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救命!” 步美惊慌失措地叫道。
枪筒正抵着太阳穴,小女孩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害怕的,几人怕刺激到绑匪,都顿住了动作。
几道冰冷的目光投来,硬是将劫持人质的犯人吓得咬了下舌头,嚣张的气势也弱下来,威胁的话说得颤颤巍巍。
“总、总之,你们不许动!”
知花裕树冷哼了下。
搞威胁?
好人才会被威胁,像他们这种坏蛋根本不吃这一招。
【短暂强化】技能开启。
挟持吉田步美的劫匪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长相过于引人注目的漂亮男人居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目光左右逡巡。
声音忽然从耳后传来。
“我在这儿呢,你在看哪里?”
伴着嘲讽似的轻笑,知花裕树劈下一记手刀。
完事儿,收工!
昏过去的劫匪两手一松,另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接住了往下掉的吉田步美,原地颠了两下。
“锵锵!知花选手和吉田选手配合完美,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十分!冠军!”
吉田步美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知花裕树对她做了个wink,小女孩儿终于破涕为笑。
知花裕树这一番动作速度太快,两个公安警察和FBI还能跟上他的动作,吃瓜群众们却是一颗心刚提起来,又摇摇摆摆地放了回去。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一个年轻人犹豫着鼓了下掌,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般跟着噼里啪啦鼓掌,伴着几句此起彼伏的“好厉害”“是警察吗”“太厉害了”“看到刚刚那一招了吗,好帅啊”。
刚刚还大叫着“冠军”的知花裕树这会儿却慢慢红了脸,抱着吉田步美挪了两下,藏在离他最近的冲矢昴身后,低下头小声说:“不、不客气……”
瓷白的少年皮肤晕出薄薄的浅红,像只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虾饺。
冲矢昴一下子就感觉到一左一右朝他射来的冷淡目光,分别来自他的前同事波本以及奇怪的邻居圆光树(很明显是假名)。
冲矢昴:“……”
不要因为自己是男同,就看谁都像男同。
自从两年前身份败露后,冲矢昴——也就是赤井秀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得到组织的消息,他对莱蒙以及围绕着莱蒙展开的各种混乱关系的印象还停留在离开组织那时候。
也是在离开组织那个晚上,赤井秀一才意识到,原来琴酒和波本都对莱蒙抱着那样的心思。
波本有那种心思倒是不奇怪,琴酒居然也会这样确实让赤井秀一结结实实惊讶了一番。
那个男人居然也会有爱人的能力吗?
当然,当时卡梅隆猜测莱蒙喜欢他也把赤井秀一吓了一跳。深受美国文化影响,赤井秀一倒没有对同性恋有什么偏见,他只是不想卷入那些一看就很混乱的关系。
不过脱离当时的场景仔细思考,赤井秀一便意识到是卡梅隆想多了。
莱蒙这家伙确实有很多奇怪的不知所谓的想法,但赤井秀一能肯定,莱蒙面对他所表现出的感情肯定不会是爱。
他确实对他很不错,但如果硬要形容,赤井秀一会觉得,最初莱蒙看着他的时候,眼里的情绪更像是——
渴望。
他那时候在渴望什么呢?
几个月前,FBI和CIA达成合作的时候,赤井秀一从基尔口中得知,莱蒙陷入了昏迷,被组织藏了起来。
这次忽然在超市见到他,赤井秀一还挺惊讶的。
至于说同时又碰到了莱蒙的追求者波本,以及疑似追求者神秘邻居,就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这男人确实长着一副魅惑人心的相貌,他叛逃的那天晚上,几个FBI同事只是那么惊鸿一瞥,便不停歇地念叨了几个月。
尽管他们声称只是为了了解敌人。
呵。
冲矢昴很识时务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以免自己被牵扯进追求者们的明争暗斗。
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波本居然还没追到人,看来公安警察的蜂蜜陷阱课似乎学得很一般。
还是说,公安警察已经陷入别人的蜂蜜陷阱,跳不出来了呢?
安室透看着粉褐发男人嘴角露出的浅淡笑容狠狠蹙了蹙眉。
这家伙身上有一股极其令人讨厌的味道,得和小花好好聊聊,让他离这家伙远一点。
不过现在有一件别的事情要做。
安室透回忆了下刚刚是哪个劫匪拿走了知花裕树的项链,朝那人走过去。
起完哄的吃瓜群众们这会儿很有经验地开始了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帮忙守住现场,一部分人合作绑起劫匪,一个人打电话报警,一个人略微犹豫后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个别劫匪似乎伤得很重)。
还有人凑过来问了知花裕树一句有没有受伤。
知花裕树连忙摇头。
那人又问他怀里的吉田步美有没有受伤。
一大一小一起摇头。
知花裕树脸上的热度褪去,把吉田步美放到地上,和小姑娘说了几句话。
事件到此姑且算是完美解决,但知花裕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他捏着下巴沉思。
直到看见少年侦探团凑上去关心吉田步美。
知花裕树敲了下手心。
对了,是那个啊!
