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川一愣,双手把他抓住,小山雀乖乖的一动不动,没有再乱叫,也让他无法确认之前通过触碰听到的少年音是不是错觉。
“再叫。”
“……”
小山雀却不吭声了,非常不配合。明明先前被骂了反应那么激烈。仿佛能听懂他说话一样。
“快叫几声。”
“叫。就像刚才那样,啾啾啾地叫。”
“……?”小山雀迷茫歪头。
人,傻。
算了,先洗澡再说。
小山雀从头到尾一直很配合,搓脑袋和脸颊最开心,被他掰开鸟翅膀搓洗也不生气,只会在力道不合适的时候发出抗议的一声“啾”。
陈北川惦记的那道少年音没再出现过,似乎眼前这只乖到诡异的小肥啾真是一只普通的鸟。
呵呵,傻子才信。
天真烂漫的小鸟沉浸在仆人的洗澡服务,甚至舒舒服服地眯起眼,压根不清楚陈北川一肚子的曲曲绕绕。
直到被搓到长长的尾巴。
小山雀激动扑腾,挣脱他的双手,掀起一连串的水花。
“啾啾啾啾!!!!!”
陈北川一愣,抹了把脸。
再想把手放到小山雀的身体上,后者却是怎么也不肯了,东躲西躲,啾个不停。
没有触碰到身体的时候,啾啾声听着就只是啾啾声而已。
陈北川却直觉他说了什么,听不到便问他:“怎么了?”
面对闹腾不已的小山雀仍眉目柔和,那神情看起来,活像是在爱人撒泼耍赖时而无可奈何的宠溺模样。
顾修仍啾啾叫个不停,豆豆眼缩成小米粒,颇为气愤地加上鸡翅膀一起扇。
陈北川脑瓜子嗡嗡疼,他闭了闭眼,试图去触碰小山雀听他的心声,却遭到尾巴一个横扫,紧接着小山雀又蹦开几步,谨慎地把长尾巴藏到身后。
陈北川想不通自己哪里冒犯了小山雀,此时一人一鸟僵持不下。最终,人类先有了动作,拿出手机上网搜索。
原来鸟类的尾巴是它们的敏感部位,和它们的求偶行为息息相关。而且小鸟和人一样知道害羞,尾巴连接生/殖器,所以被碰到尾巴时,它们可能会忍不住攻击、啃咬主人。
抬头见小山雀的警惕只增不减,陈北川赶紧压了压唇角:“我知道了,我不会随便碰你的尾巴,但你的屁股毛也需要洗,太脏了。”
“啾……”
顾修提起爪子,抓了抓空气,犹豫几秒才落下去,踩着洗手台的边沿走到陈北川这边来。
陈北川一把抓住湿漉漉的小山雀,快速给他洗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了,小山雀变得更加安静,浑身毛发都湿了,小小的一只,乖乖地依偎在他手里。
陈北川继续尝试沟通:“甩甩水。”
小山雀果然听从他的指示甩动羽毛,活像个白色的滚筒洗衣机,甩完之后便干了一半。
“我不敢用吹风机给你吹,你太小了。”陈北川就用毛巾再给小山雀擦了擦,把它带出卫生间,在暖气片上铺了毯子再把它放上去,接着指示,“你就待在这里,烤一会儿就干了。”
小山雀:“啾。”
陈北川赶紧用一根手指按住他脑袋。
小山雀歪头:“啾?”
陈北川眉心蹙起。
小山雀明明发出了叫声,他却没有再次听到那个人类的少年音。
那种大胆的猜想本就过于离奇,又被眼前呆萌的小山雀一次次地推翻。
用他整个小世界最聪明的脑袋瓜也万万想不到的是,现在的顾修已经习惯做鸟,于是经常发出一些无含义的啾啾声,只用语调起伏表示自己的心情。
算了,陈北川暂时放下这一茬,交代道:“我去洗澡,乖乖待着。”
“啾!”小山雀答应得倒是爽快。
陈北川在浴室里脱了衣服洗澡,在花洒下转过身,突然发现浴室大门没关严实。
而门缝间,最底下小小的一角,正站着一只小鸡,探头探脑。
陈北川好笑道:“嗯?你偷看我洗澡?”
小山雀顿时一蹦三尺高:“啾啾啾!”
才没有!
第127章 山雀17
陈北川在客厅里擦头发。
小山雀已经烤干了羽毛,整只鸟蓬蓬茸茸,又白又新。他大爷似的把翅膀背在身后,到处转来转去,只用两只小鸡爪子蹦跶,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忽然看到了什么,小山雀“啾”一声,张开翅膀,扑腾扑腾几下,飞到了衣帽架上。
他发现从裤口袋露出的小山雀玩偶一角,兴奋地啄了啄,再叼住一撮毛把它拽出来一点。
确认是自己熟悉的玩偶,小山雀更兴奋了,冲着陈北川张开鸟嘴:“啾啾啾啾……”我也有个……
陈北川赶紧冲上去,用手指点住小肥啾脑袋。
“啾啾啾!”
伴随着面前小鸟一开一合的嘴唇,清润耳熟的少年音在脑袋里响起:“一样的!”
嗯?
陈北川赶紧再戳他两下。
小肥啾被戳得东倒西歪,发出疑惑的啾啾声。
虽然啾了,人类的声音却不再响起。
“这是陆董给我的。”陈北川一只手接走小山雀,另一只手把那只山雀玩偶取出来,一边给他看一边介绍,“陆董好像以为这是我送给顾修的,就把它还给我了。”
“……”碎嘴子鸟突然安静。
他的玩偶明明还在他的包上,现在正躺在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里。
而且这也不是陈北川送的,是主神自作主张替他挑选并且帮他付款的。
“啾。”
顾修低下脑袋戳戳陈北川的掌心,转移话题。
陈北川把山雀玩偶丢到一边,空下来的手将他从头撸到脚,撸得他一直发出细细的啾啾声,舒服得昏昏欲睡,陈北川却是眉头紧拧,满脸严肃。
陈北川只好开口:“再说点什么吧……嗯,对了,你困了吗?”
“啾啾啾!”
黑豆豆眼明亮有神,语调兴奋,整只鸟也被他握在手里,那道少年音却像是幻觉一般凭空消失了,不再出现。
陈北川暂时忽略这件事,专注撸鸟,见他犯困,自己也被感染得有了点睡意,便找了个纸盒把他放进去,自己则准备回卧室:“你睡吧,我也去睡了。”
小山雀歪着头困惑地看着他,听到这话才意识到他是要抛下自己,赶忙挥动翅膀,追到卧室里。
“就算你想也不能和我一起睡。”陈北川把飞到床上的小肥啾提下去,“如果我半夜翻身压到你,你就变成鸟饼了。”
明明是为了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吸气运!
陈北川臭狗比,老是冤枉他。
顾修义愤填膺,拼命扑腾,被提下床又飞上去,如此反复,坚持不懈。
陈北川琢磨半天,估计这家伙就是想黏着自己而已,反正时间尚早,不如先把小山雀耗睡着了,自己再去休息。
他捧着小山雀下床,拉开椅子坐到电脑前。
网上查到的资料说小鸟喜欢站在电脑和手机的边上,他便把小肥啾往电脑上放,但后者依然不配合,立马飞回来,最后自己挑选了他的上衣口袋,一骨碌钻进去。
胸口温温热热,软软的一块。
陈北川隔着衣服摸了摸他,说:“既然你不睡,就和我一起写代码。”
顾修:“……”
小山雀呆住。
兴致勃勃、精神饱满的小山雀,只见陈北川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在校园世界让他一看就原地昏迷的数字魔咒。
没一会儿,小山雀就开始点脑袋了。陈北川通过电脑偶尔的黑屏观察他,那双黑圆的眼睛也一眯一眯,困得不行。
等他完全睡着,陈北川才把这件居家服上衣脱下来,和小山雀一起放到外边客厅的纸箱子里。
又站在一旁确认几分钟,小山雀没有醒来,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灯,回自己的房间。
次日,顾修遵循小鸟的生物钟早早苏醒。
窗外的野生小鸟站在树梢枝头,叫声嘹亮高亢。
顾修则从纸箱里蹦出来,转了一圈:“啾啾啾?”
