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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平那边是梅临渊的主场,他肯定有手段化险为夷的。

紧接着,那人话锋一转:“至于楼守贤所提及的同谋者……”

谭盛风瞬间睡意全无。

楼守贤的同谋者不就是岳莫隐吗?!

然而不等那边的司妖监工作人员说下去,梅临渊居然出声打断道:“容我提示一下,这位同谋者的情况比较特殊,最好慎重考虑一番。”

司妖监的工作人员用眼神示意梅临渊说下去。

“在楼守贤的视角中,岳莫隐这人具有两层身份。”梅临渊侃侃而谈道,“第一层是七日互娱的总裁,也是跟楼致远有着直接利益冲突的对象,天然有立场去推动这件事情的进行。”

在那边楼守贤震惊的目光中,梅临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谭盛风。

“第二层是能够参加本次初级斩妖人考核的考生。如果没有这个便利的身份,楼守贤也没办法这么顺利地潜入考场同步进行两场违禁实验。”

在梅临渊取巧的叙述中,岳莫隐被塑造成了一个被楼守贤利用的形象。

“但他最重要的身份是一个时隔多年被从民间挖掘出来的斩妖人。”梅临渊双手环抱在胸前,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臂弯,“身为司妖监的人,你应该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那工作人员虽然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微动了几下。

代表着,斩妖人被世界看到的可能性,斩妖人与普通人在同一片光照之下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梅临渊淡淡道:“至少在我看来,这次的事件证明,他就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尽管对于梅临渊所隐喻的那个可能性很向往,但这位工作人员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但是他需要承担事件对应责任的事实是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所变化的。就算他还没有通过斩妖人考核,也不影响他理应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有一定的认知。”

然而正当这人打算按照常规条例给岳莫隐处分的时候,谭盛风出声打断了他。

第86章 难兄难弟 “什么?告白?那可是大事啊……

伴随着身后门被司妖监工作人员关拢并施加封印的声音, 谭盛风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摊开在了被拿来临时充当看守间的宾馆床上。

头埋在枕头里,他闷闷地说:“这下好了,咱俩成难兄难弟了。”

“还是不太一样的。”另一边手脚都被栓上了成对镣铐的楼守贤主动纠正道, “我是时间紧任务重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并且对当前的结果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你……完全是自找的。”

听他这么评价自己, 谭盛风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因为这好像真的是事实。

就在刚刚的裁定审判会的最后宣判部分, 谭盛风就司妖监即将对岳莫隐本人实施的惩罚内容表达了抗议。

“我不认为在这个过程中,岳莫隐本人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一来, 换做是我在他那个位置上,我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而事实证明了这个选择确实是当前情况下的最优解。”

“楼家界碑保住了。被耽搁的世俗工程推进了。斩妖实战的通过率跟往年持平。除此之外,楼守贤不仅做成了他的实验,整个人还几乎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二来,不知者无罪,而岳莫隐对于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了解不足完全是我的问题。”

“从他被分到我手下开始系统学习斩妖, 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能学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最重要的是, 最开始拜托他为楼家界碑的事情找一个解决方法的人, 也是我。”

“如果真的把需要为这整件事负责的人列举排序的话, 怎么想我都得排在岳莫隐前边。”

谭盛风这一番慷慨陈词下来, 听得与会人员是目瞪口呆。

往外甩锅的天天见, 主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倒是头一遭。

那位负责主持裁定审判会的司妖监工作人员表面风平浪静一言不发, 实际上整个人都要疯了。

要是事先知道这里边有专家级斩妖人的参与, 他根本就不会来接这个活儿。

这下好了吧,怎么处理都是个麻烦。

要是对岳莫隐罚轻了,对上边不好交代的同时还有可能产生后续的问题;要是罚重了,被专家级斩妖人记了仇, 自己一个人微言轻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小虾米以后也不好过。

场面似乎陷入了僵局,最后还是梅临渊出面给出了一个相对妥当的解决方案。

岳莫隐保留参与初级斩妖人考核的资格,但斩妖实战部分的成绩作废。

谭盛风本人即刻起,卸职监考官,封锁职级权限,上交法器,看护楼守贤到考核结束,两人随梅临渊一同去京平受审。

听到梅临渊给出的决策,那位司妖监的工作人员心中大喜过望。

他这边正头疼到底怎么看管楼守贤这个史上头一个从妖变回人的家伙,那边梅临渊就递了台阶。

除此之外,如果谭盛风所言非虚,也就是说这岳莫隐只接受过一个月的系统训练的话,在斩妖实战成绩作废的前提下,怎么想都不可能在第三部分的斩妖人对战环节拿到足以让他通过斩妖人考核的成绩。

只要岳莫隐过不了初级斩妖人考核,那这位司妖监的心腹大患就得老老实实地按照之前他签署过的合约内容立擢【斩龙使】,即刻调往司妖监京平总部就职。

两件事并一件完成,这可真是太棒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地同意了这个做法。

因为是梅临渊提出的解决方案,与会人员也无人反对。

会议收官之时,梅临渊看着谭盛风和楼守贤盖棺定论道:“人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我们都是。”

*

躺在软和的床上,谭盛风终于剧烈的头痛中缓和了一些,并恢复了一些神志。

在脑海里复盘完整个流程,被自己操作蠢哭了的他用手脚默默地拆开被子并拉过头顶,试图将自己闷死。

楼守贤开解道:“不过你还是往好处想,你这一番操作至少让他保住了初级斩妖人考核的参与资格。”

至于谭盛风的这套操作是“以小博大”还是“因小失大”,楼守贤选择不予置评。

恼羞成怒的谭盛风开始找茬。

“你这用于保底的实验就在斩妖实战场地搞吗?”

“我一个人微言轻的研究员怎么才能让司妖监没事儿打造一个炁量充足的场地并放一只化衍级妖兽出来呢?”楼守贤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别人肯定要追问我要干嘛吧,那我要是如实交代了他们怎么可能允许我做这个实验呢?”

好像很有道理,谭盛风无法反驳。

于是他选择二度发难,“那你就不能把岳莫隐打晕藏起来,等到你完成实验后再给放出来吗?”

楼守贤非常不服气地回应:“我提出过这个解决方案,然后被他当场否定了啊!”

