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风沉醉的夜晚你在我眼里像天神一样……
手机里的骗子沉默几秒,高声骂起脏话来。
周禧直接把电话挂断,皱眉看向李铭则。
李铭则被她看得发毛,又看她眼睛红红的,迟疑着在对面坐下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什么埋了?”
周禧无厘头地问了句:“你是不是上什么黄色网站了?”
李铭则有片刻露出呆滞的表情。
周禧:“肯定是你上了什么奇怪的网站,被人家扒了个人信息,诈骗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她把刚才的电话内容复述给他,李铭则立马拿自己电话往外拨,才发现居然被限制通话了。
他借了周禧的手机给他妈打了个电话,提醒她不要被骗。
然后又打电话报了警,再给运营商打电话要解封,得知还要本人到现场办理一些手续,他有些烦躁,却也不能不去办。
还好周禧是第一个接到骗子电话的,又刚刚好遇上了他本人。
周禧这才问:“你来干嘛的?”
李铭则:“买蛋糕啊,不是让你给我留一盒。”
他俩一起扭头看向甜品柜,空空如也,蛋糕早都卖光了。
周禧从冷藏柜里拿出留给田恬的那两个甜甜圈,想了想,分出来一个送李铭则。
李铭则五味杂陈,想着今天的晚饭估计要随便对付了,欣然收下她的赠予,把甜甜圈吃掉。
周禧看着他斯文地吃完,想起骗子对她的称呼,问他:“你给我备注的什么啊?”
“你名字啊。”李铭则坦荡地回答,还拿通讯录给她看了眼,证明自己的话,“怎么了?”
确实是“周禧”两个字。
周禧摇摇头,送他走,“没什么,你快去派出所吧。”
他们走出了院门,李铭则记着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她一副要哭的样子……
看了看周围,没人。
李铭则伸手轻轻拥住她,在她后背拍了拍,“吓着了是不是?我没事。”
他很绅士地安抚过她就松开了手,低头看她的表情。
本来周禧已经没事了,可他这一问,刚才没掉下来的眼泪现在反而憋不住了。
李铭则看她抖着嘴唇无声落泪,笑了一声,用拇指把她脸上的眼泪都刮掉,“好了好了,有事也不用救,直接埋了就行。”
“噗。”周禧破涕为笑,把心有余悸变成调侃,“少上点黄网吧你!”
李铭则任由她污蔑,应了一声,“行,我这就去找警察叔叔自首。”-
周禧这边动静不小,也不是什么秘密,邵海扭头就跟田恬汇报了电信诈骗的事。
田恬在小群里发了消息询问,王知夏便也知道了有幺蛾子。
她俩都没什么耐性,于是一个带着孩子,一个穿越隧道,愣是在夜色里汇合到了咖啡馆。
店里就快要打烊,邵海和圈宝去大圆桌拼积木,田恬和王知夏坐到周禧身边问李铭则的事。
又不是真被车撞了,虚惊一场而已,他的事远没有田恬重要,所以没聊几句,画风就变成了两小只积极谄媚讨好大姐大。
周禧:“妈咪你这身太漂亮了吧,是刚从米兰秀场回来吗?”
王知夏:“这个复古大波浪也很适合你啊,艳压全盛时期的港台女星!”
田恬傲娇:“少来这套。”
周禧说起正事:“王知夏说她有个绝世好主意要告诉你,只告诉你。”
王知夏:“不,不是你,是您!因为你在我的心上!”
田恬被她肉麻到发抖,站起来要出去。
还没走,被周禧一把拉住,“女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你离开我!”
田恬:“……够了够了,我去泡壶花茶。”
多亏了骗子打岔,三个人就这样把吵架的事掀篇了,谁都没再提昨晚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话,绝交行动成功在24小时内终止。
至于邵海是否获得田恬原谅……谁要管他死活!圈宝的小床不也挺舒服的嘛!实在不行,还有沙发呢!
王知夏终于说起她的“锦囊妙计”,是一个“咖啡馒头快闪活动”的混搭方案,听着颇为荒唐。
周禧:“是哪只小毛驴踢了你的脑袋,让你觉得喝咖啡的客户会喜欢吃馒头?”
王知夏:“拜托,这里是琴港,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馒头!而且我说的不是大白馒头啊,当然大白馒头也可以作为选项哈,我说的是那种花馍馍。你们看,这是我前两天做栏目认识的一个大姨,人家这手艺,非遗传承人,很牛的。”
王知夏给她俩看手机里拍的照片,都是些制作很精美的花样馒头,而且还有些是动漫人物,看起来很新潮。
田恬想起来她给圈宝买过的卡通造型速冻馒头了,“确实挺可爱的,做成小猪小企鹅的流沙包,还有甜甜圈造型的,也不贵,均价两三块一个。”
周禧补充:“酒店自助不也有嘛,还有核桃包、柿子包呢,这有啥新奇的?”
王知夏拍桌子:“你看,你们都见过对吧,这种能量产,说明就有受众,大家喜欢萌萌的馒头。咱们肯定不买那些速冻馒头啊,咱们就拉大姨来,现包现做全网直播,新鲜出炉的王戈庄非遗花馍,样式可以找人设计咱们咖啡馆元素的,大姨有图纸就能做,到时候铺些广告,打响非遗的噱头,再来个饥饿营销,馒咖创意肯定就出圈了!”
周禧想到自己在沪市见过的各种奇奇怪怪咖啡活动,补充说,“嗯,定价高一点,弄个高概念,可以整点全麦馒头、低GI馒头,最好再弄点冰箱贴、慢回弹挂饰啥的,排队能排二里地。”
田恬对她的话存疑,“沪市人民的钱就那么好赚啊?”
周禧肯定地点点头。
王知夏还在推销她的手艺人大姨:“这个大姨是个失独老人,老伴今年也走了,她自己闲着难受,那天问我说看人家有直播卖馒头的,问我那个要怎么搞。我这不就想着,要是能帮帮她也是好事。”
那要这么说,这事就不单纯是打广告了。搞个活动试试路子,又花不了多少钱,既能做做宣传,又能帮助大姨推广她的非遗馒头,一箭双雕。
田恬觉得这事:靠谱。
周禧看王知夏得到了田老板的赏识,不甘示弱地举手:“我!我也有个好主意!”
田恬和王知夏看向她:“什么?”
“也不能说好主意吧。”周禧被注视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开一个短视频给她俩看,“这个是我在沪市认识的一个姐,她之前做MCN挺牛的,现在在琴港办这个亲子营,我今天看到她发的宣传片,感觉好像跟祝菁那个有点像?我不确定啊,但是我觉得可以跟她聊一聊,说不定会有启发。”
王知夏没回话,瞧田恬。
田恬静默了几秒,她摇头:“算了,那个我不做了。”
“别呀!”周禧和王知夏异口同声地说,“想做就做!”
田恬笑了,“口风改得也太彻底了吧?不劝我大局为重了?”
王知夏:“大局是谁?”
周禧:“我田姐天降老板星,创业女战神,只有不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
田恬看她们这副应激的模样,想想自己昨晚语气确实太冲吓到她们了,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能藏事,又爱翻旧账啊?”