是缺了萩和松田说的那个柯南的神奇飞天气球!据说连导弹都能接住的神奇气球!!
小小一个少年侦探团真是卧虎藏龙。
好想把柯南偷走玩几天呀!
忽然后背发凉的江户川柯南:“?”
注意到他表情变化的圆谷光彦:“怎么了,柯南?”
“没什么。”
江户川柯南疑惑地朝投来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对上一双漂亮的宝石般的灰色眼睛。
下一秒,浅金发男人走了过去,灰色眼睛的目光移开,落到男人身上。眼睛微微弯了下。
金发男人低头轻轻捏起他的手腕,将一串手链为他戴上。
那是不久前被劫匪抢走的手链。
金发男人垂下的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水,小麦色和雪白的皮肤交叠,爱意毫不遮掩,江户川柯南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人已经麻了。
第三个确诊患者。
他麻木地拽了拽灰原哀的衣袖,“喂,灰原,你能不能告诉我,知花……”
“不能。”
江户川柯南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锲而不舍,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是能一个劲儿地刨根究底。
“拜托了!要不然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也可以,他是那个组织的人吗?”
被纠缠了好一会儿,灰原哀烦不胜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行啊,可以告诉你,我是他妈。”
曾经的衣食父母怎么就不能算妈了?
江户川柯南豆豆眼:“欸?”
他震惊地发现灰原哀看起来居然挺认真,“……灰原你到底多少岁了?”
“60岁整。”灰原哀抱起手臂,“江户川,麻烦你以后记得尊老爱幼。”
她指了下自己,浅浅一笑,“既老又幼,杀人也没关系,别再烦我了,明白了吗?”
江户川柯南:“……嗯。”
他又往知花裕树那边瞥了一眼,银发少年被金发男人和黑发男人夹在中间,有些茫然地听他们说话,好像一只懵懵懂懂马上要被抓住的小兔子。
江户川柯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打扮成女性的少年被松田警官公主抱抱在怀里的场景……
他现在很庆幸松田警官是爆炸物处理班的,不是搜查一课的,这个场面不会再变得更加混乱。
等等。
现在知花裕树疑似也是组织成员,而赤井先生也曾在组织卧底,而且从刚刚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也认得对方,难道——
“啊,我们不熟。”冲矢昴严肃强调道。
伊达航抹了把脸,“哦,嗯,我知道了。”
接到报警电话,得知这边的超市发生了抢劫案,伊达航就赶紧拉上非常看好的优秀后辈高木涉一起出警了。
赶到现场后,伊达航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干嘛做什么都这么积极,明明刚刚目暮警官都说他有空了,完全可以交给目暮警官的!
谁能想到会在这里忽然碰到老熟人。
那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更何况对方一看见他便很热情地叫着“伊达警官”。
身旁还跟着那位“原配男友”,另一边则是许久不见的同期——许久不见的眼睛快黏人家身上的金发同期。
很遗憾时隔多年的重逢是在这样的场景。
降谷零,你个金发紫眼的家伙也去当小三了?
知花裕树,一款对他的同期特攻。
从一开始的接连震惊,到现在已然麻木。
#白月光他回来了
#替身情缘你别跑
#我要你把肾换给他
……最近不该陪娜塔莉看那么多剧,脑子都看杂了。
总之,景,身为家里唯一的独苗,你千万要撑住啊。
伊达航忽然神色凝重,左右环视全场,试图确认诸伏景光不会忽然从某个犄角旮旯忽然冒出来,也加入抢男友豪华套餐。
景光没找到,倒是对上了那个粉褐发男人的眼睛……镜片。
然后对方就说了那句话。
伊达航莫名地感到欣慰。
……
因为这起意外事件,原本半个小时就能完成的采购硬生生拖到了两个小时。
等简单做完笔录,搜查一课的警察们将犯人带走,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几十分钟前,知花裕树已经向萩和松田发了短信,简单说明了情况,所以倒不必担心晚归的事情。
不过,知花裕树没有说的是,他其实在考虑尽快搬出松田家。
一开始借住在那里只是意外,总不能一直住下去。将来万一自己高级犯罪分子的身份暴露,两个警察可是会跟着倒霉的。
知花裕树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提起购物袋。
转过身,发现小雪莉、苏格兰和波本都看着他。
每个人都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第122章
这个场景似乎很像玩游戏时候会遇到的状况。面前摆着三条线,每条线都会通往不同的未来。
可惜现实并非游戏,知花选手还在沉思,诸伏景光已经主动走了过来,弯腰把他手里的袋子拎过去。
波本也紧跟着过来了,把他手里另一部分袋子也拎过去。