看着那边床上谭盛风幽怨的眼神,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楼守贤侧目瘪嘴道:“你别因为自己刚刚没发挥好就搞扩大化迁怒啊。”

再次被戳破了心中想法的谭盛风翻身坐了起来。

“我才发现你话居然这么多。”

楼守贤眉头一皱,当即还击道:“还不是你每次在学术汇报答疑阶段都在神游天外,不然早就应该发现我话很多了。”

两人就这么一斗嘴,房间里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突然松懈了下来。

楼守贤摸着自己手腕内侧鳞片般的肌理,轻声说:“也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做汇报的机会了。”

“肯定会有的,等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在答疑阶段挑你的刺儿。”谭盛风倒回到了床铺上,用手搭在眼皮上遮住窗外投射下来的午后烈阳,喃喃道:“反倒是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以谭盛风的身份跟他好好告别。”

“什么?告白?那可是大事啊。”楼守贤大惊失色,“你跟梅主席说一下情况,让他通融几个小时的空闲放你出去?”

“……不是告白,是告别。”

被纠正后,楼守贤更加不理解了,“为什么要告别?他不已经算是斩妖人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谭盛风突然语塞。

这里边的前因后果和个人的心理活动实在是太复杂了,感觉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而且就算勉强讲出来了,大脑不算清醒的自己很有可能被楼守贤这个直来直去的家伙说服。

那就是彻底走不掉了。

绝对不行。

“别聊我了,说说楼瑞卿吧,也就是给你原始数据的那个人。”谭盛风翻了个身,在床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顺便听点睡前故事然后直接进入梦乡,“反正到了京平都要交代,你提前跟我说了我好有个准备。”

谭盛风对这个在刚刚的人印象很是深刻。

主要是因为在楼守贤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梅临渊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似乎有了几分松动。

难道,这俩人有过交集不成?

可随即,谭盛风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当世的斩妖人,上至八十老叟下达五岁幼童,无人不知梅临渊那传奇般的成长历程。

如果以修仙小说里边的体系作为对比的话,那么谭盛风、楼守贤和于可璃这种斩妖人就是自幼生长于名门正派的内门弟子,而梅临渊则是在被引进门后选择自行参悟天道的山野散修。

他最开始学习斩妖炁术的那段时光是在点将台度过的,后来因为反了禁忌被逐出点将就失去踪影,直到后来在第一届斩妖人等级考核中才再度现身,并且凭借着缺习一场对战外未尝败绩的成绩一战成名。

拎着那把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长枪法器,高级斩妖人梅临渊诛杀了许多让当时实力顶尖的斩妖人都感觉头痛的妖兽。

凭借着赫赫战功,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句他不是。

可在那个斩妖人等级考核还不是那么完善,大家族的影响力还没有被司妖监彻底剥离的时代,梅临渊就那么卡在高级斩妖人的层次一直上不去。

直到……

“非要算起来,我跟楼瑞卿的交集也不多,大多数时间还是隔着地下室的格栅那种。”听到谭盛风问起关于楼瑞卿的事情,楼守贤陷入了回忆,“我能走上研究这条道路也是拜他所赐。”

地下室??

谭盛风突然觉得自己得认真听一下。

“当时我还很小,大概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因为不爱说话被医院诊断为自闭症,就被送回到楼家故居修养调整。”楼守贤用手在桌面的高度比划了一下,“那边也没人管我,我就到处跑。然后某一天在拣从树上掉下来的橘子时,听到了有人跟我说话。”

“那时候小,也不懂为什么这人会被关起来。但有个人愿意搭理你,甚至能明白你的意思,就很开心。所以我天天去看他。”

谭盛风有些无语:“你小时候不爱说话这个事儿到底是谁给你下的判定啊……”

楼守贤耸耸肩,“回老家过了一段时间,我又被带去大医院复诊。人家说是因为我太聪明,说话跟不上思路才不说的。”

……哦。

解释完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后,楼守贤继续说:“直到有一天,他让我去搬动了几个东西。”

听到这里,谭盛风警觉了起来。

楼家占着布阵器门的头号交椅,能被安置在家门里的东西,想必都是有用的。

一个被关在地下室的人诱导一个小孩子去搬动的东西只有可能是……

“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楼守贤苦笑一声,“在我第二天赶去见他的时候,他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有一摞写满了各种实验数据的笔记和一封信。”

谭盛风默默抬头,“……这事儿,楼致远知道吗?”

突然,楼致远的声音隔着窗户传了来。

“知道。”

“哥?!”楼守贤大喜,尝试开窗跟楼致远面对面打个招呼。

然而在他刚握到窗户把手的瞬间,一种剧烈的腐蚀和灼烧感从他的皮肤上传来,让他不得不抽手回去。

“有关楼家过去的内容,我来解释吧。”站在窗外的楼致远摆摆手,“人多眼杂,我尽量长话短说。”

“楼瑞卿是楼家历史上都能排得上号的首屈一指的天才,被你们毁掉的那座楼家界碑是他十五岁制造的。”

回忆着当时自己看到的楼家界碑的内部结构,谭盛风心中暗叹,果然天才。

“或许是因为太天才了,普通的研究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发挥。所以他有了一些过于前卫甚至有些离经易道的想法。”楼致远淡淡道,“其中就包括了探究炁脉、符咒和铭文、炁脉回路之间的大一统关系。”

“并且利用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对双胞胎斩妖人和一对双胞胎妖兽,进行了一场实验。”

谭盛风大受震撼。

还有高手?!

“自那场事件后,他就一直被关在了地下室里。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继续获得了新的实验数据继续了自己的研究,甚至有了更加突破的进展。”

“后来,他越狱了,并且在越狱的当天尝试与一只被楼家用于原材料采集的妖兽进行融合。”

这越狱自然就是幼时楼守贤的成果了。

“但他没有守贤这么幸运,没有人来帮他。最后被视为妖兽处死了。除了被守贤偷偷拿走的那部分遗物外,其他的东西悉数处理干净了。”楼致远垂眼,“在楼家死严防死守下,新一代的斩妖人都不知道这事儿。若不是近些年我一直担任着代理家主的位置,我也可能无从得知。”

一想到楼守贤差点就要被楼致远亲手送上楼瑞卿的老路,谭盛风气不打一处来。

“你来干嘛的?”他翻身下来,整个人横在了这楼家兄弟之间。

楼致远拿起手机展示了一下刚刚发到他手上的斩妖人实战的排班表。

其中岳莫隐的姓名赫然列在其中。

而他的对手是……

第87章 豁然开朗 原来是风到碗里来在生自己的……

看着大厅中悬挂的斩妖人对战场次明细, 岳莫隐只觉得自己受到了针对。

只见在他名字的旁边明晃晃地挂了“轮空”两个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根据签到日梅临渊所介绍的考核规则,这“轮空”不仅不代表你能逃避作战轻松晋级,反而代表着你的作战对手不再是同水平的考生是被压了等级的监考官。

回忆着前天夜里那些与妖兽作战的斩妖人,岳莫隐觉得无论自己对战的是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虽然说他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放弃的性格, 但这好像也太困难了吧……