她俩点点头,又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
夜晚的路灯静默,花枝随春风摇曳。
桌子上,白色的小烛台烧着透明的玻璃茶壶,壶里泡着的玫瑰花骨朵渐次舒展开,优雅的成熟女性们在进行一些交心坦白局。
田恬说:“我们这些年都在忙,很多事过去了就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周禧生病了味觉没了不说,知夏被投资人性骚扰都报警了也不说,我怀了孕生了孩子,
跟你们的距离好像就更远了。”
王知夏端起杯子喝水,周禧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继续听田恬说。
田恬:“我其实怀孕没受什么罪,预产期前一周我都还在正常上班,公司的同事和领导也都挺照顾我,所以我对生孩子这事一直非常乐观。
“但是生完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可能受激素影响吧,那时候看谁都不顺意,跟我婆婆我妈都吵过,把人得罪跑了,跟月嫂两个人置气。还有被害妄想症,谁照顾圈宝我都不放心,每天上网看这个脑瘫那个自闭的,就害怕圈宝不健康。
“睡不好,掉头发……总之,我不知道那些正常去上班的妈妈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没办法回归职场状态,圈宝三个月的时候我就辞职了。”
田恬又叹了一口气,问她们还要听吗,“上了岁数就喜欢唠叨,已婚已育和未婚未育的代沟跟两代人也差不多了。”
王知夏:“你说呗,反正我都不打算结婚了,你多说点,坚定一下我的信念。”
田恬继续:“其实也没啥了,我生完孩子记性就不太好,要说受了多少苦,生孩子有多疼,我真想不起来了,就很神奇,孕吐啊生孩子撕裂啊,那些痛苦真得毫无印象了,大脑被格式化了似的。”
她看了眼大木桌方向,邵海在跟圈宝说话,圈宝想要大火车跑起来,可是这里没有合适的电池,他们正在商量是先回家还是等妈妈。
田恬收回视线,“邵海当时读着在职研,那么年轻就在央企做管理,大家都觉得他前途光明,但是当时我太不开心了,我要回来,他也跟着我回来,其实是有些冲动了。我同期入职的同事已经当部门长了,人家都说如果我当时没走的话,那个位置就是我的。”
圈宝跑了过来,他问妈妈是不是还要跟姨姨们玩,那他先和爸爸回家咯。
说完还跟两个姨姨飞吻了两下。
邵海替她们把院门关好。现在,这片空间将由她们三人独享。
田恬把话题收尾:“我后悔的时候就想,如果我们晚几年再要孩子,比如等我们升职加薪能全款买下学区房的时候,或者等两家老人都退休了能去北城给我们看孩子了……当然,再晚几年的话我们是不是还在一起也未可知,更别说想不想要孩子了,所以这些‘如果’都没意义,生了就是生了。”
她的故事还有很多,可她不想再说了。
或许在某一天,扎在手指里的木刺因为某个角度的碰触又会疼,又会让人愤怒失控,可眼下不疼,不严重,就不想揪着这小小的木刺不放,给自己制造难受的机会。
“要不要来两杯啊?”周禧打破沉默,手虚握着在嘴前比划了一下,找了个理由:“说实话,刚才那个骗子搞得我心里还是很不安。”
王知夏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这么晚了,不出去了吧,就在这儿喝点?”
田扒皮心系成本,“可以,记你账上。”
王知夏熟门熟路地去了吧台,抱起几瓶大绿棒子,周禧跟在她身后去拿玻璃杯。
杯倒满,酒入喉,三个人同时“哈”了一声。
果然优雅的花茶还是比不上爽口的啤酒。
她们一杯接一杯的喝,这么快节奏地纯喝酒很容易上头,沉默的姐妹们也变得聒噪,话题尺度一个赛一个的大。
王知夏不理解成年人怎么会有意外怀孕:“姐,不想要孩子的话要戴套啊!”
田恬推了周禧一把:“听见没有!”
周禧咧着嘴被推歪身子,怼回去,“少转移话题!说你呢!”
“戴了呀!”田恬压低嗓门,用亲身体会指导姐妹们规范使用计生用品:“但是要全程佩戴知道吧,这个,蹭蹭也是会有前精的……”
“咦~~~”周禧和王知夏尖叫,捂着耳朵不想听具体内容。
田恬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湿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让她们别叫唤了,“我刚是不是没跟你们说,我生了孩子以后不能大笑,控制不住容易漏尿。”
周禧和王知夏的笑戛然而止,气氛凝结。
田恬自己还在笑,“干嘛啦,我是说控制不住的时候,现在又没漏!”
周禧和王知夏抽着鼻子开始呜咽,“邵海怎么敢大声跟你说话的?他怎么还敢喘气?挨千刀的早泄男……”
田恬听到亲亲老公风评被害,维护了一分钟他的形象:“喂不要乱讲,我X生活质量还不错啊!”
周禧和王知夏才不听她说,俩人已经拍着桌子开始对唱起《分手快乐》了。
桌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酒瓶,周禧跑去仓库又搬来一筐,田恬看着这些酒瓶觉得自己膀胱要炸,摆摆手先走一步,要去外面上厕所。
周禧和王知夏手拉手跟上去,就像以前下了课三人总要一起上厕所一样。
可这次田恬不像以前那样等她们,她自己夹着腿跑得飞快,被拉拉扯扯地还很暴躁,最后三人在公厕的隔间里大声聊天。
田恬骂她们:“烦死了!这下真漏了!”
被骂的人哈哈哈哈。
她们洗了手回了咖啡馆,田恬看时间不早了,准备散场。
邵海发来消息,说圈宝已经睡着了。
周禧在旁边瞄到一眼,抱住田恬手臂:“圈宝都睡了,你急着回去干嘛啊?”
王知夏附和:“就是!让狗男人独守空房!”
田恬勉为其难地又开了一瓶鸡尾酒,“好吧,喝完这瓶就走。”
结果就是这瓶完了还有那瓶,一瓶又一瓶。
先前还在宽宥生活所有不如意的田姐变了脸,痛斥自己遇到的所有不公和压力,最后醉眼朦胧地说:“周禧,你知道我最爱你什么吗?”
“我不知道,姐,因为我是王知夏。”王知夏推推抱着自己发疯的田恬。
无所谓,田恬只是想说话。
她回忆着当年周禧给某杂志办的作文大奖赛投稿,结果什么奖都没获得的场景,一脚踩在凳子上,“那时候你说,‘没关系,这只是我文学路上的一个小坎坷,我迟早会成为大作家的,文学梦想将是我的毕生追求!’”
田恬举着个叉子当麦克风在嘴边,慷慨激昂一字一句地复述着。
周禧听得十分窘迫,她居然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啊。
啊呜一口,她咬了一块甜甜圈。
田恬反应过来,那是周禧给自己做的甜甜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从冷藏柜里拿出来当下酒菜了。
田恬手起叉落,精准地捕获了剩余的甜甜圈,一边吃,一边骂:“我靠,‘梦想’,太牛逼了,我那时候梦想是什么,考前十?考985?王知夏又在想什么,在她妈面前打奶嗝?”
王知夏握着拳头在桌子上砸了一下以示抗议,桌子没啥事,她自己捶出来个酒嗝。
田恬把最后一口甜甜圈吞进去,半边腮帮子鼓起来,“你当时,你说你有梦想,你要当个大作家,真的,你在我眼里像天神一样,闪闪发光。”
周禧托着腮,捂着脸,让她不要再说了。
王知夏端起酒杯起哄,“来,干杯!为了闪闪发光的大作家!”
周禧还没来得及举杯,就听“咚”的一声。
田恬一头砸到桌面上,昏睡过去了。
第42章 海上生红日阿飞掩面逃
“睡得死沉”是一种很贴切的形容。
王知夏和周禧把田恬拖上出租车的时候感觉她们在举铁。
司机见识过太多深夜的醉鬼,淡定地开车窗透风,问她们目的地。
王知夏和周禧分别报了自家地址。
司机嫌弃地皱眉,让她们统一一下再说。
这时田恬干呕了一声,司机陡然抬高音量:“别吐车上!走不走啊?不走就下车!”
周禧是个很相信自己第六感的人,她直觉,这个司机讨厌她们。
“这还用直觉吗?不瞎都看得出来。”王知夏接话,托住了田恬的胳
肢窝,跟司机说声“对不住啊大爷”,踹了一脚周禧,三个人狼狈地开门,跌跌撞撞下车,出租车都没等门关紧,嗖地一下就跑走了。
田恬自以为径直地走向路边大树,扶着树干开始干呕。
周禧不确定地问王知夏:“我刚才又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吗?”
王知夏:“哦,你不经常这样吗,要不然也不至于搞个暗恋还暗得人尽皆知。”
田恬回头,插话:“你应该是小时候感统训练没做好。”
听不懂她在说啥,王知夏和田恬吼她:“吐你的!”
街边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周禧去买了水,又买了机打热豆浆和关东煮。
三个人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醒酒。
田恬:“不是应该再买点低度酒嘛?”