现在的主神已经能够轻松与他的鸟语沟通,见状告知他道:【你昨天吸的气运还不够,现在陈北川不在家,你去他的卧室,正好多吸点。】
顾修赶忙蹦跶进去,在留有爱人余温的被窝里恣意打滚。
没多久,顺利变回人形。
刚好陈北川出门了,顾修光着身子大大方方在他房间里晃悠,到衣柜里翻翻找找,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
此情此景,无比熟悉。
顾修愣了一下,喟然长叹:【我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又要偷他的衣服!】
主神纠正:【你上次也偷了陆时琛的。】
顾修快速穿衣服,换成自己的逻辑再纠正:【九叔算是我半个家人,也是长辈,穿他的衣服不叫偷。】
主神:【……】
静默了一会儿,主神无情提醒:【你现在得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陈北川出门之前反锁了门窗,还有卫生间。】
连卫生间都锁了?
顾修一愣,迅速检查了大门和窗户,再去看卫生间,门关得死死的拧不开,也不知道陈北川怎么做到的。
客厅的地上铺了大片的防尘布,准备齐全,随便小肥啾拆家捣乱,乱飞乱拉。而卫生间里有通向外面的管道,锁门可能是为了防止小山雀掉进去,遇到危险。
他行事如此周密,都不管体重几十克的小鸟压根不可能打开卫生间门。
现在倒是好了,防住变回人的顾修了!
顾修一觉醒来自然有点尿意,不但生理需求解决不了,现在他也不能从这个房子出去。陈北川回来的时候,就是戳破他所有秘密的时候!
【这个剧情,好像也有点熟悉……】顾修捂住脑袋。
好在他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既然自己解决不了,就熟练地向主神求助:【姓燕的,你快帮帮我!】
【你可以试试变回原形,那样陈北川不会起疑。】主神说,【不过他买了鸟笼,打算笼养你。等被关进笼子,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顾修:“……”
没用的主神,也不能帮帮忙!
一人一灰雾大眼瞪小眼,无声僵持。
最后又是主神先松了口:【好吧。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给你开锁。】
主神的精神力拟态是一团可以变换各种形态的灰雾,而且具有实体,可以碰到这个世界里的东西,他又拥有各种高级权限,变个钥匙给顾修开门自然不在话下。
顾修还在门后嘟囔催促:“快开,不然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反正在校园世界陈北川被我偷衣柜还挺开心的,大不了这次我就演一个私闯民宅的痴汉变态……”
咔哒,防盗门解锁。
顾修哼一声,推开门,迎接外边自由的空气与晨光。
只是从公寓楼下去,他又犯了难。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陈北川住的小区都是地狱难度的迷宫。
不过顾修最擅长想办法,立马道:【姓燕的,你给我带下路,我不记得我的衣服手机放在哪里了,然后你再给你指一下出小区的路……】
主神沉默装死。
顾修一点也不客气:【喂,这个混进来的鸟精世界和我又没关系,肯定是你的问题,你不得负责?】
主神:【我来这个世界只是负责监督你,刚才帮你开门已经是渎职了。】
两人推拉时,忽然一只大黄狗从灌木里窜了出来,吐着一条长长的舌头,哈哈喘气。
“007!”顾修两眼一亮,立马抛下主神,蹲下去撸007的狗头,边感叹,“不是我说,007,你变成狗之后顺眼多了。”
007:“……”
顾修接着吩咐:“007,还记得昨天我们见面的位置吧?快带我过去。”
一人一狗在迷宫小区里穿梭着。
顾修捡回自己的衣服、手机和钱包,仔细收好,拍拍007的狗头以示赞扬。
“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去?回九叔的别墅。”顾修再一次询问007的意愿。
007却又迟疑了,用黑色的鼻头拱拱他,大概意思是让他自己走。
“好吧。”顾修说,“那我先回家,你想来的话我再接你。我一晚上没回家,没准九叔又要生气了……”
顾修在小区门口依依不舍和大黄狗告别。
陈北川正好在过马路,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小区大门口熟悉的身影,以及……狗影。
顾修居然找到了他居住的小区来,而且看起来和他最近经常喂养的大黄狗很熟。
这一人一狗仿若老朋友的模样,不禁勾起昨天他初见小山雀的回忆。
陈北川若有所思。
但他并没有上前去惊扰顾修,甚至等到大黄狗走远,才提着鸟笼和各种养鸟用品过马路。
到家门口他立即发现不对,门是关着的,但钥匙只转一圈就轻松打开了门,他走之前明明特意从外边进行了反锁。
进屋一看,果不其然,鸟没了。
他却始终镇静,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清理屋子,发现几根白色的小鸟绒毛。
他把那几根鸟毛收进口袋,仔细观察陆时琛给他的那只山雀玩偶。最后拿出手机,再看了看顾修的微信昵称和头像。
咕咕啾,愤怒的小鸟……
*
顾修在出租车上思来想去,纠结挣扎,不知道自己第二次擅自夜不归宿,爹系的陆时琛会怎样教训他。
比起上一次的电话短信轰炸,这次他的手机里只有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短信措辞简单,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今晚又不回家?】
顾修抓抓头发,敷衍地报了个平安,说自己为了准备期末周,熬夜学习忘记了时间。
刚好护工大哥打电话拜托他去医院帮忙,最后他还是让司机调转方向,先去中心医院。
前脚刚到医院,后脚陈北川又发来信息。
CBC:【你在哪?】
顾修一头雾水。
咕咕啾:【怎么了?】
CBC:【我答应你了,现在和我见一面。】
顾修:“……???”
答应什么?事发突然,顾修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更加不敢置信。
你这人,是不是太好追了一点!
顾修才刚到医院,陪护的椅子还没坐热。
他抿抿唇,回复:【我现在在忙,下次去学校找你。】
CBC:【还在医院?】
顾修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
为了方便洗澡,顾修当然早把那碍事的绷带拆了,反正每次用裤腿一挡,陈北川也不知道他裤腿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不拆,昨天突然变成山雀,他身上的衣服物件落了一地,现在全部塞在他的包里,他身上穿的还是陈北川的衣服。
嗡嗡。
手机里的陈北川没完没了。
CBC:【我去医院找你。】
顾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时陆清梧也发消息过来,说自己打算过来看看儿子,已经在路上了,问顾修想不想吃什么,顺便给他带点。
顾修捕捉人已经快到了的关键词。
他没时间了,赶紧锁上门,就在靳沉寒的病房里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
床上,靳沉寒苍白的手指不住屈伸,眼皮也抖得厉害。
现在顾修对这些肌肉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一抬头,却对上一双睁得溜圆的浅色眼睛。
顾修平静地拉好裤链,眼睛警惕地盯回去,同时从椅背上拿起外套。
忽然,僵硬的植物人转动脑袋,两只眼睛直视过来。
吓得顾修一哆嗦,扣子都没扣好。
靳沉寒张开干涩的嘴,震动自己沉浸已久的声带,有气无力地,艰难挤出一个字:“别……”
顾修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什么?”