那边查看完自己对战对手和对战场地的于可璃坐在那身上布满了凹坑合划痕的钢铁傀儡上就晃了过来。

“大佬何故叹气……”话说到一半, 她终于找到了榜单上岳莫隐的名字, 然后语气从调侃变为了哀悼, “我们斩妖实战名次真的很高,斩妖人对战就算弃权了也可以通过的。”

于可璃的后半句话其实可以换一个情商比较高的说法:战略性撤退。

骄傲如岳莫隐总不能跟于可璃说自己的斩妖实战成绩作废, 如果想要通过初级斩妖人考核就必须全胜通过这种事。

所以只能发出了一声高冷的“嗯”作为回应。

而这个“嗯”听在于可璃耳朵里就被解读出了九转十八弯的层层内涵。

已知,大佬本身并不是普通考生。

具体参见斩妖实战部分,在所有考生都被主考官带回的情况下,这人居然能跟那些监考官一起与妖兽进行了了战斗。

又已知,大佬绝对不是以通过初级斩妖人考核为目的来参加的考核。

至少在自己看来,选择铳枪这种使用起来非常麻烦又不稳定的新式武器就完全不是一个想要稳定得分的做法。

综上所述,大佬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甚至有可能这次轮空都是被安排好的。

带着一种了然的笑意, 于可璃说了句“打扰了”就操纵着钢铁傀儡扛着自己离开了。

岳莫隐不太想琢磨这小姑娘的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单琢磨那只卡皮巴拉的想法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了。

在昨天的休息日里, 他在脑海里给风到碗里来“抛弃”自己的行为想了无数个借口。

或许是楼守贤一事牵扯过大, 以至于风到碗里来被调派去拷打对方了?

但是有一说一, 这么个来龙去脉一眼看到底的事儿让专家级斩妖人来办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又或许是被复刻出来的楼家界碑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风到碗里来不得不想办法去进行补救?

可他一个只用通用炁术的家伙, 真的有办法解决楼家界碑这种一听就是什么家族内部最高机密的事儿吗?

理由可以有很多,岳莫隐也可以强行让自己去理解对方,但最后呈现出来的事实就是自己被所谓“更重要的事儿”挤掉了。

可想来想去,他都觉得很没道理。

就算自己当年跟兄弟们在办公室加班加点赶进度, 也不至于连跟家人发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难道你没有手机吗?

难道你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难道你就一点点没有顾虑到我的情况吗?我从考场里消失那么久,万一这期间我受了一些表面看不到但实际上非常严重的伤呢?

最后,凭借自己偶尔旁听恋爱项目组的汇报会议的经验,岳莫隐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被自己接受的解释——风到碗里来在生自己的气。

在想到这个解释后,岳莫隐简直豁然开朗。

好,原来如此,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那么经过合理分析可知,想要得到对方的原谅,自己第一个需要完成的保底条件就是通过这个初级斩妖人考核。

有这样一个前情提要摆在这里,那么就算前方有千难万险,自己也必须要一一跨越过去。

只有这样,自己才有资格站到对方的面前,说上一句“我错了,我有在尽量补救了,你可以生气,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生气了吗?”

*

看着朝着战斗场地走来的岳莫隐,楼致远挽了一下小臂上的缚骨。

现在他的缚骨相比于之前短上了那么一截,以至于重量和长度都让他有些不习惯。

对于斩妖人对战这种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环节来说,这可是一个非常大的劣势。

再加上左臂有伤在身,他不得不使用非惯用手的右手来操作法器和施放炁术。

这两项因素相互叠加影响,使得楼致远对于战斗精准度的把握下降了不少。

不过或许正是因如此,梅临渊才特意安排了自己来跟轮空的岳莫隐过上两招。

楼致远又不是谭盛风,当然不会觉得这次轮空是一个偶然。

首先是岳莫隐对于炁术的掌握在之前与青冥叶王蛇的战斗中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精准度上还有待提高,但能量上甚至能稳压一些辅助类中级斩妖人。

让这种天命之子跟真正只有初级斩妖人水平的考生对战,那是对另一方的不公平。

当然,让自己来对战岳莫隐或许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岳莫隐和谭盛风之间非同寻常的“师徒”关系在之前的对战中已经充分曝光在了所有监考官的眼里。

换言之,现在的情况是没有人愿意打假赛放水让岳莫隐赢得太轻巧,但也没有人愿意让岳莫隐赢不了以至于得罪谭盛风。

但自己不一样,自己已经预先在外界得罪过岳莫隐了。

那么得罪一次和得罪两次没什么区别。

不过就算是不好的交集,两个人也算是有交集。既然是熟人见面,总不好当即开打。

于是楼致远随意地挑了一个话题热热场子。

打量着岳莫隐提在身侧的飒踏,他就像同事之间相互寒暄一般问候道:“说来惭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制的法器呢。”

“不算很久吧,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岳莫隐表面答得放松随意,可心中却骤然起了疑惑。

之前风到碗里来在第一次见到从花溪那里取出的飒踏时的表现,就已经让岳莫隐感到意外了。

既然飒踏是系统指名道姓让自己去获取的武器,想来必然不会是什么凡品,怎么着也得是对标着关二爷青龙偃月刀级别的知名武器才对。

那为什么风到碗里来会不认识它呢?

虽然心中存有这样的疑问,但岳莫隐并没有排除“术业有专攻,世上法器千千万,总会有风到碗里来不认识的法器”这种可能性。

但楼致远不一样。

他可是布阵器门的代理家主,而这“布阵器门”里的“器”当然是囊括了“法器”的“器”。

换言之,如果飒踏当真是一把有一定知名度的法器,那么楼致远就没道理不认识它。

结果事实上,楼致远确实没认出飒踏。

这边岳莫隐心中的疑惑正在愈演愈烈,那边楼致远居然还追问了一句:“这东西你打算怎么用呢?”

好问题。

要不是在跟楼守贤交换入场的期间自己跑去偷翻了那本笔记并且在休息日中反复研究,自己大概也不会知道这【飒踏·盾部】该怎么用。

一番思索后,决定优先相信系统判定的岳莫隐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在现在的斩妖人对战上。

毕竟,比起寻找另一半【飒踏·剑部】的下落,还是让风到碗里来消消气更重要一些。

“还好吧,比这更离谱的武器我们的战斗策划都设计过。”岳莫隐抬手将小臂上用于装备飒踏的锁扣又上紧了一道。

回忆着七日互娱旗下几款由岳莫隐主导研发的动作游戏,楼致远会心一笑,“确实。”

可紧接着他又提示道:“可只守不攻的话,是很难被判定为战斗胜利的。”

判定?