只剩下小雪莉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把薅住江户川柯南的后衣领子,和少年侦探团一起跟着冲矢昴离开了。
也不知道她刚刚到底是想说什么。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从刚刚开始就脸色不太好。”
额头处贴上一只温热的手。
知花裕树掀开眼皮,对上一双关切的蓝色猫眼。
这张脸的易容是他亲自设计的,和苏格兰本人的温和气质截然相反,唯有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框出几分和他本人相似的温柔。
此刻眉头微微蹙着,目光里盛着担忧。
安室透也注意到知花裕树从刚刚开始神色便有些疲惫,只是提了两个购物袋都有些晃晃悠悠站不稳。
“难道是有什么后遗症吗?”金发男人扶了知花裕树一把。
知花裕树摇了摇头,“有点累了而已。”
是【短暂强化】的后遗症罢了,除了身体用不上什么力气外,没有别的问题。
诸伏景光提议道:“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吧,这里离你的别墅很近,你也很久没去过了,要不要去那里休息?”担心知花裕树会拒绝,诸伏景光小声补上一句,“诸伏警官最近也住在这里。”
他记得小树还不知道自己和高明哥是兄弟,所以用了诸伏警官这个称呼。
安室透也听见了这几个字。
他十分疑惑。
能让hiro用诸伏警官称呼的肯定不会是自己,那就只剩一个人了——hiro的哥哥,长野县警察诸伏高明。
安室透倒是记得hiro曾和他说过,知花裕树很小的时候在诸伏家隔壁住,所以和兄弟两个都认识,当年知花裕树被几个神秘人掳走时hiro的哥哥也在现场。
但hiro也说过,小花应该已经失去了那段记忆才对。
那他为什么还会认识hiro的哥哥?
从hiro的语气推断,两个人关系似乎还很亲近。
甚至于知花裕树在听到hiro这么说后很快就点了点头,“好呀,就去那里休息吧。”
安室透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知花裕树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看向金发男人:“安室你呢?也要一起去光家里吗?”
说起来,波本现在知道圆光树就是苏格兰了吗?应该知道了吧?
情报人员不可以那么笨蛋。
安室透看了眼幼驯染的表情,轻咳了下,“……我就不去了,小花你好好休息。”
知花裕树感觉他的反应有些奇怪,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哦。”
发生了抢劫事件,超市也要提前关门。三人走出超市大门,知花裕树冲安室透摆摆手,目送他走远,然后和苏格兰并排一起往别墅那边走。
苏格兰将两袋东西提在手中,又空出一只手扶着走路有些晃悠的知花裕树。
“真的没事吗?”
知花裕树把一部分重量压在他身上,摇摇头,露出一丁点儿笑来。
“没事的,光,你也太小心了。”
唉,光怎么会这么担心他呀,真是让人没办法。
天已经黑了,眼前的路月色蜿蜒。
黑发男人忽然停在知花裕树身前,蹲下去。
“我背着你走吧。”
知花裕树一愣,“欸?不用,我很重的,还是——”
“没事。”两条腿被手一勾,知花裕树软倒在人后背,银发垂下,蹭过男人脖颈。
诸伏景光也露出点笑,微微偏头柔声道。
“以前经常背着狙击枪来回走,你这点重量不算什么,这样走快一些。”
他顿了下,“诸伏警官说不定马上要休息了,你不想早点看到他吗?”
知花裕树这下没了别的意见,乖乖趴了下去,揽住苏格兰的脖子。
……
诸伏高明放下手里的书,轻轻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台灯在桌子上照出一圈亮白的光,将书本边缘也映出毛茸茸的感触。
他拿手轻轻刮了下纸张边缘的细小毛边。
成年人皮肤厚,轻轻刮一下只会留下一道一闪而逝的印记,可小孩子的皮肤嫩,一不小心就会划出血痕。
小时候的知花裕树就算是放在小孩子堆里也是格外嫩的那个。
诸伏高明微微摩挲着手指。
知花裕树从小就格外讨人喜欢,认识还不到一小时,他的父母便俨然已把小不点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嫩生生的弟弟。
而负责照顾弟弟的第一天,诸伏高明便眼睁睁看着脆皮弟弟一头冲进书架里,被一堆倒下来的书砸了个晕头转向,胡乱扒拉的时候一根指头又被纸张边缘划破,渗出一滴滴鲜红的血珠。
人倒是很坚强,一声没哭。
起来拍了拍灰,对着他一下子把脑袋弯到膝盖处软软地开口:“哥哥,对不起,小树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错了。”
诸伏高明当然不会因此责怪他。
哪怕那句话说出了股“我下次还敢”的味道。
他找出医药箱,给人清洗了伤口,小心贴上创可贴,又交代:“小孩子皮肤嫩,容易受伤,你得离锋利的东西远一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诸伏高明没有因为孩子小就改变自己的说话风格,但他等着小树像景光一样吐槽希望哥哥说话正常点。