王知夏皱眉看她,不理解。
田恬喝了口豆浆:“我爸以前是那样啊,喝醉了头疼,要再喝点酒缓一下,‘透一透’。”
对于田恬时而科学、时而反科学的论断,周禧和王知夏选择糊弄大法回应:“嗯嗯好好你说得对。”
夜里的风已经凉了,可酒气燥热的三个人都不觉得冷。
田恬提议:“要不还是去我家吧。”
都过夜半了,周禧怕吵醒圈宝。
王知夏则是记挂着家里的小金毛。
她俩摇摇头,可也不敢让田恬这个样自己回家,三个人决定——先去吃个羊肉汤醒醒酒,吃完了再计划其他的。
从便利店走到羊汤馆有挺长的一段路,她们仨手挽着手站成一排,不必担心挡别人的路,也不担心有变态大叔挡她们的路。
她们从一排排枝繁叶茂的树下经过,穿过爬山虎遍布的山石墙壁,又路遇蔷薇花开的金属栅栏。
她们唱着歌,音量控制在扰民分贝以内,唱“今夜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也唱“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歌声与这灯影重重的柏油马路融为一体。
偌大的饭店并不空寂,热乎的羊汤抚慰了受磋磨的胃,走了这一路,酒精也代谢了不少,起码在座的三个女人都觉得自己现在挺清醒的。
田恬摇晃着脑袋感慨这午夜的羊汤比早上喝起来更可口,“是吧周禧?”
周禧点点头,她尝着没区别,甚至因为被酒精麻木了舌头,口腔里还被烫的有点疼。
邵海给田恬打来电话,他在家里阳台压着声音怕吵醒孩子,问妈妈什么时候回去。
田恬:“你怎么还没睡?”
邵海:“我在打游戏,你不回来我睡不着,快回来骂我。”
周禧大着舌头凑过去:“你好贱哦~”
王知夏也凑到话筒另一边:“你好贱哦~”
田恬傻乐,把她俩的脑袋推开,告诉邵海:“太晚了,要不不回去了吧,你先睡,天亮我直接去店里。”
这通电话之前田恬还没有夜不归宿的想法,可是有人来问她几点回家。
她就突然不想回了。
被爱的时候都有恃无恐。
挂了电话,田恬感觉有些难以言喻,自从有了孩子,她再忙也没让圈宝独自在家过夜,更别提出差旅游消失好几天了。可是在她说出不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小孩离了我也不是不行啊。”
周禧:“太好了,那你跟我回家吧,我们眯~上一觉,然后再去咖啡馆。”
王知夏:“那我也要去!我让阿姨明天早点去遛小金毛。”
说是明天,其实再过三小时就要天亮了。
田恬却不想浪费这难得属于自己和朋友的夜晚,她说:“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吧。”
周禧:“啊?不是回我家睡觉吗?”
田恬:“先去看日出,再去你家睡觉,然后去店里。”
田老板这么高能量的行程安排吗?
王知夏也傻了眼,但她跟周禧选择舍命陪姐妹。
结果真到了沙滩上,才发现“不要命”的年轻人数都数不清。
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有戴着宽边帽大口罩全副武装的大姨靠过来,问咖啡饮料矿泉水要不要,帐篷烟花望远镜带没带。
田恬看大姨合眼缘,说话口音像她妈,都没怎么讨价还价,就跟着大姨走了。
付了钱,大姨带她们去了个空帐篷,帐篷里还铺着野餐垫和毯子,顶上挂着个应急手电筒。她们围坐在挡风的帐篷里,拉开门帘看外面的人海。
没一会儿,大姨又拿来三个一次性纸杯和三条袋装速溶咖啡,还提着一个大烧水壶,帮她们倒了热水冲泡咖啡。
好久没喝到这么齁甜的咖啡了,是从前上学时喝的那种。
周禧念着包装袋上的名字:“麦斯威雨……”
田恬:“文盲,人家是麦斯威尔。”
周禧:“可是这个是‘雨’啊。”
田恬捡起来自己的包装袋看,还真是,冒牌货。
王知夏咬着杯沿,含糊着说:“没事,一会儿再去买桶康帅博的泡面,更对味。”
周禧喝了半杯,牙又隐隐作疼了,她诚心疑问:“咱们现在喝咖啡,一会儿还能睡得着吗?”
田恬呲她:“你上学那会儿每天喝的也不少,上课不照样睡得香?”
“而且我发现一个小妙招。”王知夏分享她喝咖啡的经验,“我一般下午或者晚上特别困的时候都会先喝一杯咖啡,然后立马上床睡觉,这样大概睡个半小时就会自动醒过来,而且醒了以后精神无比。”
田恬:“是不是醒的时候心跳还挺快的?”
王知夏:“你怎么知道?”
田恬:“嗯,我还知道你这么下去离‘嗝屁’不远了。睡觉就好好睡觉!喝什么咖啡!”
王知夏挨了骂,不顶嘴,但她撇着嘴钻出帐篷去吹风。
帐篷里剩下两个人。
田恬:“你味觉恢复得怎么样了?还是一点滋味都尝不到吗?不用去医院复查吗?要不吃点中药调理一下呢?”
周禧正盘着腿幸灾乐祸呢,田恬的连环炮就轰到她脸上来了。
怎么回事,田姐酒醒以后又要这么强制爱了吗,那还是喝醉的时候比较可爱。
周禧想逃,要出去吹风,结果坐久了脚麻了,刚站起来走了两步,脚一软,噗通跪在了田恬面前。
田恬:“……倒是也不用这么客气。”
周禧被自己蠢笑,顺势就趴在了田恬的腿上。当肢体贴在一起的时候,人心也容易变软,她认真回答:“嗯,还是尝不到味,我回沪市再查吧,异地就医什么的,听起来就很麻烦。”
说到回沪市,好像有什么异样的不适感横亘在两人之间。
田恬不由自主地问了句:“要不,你也回来?”
周禧沉默了片刻,还没等她开口,田恬又否定了自己的建议,“不要不要,你就留在沪市!你在这边无牵无挂的,你就是天选成功人士,去闯荡啊,世界那么大,别回来了。我跟你说,女人一定要有工作,可以不太忙,但千万别太闲……”
周禧无声地笑,闭着眼躺在田恬的腿上,听她讲睡前故事一样。
她越来越觉得田恬是那种传统的妈妈,会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孩子”身上,好在她不是她真正的孩子,所以没觉得窒息,只感到了她的无限期许。
周禧好像有点明白了那晚她说她要把那本小说写完,田恬为什么看起来比自己更激动的样子。
有时候对自己的处境无力改变时,能看到别人还滚烫的人生又何尝不算一种圆梦呢?
“喂,你俩不会是在睡觉吧?嗨起来啊。”王知夏忽然探头进门帘,喊醒周禧。
周禧睁开眼睛,一骨碌坐起来,说了声“来了”。
她们仨一起走出帐篷,沙滩上人真不少,还有很多手机支架插缝立着,都是直播海边日出的。
周禧:“为什么他们这么闲,直播这个看的人多吗?我之前还刷到半夜去拍‘蓝眼泪’的,黑乎乎不加滤镜啥都看不见啊。”
王知夏:“所以说,你不浪漫!”
“来,咱们也浪漫点。”田恬把刚才大姨送的一盒仙女棒拿出来,抽出
一根,试着在盒子侧面的划火条上划燃,结果试了半天也没成功。
王知夏:“这还是得用打火机点着吧?给我,我来。”
田恬脑子虽然不清醒,不碍着嘴皮子利索:“你哪来的打火机?王知夏,你不会是偷着抽烟吧?!”
王知夏一把夺过那盒冷焰火棒:“……我说去借个火!”
她人走了,田恬还在跟周禧念叨:“你不知道,不是我疑神疑鬼,她现在跟青春叛逆期似的,还没你靠谱……”
周禧听着那些对知夏的指控,心想可千万不能让田姐知道自己做的不靠谱的事。
王知夏找了个大哥借了打火机,举着点燃的三根仙女棒跑回来,生怕慢一点就燃尽了。
这东西小学生玩有点幼稚,她们这个年纪玩刚刚好。
三个人走向海边,踩在海滩的干湿分界线边缘蹦跳,用冷焰火在空中旋转着,画出转瞬即逝的光圈。
越来越多的人从帐篷里出来了,安静的海岸熙熙攘攘,太阳也没想到自己都火了几十亿年了还有这么多真爱粉接站。
周禧手机震动,是秦朗给她发了条消息,一张机场天边的照片,他说自己要去追太阳了。
一定是酒精还没褪干净,周禧才会那么不理性地给他拨过去视频通话。
秦朗接起来了,意外地问:“起这么早?”