就像是在校验方案的合理度一样,岳莫隐问:“既然是斩妖人对战,难道不应该以胜负定输赢吗?”

“是,也不完全是。”楼致远老神在在地答,“战斗的胜利与否自然是很重要的判定条件,但并不是唯一的判定条件。”

不等岳莫隐追问细节,楼致远便朝着挂在四周的摄像头指了一圈,“历年参加斩妖人对战的考生数量都相当有限,所以所有的录像都会呈交到主考官面前,由他来判定晋级与否。”

岳莫隐眉头一皱,“那岂不是很容易滋生出舞弊?”

“如果主考官是别人,那或许可能会存在这种情况。但主考官梅主席的话,请放心,一定不会的。”说话间,楼致远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淋过雨的人,才会愿意为别人撑伞。”

见状,岳莫隐右手擎起手臂上的坚盾,左手开始准备吟唱实战炁术。

“请指教!”

伴随着开战铃的响起,两个人战在了一起,场地自中央向外部激荡起层层的尘土——

“我这是又轮空了?”用手腕抹掉站在下颌上混着血的尘土,岳莫隐假意自嘲道,“运气这么好?”

“不是轮空。”居高临下的梅临渊淡淡道,“你跟缚骨打得时间太久了,同期其他考生已经对战完毕了离开考场,没有其他侯备人选能跟你较量了。”

“虽然缚骨在之前的战斗里受了重伤实力下降严重,但即便如此,能跟监考官打到最长时限的,你也是第一个。”

“惊尘不在,其他监考官跟你对战没有意义。”

说话间,梅临渊轻巧地挽过手中的长枪,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岳莫隐走来。

岳莫隐之前还有些好奇,明明风到碗里来和楼致远之间是相互认识的,风到碗里来也是知道岳莫隐和楼致远之间是相互认识的。

但即便如此,这两个人之间还是会以法器为代号相互称呼。

当时风到碗里来给到自己的解释是——谁拿着法器,谁才是法器对应那个人。

这是规矩。

但为什么独独梅临渊不受规矩的约束呢?

岳莫隐第一次从风到碗里来那里得知梅临渊被他们尊称为梅主席的时候就有了这个疑问。

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回答。

因为梅临渊手中握着的那柄长枪的枪杆上,就刻着“临渊”两个字。

用临渊的枪尖点在地面并顺着步行的方向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梅临渊看着岳莫隐手上被缚骨抽得剥落了几层大漆的飒踏评价道:“有意思,我倒是没想过一面盾牌居然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换做是之前,岳莫隐或许还能跟梅临渊就【飒踏·盾部】的用法讨论两个来回。

可现在他实在是快要疲惫到临界点了,若不是有“必须通过考核,不然风到碗里来就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念头撑着,恐怕他已经跪下了。

长出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和炁脉回路中不甚稳定的回荡,岳莫隐又一次沉声道:“请赐教。”

梅临渊也不废话,淡淡道了一句“好小子”便提枪而上。

在临渊一点寒芒重重击打在飒踏的正中央的瞬间,一道宛如从亘古传响至今的长鸣自二者的交接处奏响。

“丘……”

岳莫隐只觉得自己好像影影绰绰地听到了什么。

“岿……”

然而那边梅临渊似乎没有听到任何的东西,操着临渊以连绵不绝的精湛枪法不断地攻击着岳莫隐周身暴露出的破绽。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兵刃相接时候发出的鸣响,岳莫隐确信自己确实是听到了一些声音。

“明明是亲选的继承人,居然只能拿到一半的飒踏。”

“可悲!”

“正手剑部缺位,盾部反挡无力,脚步琐碎松散。”

“判断迟缓慢如龟、炁术僵硬无通变、完完全全不像样。”

“可笑!”

“你以为这样的你还能……”

“杀——死——我?!”

在这一浪更胜一浪的低语中,岳莫隐只觉得全身的炁脉回路都沸腾了起来。

当炁脉回路的激荡程度突破以往的最高界限来到一个全新的境界后,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晕倒了过去。

第88章 那么代价呢? 魏濯淡定道:“我猜一下……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岳莫隐才重新获得了感知。

最先回来的是触觉。

他先是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干燥的环境中,盖着一层薄被的上半身被两指宽的绷带横七竖八地裹了起来。

这些绷带以一种非常规律的节奏向它附近的炁脉回路传输着或冷或热的炁流。

想必是风到碗里来曾经跟自己提到过的愈疗类道具。

大概感知清点了一下自己身上绷带的数量,岳莫隐觉得现在自己跟木乃伊的区别在于自己的下半张脸还没有被完全包起来,留了鼻子和嘴巴两个负责进出气儿的五官在外边。

然后是重新上线的是嗅觉。

正值秋冬, 举办斩妖人考核的这个小城市中弥漫着落叶被暖阳晒至完全干燥后自然碎裂产出的微妙气息。

几天下来, 岳莫隐对这种味道已经非常熟悉了, 甚至还有一点喜欢上了它。

然而如今, 这种气息中混杂了几分肃杀。

毫无疑问,这种肃杀来源于那些独属于斩妖人的法器。

尽管这些法器大多数时间都会被它们的持有者用特质的材料缠紧然后收纳起来, 但那些经年累月的杀戮气息还是会透过层层保护传递出来。

把这听觉和嗅觉两项感知得到的线索结合起来思考,岳莫隐判断自己应该是在一个临时搭建出来的类似于斩妖人专属医院的地方。

最后唤醒的是听觉。

或许是为了透气,岳莫隐床边的窗户开着一道狭小的缝隙。

几段对话便自然而然地贴着墙角爬上窗台然后这条缝隙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

“梅主席也不知道下手轻点,给人家打得半条命都没了快……”

“说实话,换我上不一定撑得比人家长。”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岳莫隐对其中一个声音的音色有些印象,好像是在笔试那天背着巨大剪刀还给自己叠了个纸灯笼的监考官的。

“你们说, 该不会是梅主席对惊尘在裁定审判会上越俎代庖的发言有意见吧?”

这句观点被提出后, 原本叽叽喳喳的监考官群体突然安静了下来。

捕捉到关键词“惊尘”, 岳莫隐当即就有些躺不住了。

他怎么了?什么越俎代庖?他干什么了?又为什么梅临渊会对他有意见?