靳沉寒抬起手,在空气里一攥,两个沙哑的字眼终于从牙关里挤了出来:“别、走。”
刚好从门外传来脚步声,顾修顾不上突然说话的植物人,去门口看一眼,又回颜删汀来道:“伯母马上到了,我就先走……”
顷刻间空气凝固,顾修的嗓子仿佛老旧的磁带,突兀地一卡。
刚才,床上的植物人突然扭转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现在,床上的植物人又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坐了起来。
“顾……顾修。”他甚至用那沙哑诡异的名字叫住了门口的人,“不许,走。”
顾修吓得所有存在不存在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这种医学奇迹,当你在小说里看到时顶多会心一笑,或是开麦吐槽狂喷打赏礼物。但当亲眼所见,只有巨大的惊吓!
靳沉寒卧床一月有余,身体的肌肉萎缩退化,力气幽微。虽然他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猝然坐了起来,现在想要再动,却极为困难。
但他并不肯就此放弃,嘴里不断念叨着顾修的名字,一声比一声熟练。
顾修见他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似乎想要从床上下来,两次惊吓互冲,顾修回过神,赶紧过去把他制住。
床头围绕的各种检测仪器都在异常地波动着,发出提醒的红光和刺耳的嗡鸣声。
门外的人被里边的动静吸引,猛地推开门,陆清梧一脸急色地出现在门口:“沉寒!”
而后见顾修正在病床边,陆清梧又急又喜,心脏砰砰狂跳,忙问他:“修修,沉寒是不是醒了?”
在她进门的那个刹那,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顾修把靳沉寒压回病床上,变回平躺的姿势。
陆清梧叫了儿子几声没反应,但见检测器上的脑电波不同以往,激动得不行,交代完顾修就往外跑:“修修,你看着沉寒,我去叫医生!”
顾修刚松一口气。
靳沉寒趁着他一个没留意,又腾地坐了起来。
顾修心脏狂跳,将人往下压,没成功,紧接着整个人扑上去,用全身体重将挣扎的男人死死压住。
再抬起手,盖住那双震颤的眼睛。
被他压住的男人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他却置若罔闻,只当作无事发生。
“不,你没有醒。”顾修板着一张脸,口气严肃笃定,妄图将自己也蒙混过去。
靳沉寒挣扎了几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反抗,反而主动揽住投怀送抱的少年后腰。
顾修吓了一跳。
现在他们的姿势也有些古怪,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清梧即将去而复返。
顾修管不了那么多了,轻轻把身上那只手拉下去,边安抚道:“我不走,我们睡觉好不好?”
以防靳沉寒再有异动,他维持着压制的姿势,一点点挪动身体,侧着躺到靳沉寒身边,脑袋也压在他锁骨的位置。
靳沉寒鼻尖深埋在少年柔软的头发里,依依不舍地嗅着,唯恐他随时又要消失不见。
第128章 山雀18
陆清梧回来的时候,床上两人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她急急刹住脚步,捂上嘴,将叫来的医生拦下。
顾修被不远处一排人盯住,脸颊微热,轻手轻脚从病床上下来,最后又轻轻地摸了下男人的手以示安抚,定了下神,才对着大门那边开口道:“现在靳总偶尔能睁眼了,但还是没醒过来。”
医生不疑有他,给靳沉寒做了个检查。检查来来去去依然是之前的老样子,能自主呼吸,心跳脑干功能正常,脑电波也和正常人无异。
最近他的眼睛也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了,对声音触摸的反应更加明显,出现了抓握等更加复杂的肢体活动。
医生检查完毕,对陆清梧道:“现在靳总醒不来,可能还是差了点刺激。您是他的母亲,平时可以多来看看他,和他多说说话,聊聊小时候愉快的事,说不定他就醒来了。”
这样简单的事却让陆清梧皱起眉头,儿子从小就冷漠有主见,和她并不亲近,她听得眼神逐渐涣散,游移到顾修那边。
让外人离开病房,她才对顾修道:“修修啊,沉寒就拜托你了,你是他的男朋友,是他最重视的人。”
顾修却是坐立难安,频繁看向自己的手机。
“你再多抱抱他,亲亲他,说不定他就醒来了。”陆清梧眼神期盼,近乎哀求。
床上的靳沉寒闻言立刻动了动手,抓住床沿,似乎想要再一次坐起来!
顾修吓得心跳暂停,冲过去迅速往男人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靳沉寒动作停滞。
顾修忙再补上一句:“今天就这样吧……我会努力让你醒过来的。”
靳沉寒的眼皮抖了抖,恢复意识的大脑飞速斟酌了利弊,几秒后,眼皮恢复平静,维持闭眼的状态。
顾修大松一口气,去对陆清梧道:“伯母,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哎,好,你去忙吧。”
现在他在陆清梧眼里就是活菩萨,自是对他百般纵容。
顾修穿过半条走廊,一拐弯,就见不远处自己病房门口瘦瘦高高的人影,又猛抽一口气。
陈北川发现了他,立马快步过来,微微皱着眉问:“你去那边干嘛了?”
说着快速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眉心皱得更紧,责备的语气里带着点关心:“腿不疼吗?”
顾修撇开脸,眼神微闪:“哦……我已经差不多好了,刚才去办出院手续了。”
陈北川的语气仍旧硬邦邦的,脸色也很臭:“我帮你去办不就行了?”
说着还上手,强硬地拽过顾修的胳膊。
顾修立即挣扎:“你干嘛?”
“扶你回病房。”陈北川加大力气,“不然呢,抱你回去?”
“……”
顾修抿住嘴唇,不吭声了。
回到房间里,他才发现陈北川裤袋边挂着一只眼熟的山雀玩偶。
陈北川察觉到视线,把那只山雀玩偶拿出来,直接和顾修包上那只玩偶做了比对,一模一样。
陈北川不由冷呵一声,陆时琛的伎俩低级又漏洞百出。一来是误会了送顾修玩偶的人,二来是他没想到顾修整夜未归,没找到机会把顾修包上的玩偶拿走,加上陈北川又是个行动派,先他一步来医院找到顾修。
然后直接戳破了这个谎言。
但有件事仍值得在意——顾修包上的玩偶到底是谁送的?
陈北川捏着两只玩偶出神的时候,顾修一直盯着他的手,瞳孔不禁微微颤动。
“怎么了?”
陈北川转过去正面朝他,同时拿起自己钥匙上另一个透明的小壳子,里面裹着几根白色的绒毛。
顾修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上面。
陈北川微微勾了下唇,将圆饼状的塑胶壳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展示给顾修:“你见过真正的北长尾山雀吗?这几根羽毛就是北长尾山雀掉的。”
“还挺可爱的。”陈北川眉目柔和,喃喃夸赞,只是猝不及防话锋一转,“就是太胖了,像肥鸡。”
“?才没有!”顾修下意识反驳,被陈北川淡淡睨了一眼,他忽然直觉不对,压住慌乱,丝滑地改口,“是,是因为白色显胖。”
陈北川忍不住笑出声,唇边那点淡笑再也藏不住了。
顾修故作镇静:“笑什么笑。”
陈北川:“没什么。”
结束了这个话题,在持续几十秒的安静里,顾修慢慢想起陈北川过来之前,给自己发来的那几条短信。
气氛突然间有些尴尬。
明明追人的是顾修,现在被追求者找上门,感到局促不安变成逃避的鸵鸟的也是他。
突然。
一只温热的手盖到顾修的头顶上,像刚才揉山雀玩偶那样,在他的头发上揉了一下。
顾修抬眼,皱着鼻子问眼前眉眼冷峻的青年:“……你干嘛?”