周禧把镜头转向海面,“还没睡,等着看日出。”
天际线已经有些泛红了,太阳就要跃出水面。
秦朗看过的日出不计其数,他对太阳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你跟谁一起看啊?”
总不会是心血来潮自己一个人跑去海边了吧?
周禧举着手机往远处走了一段,避开姐妹不想被她们打趣。
镜头转回前置,她因喝酒又通宵而浮肿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不过手机好像自带美颜模式,看起来并不憔悴。
身前,背后,好多路人。
她跟秦朗说:“这不是,跟你一起看呢?”
秦朗的嘴角压不住了,“哦”了一声。
有同事叫他,他回头看了眼,转过头跟周禧说:“要走了,回来找你。”
周禧:“好。”
太阳的升起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周禧挂视频的时候,就看见红日离海面已经好远一段距离了。
田恬和王知夏在对着太阳许愿,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周禧无语:“太阳离那么远,等你们的心声传到它那边,愿望也来不及实现了吧。”
骨头都化成渣渣了。
田恬指着海边其他许愿的人,“我们看人家都许,也跟着赶赶潮流。”
周禧:“那边还有人下海游泳呢,你们怎么不下?”
不远处,有学生模样的人卷起裤腿,也不怕水凉,推搡着踩水嬉戏。
再远一些,还有晒的皮肤黝黑的“巧克力老头”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跳进海里游泳。
三人一起摇头叹气,连自己“老了”都说不出口。
真是比下不足,比上差更多啊。
日出看过了,沙滩上的人各回各家,打车排队的人有几百号,周禧她们只好先回帐篷里等着。
有了亮光,才看清岸边有不少“后备箱咖啡站”,都是开着私家车卖咖啡的。
价格不贵,味道也还行。
咖啡车旁边还有卖淀粉肠的,闻着满是调料的辛香。
王知夏指着中间一个空车位:“我们可以在那里卖馒头。”
周禧佩服王知夏的执行效率,田恬也认可她那个快闪方案,让她跟大姨约着谈一谈。
买了吃的喝的,坐在帐篷里,三人说着自己体力大不如前。
周禧:“以前通宵刷夜没感觉,现在才一晚不睡怎么这么累啊?”
王知夏抬头看帐篷顶,想起毕业那年她们仨一起在海边露营,没有这次这么潦草,是精心策划和准备过的,带着帐篷睡袋还有吃食,甚至拿了个急救小药箱。
那时她们也是彻夜聊天,越聊越精神,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田恬:“不过那时候其实我还挺害怕的,怕黑,怕有变态闯进来怎么办。”
周禧和王知夏点头,她们也是。
不像现在,她们三人竟然敢在凌晨走夜路,敢拉开帐篷的门吹海风,不再是娇弱的少女,长成了独当一面甚至能保护别人的,大人。
这么想想,长大也挺好的。
三个大人回了周禧家,洗漱完直接换上了周禧的干净衣服,同一件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还挺不一样的。
周禧再度感慨:“王知夏真是,套麻袋也挡不住的美貌啊。”
感慨结束又各自出发。
田恬跟王知夏去见花馍大姨。
周禧替田恬去店里盯着,她又有一些新的计划,有待确认。
忙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累了,一抬眼,就是又一次的夜幕降临。
李铭则来店里了,这次是来找周禧的。
而王知夏和田恬从花馍大姨那边离开后,分道扬镳。田恬回了咖啡馆,王知夏则去了周禧家拿自己衣服,顺便补个觉,她太困了。
迷糊间听到门铃响,以为周禧回来,打着呵欠去开门。
就看见门外站着个帅哥,衣衫不整、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秦朗确实愣了,看着穿了周禧睡裙的女人,飞快地把他那件扣子解至腰间露出半片胸膛的衬衣合拢,然后光速开锁自家大门,冲了回去。
剧烈响起的摔门声把王知夏给惊醒了,因为太过荒唐,回过神来的她忍不住,大笑出声。
第43章 日程表你能陪陪我吗?
周禧把面前的笔记本翻过一页,还要再写下什么的时候,李铭则来了。
他坐到周禧的桌边,很有礼貌地没去看她本子上的内容,等着她结束手头上的事。
周禧瞄了他一眼,他今天刚理了头发,衬衣也是新的,看起来挺帅。
她这一分神,忘记刚才自己要写什么了。
索性把本子盖上,问他:“又来买蛋糕?”
李铭则摇摇头:“找你。”
今天倒是没找借口。
周禧抬手捏捏自己的脖子,宿醉的疲惫这会儿上头了,这个念头闪过,她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呵欠,问他:“找我干嘛啊?有事快说哈,我困了,想睡觉。”
李铭则站起来,要走:“那你睡吧,明天再说。”
“啧。”周禧一把拉住他手腕,“你这不是勾起我的好奇又延迟我的满足吗?你小子,还挺会留钩子。”
李铭则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话怪怪的。他低头看一眼她的手,坐了回去。
他简单解释自己来找她的事,“有个工作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周禧觉得稀奇,大哥怎么还给她介绍起工作来了?
李铭则说他有个朋友开了影视公司,招总编剧,也招运营经理,他虽然对周禧具体的工作不太了解,但感觉是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并且岗位待遇不错,就推荐给她看看。
其实还有个他们学校的新媒体部招老师,那个更安稳一些,而且有寒暑两个大假期,如果周禧不嫌工资低的话,做那个工作很适合她搞搞副业、写写东西。
周禧啃自己的拇指指甲盖,茫然了。
她欲言又止,但不得不说:“你是想让我留下来?”
李铭则:“嗯。”
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她只是脑子里过了一遍,没问出来,因为她有答案。
但依旧觉得荒谬:“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说过我要留这儿吗?”
李铭则:“现在在问。”
“李铭则!”周禧喊他的名字,鸡同鸭讲的感觉。
李铭则“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解释:“我想先解决后顾之忧,确保你留下来也不至于失业,或者说,确保你不用因为担心失业,而在‘要不要留下’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平时说话就很认真,周禧自从认识他以来就没怎么见过他开玩笑。
所以他现在的认真感染得她也跟着严肃起来。
邵海晃过来,拿着iPad问:“客人点单吗?”
李铭
则:“一杯冰水。”
邵海:“就不能点个要钱的吗?”
李铭则:“一杯要钱的冰水,谢谢。”
邵海又晃走了:“好的客人。”
不过他这一打岔,周禧反应过来了,她为什么要纠结这里有没有工作,她又没打算留下来过。
果然,睡眠不足严重影响判断能力。
周禧冷酷无情且果断地告诉李铭则:“我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来的。”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李铭则看起来并没有多受伤。
他说:“好,知道了。走吧,送你回去,你不是困了吗。”
周禧是有一些“拒绝内耗症”的,是说当她拒绝了别人以后自己会有些莫名的愧疚,觉得好像伤害到别人了。
所以李铭则说送她回家,她就答应了,心里想着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跟她说。
他们才起身,邵海送来一杯冰水,看他们的架势是要走了,问李铭则:“需要帮你把冰水打包吗?”
李铭则对他们这家黑店作风已经很熟悉了,乖乖去扫码付钱。
邵海替他把水和冰装进了透明的咖啡杯里,封口插管递给他。
坐上李铭则的车,周禧问起他手机号的事解决了没。
“算是解决了吧。”李铭则没多说,吸了一大口冰水,发动车子。
微微摇晃的幅度,好催眠。
周禧的脑子转不动了,想说什么话也都忘了,沉沉入睡。
睡得是真沉,车开到小区楼下停下来了她还没醒。不仅没醒,还打起鼾来。
李铭则没叫醒她,由着她睡,他拿起平板电脑看专业类的电子书。
过了很久,周禧终于因为车外有遛狗的大爷大妈大声说话被吵醒。
她睁眼,正好看见李铭则在喝水,半杯冰块都化成了小冰渣。李铭则吸到个小冰块,嘎巴嘎巴嚼碎了。
他下巴晃动的样子莫名性感,刚醒的周禧觉得口渴,哑声说:“我要喝水。”
手边只有那一个杯子,李铭则递给她。
周禧也没嫌弃他用过的吸管,接过去吸溜吸溜把剩下那小半杯冰化的水都喝了。
喝完看一眼时间,看到王知夏给她发了条消息:“速归!速速速!笑死我了!”