不过出人意料的,小不点树仰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一字一句道:“高明哥,我喜欢读书,我不觉得痛。我想变得像高明哥一样厉害。”
小小一团孩子还没有他腰高,诸伏高明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喜欢读书是好事。”
小孩子不仅容易受伤,伤口也比成人好得慢一些。
那道被纸张边缘浅浅划出的伤口过了足足三四天才淡下去。
诸伏高明每天都要看一眼,直到痕迹消失才放心。
他的弟弟景光也注意到了好朋友的伤口,每天他给小树涂药换创可贴的时候都要在旁边守着,绞尽脑汁地做些鬼脸哄人开心。
小树也很配合,每次都张着嘴巴笑两下,等景光走开才叹气。
“真是小孩子,太幼稚了。”
那时候诸伏高明只觉得好笑。
在他看来,小树和小景光都是一样的,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都是他的弟弟。
可这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最终却为了救他,在他面前被人掳走,从此杳无音讯那么多年。
诸伏高明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小充电宝——是那个时候小树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他身边没有什么和他相关的东西,只剩这么个有些好笑的礼物在漫长的岁月里聊以慰藉。
他把充电宝拿出来和桌子上的书并排放在一起,盯着它们出了神。
诸伏高明至今也不知道,在失踪的那些年月,小树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那想必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身为刑警,诸伏高明见过的案件很多,其中不乏因为经历太过惨痛而使受害人出现记忆障碍的情况。
诸伏高明无法想象小树也会经历那些类似的事情。
只是一想,便心口胀痛。
他连被纸蹭一下都能划伤,怎么能经受更多的伤害呢?
上天怎么忍心让那么好的人经受更多的伤害呢?
诸伏高明本想着,既然小树已经忘掉那些过去,那就无论好坏,从头再来。
可偏偏就在他下定决心勇往直前,不计后果、不会后悔地爱他时,却从弟弟那里得知,小树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
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诸伏高明心想,似乎他带给知花裕树的永远都是一些不好的东西。
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道被纸张划出的伤口仿佛过了二十多年也未能真正愈合。
他总是在让他受伤。
他告诉小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倘若他便是他的危墙呢?
诸伏高明并不迷信,但十多年找不到小树的踪迹时,他也曾向霓虹的八百万神明许愿,希望能给他抛下些许蛛丝马迹。
在这偌大的世界,那虚无的神明终于又将他的心爱之人送回眼前。
本已够了。
是他贪得无厌,竟忍不住想要摘下明月。
或许不要贪心就好了。
比起自己的那些心思,他更希望小树一切都好、诸事顺遂,希望他的人生不会再遭受任何苦难,或者至少能让他代他受过。
哪怕此后再也无法相见。
“愿保兹善,千载为常。”诸伏高明轻声喃喃,“小树,你还好吗……”
闭了闭眼,将小充电宝放回抽屉,关上台灯。
诸伏高明起身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时针即将指向9,那一行人还没回来。
景光不是会领着一群孩子贪玩的人,诸伏高明有些担心是出了什么事。他走出卧室,拿起落在起居室桌子上的手机看了眼。
十几分钟前景光刚发过一条消息。
[遇到了一起抢劫案,稍微耽误了时间,马上就回去了。——光]
东京的犯罪率确实比别的地方高一些,尤其是米花町。
诸伏高明披上外套,打算出门接一下弟弟。
拉开门,正对上外面刚要开门的人。
微凉的月光照下来,不够明亮,却刚好够人看清眼前。
比梦境更清晰。
更突然。
仿佛虚无的神明再次施舍下一丝怜悯,又让他窥到不可得的一角。
在记忆里生根发芽的银发少年伏在自家弟弟的背上,微微歪着脑袋,从诸伏高明的视角,只能看到柔软的银发,合拢的银色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
合着眼的时候那么安静漂亮又乖巧。
——你从哪儿把人偷出来的?
诸伏高明想问。
好在他的弟弟没有放任他的思维继续发散。
“高明哥,”诸伏景光压低声音说,“他睡着了,我们先进去吧。”
第123章
【短暂强化】的副作用是会让人进入三天的虚弱期。
受副作用的影响,知花裕树在半路便趴在诸伏景光的后背睡着了。
不知道是何时到了目的地,也不知是何时被人放在了床上,只是沉沉地陷入了黑色的梦境。
梦里一片血色,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心里蓦然生出几分茫然无措和浓重的恐惧。
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吗?