陈北川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愣了一下,才道:“没什么,看你头发乱了。”
说罢便退了几步,把钥匙收回去,双手插兜,道:“走了。”
“啊?走了?”
顾修怔然。
这人怎么回事,来得猝不及防,走得猝不及防,话也不说清楚。
就跟手机里那条“我答应你了”的信息一样。
“嗯,下次学校见。”陈北川走到大门口,离开前最后一刻,回过头。
顾修不解地望过去。
陈北川弯了弯唇,冷不防喊了一声:“男朋友。”
砰。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顾修如梦初醒,揉揉自己发红发僵的脸颊。
陈北川穿着一身黑衣,双手抄兜,幽灵似的在走廊里穿梭。
路过另一间VIP病房,他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多看了两眼。
刚转身走开,忽然从病房里走出一位貌美的中年贵妇。
“哎,等等。”陆清梧将他叫住,见到他的面孔,忽而一愣,“你怎么……”
陈北川蹙眉,敏锐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和我儿子读书的时候有点像。”陆清梧说,“我刚才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18岁左右的男生,单眼皮,长得很帅……”
这描述听起来实在像顾修,陈北川凝眉思索片刻,巧妙地利用陆清梧刚才的话,不答反问:“怎么了?您儿子应该比我年纪大吧?”
“不是,我问的不是我儿子。”陆清梧一脸慈爱的微笑,“是我儿子的小未婚夫,他刚才出去了,我给他发短信也没回。”
陈北川一默。
纵然心里波涛汹涌,却没有丝毫外泄,思考几秒后,他淡淡地回了声:“没看见,我是来看我男朋友的,没留意别人。”
*
从医院离开,顾修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终于推开别墅大门,
依然被端正坐在沙发上宛如石雕的陆时琛吓了一跳。
陆时琛抬眸望来,眼神犀利,开门见山地问:“昨晚去哪了?”
“唔……”顾修支吾,“在学校自习,晚上太累了,就在24小时自习室睡的。”
“顾修。”陆时琛眸光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没戳破他的谎言,只叹口气,“你还小。这个年纪应该专注学习,而不是谈情说爱。”
顾修向来受不得这种爹味说教,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爱人,也下意识竖起一身羽毛抗议。
况且陆时琛明显对他也有些想法,自己憋着也就算了,还要让他一起憋。
陆时琛都不知道他一个人打三份工有多辛苦!
想到这里,顾修不由撇了下嘴,满脸都写着不乐意,我不听,你好烦。
“顾修。”陆时琛将声音压得低了些。
顾修幽怨地扫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扭头就跑了,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赌气一样。
陆时琛有些愣。
陈北川那些话,无论他装得再怎么漫不经心,心里却还是打起了鼓,信了大半。
然后因为整夜不归的顾修,心烦意乱,胡思乱想,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等到顾修回来了,他立马严词质问,可看顾修的神情,不但没有分毫心虚愧疚,反而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陆时琛一时想不明白,怔然许久。
直到佟叔过来问:“陆董,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送到我的书房吧。”陆时琛随口应了句,便也回到了房间,关上门。
他坐在电脑前,散发冷光的大尺寸屏幕里填满各个角度的少年照片,肩宽腿长,干净清爽帅气,穿简单的白T黑裤,沐浴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气质却仍有种难以接近的冰冷。
旁边是少年的个人资料,陈北川,H省状元保送A大,目前大四,大学这几年一直是院系第一的保持者、最高国家级奖学金的获得者。
他不仅是A大备受追捧的校草,也是当之无愧的优秀学霸。
这就是,顾修最近忙里忙外,正在追求的男孩。
陆时琛看得出神,连过来送餐的佟叔都没察觉。
“陆董?”
陆时琛微微一惊,迅速回眸,掩饰似的忙解释了屏幕上的人:“这是最近和顾修走得近的同学,我得看看他的背景来历。”
佟叔第一次见他这神魂不属的模样,说不意外当然是不可能的,而眼下还有另一件意外的事,更令佟叔在意。
陆时琛关心义子交友无可厚非,只是……佟叔作为旁观的第三人,皱了皱眉,说出自己发现:“陆董,您觉不觉得,觉得这个孩子……”
陆时琛掀起一双冰冷的眸。
佟叔莫名哆嗦了下,忙把话说完:“他长得……和您有几分像。”
陆时琛愣住。
细看照片,那少年的眉目,似乎真与他有两三分相似。
只是他当了太多年的集团董事长,习惯了作为上位者发号施令,总是皱着眉,显得严肃冷厉,也没了那股子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佟叔是看着陆时琛长大的,凑过来再仔细比对比对,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口吻更加笃定:“的确很像,连气质也很像。”
佟叔并不知道自己一句无心之言,让陆时琛陷入了怎样的复杂纠结的情绪。
顾修这段时间的古怪,陆时琛作为他的义父,自然全部看在眼里。
先是一些似有若无的撩拨试探,令陆时琛心神不定,努力说服自己只是顾修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刚好自己又是一直以来守护照顾着他的人,长期处于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年幼的顾修错把依赖与亲情当成爱情,也合情合理。
如果顾修能够喜欢上别人,喜欢上一个符合伦理道德的对象,与他势均力敌的同龄人,自然是好事一桩。
可当陆时琛查到顾修在学校追求那位校草之后,心情却是五味杂陈,什么酸涩咸苦都有,独独没有庆幸和放心。
现在佟叔又揭示一个可能。
那位校草,和他长得很像。
这是不是说明,顾修心心念念着的人一直是他,却因为那层父子关系的限制,加上他对本分的严格恪守,满腔感情得不到抒发的顾修,才会转而去追求自己的同学?
简单来说,陈北川是他的替身。
而顾修年纪太轻,不谙世事,没准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欢。
陆时琛的心情复杂极了。
距离上次顾修赤身裸/体在他床上醒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今晚他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双人大床上,望着仿佛无边无际的天花板,一颗心脏也像被扔入了无尽虚空。
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极了,近乎死寂。
这些都是他早已习惯了的,这时却觉得黑暗和寂静就像怪物的手和脚,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裹挟他,令他窒息。
他不由发出长长的叹息,突然间,吱呀一声,房门如幻觉般被人推开。
他忙扭头去看,走廊上只有踢脚线的位置亮着一条灯带,正好照亮一双穿着毛绒拖鞋的脚,以及少年清瘦骨感的足踝。
随后,顾修作贼似的,还以为自己没被察觉,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颗脑袋,黝黑的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是在确认床上的人的睡眠。
陆时琛自是一动不动,呼吸都屏住。
顾修慢慢地,轻轻地,带上门,往卧室里移动。
昨晚在室外变回原形让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主神告诉他,蹭气运的效果具有边际递减效应,在进行同样的接触动作时,每一次所能获取的气运会呈现出阶梯状逐步减少的态势。
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又突然变鸟,要是又在外边出现意外,他难以进入医院或陆家的别墅,去陈北川那边也有被抓起来关进笼子的风险。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防患于未然,他必须在人形状态尽量多蹭一些气运!