周禧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和李铭则客套:“我不行了,太困了,就不招待你上去了,我先回了啊。”
“好,注意脚下。”李铭则没下车,目送她进了楼道。
周禧在电梯间门口等电梯的时候,听到车轮胎碾压过不平的水泥板的声音。
他走了。
应该是起床气让心情不佳,周禧揉乱自己头发。
也是巧,她正烦躁,电梯门开,下来的人居然是同样烦躁的秦朗。
周禧看到他,随口问他要去哪儿。
秦朗用胳膊捂着脸要跑。
周禧纳闷,下意识挡着他:“你跑啥?”
秦朗:“开飞机连夜逃离这里,找个没有人的荒岛安度余生。”
周禧不知道他这又是搞哪一出。
秦朗看她疑惑的表情不似作伪,给出了同款疑惑的表情:“你朋友没跟你说吗?”
周禧:“哪个朋友?发生了什么?”
秦朗:……
他没脸说。
秦朗乐观地想着,朋友说不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变态邻……对啊,朋友都看见他进了隔壁家门了,肯定不会不跟周禧说小心隔壁有个暴露狂啊!
周禧看他这精彩纷呈的表情,知道肯定发生了有趣的事情,想到王知夏的短信,心痒痒的,问他他又不肯说,勾得她更想知道了。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秦朗原本是打算去小区外面吃碗野馄饨的,周禧说她也饿了,跟在他身后一起去。
野馄饨只出没于黑夜的流动摊位,算琴港的特色,不过现在的野馄饨大多是饭店形式存在,因为那些小摊都在创城过程中被取缔了。
秦朗知道附近有家野馄饨不错,是个苍蝇馆子,坐在店门口的马扎子上吃。
周禧还不死心地问:“你跟我说说吧,我朋友告诉我的话肯定添油加醋了。”
她不是故意诋毁王知夏的,只是她太想知道了,可是王知夏大概已经睡死了,都不回消息!
秦朗暴风吸入小馄饨,他脸皮虽然厚,可一想到那令人社死的场景还是会尴尬到脚趾蜷缩。
“咳咳咳——”分心太过,被呛到了,秦朗没形象地咳起来,这下可以合理脸红了。
周禧搬着小马扎坐到了秦朗那边,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手挽住秦朗的胳膊肘,温柔地帮他拍背,等他止住咳嗽以后,又把自己的脸架在他胳膊上,身子也没骨头一样往他身上贴,仰着脸撒娇:“跟我说说嘛,好哥哥~我好想~知道啊~”
她娇起来像猫,秦朗尾椎骨过电似的酥麻,受不了她这样,心理防线崩塌,把晚上的乌龙告诉了她:“就是,我去找你了,结果你朋友开的门。”
周禧还等着他说,他没下文了。
周禧:“就这?”
秦朗:“呃,穿得可能不太得体。”
周禧直起身来,瞪大眼睛:“你裸奔了?遛鸟了?”
秦朗:“那倒没有,裤子还是穿了的。”
听起来也不是很严重嘛,周禧失望地松开他,恢复冷漠脸坐回了对面。
秦朗只觉得热源离开了,风吹在胳膊上有些凉飕飕的,他想靠去她那边,周禧却打着哈欠背上了包,要走,“你继续吃吧,我要回家睡觉去了。”
秦朗听了也要跟着回。
周禧对他眨眨眼,“确定要一起吗?我朋友应该还在我家。”
秦朗:“……好像没吃饱,我再吃一碗。”
周禧自己回去了,从始至终没注意到马路对面有辆车很眼熟。
这家馄饨摊离小区确实很近,所以李铭则离开没多久,发现她墨镜掉在车里又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路边坐着的那两人。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看到她的脸停靠在旁边男人的胳膊上。
离得有些远,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到应该是在笑的。
而她旁边那个男的,李铭则记性很好,看个侧影就知道是那晚遇到的“热心邻居”。
李铭则想起周禧今天对他说的话,“我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来。”
他觉得好笑,所以他笑了。
但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笑容消失,他发动车子,并入了大道的车流里。
周禧到家的时候,王知夏果然还在家里,她给周禧发完消息后太久没得到回应,又睡着了。
周禧给她打包了一份野馄饨和一把烤肉筋回来,王知夏闻着香味梦游到饭厅,然后在见到女主本尊后清醒,戏瘾大发,模仿着晚上的那一幕。
“咚咚门响,我门这么一打开,飞行员就这样抬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头发都没吹干,美男出浴知道吧。”王知夏为了让周禧更沉浸式体验,还把她壁咚到了墙边,“他那个衬衣扣子,大概只系了这里,腰上这两颗,我没注意啊,因为我被面前白花花一堵肌肉墙吸引了啊哈哈哈哈,他还绷着肌肉你知道吗,大概是‘女人,感受到我的火热了吗?’啊哈哈我惊呆了啊。”
周禧两只手举着在脸边蜷成鸡爪,太要命了吧。
王知夏还在演,“他发现不是你之后,就很惊慌的小媳妇样子,‘啊客官不可以!’就这样,两只手兰花指把他那个衣服合拢,紧紧抓着,飞快跑回家里去了,感觉再晚一点我就要非礼他似的。啊我不行了,怎么能这么有戏啊。”
王知夏笑的眼泪飙飞,周禧也跟着她笑,可笑完了又装作凶巴巴地威胁她:“在田姐面前保密!知道嘛!”
王知夏拿出手机:“可以,V我五十。”
周禧给了她手机一巴掌,“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他,他都快逃离这个快乐星球了,你积点德吧,把这事,刷刷刷,从脑子里清除!”
“哟哟~这还护上了~不过……”王知夏忽然高深莫测地看着周禧。
周禧看她,觉得她没憋好话,“不过什么?”
王知夏吃着肉串喝着馄饨汤,点破秦朗的窘迫,“你发酒疯的时候会尴尬被路人看
到了吗?他这么在意,是因为我是你朋友,以后可能再见面。”
周禧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然后呢?”
王知夏:“然后?然后他喜欢你啊,在意你~”
周禧“噫”了一声,像被戳破了心事,她哪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呢,嘴硬罢了,“别说有的没的了,我今天才跟老板打电话,很快就要回去了。”
比起男人,还是正事让王知夏更感兴趣,“怎么说?”
周禧今天在店里就在计划接下来的行程,她把待办事项一件件写在本子上,然后给陆玖打了个电话。
陆老板很忙,拨冗给了她二十分钟通话时间。
周禧跟王知夏说:“我觉得田姐说得对,我不该这么轻易放弃工作,不过我想先留下来把那个什么馒头快闪的事给搞了,趁着我现在还有点流量,不用白不用,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吧。”
她跟陆玖说还想回去工作,但想转型,以及想再休一个月的假。
王知夏震惊:“他同意了?再休一个月?你们老板对你是不是有点那个……?”
周禧:“女人,我原谅你对我的冒犯,看来你还是不知道本王这些年混得有多好啊。”
王知夏:“好的女王大人,说重点。”
周禧:“重点就是我说我要采风做项目调查,他妥协了,让我再多休一周。”
其实是谈判技巧,如果周禧铁了心要辞职,陆玖怕她单干可能会让她继续无限期休假。可周禧表明了自己不走的态度,老板又露出资本家的嘴脸,压缩需求还要让牛马以为自己得了甜头。
不管怎样,周禧还能多待些日子,王知夏觉得挺高兴的。
她问周禧:“隔壁帅哥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了?我看身材真不错~”
周禧:“哦,你要是觉得……”
王知夏打断她:“滚!又来?”
周禧有口无心,说声道歉,收回自己的胡言乱语。
不管是给她介绍工作的李铭则,还是对她有腻乎趋势的秦朗,都不在她前行的路上。
周禧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坏,游戏如果当了真,就该及时喊停。
王知夏没在她家过夜,她要回去遛小金毛。
那个狗的名字就叫“小金毛”。
门关上。
同一时间秦朗的信息发来:“你朋友走了?”