“喂,往这边!”有人在说话,手里拿着一把枪。
一晃眼,那把枪到了他的手里。
他对着人说:“你走吧,我会死在这里。”
死亡。
哲学家们在书本里探讨这个概念,从苏格拉底到列维纳斯……知花裕树最喜欢的有关死亡的论述,来自兔国的古哲学家。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他并不十分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最初从高塔之上一跃而下时,脑海里浮现的正是这一行字。
他死了,然后又活了。
黑暗中,知花裕树倏然睁开眼,沉沉地喘了几口气。
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米花町别墅的卧室。不知道此刻是几点,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知花裕树有些不习惯这样。
以前还在当死活人的时候,晚上系统把能量供应降到最低,就算地震来了也没法把他惊醒,几乎没有这种在夜深人静时忽然醒过来的体验。
附近远离主干道,连车辆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可怕,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一般。
知花裕树揉了把脸,自言自语道:“去喝点水好了。”
气候好像有点奇怪,夏日的夜晚居然有几分冷意。
知花裕树随便披了件外套开门,木门微弱地发出了吱呀声。通往厨房的路会路过起居室,知花裕树惊讶地发现起居室里透出了微弱的光线。
似乎是有人。
好奇心驱使,他推开一点门缝。
茶几上亮着一盏装饰用的小夜灯,黑发男人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搭在膝盖处,微微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他抬头朝门口看过来,随即一怔。
短暂的沉默后,他叫了他的名字。
“小树。”
几个音节在唇舌间轻咬而过,似乎有几分缱绻的味道。
“高明哥,你还没睡吗?”知花裕树推开门走进去。
他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见诸伏高明,没想到居然半路睡着了,太丢人了。
他停在诸伏高明身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好、好久不见,高明哥。”
嗓音紧张得微微绷了起来。
诸伏高明眸色深沉地看着他,轻声道:“好久不见。”
知花裕树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到黑暗里,看诸伏高明没有反对的意思,慢慢试探着在对方身边坐下。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动,诸伏高明克制住动作,敛眸低低地问:“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知花裕树愣了一下,没想到诸伏高明也知道他之前昏迷的事情。
大概是苏格兰告诉他的吧。
这样也好,就不用特意找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联系对方了。
“也才醒过来了一个月多一点点而已。”
知花裕树做好了会被诸伏高明质问为什么醒过来却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的准备,狡辩……不是,解释的话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贪玩而已,他绝对没有忘记高明哥。
这不一听苏格兰说他在这里,马上就过来见他了……半途睡着那也是意外罢了!
出乎意料的,诸伏高明只是“嗯”了声,便抛开了这件事,转而问他:“是不是睡得不好,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知花裕树不想让他担心,赶紧摇头,“没有,睡得时间太多了而已!”
小夜灯照在灰色眼眸的眼底,乖得不得了。
诸伏高明叹气,“做噩梦了吗?”
知花裕树:“!”
高明哥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会读心术吗?
“好像是,我其实记不得梦到什么了。”知花裕树捂着心口,表情茫然。这倒不是在说假话,他确实不记得都梦到什么了。
“现在还不到两点,时间还早,你还能再睡会儿。不介意的话,我坐在旁边陪着你。”
诸伏高明不知道导致知花裕树昏迷近两年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可以探究的领域,只是凭着质朴的想法,知花裕树在他眼里还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得好好休息才行。
知花裕树这会儿确实很不想自己一个人,忙不迭地点头。
等躺回还带着余温的床上,知花裕树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一截雪白的手腕晃来晃去,“高明哥要一起睡吗?”
说着这样的话,那双眼还无辜地眨巴着。
好像……对可能会导致的那些后果缺乏概念。
诸伏高明很是无奈。
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会对他产生最不堪的欲望,想要将他不留一丝缝隙地占有的男人。
竟然就这么不设防备地发出邀请。
这样的念头刚刚冒起,诸伏高明又想起那声对自己的质问。
倘若他便是他的危墙呢?
假如他的靠近确实会给小树带来不幸呢?
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说出来怕是会成为大和敢助三年的笑柄,可放在小树身上,他有些不敢去赌那个万中有一的可能性。
自己怎么样都好,可他再不想让小树受到一点伤害了。
小树是他这么多年的人生里唯一喜欢的,而且正在爱着的人,再怎么珍惜都仍觉不够。
诸伏高明起身给知花裕树掖了掖被角,微微沙哑着嗓音说:“我不困,在旁边陪着你就好。”
知花裕树的一只手还露在外面,掌心向上,微微摊开。
诸伏高明的目光落上去,出了神。
这只手正是小时候在书架前被划破的那只手,那道曾被纸张留下的血痕自然早就消失不见,可看上一会儿,又会错觉血珠正再次汩汩冒出。
诸伏高明忽然想到。
他还没问过小树,疼不疼?
在那些他不曾参与过的岁月,做噩梦惊醒的时候,会有人陪着他吗?