他自以为隐蔽地靠近陆时琛,轻手轻脚地摸到床上。
陆时琛没醒。
顾修志得意满扬了扬唇,更加得寸进尺,大胆地掀开被子钻进去。
“嘿嘿……”
甚至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陆时琛双手紧握成拳,看不到的牙齿也咬紧,整个人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顾修找到一个舒服的人形暖炉,还源源不绝地散发着他最喜欢的林木气息,依偎在对方身边,宁静又安心,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陆时琛却是睡意全无。
待义子睡熟,陆时琛才轻轻动了下手指,然后缓慢地坐了起来,动作轻得像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唯恐惊扰了栖息在枝头打盹的小鸟。
他低下头,细细打量观察睡梦中的少年,情不自禁为他拨开脸上的乱发。
“唔唔……”
顾修竟有所察觉,吓得他心跳一停,但顾修只是闭着眼到处摩挲半天,最后找到他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
陆时琛:“……”
睡在他身边的顾修,姿态如此亲昵熟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睡梦中幻想过成千上万次。
顾修睡得很熟,对他的气息和小动作没有任何防备,于是他渐渐放肆大胆,从头发一直抚摸到脸颊,甚至还带上了少年敏感的喉结和上面的小痣。
顾修痒得缩了几次脖子,依然舍不得放开他的手。
陆时琛心情复杂难言,眼神温柔得像倒映在池水里的弯月。
原来你对我的感情早已变质,但因为我太过严厉,你不敢直接吐露,于是才退而求其次去追求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同学,以通过那张相似的面孔寻求慰藉……
陆时琛全然猜到义子对自己的心思,默念喃喃,难怪你不愿意叫父亲了。
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你冒犯我,是我冒犯你才对。
终于,他情难自已,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男孩的额头。
谁知,美梦正酣的顾修突然乱动起来,熟练地扬起脖子,把自己的嘴巴送上去。
陆时琛瞳孔骤然紧缩。
他条件反射后退拉开距离,顾修失去目标,嘴唇撅起,在空气中到处寻找目标,半天找不到,发出不满的唔唔声。
要是放任不管,他恐怕会醒过来。
陆时琛给自己寻出一个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说服内心的不安。他一面抗拒着这份冲动,一面却又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理智在心底不断拉扯。最终,他清醒且主动地倾身向前,亲了亲少年的嘴巴。
那柔软的触感顿时让他麻遍全身。
这种忤逆世俗伦常、违背道德准则的行为,令他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心脏咚咚狂跳,血液倒流,一阵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如汹涌浪潮般将他淹没。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身体也在这般复杂情绪的刺激下,有了难以抑制的反应。
顾修还在不断挑战他残存的理智,熟练地往他身上缠,蹭来蹭去。
“……顾修。”他试着喊了一声,可声音实在太小了,反被睡梦中的顾修当成了邀请。
少年的脑袋于他胸口轻轻蹭动,仿若一只亲昵的幼兽。少年沉浸在睡梦中,没有一丝一毫道德枷锁的禁锢,姿态自然而又毫无顾忌。
然而陆时琛却是清醒地沉沦,直到此刻他依然百般挣扎,反复叩问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
“别蹭了。”他声线嘶哑,试图阻止,“顾修,醒醒。”
仿佛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双手能用,他一只手挪开顾修的脑袋,一只手去掰腰上的胳膊。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可能将他的动作也当成了梦境的一部分,突然,顾修嘟嘟囔囔地骂起来:“陈……你个狗比!不准撸我!滚蛋!”
陆时琛大梦初醒,脸色骤沉,声线也像凝了一层冰:“什么?你把我当成了谁?”
随后喉咙一滚,只觉嗓子涩疼得厉害,像被刀片刮过,他偏要自虐一般地去问:“陈北川吗?”
可顾修的梦境已经变得平缓,双眼温顺地闭着,咂吧了下嘴,没再说话。
“嗯……”
过了一会儿,顾修的眼皮抖动渐渐加快。这次变成了另一场梦境。
“变态……”顾修喃喃,声音压成悄悄话的气音,“这里是办公室,别乱来。”
陆时琛猛然一愣,不敢置信地双眼放大。
顾修不需要工作,不用为了生计操心,他可以在自己的庇护下一生衣食无忧,尽情享乐。
作为一个极尽溺爱、忠于本分的义父,他当然从来没有带顾修去过办公室。
遑论“乱来”。
顾修的梦话仍在继续,尺度不断提升。
“死变态……谁要和你玩那种东西……”
顾修做着梦身体也不安分,手在床上动来动去,不小心撞到了小陆时琛,当即疑惑地“嗯?”一声。
陆时琛咬唇闷哼,捉住顾修胡来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顾修倒是义愤填膺,高声怒斥:“你……在医院那啥也不行!”
陆时琛:“……”
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我好绿……等等,不确定,再看看……好像更绿了:)
第129章 山雀19
顾修在义父的双人大床上睡到自然醒。
天色大亮,长辈作息的陆时琛早已起床,不见了踪影。
顾修换好衣服从卧室出去,在走廊上正好遇到来叫他起床的佟叔,佟叔刚敲了下他的房门,就看到他从主卧的方向走过来。
佟叔瞳孔地震,欲言又止。
顾修倒是神态自若,一如既往地打招呼:“佟叔早。”
佟叔一默:“早……顾少,早餐已经做好了,下去吃吧。”
“嗯。”顾修跟着他,顺口一问,“九叔呢?”
“陆董去公司了。”
“唔……”
顾修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问佟叔道:“佟叔,你跟着九叔很久了吧?”
“对,”佟叔点点头,“陆董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
陆时琛虽然辈分大,其实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看着他长大的佟叔也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顾修试探着问:“佟叔……那你觉得,九叔有什么心愿吗?我能帮他实现的。”
佟叔的回答缜密周全:“只要你好好的,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顾修撇撇嘴,说了等于没说。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那边由护工大哥上阵,但顾修也没去学校上课,待在家里休息没出去,一直在考虑陆时琛的心愿问题。
中午,他从楼上看到院子里保安园丁忙成一团,几个人轮番上阵,尝试制服一只龇牙咧嘴的黄色大狗。
黄狗一路找来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整条狗灰头土脸的,顾修一眼都没认出来,现在还被当成了别墅的入侵者,一群高大的人类严阵以待,要将他捕获。
“007?”
顾修一愣,快步下楼,到院子里将007救下。
方才气势汹汹的大狗顿时可怜兮兮地发出嘤嘤声。
“我以前在外面喂过这条狗,他是来找我的。”顾修对一干高大的保安道,“我要养他,你们不用管了。”
顾修也是这栋豪宅的主人,无人敢有异议,只是佟叔不免担心,过来道:“顾少,这是流浪狗,来路不明,最好先关起来,等做个检查确认身体健康再接触。”
“没事,不用担心。”顾修直接上手撸狗头作为证明,007也很配合,谄媚地往地上一倒,翻出白花花的肚皮。
别墅的院子很大,花园里就有当初装修时提前准备的狗屋,顾修把007带过去,安置好,接着问他:【007,你怎么过来了?陈北川呢?】
【我来找你啦!】007摇晃尾巴,用精神力和他沟通时也傻乎乎张着狗嘴,【陈北川最近很忙,好几次忘记喂我,他在准备简历,好像打算去大公司实习……】
这就和顾修没关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到那个时候。
顾修摸摸007丝滑的皮毛,把自己的任务跟他说了一遍。顾修对此困扰已久,乃至向一个不靠谱的系统投医,问他道:【哎,007,你觉得九叔的心愿是什么?】
黄狗歪头,冥思苦想。
一缕灰雾凭空出现,把黄狗吓得汪汪直叫,随后响起主神冰冷的机械音:【问他有什么用?你应该问我。】
【哦,】顾修立刻转移目标,【那主神,你觉得九叔的心愿是什么?】
主神:【我说过,我不知道。】
顾修:“…………”
什么垃圾主神,还不如他的废物统子!