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末端的肢体, 岳莫隐惊觉自己居然失去了对头部以下身体的掌控。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绷带的作用, 此时他的四肢就像是被压在了泥沙混杂的河床之下完全动弹不得。

这边岳莫隐正挣扎着想要对冲这种束缚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那边一句“明明是人家大公无私秉公执法, 少以己度人了!”就否定了刚刚被提出的可能性。

“如果当真是有意见, 那人家不也是当场就报了?我感觉梅主席这个级别的人,不至于把气撒在人家徒弟身上的。”

“哇,我听说了,那处理方法真是……对于他们这些专家级斩妖人来说也基本上算是顶格处罚了吧。”

如果说之前只是有些好奇和关心, 那么听到现在岳莫隐的心情已经升级为了焦急。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顶格处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其实有点不理解,就算那个考生是沪海区直保上来的,也不至于这么护着吧?对惊尘本人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呵——呵——,这里边要是没点东西我是不信的。”

然而无论上边房间里的岳莫隐心中如何做想,如何想要知道事件的细节,他的想法并没有传递到那几个对话中的监考官脑海里。

大概是因为话赶话说到这里,楼下对话的重点转移到了其他方向上。

“话说,沪海区的那个副主任好像是惊尘的同期吧,他就这么放任……”

就在这句话被那人说出口的期间,一阵富有规律的皮鞋与光滑地砖相互敲击的声响由远及近地朝着岳莫隐所在的房间传来,最后伴随着一声金属锁舌被拉动的声音,一道带着些微水果香气的寒流涌进了这个房间。

“别动了,根据医嘱,你现在得静养。”

果然,是魏濯的声音。

他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因此他的话语也顺着那道窗缝溜了出去,传到了下方那些监考官斩妖人的耳朵里。

原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监考官们瞬间作鸟兽散。

在一道略显刺耳的塑料与地砖摩擦所发出的声响后,坐在为陪床而配备的廉价塑料椅上的魏濯向岳莫隐发出了问候:“先恭喜一下,你成功通过了初级斩妖人考核。”

然而此时通没通过这个什么考核对岳莫隐来说已经无关痛痒了,他最想知道的是风到碗里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当那些人提到风到碗里来和梅临渊为了自己起了冲突时,一种巨大的惶恐钳住了他的胸口。

自己怎么就能这么迟钝呢?

梅临渊那么一个重视自己姿态的人,一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怎么可能允许一个大闹了他所负责内容的人继续参加后续的考核呢?

岳莫隐深谙万事万物都有代价。

那么得了几乎全部好处的自己的代价呢?

“他现在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岳莫隐居然哑了嗓没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话要是暂时说不出来可以写给我看。”感觉到了岳莫隐的坚持,魏濯微微侧目,“现在你已经是注册在案的斩妖人了,被允许在没有普通人的场合里按需使用炁术。”

听他这么说,岳莫隐尝试驱动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炁。

如果说之前他的炁与炁脉回路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滔滔江水与一望无垠的平坦河床,那么现在两者就像是从钟乳石上垂落的点滴露水和它下方极为崎岖且干涸到龟裂的甬道。

云泥之别。

那边魏濯倒也不着急,就在那边等着岳莫隐调整好状态,甚至从自带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出来削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声金属刀刃切入果肉的声音,魏濯淡定道:“我猜一下吧。你刚刚是不是在问惊尘的情况?”

虽然句子是问句不假,但魏濯的语气完完全全是陈述的语气。

就仿佛吃透了岳莫隐心中想一样。

换成是平常,习惯占据强势和上位的岳莫隐非得在深入话题前先跟对方拉扯刺探一番不可。

然而此时他已经没有那种心气了。

如果自己的“运筹帷幄”和“尽在掌握”是搭建在某个人不可言说的付出上,那么自己越是成功,对另一方的伤害就越大。

这与他想要帮对方达成愿望然后让对方感到开心的初衷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着岳莫隐尽可能放大幅度的点头动作,又念及对方在楼家界碑一事上的出色表现,魏濯勉为其难地进行了解答。

“有些事放到台面上总归是不好听的,至少也得师出有名才行。”

“惊尘平日里那么无欲无求,独独这一次展现出了这么强烈的态度,那梅主席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

魏濯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但岳莫隐还是听懂了。

原来打一开始自己就被当成了一个诱饵吗?

把去了核儿切成块的苹果放在一旁的塑料盒里,魏濯自顾自用刀尖叉了一块送到了嘴里。

“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

在魏濯为自己解答问题的期间,岳莫隐勉强地收集到了大概足够自己调动最简单通用炁术的炁。

魏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在哪儿?】几个字借由水汽凭空凝聚在了自己眼前。

是【通用炁术·凝华】的变体,看了谭盛风这家伙教了对方不少真东西啊。

无意于隐瞒这些无关痛痒的信息,他直截了当地交代说:“协助看守楼守贤。等梅主席这边手工,两个人会一同押解楼守贤去司妖监京平总部报到。”

不等岳莫隐再写出什么句子,魏濯突然起了身朝着岳莫隐走了过来。

“先别着急他了,你手机上有人疯狂找你。”说话间,魏濯拿过一台手机用岳莫隐的手指在屏幕中央的光点上按了一下。

伴随着系统自带的解锁声,岳莫隐的手机在魏濯面前一览无余。

魏濯是一个有分寸感的人,所以他只是点开了屏幕上疯狂弹出的弹窗。

【系凯凯呀】发来了99+的消息。

魏濯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可以被称为嫌弃的味道。

“你现在肯定是没法打字消息了,但说话的力气应该是攒出来了吧?我帮你回拨一下?”

岳莫隐又一次点点头。

魏濯从善如流,然后把手机打了外放后放到了的枕边。

“我的老天啊,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有个特别特别幸运的事儿要跟你汇报!”

听着对方的语气,岳莫隐想象到电话那头周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手舞足蹈的姿态。

提起一口气,岳莫隐安排道:“别高兴太早,按照之前会议讨论的规划立刻推进工程,落下的进度一定要赶回来。”

电话那头正打算来上一顿滔滔不绝的输出的周凯顿时刹住了。

这消息是今天自己才从周斯那边得到的,怎么还不等自己说话,那边“散心”中的岳莫隐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呢?

……嘶……该不会?!

他突然以一种超级大的音量质问岳莫隐:“你们俩的秘密行动居然还要跟我放烟雾弹?还当不当我是兄弟了?”