耳朵还挺好用。
周禧编辑着消息,想告诉他自己就要回沪市了,他们还是断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似乎不需要说啊,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她开始不就是奔着简单才展开的这段关系吗,为什么现在搞得这么麻烦了。
有人敲门,是“麻烦”过来了,衣服穿得板板正正。
周禧想着面对面把这事说开了也好。
可她门刚打开,都没来得及开口,身子往后一歪,秦朗冲进来把她抱住了。
周禧:“你……”
他可怜兮兮地:“你别说话,我尴尬地睡不着,你能陪陪我吗?”
哎呀。
周禧想:是挺可怜的,那要不,明天再说吧。
第44章 有预谋的倒计时感觉身体被掏空……
秦朗又留宿了,周禧本来只是想安慰安慰他,告诉他不要把这事挂在心上,没关系的,反正她也不会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可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都不给她说那些话的机会,对着她热情地过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想要表现自己,像是要用激烈的方式来冲淡让人不安的情绪。
周禧一开始拒绝,后来被带着沦陷,在欲海里沉浮,生理反射影响大脑思考,她有瞬间都快产生爱情的错觉。
真可恶,在她想要跟他分开的时候,身体的磨合却渐入佳境了。
周禧又困又累,一夜好眠。
她起床的时候秦朗还在睡,看起来比她更困更累。
周禧趴在一旁,手托着腮看他。
熹微晨光里,她发现这个男的真是挺好看,体力也好得很,遗憾的是他们就要拜拜了。
要不再睡几次?
反正她回沪市以后自然而然就分开了,也就不惦记了。
她像只鸵鸟,把头埋进土里就假装看不见危险。
周禧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挺合理的,她甚至冲动地想着短暂地给他一个名分,来谴责自己未经束缚的道德。
没办法,她已经能肯定了,突然撒手的话她会有戒断反应的。
周禧胡思乱想着,秦朗无知无觉地侧转身,伸手抱住她的腰,脸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肩,又继续睡。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可周禧觉得腿又有点软。
每个月是有那么几天激素指数偏高,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但也不能一直瞎搞对不对,女人,还是应该先做些正事……
周禧把秦朗推开。
她推得一点都不客气,秦朗跌到旁边,迷茫地睁开眼看她,“嗯?”
这声疑问,像羽毛扫过周禧的心尖。
可恶的激素,快退下去!
秦朗还想睡觉,他把周禧拉进怀里,“宝贝,怎么了?”
可恶的男人,快退下去!
周禧光洁的腿贴着秦朗小腿上的卷毛,好痒。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要先做正事是吧……
没关系,磨刀不误砍柴工。
周禧咬了一口秦朗的耳朵,“给你十分钟。”
秦朗复读机一样:“给我十分钟?”
白日宣淫,周禧用词比晚上说的要文雅点:“嗯,让我高兴。”-
周禧神清气爽地去咖啡馆了,赏赐秦朗留在她床上继续补觉。
王知夏今天也来店里了,昨天她和田恬去花馍大姨那里选款,简单聊了聊活动怎么搞,今天她们还要再去看看大姨做的实物。
王知夏见了周禧就挤眉弄眼的。
周禧虽然能自我消化那些反复无常的闷骚心思,在朋友面前却还顾及脸面,不想让人知道她又出尔反尔了。
所以她很酷地表示:“说清楚了,断了。”
反正迟早的事,她先预告一下。
田恬也凑过来,吃瓜脸:“跟谁啊?”
周禧皱鼻子:“还能是谁,飞行员!”
田恬有些失望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失望啥,“昨天不是李铭则把你带走的吗,还以为你们又有新情况。”
王知夏“哇”了一声:“周禧你行啊!桃花朵朵开?”
周禧没告诉她们李铭则要给她介绍工作的事,只当他俩早就再没可能,“他感谢我提醒他诈骗的事,没造成什么损失。”
“哦~原来是这样啊~”田恬和王知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周禧生硬地转移话题,“好了,走吧,去看馒头。”
田恬:“我们去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
周禧:“你忘了我怎么跟我老板说的吗?要留这采风啊!”
多么正当的理由,终于可以跟着她俩去玩,不,去观摩非遗传承手艺了。
田恬接受了她说法,也没有再催她码字写文。
倒不是因为多待一周有更多余地了,是她们俩默契地把这事的优先级放了下去。
梦想是个很大的议题,人们总会因为更生活化的需求把“追梦”这事往后拖。
田恬想,是她太急迫了,让周禧写作这事变得扭曲;
周禧想,早晚会写完的,既然她决定做这件事,就不会再把那个本子束之高阁。在她毕生追求写作理想的路上,不止这一个月。
王知夏开车,她们仨一起去往花馍大姨家。
大姨的家远离市区,那个社区的馒头在当地很出名,进入社区有一条长街,两侧的网点房全是卖花样馒头的。
停车等灯的时候,田恬还指着路边橱窗里一个五层的“生日蛋糕”馍说:“我爷爷九十大寿的时候就买的这个。”
没人回应她。
田恬回头看,看到周禧还在她那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密密麻麻好多字。
王知夏也抻着脖子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也有做计划的习惯,“不过你这个schedule做成这个样子,是不
是有点夸张了?你是老年痴呆需要一个字一个字都写下来吗?”
田恬更懂周禧,她想起来高中那会儿,周禧也喜欢这么详细地做计划,甚至她的计划表还被当成模板拿到了别的班去接受表扬。
那是高三刚开学的时候,她们仨早都已经分班了,田恬和王知夏在理科班,周禧在文科班。
不过那时候王知夏已经不怎么来学校,她参加完学业水平测试后就一直在外面准备雅思考试,每个月也就来学校几次报个到。
每次月考放完榜,周禧都要让田恬拍照给她看理科大排名。
李铭则的成绩分科后越来越好,几乎每次都在年级前5%,周禧想着他说过的目标学校,要追随他的脚步去同个学校有点勉强,但去同个城市还是有希望的。
可周禧也有自己的理想,想考文学系,考好学校的文学系。她的目光搜寻一圈后,最后发现一条“捷径”——她可以通过艺考,去报戏剧文学系。
除了声乐特长能帮她提升面试成功率外,周禧还在积极投各种作文大赛,有几个比赛的金奖含金量是真高,能直接降分甚至保送她想去的学校。
琴高的理科比文科有优势,学文的学生比较少,周禧原来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学理科,导致她现在在新班里几乎没几个熟识的人。
不过还好,她和田恬在一层楼上隔壁班,每天课间操还是可以一起挽着手下楼,晚饭也会一起去食堂吃。
偶尔她在教室后门口等田恬的时候会碰到李铭则,他跟田恬同班。
碰到了,她就仰着头对人家傻笑,也不知道自己挡道了要让让。
李铭则和她说话的时候不多,一般是擦着她的肩膀路过。
只有一次,他走过的时候,她忽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吓了一跳。
而她淡定地摊开手掌跟他说:“你手上有蟑螂哎。”
很逼真的玩具蟑螂,如果不是他们班无聊男生给他递口香糖的时候也弹跳出来过一模一样的东西,李铭则差点就信了。
面对周禧的捉弄,李铭则的回应是提着那个玩具的须子用力一扔,把大虫子扔出走廊栏杆外面。
不多时,听到“啊——”一声尖叫,接着是秃头的年级主任骂骂咧咧地问谁干的好事。
李铭则都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听到喊声要退回来看看,又被周禧推着,贴着墙边快速逃跑。
她还骂他:“你傻啊?现在去看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李铭则笑了一声,可能是想到主任扭曲的脸,觉得他太惨了。
那天晚自习前,周禧听年级主任在广播台讲了十几分钟高空坠物的危险,太吵了,她撕下一张空白的图画纸,开始列计划。
她列计划事无巨细,从早上五点半起床背100个单词,到晚上十二点睡前背十首诗词,几乎除了上课时间空过去,剩下的每个时段都安排上了。
列完就把那张纸用燕尾夹夹在桌子上立着的一排书顶,没事看两眼。
这份计划表每周更新一次,有一天被数学钱老师看到了,顺手就拿走给他班同学展示了一下,叫大家都学习学习周禧的条理性。
至于为什么会在田恬班也展示了一波,大概是因为去她班上课的时候,那张纸正好从教案里掉了出来。
而钱老师又是个很爱开玩笑的老家伙,他拿起这张纸来,给数学课代表让他举着在班里巡展一圈。
最后才告诉大家:“这是隔壁周禧同学的计划书,是不是写得很不错啊?”