“汪汪!”007自以为被夸,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你叫什么!”顾修拍两下狗头。
“汪汪汪!”007摇头摆尾,愈发兴奋,俨然已经彻底被这狗皮囊所同化。
顾修被吵得捂住耳朵抬起头,忽见不远处男人一身肃穆的风衣,正款款而来。
天色未暗,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不知道陆时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九叔?”顾修起身相迎,打了招呼才想起地上的黄狗,忙道,“九叔,我想养一条狗,可以吗?”
“可以。”陆时琛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顾修却直觉他的寡言和爽快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前奏。
007似乎也有所察觉,咬住顾修的裤腿,把他往后拖。
“007……你干嘛?别咬了,快松嘴!”顾修不得不回头应付捣乱的狗子。
陆时琛始终沉默着,眼帘微垂,幽暗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今天没去学校上课?”
“唔……”顾修挠了下头发,“睡过头了,就没去。”
“嗯。”陆时琛神色晦暗不明,“那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待着,别出去了,好好反省。需要补的课程和考试,我会将老师请到家里来,为你一对一服务。”
顾修傻眼:“啊?什么?”
陆时琛却不多解释:“进去吧,该准备吃晚餐了。”
顾修:“……”
现在的剧情,熟得不能再熟了。
当时在豪门世界顾修就被陆时琛关一次,变成金屋藏娇的啾。但那是因为陆时琛长期压抑,又吃了几缸子醋,揭破他俩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就彻底不演了。
好歹也忍了几个月。
现在呢?快进也没这么快的。
之前的顾修能够随时脱离小世界,无所谓陆时琛关不关他,现在的顾修却是一脸愁云,他的那些攻略计划该怎么办?
顾修到书房里去追问,只有陆时琛一句严肃的:“在家里好好反省。”
【他已经这样干过了!这肯定不是他没完成的心愿啊……】顾修无语地对主神吐苦水,【而且我出不去,还怎么完成其他人的心愿?】
主神冷淡地回复:【他的心愿可能就是永远地把你困在自己身边。】
顾修怒斥:【……这样的恋爱很不健康!】
过了几秒,主神又道:【昨晚你去吸陆时琛的汽运,我通过监控回放发现他并没有睡着,而且你说梦话泄露了很多信息。】
顾修:【我说什么了?】
主神用机械音冷冰冰地复述:【陈……你个**,不准*我,*蛋。这里是办公室,别乱来。你……在医院**也不行。】
顿了顿,补充;【我对敏感词做了屏蔽处理,你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不要动不动开黄腔。】
顾修:“…………”
别的不说,这主神爹得和陆时琛如出一辙。
顾修才不听劝,好小鸟当然有自己的主见,如果去向007征询意见,007也一定会让他勇敢地迎难而上,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而不是坐以待毙。
晚上夜深人静时,顾修洗了澡,只穿一件软薄的缎面睡衣,领口大开,带着一身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找去陆时琛的房间。
陆时琛正坐在窗边的圈椅里看书。
闻声抬眼,冷不丁瞧见身着单薄衣物的顾修,他的神情陡然凝滞,原本沉稳的呼吸也瞬间乱了节拍。眼镜悄然下滑,几秒后,他才抬手将眼镜推回原位。
顾修见状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将得逞的笑意悄然藏起,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迈去。每一步落在柔软地毯上,无声无息,却好似重锤,一下又一下,精准无误地敲在男人已然慌乱的心脏之上。
陆时琛眼睫抖动,心乱了,身体也乱了,控制不住想要离开那变得烫人的座位。
可顾修转眼就来到了他面前,让他无路可去。
空气之中,奶油栗子那暖烘烘的香气肆意弥漫,与沐浴露、洗发露交融而成的甜腻芬芳相互交织,以眼前袒露出大片锁骨的顾修为圆心,筑就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无形之墙,从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围住。
陆时琛喉咙一滚,直觉应该将视线移开。
然而顾修趁着势头步步紧逼,往前又跨了一步,双手稳稳撑在椅子扶手上,衣襟顺势下倾,馥郁香气扑鼻而来,几乎就要贴上陆时琛的鼻尖。
“九叔……”
这一声出来,陆时琛的喉咙涩得都快滚不动了。
18岁的少年,坦诚热烈的性子,细嫩的皮肤,芬芳的气味,每一分、每一毫,皆如磁石般,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力。
哪怕这颗心原本坚如磐石,沉稳自律,沉着冷静地度过了近三十年。
只要几个夜晚,几句话语,几道吐息,便轻轻松松前功尽弃。
陆时琛忍了再忍,最后终于别开眼,憋出一句:“别闹了,早点睡。”
顾修才不管,身子一转,直接在他椅子扶手上坐了下来,俯身问他:“九叔,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反省什么……你能不能提示我?”
陆时琛不敢看他,低着头,脸对着书心却不在,半晌开口:“那我问问你,你跟我说你去学校上课补习的时候,其实都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
顾修嘟囔:“哎呀……逃课怎么了?我都是大学生了,那些课也很无聊的,只要能顺利毕业不就行了嘛。”
陆时琛终于抬起头来,脸色严肃:“逃课只是小事,问题是,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顾修抿抿唇:“我撒谎了,所以你就是气我不诚实呗。”
陆时琛不语,算是默认。
顾修身后有一盏台灯,角度正好,将少年精致的眉眼勾勒得格外招摇。他天生一张清纯的勾人脸,此时好像真意识到了错误一般,垂下眼睫,口气也很认真:“好吧,我的确不诚实,有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瞒着你。”
陆时琛却仍心猿意马,目光不受控地黏在他一开一合的粉唇上,好不容易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将视线艰难移开,可不过转瞬,又被少年那随着话语起伏、轻轻耸动的喉结,以及喉结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勾了去。
顾修干净的单眼皮低低垂着,还忸怩搓了半天衣服下摆。忽然,他掀起一双淋漓动人的眼,支支吾吾地开口:“那就是,九叔,我……”
陆时琛嗅着18岁少年身上的甜香,艰难挤出一个字:“……嗯?”
顾修有些难为情,又磨蹭好半天,去捉住义父的手,这才找到些许勇气,继续说:“我对你……那个……有那种想法。”
顾修用力一抿唇。
“九叔……义父,我想冒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顾修:小小钓系,轻松扮演
第130章 山雀20
陆时琛又震惊,又欣喜。
可顾修才18岁,什么也不懂,可能只是把亲情误当成了爱情。
天真莽撞的18岁少年,可能都没有设想过他这番话可能导致的后果。
好比现在,自己被撩拨得大火燎原,只要顾修视线下移几寸,没准就能被吓得落荒而逃。
陆时琛从椅子上起来,背过身避开:“顾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啊?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顾修凑近一步去够他的胳膊,笑脸直往上凑,话里话外都是暗示,“那九叔……你要不要惩罚我啊?”
