐突然开口,“宋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夜摇头,“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块寂然的墓碑,你都是我的。

“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纪青槐死的那天就明白了,那种感情是喜欢,所以才会在他的世界那么特别。

纪青槐左胸口似乎有一块地方塌陷下去,变得极为柔软,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那我们结婚?”

说完才发现这话太过于唐突,没有戒指,没有求婚仪式,怎么可以就这样水灵灵说出口了呢?

“我……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交往看看,然后结婚。”

宋夜皱眉沉思,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想要永远绑着纪青槐,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是实实在在的,他跑都跑不了。

“好啊。明天就去。”宋夜强调,“结婚。”

“啊?”轮到纪青槐蒙圈了,“就……就这样决定了?”

宋夜挑眉,“那不然还需要什么?”

“我……我都没有给你准备戒指……”纪青槐手指挠了挠脸颊,以宋夜的家室,他怎么说也应该有一枚拿的出手的戒指吧?对了,还有工作。他的工作,总不能一辈子给宋夜当助理,从老婆那里拿钱娶老婆吧?

还有……见父母什么的,宋董事长会把宋夜嫁给自己吗?一个三无人士?

越想越多,纪青槐脑子都要炸了,“这样太草率了,我们应该……”好好计划计划。

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夜起身,回到卧室开始翻箱倒柜,纪青槐连忙跟了上去。

宋夜捏着小盒子,在他面前站定,“你说的是这个?”

“现在有了。”

盒子被宋夜打开,是两枚男士对戒,经典款式,很简约,上面镶了碎钻,如同闪烁的星辰。

纪青槐一怔,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他捂着脸,苦笑一声,抬头对上宋夜的视线,接过对方手里的戒指。

单膝下跪,眸子里微光闪烁,他抿了抿唇,“应该这样。”

纪青槐拿出其中一枚,目光灼灼,殷切深情地看着宋夜,英俊高大帅气,像是冬日里冷冽的寒风,肃杀刺骨深刻,但他一笑,就是春日复苏,春风和煦。

他沉了沉声,严肃真挚,“宋夜,请和我共度余生。”

宋夜没动,他又继续道,“小哥哥,你愿意成为我的新娘子吗?”

宋夜:“……好。”

这一次是肯定的回答。

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小小的戒圈似乎散发着热意,像是被那人紧紧抱着,驱散寒冷阴霾。

宋夜把人拉起来,将另外一枚戒指套在纪青槐手上,动作缓慢,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戒圈推到指尾。

纪青槐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但从前病痛折磨,让他的手瘦削,骨节凸出,如同骷髅。

早早准备好的戒指,套上去就会往下掉,宋夜本打算等改好之后就给人戴上。

但直到那人被送进手术室,再冰冰凉地推出来,戒指便失去了它的意义,被他从此束之高阁。

如今,总算又回到了正主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两只戴着戒指的手互相交叠,看得宋夜有些眼热,他语气涩然,“共度余生。”

光是看宋夜的表情,纪青槐就大致猜到戒指的由来,原来在他眼里异常诡异的联姻,宋夜是认真的。

“共度余生。”

——

怀里暖烘烘的,纪青槐抱着怀里的人蹭了蹭,才慢吞吞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宋夜漆黑的眸子。

纪青槐笑眯眯地在人的脸上亲了亲,“早。”

“嗯。起床吧。”

抱着宋夜撒娇的人突然不动了,把头埋在枕头里,“你先起。”

宋夜掀开被子起身,踩着地面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纪青槐气呼呼转身,后脖颈红了一片,小声嘟囔着,“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啊。”

“可我们马上就是夫夫了不是吗?”宋夜挑眉,“你在害羞吗?”

突然灵光一现,宋夜明白了什么,“我不会嫌弃你的,小小的也很可爱。要是有毛病就看医生,现在医学很发达……唔……”

话还没说完,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人扯了去,纪青槐把宋夜禁锢在床上,压着人的手腕,眼神凶狠,如同一只咬人的狼崽子。

“我没病!也不小!”

宋夜连连点头,“好好好,别生气,我明白。”

纪青槐一整个脸蛋爆红,狠狠啃咬人的嘴唇,宋夜的薄唇被他啃得饱满发亮。

额头冒着吸汗,他小声嗫嚅,“为什么你……你都没有反应……”

“嗯……”宋夜皱眉,“很为难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兵荒马乱似的,有点……难为情。”

纪青槐扭头,皮肤白就是有一点不好,毛细血管薄,容易红。

“那你可以……我……”宋夜勾着人的脖子在人耳边低声耳语,温热的鼻息洒在耳垂,瞬间变了颜色。

“你……”纪青槐慌乱捂着人的嘴,像一颗熟透的红石榴,“别乱说。”

宋夜本身欲望就很淡薄,因为吃药的关系,这方面更是不会想,所以看起来才会没什么反应。

纪青槐想明白这一点,还是很害臊,洗漱出来瞪了宋夜一眼,然后任劳任怨给人做早餐。

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夜这个人这么坏呢?但脑子里却在循环播放宋夜的话,因着他的话,不可遏制地展开了联想。