诸伏高明的目光太过专注,令人无法忽视,知花裕树奇怪地跟着看了眼自己的手。
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
知花裕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短暂强化】的副作用又开始起效果,他打了个哈欠,合上眼,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晚安”。
循着声音,诸伏高明的目光终于从手心上移,落到知花裕树的脸上。床头的夜灯浅浅映亮了他的轮廓。
银发柔软地垂落,雪白里透着一丝薄红的脸颊被枕头挤得微微鼓起来。
就这么看着,想要吻下去的冲动便烧得人心口疼。
指尖掐住掌心,疼痛带来清醒。
偏偏这时候知花裕树又忽然睁开了眼。
闪烁着淡淡微光般,漂亮得更胜星空。
他微微抬起一点脑袋看着他的方向,小声询问。
“高明哥,我可以要一个晚安吻吗?”
诸伏高明以前曾和自家弟弟说过“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以此劝诫他要懂得克制与节制的道理。
身为哥哥,他自然也一直都在以身作则。
可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
越是努力克制,爱越是肆意疯长。
诸伏高明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下杂乱的心跳,关上了床头的夜灯。
骤然的黑暗剥夺了视线,知花裕树以为这就代表了拒绝。
有些失望地合上眼。
温热的感触却准确地捕捉到额头,手指也被捕获,彼此交叉相扣。
知花裕树怕惊走这个极轻的吻,忍耐住想动弹的冲动。
于是这个吻真的如他所愿,停了很久。
久到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捕捉到些许模糊的轮廓。
嗓音喑哑地贴着耳廓响起。
“晚安,做个好梦。”
……
出于卧底时养成的习惯,诸伏景光的睡眠很浅。门外出现微弱的响动时,他便醒了。
诸伏景光的卧室和知花裕树的卧室离得很近,他听出那是知花裕树的方向传来的声音。
拉开房门,恰好看到银发少年的背影。
诸伏景光跟上去,看着知花裕树进了亮着灯的起居室。
走廊没有灯,仅有窗口透进的月光映出些许光亮。诸伏景光站在黑暗里,盯着那道没有合上的门出了神。
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从门里传出来。
门里门外,仿佛遥远的两个世界。
诸伏景光心想,会在这时候待在起居室的只有哥哥了。
回来的路上,发现小树在自己后背睡着的时候,第一时间浮现在诸伏景光心头的,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窃喜。
这实在没有道理。
他拿哥哥做诱饵哄着小树回到这里,可心底里,他原来并不想让小树见到哥哥。
哪怕只是晚上一会儿也好。
至少今天,是只属于他的重逢。
诸伏景光想不明白。
哥哥明明知道自己从小就很喜欢小树,在误以为他是女孩子的时候还一心想要让他做妻子,为什么还会喜欢上小树呢?
那样理智冷静的哥哥,难道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吗?
他故意给哥哥看安静趴在自己后背睡觉的小树,故意在哥哥面前展示小树对他的信任和亲昵……
那么聪明的哥哥肯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哥哥会生他的气吗?
现在这样做,是在生气吗?
不,是哥哥的话,就算生气也不会将小树牵扯进来。
哥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喜欢小树。
像他一样,他们都喜欢小树。
这样广阔的世界,偏偏喜欢上一个人。
诸伏景光微微垂眸,黑发从额前滑落,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里面的人要出来了,他下意识闪身躲在一旁,藏在黑暗里,又失了魂一般跟到卧室门外,看着两人进去,关门。
一秒,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没有人再从里面出来。
蔚蓝澄澈的眼底逐渐翻涌起深沉的墨色,诸伏景光忽然有些恼恨自己过于敏锐的听力。
要是没有听见声响就不会跟出来看了。
那样。
就不会翻涌起这样剧烈的,快要将他溺毙的——
嫉妒。
第124章
知花裕树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直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依然很清晰地残留在脑海中。
梦里的他是个小孩子,和诸伏一家是邻居,他很喜欢邻居家的哥哥诸伏高明,每天巴巴地跑到对方家里找他玩。
有时候还会等在路口翠生生的还未开花的樱花树上。
知花裕树没有经历过这段事情,可这些梦境清楚得好像回忆一般,太过真实。
或许正是这具身体的记忆,来自原本的那个早就死去的知花裕树,因为他的精神正逐渐和新的修复好的身体彻底融为一体,才逐渐触发了这些原本并未被系统开放给他的记忆。
这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如果梦境里的内容是真实的,那岂不是说高明哥真的有一个弟弟?
知花裕树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他记得梦里高明哥的弟弟好像叫什么光……叫景光来着……
是很可爱的小男孩。
长着一双漂亮的蔚蓝色猫眼。
等等,蔚蓝色猫眼?
那不就是苏格兰的等比例缩小版吗?