【顾修,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主神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陆时琛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反派,晋江耽美小说的反派默认是攻,你不要再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
顾修压根不予理会,只一心一意攻略面前的“危险反派”——他明显在自己的攻势下乱了阵脚,节节败退,眼看便要缴械投降。
陆时琛被缠住胳膊,呼吸彻底乱了,可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整栋别墅突然断电。
黑暗中,有什么冰凉触感猝然勾住顾修脚踝,他惊呼一声撞进义父怀里。后腰被稳稳托住的瞬间,月光恰好照亮陆时琛近在咫尺的唇。
“别怕。”低沉的嗓音带着呼吸的热度。
“才没有怕……”顾修突然僵住。他感觉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在他脊梁上游走,所到之处激起细小的战栗。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绝不是陆时琛的手。
灰雾从阴影里渗出实体,在少年背后凝成半透明的人形。当它俯身想咬顾修泛红的耳尖时,陆时琛突然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陆时琛的视野里也是黑暗一片,可他直觉顾修的身后……明显有什么东西。
他眼神警惕地盯住那片黑暗,小心而谨慎地将顾修护在怀里。
半晌,别墅里恢复照明,仿佛刚才的停电以及黑暗中古怪的东西,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怀里的少年却是真真实实的,甜软温热。
“顾修,回你房间去。”大好的气氛遭到打断,陆时琛的声音虽然哑得厉害,却也找回了一丝理智,“……好好反省。”
少年被他推着出门,随着房门关上的那一瞬,房间里那诡异的气息似乎也随之消失了。或者说,是跟着顾修离开了。
陆时琛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打开电脑,查看顾修房间的实时监控。
——毕竟他作为义父,有必要保护义子的安全。他如此说服自己。
顾修却是不清楚这些,回到自己房间转了两圈,嚷出久违的台词:“我讨厌爹系攻!”
监控屏幕后,陆时琛表情一变。
【陆时琛正在看你房间的监控。】主神无奈地再次提醒,【如果你实在想说,就用精神力和我对话。】
顾修憋了两秒已是极限,主神越劝他话多,碎碎念个不停:“又反省,就知道让人反省!我倒是想问问,需要反省的究竟是谁?”
主神继续提醒:【他在看你。】
顾修怒冲冲:【我就是对他说的!】
主神悻悻住嘴。
顾修不管不顾迁怒道:【还有你,你也很爹,跟他一起反省去吧。滚蛋!】
【……】主神无辜躺枪,静默一瞬,原本口口声声自己不像任何人的家伙,这时忽然解释道,【我和他不一样。比起把人形态的你关起来,我觉得你变成小肥啾骂骂咧咧的样子更有趣。】
这回顾修静默一瞬,无语得直翻白眼:【靠,这是陈北川的恶趣味。你能不能不要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主神言简意赅:【不能。】
顾修:“……”
还真是让他学上了。
一个两个的,净添乱。
现在顾修很烦,不再理他了,任灰雾如何在面前飘来飘去,他一个眼神也不给,实在烦了,直接伸手拨开。
灰雾也不气馁,四散弥漫开,飘得到处都是,虽然稀薄却无处不存在,如同阴恻恻的鬼魂如影随形。
还时不时幻化出灰色的爪子得寸进尺,戳小山雀那样戳他的脸颊。
【喂!】顾修怒,【姓燕的!你什么毛病!】
忽地手机一震。
顾修撇着嘴拿出手机看,脸上的阴云瞬间一扫而空。
CBC:【到阳台来。】
口吻仍是硬邦邦的,而且没头没尾。顾修不明就里,但出于对爱人的信任,立马就动身去了阳台。
他的卧室是一个大套间,位于二楼,带独立卫浴和宽敞的开放式阳台。
院子里栽种着形形色色的树木花草,以常绿的松柏为主,哪怕到了深冬仍是一片葱郁。叶片、枝丫肆意舒展着,满是蓬勃的生机,赏心悦目。
顾修却在这一片生机里陷入茫然,他的视野完全被这片植被隔开,连外边的街道都看不到,明明身处城市,却仿佛被圈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里。
嗡嗡嗡——
突然,奇怪的响声传来,好似有庞大的蚊虫群正在靠近。
顾修一怔,只见一架无人机从林间窜出,摇摇晃晃朝着他飞过来。
“嗯……?”
顾修伸出双手,将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接住。
无人机下方还挂着一个塑料袋,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他赶紧把那个袋子取下,果不其然发现了一袋熟悉的糖炒栗子,可能是为了避免被风吹凉,准备这份惊喜的人还体贴地包上了一层保温锡纸。
在纸袋下方,有一张手写的小纸条。
【低头看。】
顾修惊讶地瞪大眼,迅速抓住护栏,俯身低头看去。
两棵树之间,陈北川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藏住大半面容。位于二楼的顾修距离他很远,中间还隔了一大块草坪,但只要一眼,顾修就把他认了出来。
也不管下方的人能不能听见,顾修忙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说话的时候,他激动得双脚踮起,身子也不住往上蹿,恨不得立马变成山雀飞下二楼,扑进青年的怀里。
陈北川抬起头,眺望着他,伸手接走自己的无人机。
可惜不能通过这样遥远的距离对话,再往前走也可能被陆家的保安发现,陈北川只能拿出手机,编辑信息。
顾修复制粘贴一般也去看自己的手机。
CBC:【我得走了,门卫应该拉完肚子了。】
说罢,不多拖拉逗留,干脆利落掉头就走。
顾修却是被他这一招弄得着急上头,从阳台这头走到那头。
眼看青年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林木之间——
砰!
主神惊道:【顾修,你做什么?】
阳台上哪里还有顾修的身影,只剩一堆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衣裤,以及小小的一只白色糯米团子。
顾修连声狂啾:【姓燕的,记得帮我把监控记录删掉,我要飞出去!】
他当然不是征求主神的意见,也不等主神开口答应,就张开翅膀,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迅捷地飞了出去!
主神只好追上他,边叮嘱道:【小心,城市里有很多打鸟的人。】
顾修这时才感到些许后怕。
城市里到处都是人,有爱护动物的好人,自然也有不怀好意的猎手。顾修上次飞这么远是在A大上空,那边都是学生,大家发现奇怪的小鸟,顶多拿出手机拍几张照,而不会动手伤害他。
但现在,下方是城市的街道,男女老少的行人来往,还有拿着鞭炮和玩具手枪的小孩跑来跑去,发出刺耳的尖叫。
顾修赶紧扑扇翅膀,尽量往高处飞。这下他的视野也变得开阔,不多时就找到了骑在电动车上的陈北川。
小山雀白胖的身体化作急速的流星飞下去,精准命中,一头撞进陈北川的怀里。
“啾!!”
然后发出庆祝胜利的兴奋叫声。
陈北川一愣。
刚好红灯闪了几下,变成绿灯,身边等待的车辆纷纷发动,他赶紧把小山雀往车筐里一放,和无人机放在一起。
先叮嘱他别乱动,跟随大流发动车辆。
小山雀当然不配合,哼哧哼哧从车筐爬到车头,被风吹得一身羽毛迎风招展。第一次坐电动车,他似乎很兴奋,仰着头一直啾啾啾啾。
……比汽车喇叭还吵。
路上的私家车都被吵得难以忍受,冲着他们狂按喇叭。
小山雀自然也不甘示弱,蹦到他头顶上,对着噪音的方向就是一通狂啾。
陈北川无奈地分出一只手,把举动危险的小山雀捉下来,放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小山雀依然不老实,又从他的口袋里钻出一颗毛绒脑袋,好奇地眨巴着明亮的黑眼睛瞅着他。
陈北川板着脸:“老实待着,别出来,我在开车。”
顾修乖乖啾一声,在他的要求范围里挑选最合适的落脚处,最后选中他内搭的毛衣领口。毛毛的圆领让小鸟踩脚刚好,这里不但能贴着温暖的脖子,还能欣赏前方的风景。
顾修美滋滋地在他领口窝好。
只是在小鸟脑袋的上方,青年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几下,不知道是担心小鸟乱来遇到危险,还是被那软毛蹭得痒了。
回到租的房子里,陈北川第一时间把失而复得的小山雀塞进笼子。
顾修一时冲动追过来,结果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根据他对爱人的了解,就算他以人形硬闯出别墅,陆时琛也不会真拦着他。可现在的他是小鸟,陈北川面无表情,把他关进笼子,还拴上了门闩!