鼻尖一热,纪青槐捂着鼻子,温热的。

“没事吗?”宋夜见状匆忙拉着人坐下,命令道,“仰头。”

纪青槐乖乖照做,任由对方用湿帕子擦去血迹。

宋夜却慌了神,拉着人的手,“去医院。”

“别。别激动。”纪青槐搂着人的腰,“我没事。”

宋夜皱眉,他不敢在这方面赌,他赌不起,“必须去。”

“好好好。有空肯定去医院体检,但是我们今天有正事。”纪青槐拉着人的手十指相扣,戒圈磕在一起,放出微不可查的撞击声。

他把头埋在人的腹部,“我真的没事,就是可能或许……有点上火……”

纪青槐嘟囔着,“都怪你,你坏,你等着我肯定……”

这样那样再这样,把宋夜变得乱七八糟!

第70章 第十七章 上门

“叮咚——”

“叮咚——”

急促的门铃, 打断了两个人腻腻歪歪暧昧的氛围,像是一柄利剑,划割开两个世界。

纪青槐起身, “我去开门。”

宋夜却一把将人拉住,表情瞬间凝重, 是纪青槐从来没见过的,捏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力道, 宋夜抿了抿唇,“我去。”

那扇发出急促门铃的背后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宋夜眉头紧蹙,纪青槐从背后袭上来, 搭在他的手背上, 和他一起打开了这扇门。

两个人就这样和外门的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最前面的男人一头鹤发, 看上去很瘦削, 但浑身散发着威严,特别是那双眼睛, 折射出骇人的光芒, 单是对视着,就会感到不舒服。

这是曾经会出现在商业新闻上的一张脸,宋夜的父亲, 宋继铭。虽然说他已经早就不管公司的事务, 但其实他仍旧是风腾最大的股东,董事会的董事长。

纪青槐先是一惊, 紧接着局促道, “宋董。”

宋继铭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完全忽视了他,手杖敲击地面, 发出沉重的一声响,他沉沉盯着宋夜,“见到父亲,这就是你的规矩?”

宋夜垂下眸子,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宋继铭这才慢悠悠地走进宋夜的公寓。视线往四周一扫,嫌弃的表情挂在明面上,“为什么还是这样?上次不就让你重新改了吗?花花绿绿的,一点都不稳重。”

他说的是装修风格,宋夜这种五颜六色的装修风格,在他眼里异常刺眼。

“嗯。”宋夜只是淡淡点头,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纪青槐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烦躁,像是领地被入侵的狮子。

“听说你病了?”宋继铭在沙发中央坐下,撑着手杖,侧过头,似乎是刚发现纪青槐一般,目光一凝,特别是在看他身上的睡衣的时候,更是阴沉了几分,“他是谁?”

纪青槐刚要回答,被宋夜拉到身后,他生硬冷淡,“助理。”

宋继铭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上下将纪青槐打量过一翻,鼻子哼气,“你想玩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公司的声誉。”

“你先回去吧。”宋夜把人一推,明明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纪青槐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他们的故事世界之外

“我……”纪青槐欲言又止。

“回去。”

宋夜厉声呵斥,打断了纪青槐要说的话。

对上宋夜的视线,纪青槐突然就失了语言,那双眼睛似乎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阴沉沉的。

“回去。”宋夜再次重复。

这一次,纪青槐读出了哀求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道一个字,“好。”

门被关上,这下子是彻底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不知道宋夜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能知道,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待在那里,也只会给宋夜添乱。

“身体什么情况?”纪青槐一走,宋继铭的脸色便瞬间垮了下来,看向宋夜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意味。

“没事。”

“没事?没事到了要□□神病药的地步?”

“咚咚——”

手杖敲击地面发出重重的响声,像是敲打在宋夜的心里。

“公司的事务你先停下来,去修养一段时间。”宋继铭皱着眉头,施加命令,“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有个家庭结婚生子,我看顾家的闺女就挺好,等过几天,安排你们接触接触。”

宋继铭像是不满意宋夜的不争气,冷哼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宋夜直白地打破宋继铭的幻想,“我不喜欢女人,不会去相亲,也不会生孩子。”

“砰——”

茶几玻璃被手杖敲出一道裂痕,宋继铭脸色阴沉,“那就好好治治你那个臭毛病!”

“治不好。”

“宋夜!”宋继铭沉着脸,手指摩挲着手杖,“你刚才那个助理倒是和那个死了的男人长得很像,也难为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你别动他。”宋夜目光一沉,凶狠眼神刺向沙发上的人。

“啪——”

宋继铭上前,甩了宋夜一巴掌,忍着怒火,“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宋夜被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眼神不变,掷地有声,“我喜欢男人,不会相亲,也不会生孩子。”

宋继铭怒喝:“宋夜!”

对上宋夜的眼神,已经不是狼崽子那样的眼神了,他羽翼渐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宋氏在宋夜手里比在宋继铭手里更加昌盛。

这是他害怕的地方,宋夜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他似乎快要抓不住这只狼崽子了。

他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不想去也得去。”宋继铭沉声道,“我把话撂在这,结婚生子是你的宿命,宋家不能断后!”