一边旁听的魏濯听着那边周凯聒噪的发言,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

虽然说这么做的核心原因是他的手机上来了不得不单独处理的有关谭盛风调派流程的消息。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再这么旁听下去,他怕自己的大脑就要受到污染了。

当岳莫隐在电话里把事情安排妥当后,周凯那边就挂了电话。

恢复待机状态且无操作的手机自动息了屏。

重新空下来的房间显得是那么空荡。

那么寂静。

使得一旁窗户被从外边轻轻推开的声音格外明显。

第89章 他知道,他还记得 伴随着手中感知到的……

因为视觉被层层叠叠绑在脸上的绷带剥夺了, 岳莫隐的其他的感官便代偿性地被无限放了大。

即便如此,在听到来自左手边方向窗框的滑动于震动声时,他第一时间也只是以为是外边刮起的风带动了窗户产生了细微的移动。

然而紧接着,从同一个方向传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首先传来的是布料相互摩擦的梭梭微响。

紧接着是衣衫内侧被凸起的螺钉勾住, 柔软面料被金属凹槽刮花、表面纤维轻微撕裂产生的沙沙音。

两道极其细微的落地声。

是有人从窗户翻进了房间!

会是谁?!

岳莫隐整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回想着这几天与自己有过交集的人物, 无数的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又被否定。

刚刚难得积攒出来的气力都在跟周凯安排工作的期间消耗掉了, 所以现在无论来人是谁, 现如今动弹不得的岳莫隐都很难有反制的能力。

然而就在他选定了最合适的反制炁术并尝试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中在几近干涸的炁脉回路中凝聚出一丝能量时,几种不应该属于这个场景的声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塑料袋相互摩擦发出的微小簌簌和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的利落清脆。

不知道是店家扣打包盒的水平太差, 还是拎打包盒的人没有分神在意,在一道打包盒上盖和盒身产生错位会发出的咔嚓沉闷声后,被油炸过蛋白质香气和清甜的糖霜味道快速散布在了整个房间里。!

一个略显久远的约定骤然从纷杂的思路中浮现,如闪电般击中了岳莫隐。

【他们说这家私厨还是挺有特色的,刚出锅的炸里脊香软酥脆,手作点心甜度恰到好处,再配上应季的梅子酒更是一绝。】

大概是看出了岳莫隐尝试坐起身来的意图, 翻窗进来的这人发出了一声极为细微的气音。

“嘘……”

这个因为炁面遮掩而显得略微模糊音色岳莫隐非常熟悉。

来人正是当前理论上现在应该寸步不离看守着楼守贤的风到碗里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样?

你还好吗……

就在岳莫隐想要问出那些他当前特别关心的问题时, 他那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左手被对方抬了起。

随后, 几道在他指缝中交叠穿插的绷带被拆分解散, 换了个位置绑了回来。

直到这时岳莫隐才意识到, 之前自己的左手竟被那些绷带限制着一直呈现出一种非常不自然的拱起状态。

当这些绷带被绑到一个更妥帖的位置后, 岳莫隐的左手终于能够被平放在床上, 得到充分的休息。

做完这一切, 来人用手背轻轻贴在了岳莫隐下巴到肩颈部分没有被绷带包裹起来的皮肤上。

“嗯……”

这句低哼中似乎夹杂了一些疑惑。

几个轻触后,接触岳莫隐皮肤的部位从手背被换成了手心。

紧接着,如同春日里冲破河面冰层的第一股溪流那般充满新生之力的炁源源不断地被送入了岳莫隐的炁脉回路中。

原本褶皱龟裂沟壑般的炁脉回路在这股外来溪流的冲刷下变得湿润平缓,然后又变得充盈活络。

大概是有这么一个引子在, 岳莫隐的炁脉回路终于恢复了自我调理的能力。

在擔山劲的作用下,周围环境中的炁悉数被岳莫隐吸纳了进来。

“哎?!”

似乎是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来人发出了一声细小的惊呼,随后立刻主动将体内的炁散发出去填补了由岳莫隐造成的巨大真空。

在此期间,那只手始终稳稳地贴在岳莫隐的下颌位置持续不断地以最恰当的流量输送着炁。

没有半分松懈过。

意识到对方又在帮自己打补丁,岳莫隐立刻主动禁用了擔山劲。

他一边对抗着拥有强大自主性的擔山劲,一边在心中懊恼。

该死的,自己怎么又这样!

怎么就习惯性地把对方的体贴当做理所当然的事儿,然后……

正在恢复气力中的岳莫隐正在规划怎么开口跟对方就整件事的各个环节中自己自作主张的行为道歉,殊不知另一边的人也在酝酿一个想法并且先岳莫隐将想法付诸了行动。

来人非常自然地拾起岳莫隐对侧的右手,仿照着之前的做法将绷带拆了下来。

就在岳莫隐以为对方会像刚刚一样把绷带换个位置重新绑回去的时候,一片物件主动地贴上了自己的手心。

这是什么?

感受着手心中的比例恰好处的水润与温热,岳莫隐有了个猜测。

是……皮肤。

还是一整片光洁细腻的皮肤。

等到拇指偶然触及到一处连绵的凸起,小指勾到几缕发丝时,岳莫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心现在接触着的到底什么。

是一张没有炁面隔断的面庞!

【那等考完试我们一起去尝尝,可以吗?我请客。】

【看情况吧,如果我比较幸运没有被选中去填斩妖人对战的轮空或许就可以……】

确实,来人确实没有被选中去填斩妖人对战的轮空。

所以他是来兑现当初对自己承诺的!

尽管这个承诺没有在两人之间真正地被说出口。

但是他知道!

他懂!

他还记得!

伴随着手中感知到的一处又一处五官的细节,一个相对完整的相貌就那么在岳莫隐的脑海中勾勒成型。

略长的刘海、细而弯的眉、轻薄的睫毛、略显圆钝的内眼角、偏窄的鼻翼、微微上翘的唇角……

一切都那么地符合岳莫隐的心意,好像对方就天然长在他喜爱的每一个要点上。

虽然卸下炁面后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那带着些许湿润的呼气就那么轻柔且直接地喷洒在了岳莫隐的手腕上。

当除视觉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后,仅仅通过那打在自己手腕上的温热,岳莫隐就大概能判断出对方方刚刚说的是什么。

在几番与那呼气的节奏印证后,岳莫隐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被清空了所有的内容,只留下了刚刚时空的切片。

那人在说:

疼不疼?