顾修急得啾啾直叫。
陈北川指指笼子:“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啾啾!啾叽!啾——”
小山雀在笼子里转来转去,着急不已。一双黑豆豆眼明亮又可怜,紧紧追着陈北川的身影不放。
厌衫婷陈北川:“……”
笼子的金属栅栏之间存在缝隙,顾修就在缝隙中用力地挤压,一心只想往外钻。折腾半天,一身顺滑的毛发都乱了。
“啾啾啾!!!”
陈北川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他的脑袋顶,把他推回去。
“啾啾啾啾!”
与此同时,清润熟悉的少年音在脑中响起:“放我出去!”
陈北川动作一顿。
顾修抓住他愣神的这几秒,对着他的手指就是一顿狂啄,愤怒发泄。
“啾啾!”
坏蛋!
陈北川回过神,收手一看,这小鸟嘴还挺锋利,他的指尖都出血了。
见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山雀反倒冷静下来,尖锐的调子也变低了:“啾啾啾?”
陈北川薄唇微抿,从笼子缝隙把手指伸进去,揉了揉小鸟脸上的毛,温声道:“我没事。”
不小心造成意外事故,小山雀不再激烈挣扎反抗或是用碎嘴子骂人,只用自己脸颊上软软的毛蹭过他手指上红色的咬痕。
柔软麻痒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绵延至心脏。
许久,陈北川才艰难地收回了手,黑沉的眼睛微微垂着,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笼子。
“我可以放你出来。”他将小山雀放出来,捧在手心里,直视小山雀的豆豆眼,一脸认真地问他,“那你可以答应我不乱跑,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碎嘴子山雀一时间诡异地安静。
好几秒,才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他,顺便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陈北川默然。
到最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用指腹搓搓小山雀柔软的小肚皮,抓紧时间享受这短暂的温馨和亲昵。
……
次日,陈北川一大早便准备出门。
小赖鸟居然也跟着他早醒,他换好衣服一转身,就见小山雀在他身后几步外歪着头,被他发现,立马蹦过来:“啾?”
陈北川蹲下去,用手捧起小白团子,揉揉他的脸颊说:“我投的简历有几家公司回应了,我今天要去A79集团面试。你乖乖留在家里。”
A79集团,熟悉的名字。
呆萌的小鸟脸一下子变得更呆,顾修陷入回忆,那可不是靳沉寒的公司吗?
但集团总裁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陈北川也说:“靳总生病住院了,现在是他母亲陆总在临时管理公司,给我发来面试邀请的也是她,看着很有诚意。虽然不是我希望的岗位,但也可以先去看看。”
顾修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从陈北川的手心一路往上蹦,踩着他的白衬衫,再低头啄了两下。
“啾!”又仰头啾一声。
似乎是担心人类无法领会鸟的意思,他锲而不舍继续往上蹦,这次直接咬住了衬衫领子,用力扯!
这件白衬衫的款式过于休闲,只有素净的白与正式沾了点边,顾修扯了几下衬衫,发现陈北川挂在旁边椅子上的大衣,愈发不满,直接飞过去连踩数脚。
陈北川看着举动古怪的小山雀,思忖片刻,对他道:“我只是应聘一个实习的技术岗,不需要多么正式的着装。”
小山雀却展开自己全部的翅膀,大大的两片扇子,用整个身体发泄不满:“啾啾!”
然后又是一顿狂踩狂啄。
陈北川忍俊不禁,把他捉下来,将浑身炸开的毛发揉回原位,垂着眼,温声道:“今天来不及了,下次我会穿正装,你陪我去买吧。”
随后他将小山雀移动到笼子的位置,想了想,只把他放在笼子顶上的秋千,让小山雀可以自由活动。
“那我就先出门了,乖乖在家等我。”
“啾!”
小山雀声音清脆,白白净净、软软乎乎的,看着很乖。
只是陈北川出门后,没一会儿,小山雀蹦回卧室,熟练地到床上变回人形,再熟练地翻找陈北川的衣柜,从一片黑白灰里,找出一件彩条毛衣穿上。
再穿一条牛仔裤,加上一件短款的羽绒服,顾修收拾完毕,也出了门。
他本还担心陈北川对他的身份起疑,可能借口面试实则在小区楼下蹲点等他,但结果是他多虑了,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陈北川的影子。
他不想回家被陆时琛教育,选择去医院看望将醒未醒的草人。
抵达的时候,靳沉寒正在睡觉,安安静静的,很是让人安心。
护工大哥已经在了,一脸愁容对他道:“之前好几次靳总看着都快醒了,结果你两天没来,他又没有反应了。”
“唔……”顾修一人肩负数职,也很为难,无奈道,“我最近太忙了,只能偶尔抽空过来。”
现在护工大哥全然将他当成财神爷,十分包容,附和着他道:“没事没事,你有空过来就行。”
不过这几天陆清梧也没有打电话发短信联系他。
顾修看看空旷的病房,又问:“伯……陆女士今天不来吗?”
“啊,她刚刚才出去。”护工大哥挠挠头,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什么事。”
顾修好几天没来医院。回想起之前他照顾靳沉寒时那股子尽心尽力的劲儿,若说他是突然厌倦了,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陆清梧打心底里没法相信。
就顾修那为人处世的性子,向来磊落,压根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声不响、不告而别的事。
陆清梧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忍住想要打电话过去询问的冲动。
打电话、发短信这效率不高,而且太容易被敷衍。更要紧的是,现在的顾修是陆时琛的义子,他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陆时琛的监控之下,他的未来也全要仰仗着陆时琛。
与其问他本人为什么不来医院,倒不如和掌握实权的陆时琛聊一聊。
此时,寰亚集团的会客室。
陆清梧妆容得体,打扮雍容,姿态优雅地坐着。
“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你都这么大了。”
“长辈架子就不必了。”茶几对面,陆时琛的态度冷淡,甚至称得上无礼。
这模样,着实和记忆里的太不一样。
陆清梧倒是不介意,笑眯眯的,直言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陆时琛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顺着茶几推过去:“你的卡,拿走吧。”
陆清梧先装糊涂,说的是实话,却仍留有几分余地:“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因为修修吗?我在医院遇到他,看到这孩子就喜欢得紧,所以才送了这张卡给他,没别的意思。”
陆时琛显然已经查到了大部分内情,但他似乎并不知晓顾修一直在照顾昏迷的靳沉寒。
他可能是误以为顾修对方当成了奸细,态度中明显带着维护,沉声又道:“商业上的那些事,全都和顾修无关。我从来没有和他聊过工作,他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个孩子,爱玩了一些而已。”
陆清梧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陆时琛不知道顾修对靳沉寒怀有好感,但依然强硬地将顾修禁足,也不知道是他风声鹤唳,保护太过,还是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再者,陆时琛这话一出,顾修照顾靳沉寒的心思就更纯粹了,除了喜欢不再有别的可能。隐瞒自己的身份装作护工,恐怕也是担心被靳家人发现,将他赶出医院。
这让陆清梧发自内心地喜悦。
她拿起茶盏,温柔的笑容里带着两分锋芒,这才接了陆时琛的话:“陆董这话可说错了,18岁成年了,不算小孩子。”
顿了下,又道:“开个条件吧。”
陆时琛皱起眉头:“什么?”
陆清梧喝一口茶:“无论你是想要现金,还是想要A79集团在哪个项目上让步,我都可以考虑。无论如何,你作为义父,都不应该阻碍孩子的终身幸福。”
“修修和沉寒两情相悦,已经在我的见证下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