他招手,一直充当雕塑的保镖动了,上前架起宋夜的胳膊。

宋继铭眼里闪过阴狠,他捏着宋夜的下巴,“你好好想想。你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害你吗?”

宋夜勾唇冷笑,“你那么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宋继铭捏紧拳头,这话无异于触碰到他的逆鳞,“宋夜,最好不要激怒我。你也不想那个小伙子有事吧?”

——

纪青槐一下楼,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挪步到人的身后。

“看什么?”

“不用你管。”男人皱眉,扭头对上纪青槐的脸,青天白日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往后挪动,手指着纪青槐,满脸惊恐,“你……你……”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男人连滚带爬,嘴里念念有词,“不关我的事,你去找宋夜,他没有治好你,和我没关系……”

他疯狂奔跑,头也不回。

“爸!”纪青槐追上去,从迎面驶过的汽车下拉住纪容的手腕。

纪容瘫坐在地上,禁闭着双眼,双手挥舞着,“真的不关我的事,你去找宋夜……”

如果不是因为腿软,他可能会给纪青槐跪下。

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纪青槐说不上的难过。他蹲下身来,双手捏着人的肩膀,语气沉静,“爸,是我,纪青槐,我是活的,不是鬼。”

“不要……不要……”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纪青槐手上力道加重。

肩膀吃痛,纪容试探性睁开一只眼睛,对上纪青槐的眸子,接着又害怕地闭上。

“爸,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纪容在感受到肩膀上的疼痛时,就意识到这人不是鬼,但他还是害怕。

他被纪青槐拉着到了一家咖啡厅,坐在人多的地方,他稍显安心。

等吃的上上来,他便什么都来不及顾了,拿起面包就往嘴里塞。

“您慢点吃。”纪青槐将牛奶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纪容吃饱喝足摸了摸嘴,脸上的害怕散去了些,仔细打量着纪青槐,“一定是宋夜那小子搞得鬼,我就说我儿子怎么会死呢。”

五年,说这些未免太过于冠冕堂皇了。

纪青槐心里不是滋味,他很难将记忆中的父亲和面前这个赌徒联系在一起,他眉头紧锁,抿着唇,“您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不太好。”纪容打了个饱嗝,开始对着纪青槐控诉宋夜,“宋夜那个小人,把我们家搞得破产,还把你拐走了,我让他帮我一个小忙他都推三阻四,还威胁我。”

听到他的话,纪青槐眉头紧锁,抿着唇,双手交叠,手指攥得失了血色,直接戳穿了他的谎言,“爸,为什么要赌博?你不愿意捐骨髓,我并不怪你,但为什么要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容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僵住,就连坐姿也瞬间戒备起来。

“小槐啊,你不懂。”纪容深不可测地摇头,“经营公司很难的,那些合作商,哪个老板没有自己的爱好?我不过就是投其所好罢了。”

他强调,“我赌得很小的。”

“小到你要挪用公款?”

纪容大声反驳,“我赢了钱的,每次都能补上。”

刚开始确实是为了投合作商的喜好,可是渐渐他自己也陷了进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小槐,你帮帮爸爸。”纪容突然拽住纪青槐的手,“你借我点钱,等我赚了钱我肯定还你。”

纪容殷切的目光刺伤了他,纪青槐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手腕,“我没有钱。”

“那你去找宋夜要,你去他肯定愿意给你。”

纪青槐眼里的失望越来越盛,“爸,我没有钱,不会给你钱,宋夜的是他的,你直接去找他吧。”

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纪青槐起身。

“我是你爸,你得帮我。”纪容扯住纪青槐的袖子,不让他走,哀求着他,“小槐,你帮帮爸爸,没有钱,我会死的,他们会杀了我。”

纪青槐将人的手拂了下去,浓浓的失望将他淹没,看着对方乞求的目光,他突然走神一瞬,宋夜那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沉重。

太沉重的情绪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纪青槐握着纪容瘦削苍老冰凉的双手,叹了一口气,“爸,我没有钱。救不了你。”

“如果你被人威胁,我可以帮你报警,仅此而已。”

“我记忆中的父亲,不是一个绝望的赌徒,他自信高大,喜欢计算机,他能用代码敲出一个世界。”

深深闭上双眼,遮住眼中悲痛的情绪,纪青槐语气涩然,“爸,我帮不了你,宋夜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不看对方的神色,纪青槐转身离去。

咖啡厅外的阳光很暖,很刺眼,他却如坠冰窖。

说一点都不怨怼,其实是不可能的,他父亲可以救他,但是他没有,他甚至害怕他的儿子化成厉鬼来找他报复。

他那害怕的样子他想他的父亲应该也因为他的死而愧疚,寝食难安,或许已经吸取教训,还有良知,知道悔改。

但这一场谈话下来,纪青槐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只看到了一个被欲望吞噬的赌徒。

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突然很想念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