整个过程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但岳莫隐已经把自己在这个场景感知到的一切深深地刻入了脑海,妥当存放在当时自己第一次感知到对方眼中世界的模样的场面的旁边。

不知何时,魏濯的声音自房间外部的走廊响起,并且越来越清晰。

就像是一个顽童将一块石头抛进了水池一般,房间内旎中又带着几分旖小心翼翼的氛围被搅乱了个粉碎。

“嗯,有关具体文件的起草和派发我会安排的。”

从声量大小来看,此时的魏濯已经在房间十米开外的地方了。

在意识到这点的瞬间,那片温热瞬间脱离了岳莫隐的掌心,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蹿了走。

紧接着那些从岳莫隐右手拆下来的绷带被三下两下缠了回来。

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的岳莫隐试图伸手去留人下来,然后毫不意外地只捞到一阵衣角卷起来的风。

已经将手搭在把手上的魏濯扭身对身边的愈疗类斩妖人吩咐道:“麻烦还是尽量恢复一下这个病人的行动能力,他的社会身份比较特殊不能脱离岗位太久。”

“我们会尽力的,魏主任。”愈疗类斩妖人字斟句酌地回答说,“但这位患者受的伤确实有些重,如果没有特殊手段辅助的话,他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下床。”

魏濯微微皱眉,“一个月肯定不能接受。你说的特殊辅助手段是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提升区域炁量的道具和权限,所以只能委托其他斩妖人主动向这位患者传输一些自己的炁……”愈疗类斩妖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无奈。

在现在这个炁量稀薄的年代里,大多数斩妖人光是攒一点自己的炁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又怎么会愿意去帮助一个为了可能会成为强有力竞争对手的家伙呢?

“如果能找人实施这个方案的话,患者需要静养的时间可以从一个月缩短到三天。”

三天……是个可以被接受的时长。

魏濯当然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办成,但他依然面不改色道:“知道了,我来解决。”

有魏濯这么一点头,愈疗类斩妖人算是便了结了自己的任务,打了个招呼便主动告退了。

然而在正式进门前,魏濯透过门上的窗就注意到了那边宽窄稍有变化的窗户缝隙。

紧接着他就扫视到了那因为某些人走得匆忙而没来及完全藏好的食盒和酒瓶。

想明白前因后果的魏濯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最后只能用笑了一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你调虎离山的计谋有一点高明,但偏偏遗漏了两个最重要的细节。

当前这个区域里,敢顶着被自己抓现行风险也要来探望岳莫隐的人只有一个。

愿意这么大公无私地将自己的炁送给岳莫隐的人也只有一个。

甚至都用不到排除法。

……算了。

多管闲事产生的劳动又不算加班费,他才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走进岳莫隐所在的房间,魏濯伸手把那道开敞的窗缝拉了拢。

“三天后出院,你做好准备。”——

这段时间是施工的黄金期,火力全开的工地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

没了束缚后,七日互娱IP主题|乐园的工程干得是如火如荼。

在得知那棵树是楼家界碑的真实情况后,岳莫隐就私下里单独跟周斯商议过如何将一些可以独立进行的工程进行“预制”的追工期方案。

所以,尽管中间耽误了将近一个月,但整个工程进展的速度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甚至有望提前验收。

一切都是欣欣向好的模样,除了……

第90章 再见一面 “主公,不宜妄自菲薄。”周……

“这么仓促吗?”

岳莫隐看着自己办公室里已经被腾空了的那张桌子, 感觉有点空落落的。

“往常那些考上公务员的员工,无论是什么职位也至少会给一个月的时间交接。但你手上的那封文件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工作日内结束劳务雇佣关系并结清工资。”拿着从冰箱里掏出来的最后一包零食,周凯照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世祖标配的二郎腿, “上边这么要求了, 我还能不放人走吗?”

听他这么说, 岳莫隐便重新将自己手上的那张盖着红头文件的调令读了一遍。

最下方的落款日期是四天前, 也就是他刚从重伤中苏醒的日子。

“这谭总助一走,你办公室冰箱里的零食都没人补货了。”把包装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 周凯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几分怀念。

这对于他这个对外人相当薄情寡义的家伙来说可是极为罕见的事儿。

不过怀念归怀念,有那么一两下得了,日子还是要正常过的。

拿出手机划拉着自己和岳莫隐的聊天记录,他找到了当时几个跟谭盛风并列的总裁助理候选人名单。

思考着这几个候选人最近的工作状态,周凯征求岳莫隐的意见道:“新总助的话,直接沿用上次的侯备人选还是再来一轮笔试?”

把文件放到周凯身边,岳莫隐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短按电源键将半个月都没启动过的电脑开机, 淡淡道:“都不用了。”

其实全公司都知道, 作为一个堪比朱元璋的工作狂, 岳莫隐本身是不需要一个助理来协助他的工作的。

所以之前突然宣布要在公司内遴选一个总裁助理时, 岳莫隐对外宣称的原因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帮自己“稳住做游戏初心”的人。

然而岳莫隐心里非常清楚, 当时自己这么做最真实的原因还是想要把那个神秘员工从公司里找出来。

结果人没给找出来的同时, 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系统带着跑偏到了另一条路上。

距离那只妖兽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日子并没有过去那么久, 甚至从工作日程上来看,公司旗下的游戏们才陆续更迭到下一个大版本。

岳莫隐却感觉恍如隔世。

那句在自己视野里时明时暗地晃了二十多年的【请斩杀一只妖兽】终于彻底消失了,几经变化后,换成了【找齐飒踏碎片并将其还原(1/2)】。

虽然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另一半碎片的样貌和用法, 但依然无从得知它的下落。

但岳莫隐对此并不着急。

在系统的帮助和推动下,他已经得到了很多,并且肉眼可见地在以后能够得到更多。

然而……

岳莫隐回忆着第一次与那人在水库遥遥相见的场景,那一帘月色般轻透的水光就如好似一张薄纱般自此缠绕在了自己的心上。

在之后交集越来越多的日子里,它就那么自然又悄无声息地越裹越紧。

当岳莫隐骤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它钳制住的时候,那薄纱上层层叠叠的花纹已经几乎是嵌在了他的心脏上。

从此之后,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让这些纹路越刻越深,最后如同烙铁留下的印记般永远留在了那里。

就当他以为自己和那层薄纱之间已经相互依存再也不会分离的时候,对方却那么仓促地离开了。

只留下了掌心已经消散开的温热和一个朦胧的印象让岳莫隐久久怀念。

假如自己当时别那么傲慢,愿意听从对方的选择,选择更加温稳妥的方式去解决问题,那么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

看着岳莫隐略显失落的神情和下意识蜷缩起来的手指,周凯把那张已经完成最后使命的纸对折后拿起来扫了扫身边的位置对岳莫隐示意道:“来,坐,我们哥俩谈谈心。”?

依照岳莫隐的经验来看,当周凯开始跟你认真且真诚地跟你掏心掏肺,你最好小心别被他把心啊肺啊全都掏了。

“我是说真的。”感受到了岳莫隐目光中的怀疑,周凯大力拍了两下座位愤愤道:“就当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老同学聊聊天叙叙旧总行了吧!”

岳莫隐这次出行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周的光景,甚至赶不上他去之前国外监督办展花费的时间长,怎么到周凯嘴里就变成“长时间”不见了?