“哦~”座位上的同学们会心一笑,看向刚把计划书放回讲台要往回走的李铭则。
身为数学课代表的李铭则掩饰性地挠了挠眉毛,脸红了。
那天傍晚周禧再去隔壁班门口等田恬一起吃饭的时候,每个从后门走出来的同学都会对她挤眉弄眼地笑,笑得周禧有些莫名。
田恬跑出来,一把勾住她脖子,嫌弃又兴奋地告诉她钱老师给大家展示了她的计划表。
这有什么的,周禧不觉得骄傲也不觉得害羞,就像语文老师也会拿她的高分作文给大家展示一样,琴高的老师们都很擅长发现学生的优点,即使是她这种排名没有很拔尖的中等生。
周禧还在问田恬“为什么你们班同学都怪怪的”,李铭则出来了。
他旁边的一个男生用胳膊肘捣捣李铭则,故意问:“你还吃饭吗?要不要跟周禧学习学习怎么写计划书啊?”
因为说太快,发音又相似,中间那几个字还给说嘴瓢了。
周禧发出不合时宜的哧笑,然后又感觉田恬和李铭则都在板脸,于是也板着脸看向那个多嘴的男生。
多嘴男生自讨没趣,先跑了。
田恬又瞪李铭则,“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李铭则面无表情:“我没说。”
田恬:“那你还不走?”
李铭则看了旁边周禧一眼,周禧在对他笑,啥都不知道,笑得没心没肺的。
“我没带饭卡。”又从教室里走出个人,是邵海,他出来看见李铭则就把手搭在人家肩上,把人搭走,“校草,请我吃饭。”
李铭则被他勾肩搭背地揽着走,别扭地弯腰钻出来,退到旁边,声音在飘远,“我干嘛请你吃饭?”
邵海:“你昨天抄的谁物理作业?”
李铭则:“我只是看了一眼大题的解题思路!”
邵海:“哦,一眼十块,价格公道。”
李铭则:“你以后去开店吧,肯定能发财。”
邵海:“什么店?”
李铭则:“黑店。”
一直到他们下了楼梯,周禧都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田恬说不重要,她就没再刨根问底了。
她们说起了那个巨长的计划表,田恬问她:“你写那个不浪费时间吗?感觉要写很久。”
周禧:“磨刀不误砍柴工。”
田恬:“所以,真的有用吗?有用的话我也试试。”
周禧:“怎么说呢,你信念感强吗?”
田恬被问懵了。
周禧夸夸其谈:“你看我为啥写这么细致,因为我在沉浸式地跟着计划想象,计划完了就等于做完了,明白吧?”
田恬摇头:“不明白,那你到底完成计划了吗?”
周禧坦然:“没啊,这个计划那么完美,怎么可能完成得了,一般也就完成个一多半吧。”
田恬:……那不是白计划了?
周禧觉得田恬较真到有些笨笨的了,她敲田恬的脑袋,“就是满足焦虑!我写一遍就觉得干了很多事,不然我一头雾水,会很恐慌!”
田恬有些明白了:“画饼充饥,自欺欺人呗。”
一阵见血的评论,周禧不想理她了。
结果第二天,田恬给她送来了折叠成巴掌厚的“百日计划表”,让她贴在墙上,“这个格子小,你别写太多没用的,每天完成一个小小目标就行。”
周禧:“人家百日才倒计时,现在还有三百天呢!”
田恬又从书包里抽出两块“砖”,点头:“所以我给你买了三张。”
那三张倒计时表铺展开来特别大,堆着贴墙上比她人都高。
可那一个个小格子确实让周禧不再焦虑了,因为感觉日子有奔头,好像只要把这一个个小格子填满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张牙舞爪吓唬人的高考就过去了。
这是有预谋的倒计时。
现在,看着周禧又开始列计划,田恬能感受到她的焦虑不安。
但她不太确定周禧的这份不安源自哪里,是觉得马上要离开了,但是还有太多事没做吗?
田恬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虽然很矫情,但她还是突然很正式地跟她俩说:“谢谢啊。”
周禧闻言抬起头来,听听看是要谢什么。
可田恬只说了这句,又突兀地说起高中时候,她们仨分班以后的事,“我觉得我们运气都挺好的,总能遇到帮助我们的人。周禧想追李铭则,就想到了艺考这种方式,还找到了很靠谱的辅导老师;我物理不好,邵海就正好
坐我后面,课间能给我讲题;知夏要考雅思,就……”
她嘴快,话说到这里才想着刹住,看了一眼王知夏的表情。
周禧“啊”一声,知道田恬要说的是什么,忙接话,“因为那时候考大学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嘛。”
全力以赴做某件事的时候,总会觉得助力多过阻力。
绿灯亮了,王知夏继续开车,像没听见她们刚才说的内容,还很开朗地笑着:“对了,没跟你们说,我已经决定要跟大姨签经纪约了,一会儿你们要见的,可是我的第一个艺人。”
第45章 口不对心做能力掌控外的事情是冒险……
周禧在一个还算整洁的老旧平房里见到了王知夏的“艺人”,她们都直接叫她大姨。
大姨看起来很爱笑,因为脸胖胖的,像她手里发好的白面馒头一样,反而使得皱纹淡化,看着比实际年龄更显年轻。
她家房子一共东西两间,中间有个小厅打通了。东间是大姨的卧室,西间摆放着做好的馒头。
周禧她们在东间喝了杯热水,水是村民们自己去挑的山泉水,带着天然的甘甜,周禧能感觉到口感的绵柔。
喝完水又跟着大姨去西间看馒头,这屋子以前应该是大姨儿子住的,现在把床垫子撤了,床板还留着,上面摆放着圆形的盖帘,馒头堆在盖帘上,馒头上面还盖了一层防尘的纱布。
大姨把纱布掀开,一个盖帘上是她以前做过的福袋、柿子模样的馒头,另一个盖帘上放的是她昨天做出来的“咖啡杯”馒头。
形状就是很经典的白色瓷杯,还带着把手,顶上是做成树叶拉花的咖色和白色混搅花纹,看起来很生动。
这还不算完,大姨拿起一个馒头,先捏了捏中部,让她们看看这馒头的暄软度,然后捏着顶上那个拉花的面皮,转着圈撕下来一层,就看见里面是白色的面,再把白色的面掏出来一层,下面又成了咖色的面,一层一层的,两种颜色交叠着,像千层饼,“你们看是这样,还是把这两个色的面搓成丝,竖着包进去也行,像那个银丝卷嘛。要夹心也行,夹个巧克力的,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嘛。”
田恬咽了口唾沫,她想尝一尝。
大姨给她们仨一人一个新馒头,都是上午才出锅的,还温热着,香喷喷的。
她们都觉得不错,昨天特意叮嘱大姨要做得柔软一些,个头也别做太大,大姨都完美接收到了。
这馒头的咖啡味道其实很淡,她们商量下来还是做成包千层的样式,不过再增加几种口味,像是抹茶拿铁、桂花拿铁之类的。然后王知夏就跟大姨聊经纪约的事情,其实是要帮她全平台建账号,还要拍摄、投流什么的,以及后期有订单了要往外地发货的一些事项。
大姨挺有主见:“快递、保鲜你都不用担心,我们庄里有专门做这个的,特快打包,送运费险的。”
她们说这些的时候,周禧就拿着半个馒头在屋里转悠,没办法,她尝不到什么美味,吃起东西来没那么快,又不想浪费粮食,只能慢吞吞地咀嚼。
墙上挂着一个木框的照片墙,上面贴了很多照片,大多是大姨的儿子,从百日照到成年后的都有,还有拿着奖状的。
大姨一回头,看周禧在看照片,很骄傲地告诉她:“我儿子以前是海上救援队的。”
出任务的时候牺牲的。
后面那句是田恬在回城的车上告诉她的。
周禧跟着叹息一声,也没什么能帮忙的,甚至现在她们也不能说是在帮大姨,只是合作而已,她们也有需求。
王知夏有自己的工作室,她把这两人送到咖啡店附近的路边就急着回去开会了。
周禧跟田恬往回溜达,阳光特别闪耀,耀得人都睁不开眼睛。
田恬问周禧:“你觉得这个事,能成吗?”