知花裕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惊醒了靠在旁边沙发上支着脑袋闭目养神的黑发男人。
诸伏高明一晚上都没睡,就坐在知花裕树身边安静守着他,感觉到他被梦境困扰的时候就低头吻一下他的额头。
意外的很有用,紧绷的身体总是会很快放松下来。
临天明的时候,诸伏高明才挪到沙发上,合着眼睛养了会儿精神。
虽然一夜没能休息,一睁开眼,黑发男人的眼睛仍旧清明冷静,不见一丝疲态,玉一般的皮肤被朝霞映着,格外白皙。
知花裕树自己就是个很白的人,不管和谁站在一起都会将对方衬得黑上几分。诸伏高明是难得的与他肤色比较相近的人。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知花裕树没想到诸伏高明就这么守了自己一晚上,怔了下,“没事。”
对方不放心,来来回回将他看了几遍,确认他确实没什么事才放松下来。
知花裕树忽然产生了一个问题。
高明哥对他这么好,到底是因为原本那个知花裕树,还是现在这个知花裕树呢?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个疑问,却是头一次,有些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白皙光洁。
而梦境里,小知花裕树的手似乎曾受过伤。昨天晚上,高明哥看着他的手时,是在想这件事吗?
“到底怎么了?”诸伏高明轻轻捧起了他的脸,“心情不好吗?”
“没有。”知花裕树马上回答,他笑了笑,“是在想一些无聊的问题啦。”
房门被敲了两下,传来模糊的苏格兰的声音。
“小树,起床了吗?早饭已经好了。”
知花裕树连忙应了一声,“起床啦!”
“介意我进来吗?”
问是这么问,苏格兰却没等他回答便拉开了门,随后顿了下,“原来高明哥也在啊。”
诸伏高明很淡地蹙了下眉头。
知花裕树从床上下来,左右看了看,对着苏格兰摇摇头。
“不介意。”
……
苏格兰也称诸伏高明为高明哥欸,他该不会真的是对方的弟弟景光吧?
知花裕树捏着下巴沉思。
虽然早就识破了苏格兰的卧底身份,但他从来没想过要询问对方的真实姓名。如果他问的话,苏格兰大概会愿意告诉他。
只是没有必要。
他毕竟是组织成员,如果他知道了苏格兰的真名,难保不会因为什么意外将这个名字泄露出去,给对方带来更多麻烦。
不过在波本的梦里,他记得波本确实这样称呼过苏格兰——
“景。”
所以苏格兰果然就是诸伏景光吧。
名侦探树真是太聪明啦!
嘿嘿。
忽然发现这个秘密提醒了知花裕树一件事。
早饭过后,诸伏高明要去警视厅工作,家里只剩下知花裕树和苏格兰两个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花裕树感觉苏格兰一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叫了两声“光”,对方都没什么反应。
“Hiro。”知花裕树拿出杀手锏。
诸伏景光蓦然回神,愣住了,“小树,你……”
恢复记忆了吗?
知花裕树两手托着下巴,弯起眉眼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没想到被我识破了你的真实身份吧,苏格兰,这就是推理。这双眼已经看破了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真相,你就是高明哥的弟弟景光!”
诸伏景光:“……”
其实他也没有非常刻意地在小树面前隐藏自己和哥哥的关系,但也没想到时至今日小树才发现两人是兄弟。
原来没有恢复记忆啊。
算了,这样也好。有了那段记忆,小树说不定会更喜欢哥哥。
只是很短地沉默了下,诸伏景光马上收回思绪,说:“不愧是组织的未来新星莱蒙,果然深不可测。”
知花裕树:“……”
明明推理出了这么了不得的真相,也被很捧场地夸了,怎么会毫无爽感?
知花裕树挠了挠脑袋,“算了,我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想和你说——”
“光,你可以恢复自己本来的身份了!”
这下诸伏景光是真的愣住了。
“当初约定的时间是五年,现在虽然还没到,但已经没有必要了。其实这件事在我昏迷前就想要告诉你的,结果又耽误了这么久,对不起。”
知花裕树的目光描摹着诸伏景光易容后的模样,轻声感慨:“虽然是我亲自设计的脸,但果然还是更喜欢苏格兰本来的样子。”
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诸伏景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知花裕树问他:“做回公安警察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吗?”
诸伏景光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给他生出忐忑的时间。
“当然是。这一生我都会是你的……朋友。”
倘若爱人不能够。
便当作朋友。
……
说要恢复身份,却也不是让诸伏景光撕下面具,跑到警视厅的楼下大喊一声“我回来了”就能简单结束的事情。
公安警察出了名的心黑,诸伏景光这三年的空白如果解释不清,轻则一辈子再难升职,重则会被当作背叛扔进监狱。
这一点早在当初提起这个易容计划时,知花裕树就考虑到了。
他把苏格兰当作挚友看待,无论如何也不会救了他的命,却毁掉他的前途。
早在三年前苏格兰“死”去的时候,知花裕树就安排了自己信得过的医生开始按时间半真半假地伪造数据。
这样公安如果去查,就会发现苏格兰当年只是受了重伤,被组织秘密安排在地下医院养伤,因为伤势过重,持续昏迷了两年多,近几个月才开始逐渐恢复。
然后在他这个有药可救的组织成员帮助下成功逃了出去。
苏格兰在他的医院给他打了三年工,对那里很了解,公安问起细节也不用怕。
完美!