不过……也好吧。

他现在可能或许大概确实需要跟人说说话。

“聊什么?”

周凯故作高深道:“聊你的感情寄托问题。”

岳莫隐当即站起来就要赶人。

他就知道这家伙说不出什么有用的。

然而就在岳莫隐下逐客令的前一秒,周凯用一句话控制住了他的动作。

“不想再见人家一面了?”

……

岳莫隐又坐了回来。

“这员工离职啊,不外乎两个原因。”周凯两只手各比出一根手指,在岳莫隐面前晃来晃去,“要么钱委屈了,要么心委屈了。”

“就不能因为是那边是铁饭碗吗?”岳莫隐向后靠在沙发的靠垫上,略显自暴自弃的说,“总比跟着一个到底能活多久都不知道的公司和一个没有分寸和界限感的上司强吧。”

周凯好像还是第一次从岳莫隐口中听到这人对七日互娱和本人这么负面的评价。

这可不像那个当年把自己按在沙坑猛锤的岳莫隐啊。

“主公,不宜妄自菲薄。”周凯摩挲着手机壳背面的肌理,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臣有一计,决计可令嫂嫂回心转意。”——

嗡嗡嗡——

嗡嗡嗡——

谭盛风手机的骤然震动在这间略显狭小的会议室中听起来显得格外明显。

魏濯咔哒一声把黑板笔盖了起来,看向谭盛风说:“接吧。”

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给自己下套,谭盛风选择动都不动一下。

表现得宛如一只正在发呆的卡皮巴拉。

“短短半小时你来了八百个电话,还坚持不关机。”坐回到座位上,魏濯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清理了起来,“再不让你接,我耳朵都得被震聋。”

再三确定魏濯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允许自己接电话后,谭盛风抄起手机就要往外走。

吹了一下眼镜上的浮灰,魏濯端端补了一句:“就在这儿接。”

从对方那副司妖监人精独有的笑容中,谭盛风解读出来的含义是——让你接电话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你居然还胆敢不让我听到电话的内容?

干嘛啊这是。

谭盛风悻悻坐回到座位上。

在接通电话并打开外放功能的同时,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喊声从他手机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谭总助!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一顿沟通后,谭盛风终于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人如泣如诉道:“现在全公司除了你就没别的人知道这嘉年华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了。”

明明岳莫隐也知道好吧,为什么不去问他啊……

不过想来也是,岳莫隐在公司里的形象其实并没有那么那么好,不少人宁愿拐着弯跟自己这个总裁助理汇报工作都不愿意跟岳莫隐正面交流。

考虑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又考虑到魏濯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谭盛风决定回绝对方的请求。

“可是我已经……”

然而他拒绝的话才刚说出口,另一边就用另外一句话压住了他。

“Plan B!,就当是一个Plan B好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谭盛风的后半句话就被堵了回去,换成了“好吧,我想想办法”。

在对方一阵感恩戴德加猛戴高帽的告别后,挂断电话的谭盛风试探地抬眼望向魏濯。

“内个,魏主任……”

然而不等他说完,魏濯就来了一句“准了。”

问题居然这么轻松地就被解决了?

谭盛风有些错愕。

在他的想象中,这怎么着不得跟过年亲戚给孩子递红包一样你来我往鏖战个三五轮才行吗?

把眼镜架回到鼻梁上,魏濯淡淡道:“你都已经决定好了,回过头来征求我的意见不就是走个过场吗?”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谭盛风开始没话找话。

“话说,梅主席为了帮楼家规划新界碑里的区域内容,已经申请推迟了上京平的时间。这新地块那么大,工作量肯定小不了……”

“梅主席的规划归人家的规划,跟你一个法器都被收了的家伙有什么关系?”魏濯看不下去谭盛风的辣眼表演,主动把话题迁移回到被电话打断的会议主题上,“现在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楼守贤入场后岳莫隐的去向和理由。”

重新拔开黑板笔,魏濯站起身在面前的黑板上的那条时间线的中间位置画了一个问号。

“这个疑问我能在沪海这边给你们压一时,可到了京平那边肯定会被人翻出来。”

被迫跟看守员谭盛风寸步不离的楼守贤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他去了我的实验室,我的系统里有他的访客记录。”

谭盛风和魏濯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由魏濯提出了他们共同的问题。

“为什么?”

复盘了一下当时岳莫隐在自己实验室中的所作所为,楼守贤慢吞吞地说:“如果我的假设没错的话,他应该是为了楼瑞卿前辈的笔记。”

“你是说楼瑞卿那些写满了数据记录的笔记本?”魏濯不明所以,“他看哪些做什么?能看得懂吗?”

“还是有那么1%的内容不是数据的……”楼守贤回忆道,“他当时看到的那本里边好像有关于飒踏的内容。”

“飒踏自丘将逝世后就一直以来都被收在特别区域用于镇压从远古存活至现在的至臻级妖兽-蜃蛤-申楼兰。”魏濯不解,“楼瑞卿的笔记里没道理会有跟飒踏有关的内容吧?”

“我也不知道楼瑞卿前辈为什么会有这种思考,但是在他的设想中,飒踏其实是由两部分组成的。”说话间,楼守贤拿起笔大概在纸面上划拉了几下,勾勒出一组简单的图像。

“其中,这一部分是作为丘岿将军的法器而被大家熟知的飒踏本体。”楼守贤先是在“巨剑”上圈了一下,随后将笔尖点在了另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上,“而这一部分,是他设想中飒踏的补充内容。”

魏濯把纸推到了谭盛风面前,“你怎么看?”

“我……我没什么想法。”谭盛风顿了一下,然后非常自然地摇头,“我一个当助理的怎么能揣测到人家领导的想法呢?”

这话魏濯是认可的,但他对于谭盛风到底是不是真的也认可这句话有着不同的理解。

“你确定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他狐疑地看向谭盛风。

“真没关系。”谭盛风再次强调了一遍,然后当即愤愤不平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魏濯花式转着手里的笔,皮笑肉不笑道:“一个能被人家苦肉计骗回去当免费劳动力的形象?一个明明已经离婚好几年了因为放不下孩子就半夜回去给对方手搓内裤的形象?”

“你!”

听着魏濯的比喻,楼守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感受谭盛风想要刀人的目光后,立刻正色找补道:“我刚刚想到高兴的事情。”

“……哼!”

谭盛风决定做一个有大量的大人,不跟这两个家伙计较。

看着自己手机上刚刚跟自己通电话的人发过来的嘉年华开幕式流程安排文件,谭盛风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如果有一个这样足够体面的告别,就算是自己单方面的,就算对方不得而知,那也是很好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