“你定金都付了,现在才想这个问题啊?”周禧笑了笑,“不成就让王知夏赔你钱,那是真财神。”
田恬也跟着笑:“算了,就当捧她家‘艺人’了。”
她们这时候谁都没预料到,花馍大姨会火得那么容易。
当然,那是后话了。
眼下,周禧一边捋顺小说后面的情节大纲,一边等她认识的那个做亲子营的姐姐回消息。
她不会留在这里,但她想尽自己所能,让留在这里的姐妹都过得更舒心。
正事忙起来就没个完,周禧陪田恬一起确认过印刷店发来的活动设计图后,又商量着PlanB,万一活动吸引的人不多,她们也别浪费大姨的“档期”,后面两天可以把场地借给祝菁搞活动,让孩子们体验做咖啡和做馒头。
田恬的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她说啥周禧都拍手称赞。
邵海路过给她俩添水,周禧故意问他:“是不是觉得你老婆搞事业的样子真迷人?”
邵海点头:“哦,一直是啊,她拉屎我都觉得比别人拉得好看,我是说人啊,不是……”
“滚。”没等他说完,田恬和周禧一起指向门口。
邵海笑着遵命,走之前很轻地亲了田恬脑袋下,“老婆加油。”
周禧在一旁看着,忽然想起来早上秦朗抱她的时候,喊的那声“宝贝”。
骨头软软的,糟糕糟糕,激素又来了。
天一黑,周禧没等邵海他们送她回家,自己先打车离开。
回去路上给秦朗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嘛。
秦朗这次居然没回。
周禧觉得奇怪,他今天应该是休息吧,怎么没有音信?
这念头刚闪过,她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多想,他可能去健身了,可能跟朋友出去喝酒了,可能在看电影……各种可能,就像她忙起来不是也一天没找他呢。
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对她报备的义务。
这就是她不愿意开展亲密关系的原因,一旦有了“他属于我”这样的领地意识,就会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周禧决定顽强抵抗上升的激素,回家看看书、听听歌、喝喝酒,修身养性,好好调理心情。
她开门,家里静悄悄的。
开了灯,如往常一样换衣服去洗澡,路过卧室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是有味道。
人的味道。
“啪嗒”一声,周禧开灯。
床上趴着个秦朗,上身裸着,只在腰间盖了被角,一如早上她走时的模样。
他一动不动的,灯开了都没反应。
周禧很难不怀疑这人是不是死透了。
不会是早上被自己榨干,精尽人亡了吧?
周禧不敢过去探探他的鼻息,站在门口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秦朗!你还在吗?”
秦朗听到自己的名字,像被按了开关一样,膝盖一顶,跪坐起来。
他语气无比沉着地问:“几点了?”
周禧:“八点半。”
秦朗听到这句,又噗通趴回床上,“这么早,再睡会儿。”
周禧:“晚上八点半!”
“啊,晚上啊。”秦朗像在倒时差,睁开了眼睛,呆呆地看向周禧,“你下班了?欢迎回家。”
周禧觉得这话怪怪的,“大哥,这是我家,不要搞的好像你是主人一样好吗?”
秦朗:“哦,主人,你能给客人炒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吗?”
周禧:“你叫我什么?”
秦朗:“我现在没力气跟你搞情趣,先给我口饭吃,要饿扁了。”
他说着没力气陪她玩,结果话说到最后,很无厘头地来了一声:“呜汪!”
周禧笑起来,行吧,给他做点吃的。
秦朗洗漱完出来就坐在沙发上,抱着个靠枕看向岛台后面,直勾勾盯着做饭的周禧。
小户型的分区灵活,厨房的折叠玻璃门可以全拉开变成开放式的。
厨房饭菜的香味儿也就传得够远。
周禧已经烧好了一锅米饭,为了方便做炒饭,她水放得少一些,米粒硬硬的,锅底一层焦黄的锅巴。
周禧把米饭盛出来分装,分到底下的时候,揪下一小块锅巴拿去给秦朗吃。
秦朗嘴巴张得老大,像待在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鸟,满足地嚼着锅巴,吃完还要。
周禧却懒得再跑一趟,让他等会儿,马上就能吃饭。
转身前提醒他:“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小心感冒。”
秦朗把怀里的
抱枕丢开,像健美先生一样秀了下胸肌,“你给我做饭吃,我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好歹提供一下美色支持。”
周禧挥拳作势要揍他,“少臭美!”
秦朗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肩膀,“不臭啊,你家沐浴露很香。”
又说:“这种程度还不够吗?好吧,那你来吧,糟蹋我吧。”
这人真是一句正经的都没有!
周禧白他一眼,回厨房做饭去了。
她两个灶同时开火,一锅做蛋炒饭,一锅做海鲜焖饭。
蛋炒饭先熟的,秦朗也是饿狠了,吃得比平时都快,还剩最后一点的时候才想起来客套一句:“你吃吗?”
周禧摇头。
于是最后那一口也进了他肚子里。
他吃完主动去刷他的盘子勺子,一旁的周禧把海鲜焖饭盛到碗里。
秦朗抽动鼻翼,好香的饭。
他把刚擦干净的盘子又举了起来,“给我吃一口,你让我干嘛都行。”
周禧笑了,拿饭勺舀了一大勺放他盘里:“不至于,不至于。”
秦朗看她笑,也跟着笑起来,臭屁地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啊?我能让你快乐。”
这句“快乐”让周禧想起些别的场景。
吃起来寡淡的海鲜饭,唯一刺激她的大概只有带着海腥气的味道,像关门堵窗荒唐后湿漉的空气。
周禧不知道自己的激素高峰期还要持续多久,她看着秦朗纹理分明的腹肌,手抚上去轻轻抠着他的皮肤,“嗯,是挺开心的。”
秦朗被她抠得痒,要笑,赶紧把她的手抓住,飞快扒拉完盘子里的饭,对她飞了个媚眼,“走,让你更开心。”
周禧好奇他要做什么,换上衣服跟他出了门。
结果他带她去了港口码头,租了一辆摩托艇。
这种海上俱乐部一般都是白天营业,而现在,黑灯瞎火的下海,看起来很费命。
周禧迟疑了:“你不是还教我不要做危险的事?”
秦朗已经在帮她穿救生衣了,“做能力掌控外的事情才是冒险,放心吧,我很稳。”
周禧看他那么自信,跟着跨坐了上去。
上船之前还在想着,应该是要教练员驾驶吧,她以前坐过这种摩托艇,都是付了钱让教练载着的,谁能想秦朗真是要自己开。
贼船已经上了,周禧想下都来不及,一种要亡命天涯的刺激感。
轰隆轰隆的马达声响起来,周禧不用秦朗提醒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她不会游泳,是真的害怕。
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漆黑的海面看起来没那么可怖了,周禧甚至觉得岸边的摩天大楼过分亮眼。
平静海面上倒映的色彩线条不断被冒失的摩托艇撕碎。
秦朗呜呼一声,大声问她:“开心吗?”
风浪声太吵,周禧听不清,但她在他漂移转弯的时候大声尖叫,继而哈哈大笑。
开心的。
肾上腺素飙升,从海上回到地面都还不能平静。
周禧捂着砰砰作响的胸口,感觉身体在发抖。
秦朗把自己的棒球服脱下来,套在她黑色皮衣外面,拉链一把拉到顶,关心地问:“冷啊?那回家吧?”
周禧没玩够:“不想回。”
“不想回……我想想啊。”秦朗思索还有什么好玩的,“这个点了,要不去游戏厅?”
周禧摇头。
秦朗摸下巴,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那去喝两杯?”
这边离城区那个最热闹的酒吧倒是不远,就是上次他们朋友聚会偶遇的那家。
周禧点头。
喝的威士忌,苦辣味道很冲,周禧却感觉刚刚好。
秦朗看她半杯下去都不皱眉头的,“这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