知花裕树先去了趟医院,和当初负责此事的医生重新对接了一下,确认该伪造好的东西都伪造好了,放在不会被轻易找到,但也不会找不出来的地方。
这些东西不能直接递给公安看,得让公安自己发现,这样那些心眼像蜂窝煤一样的公安警察才会相信。
准备万全,只要公安警察不是每个都像波本那么难对付就不会有问题。
晚上回到家,知花裕树详细地和诸伏景光分享了他的计划。
而如果不是亲耳听着知花裕树同他交代这些事情,诸伏景光都没想到他居然悄悄地为他考虑了这么多这么细,甚至是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诸伏景光成为公安警察并不是为了什么前途,他只为自己心中的正义。
对于可能会接受的层层审查,他早有准备。
可他不在乎的前途,知花裕树替他在乎了。
诸伏景光没忍住将银发少年紧紧抱在怀里,脑袋低下去贴着颈窝轻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小树……”
知花裕树被过于用力的怀抱勒得有些肋骨疼,副作用还没过去,他使不上力气,也挣不开,小小地蹭出一点呼吸的余地。
话说苏格兰的胸肌还是这么软呀。
稍微走了下神后,他茫然开口:“按、按我说的办?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湿漉漉的气息贴着耳后,手指插进发间,一声很轻的叹息烫得耳廓发软。
诸伏高明刚好在这个时候回家了。
知花裕树正对着玄关,看着黑发男人开门,进来,顿住脚,安静地看过来。
“光……景光……”知花裕树拍了拍诸伏景光的后背,试图让对方松开他。
诸伏景光应该有听到开关门的声音才对。
但他还是更紧地收拢了怀抱,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里。
“小树,我是想说——”
“喜欢你,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知花裕树隐隐感觉诸伏高明和诸伏景光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
上辈子在肉文世界他曾有过被兄弟俩同时占有的经历,但那些扭曲的经历显然无法为现实的世界提供帮助。
他有点慌。
看着哥哥忐忑地叫了声“高明哥”。
诸伏景光这时候放开了他,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说:“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知花裕树又把目光移到弟弟身上,摇摇头,“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诸伏高明没有对两人刚刚紧紧抱在一起的动作做出任何反应,如常地走进来,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兄弟两个的目光都落在知花裕树身上,并没有侵略性,却让他无端生出一种正被两道目光一点点剥开的错觉。
身体本来就发软,这下更是有点颤了。
太奇怪了。
“让光给高明哥解释吧,我困了,先去睡了!”
#逃避虽然可耻,但一定有用!
知花裕树也不确定苏格兰是否想让自己哥哥接触到有关组织的部分真相,站在他的角度,自然是希望高明哥离得越远越好,所以才刻意挑了高明哥不在的时候和苏格兰解释这些。
至于苏格兰要不要选择告诉哥哥,这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了。
知花裕树逃回自己的卧室。
萩和松田那边他已经说过最近要回家住了,没有问题,手机里的定位也已移除,不过还得再挑个时间去把葡萄酒接走。
知花裕树换上睡衣,窸窸窣窣上了床。
睁着眼。
睡不着。
沾床就睡的人竟然也会有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时候。
他有点怕继续做梦。
和系统聊了会儿天,系统犹豫着建议道:[要我在你的脑子里多加一道防护吗?那样就不会再做梦了。]
知花裕树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用了,会做噩梦也挺好的。]
只有活人才会做噩梦,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是奢侈的享受了。
[阿统,能念书给我听吗?]
梦里,诸伏高明就会给那个知花裕树念书。
绝对没有嫉妒的意思,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房门响了两下。
正在等系统挑书的知花裕树抬眸看了眼,微微支起身子。
“请进。”
诸伏高明端着茶盘走进来。
“怕你睡不好,给你煮了杯安神茶,喝点再睡。”
安神茶里放了玫瑰百合和桑葚,喝起来甜甜的。
知花裕树端着水杯喝茶,诸伏高明便在旁边垂眸看着他。
银发长了不少,低头的时候会滑落,他抬手帮人拢到耳后,如同水一般的触感,不由顿了会儿。
手下的耳朵慢慢染红了些许。
银发少年掀开眼皮看了看他,眼底藏着千千万万闪烁的星辰,“我喝完了。”
唇瓣润了一层水渍,饱满欲滴。
像熟透了的樱桃,仿佛咬一口就能爆出甜甜的汁水。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逐渐染上浓重的墨色,直到眼前的银色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诸伏高明倏然惊醒,别开目光。
心里有些懊恼。
又在小树面前失态了。
他身体刚好,还不知道有没有残留什么后遗症,自己却尽是想些这种东西。
知花裕树被诸伏高明看得有些害羞,但并不讨厌这样的目光,对方忽然移开,反倒有些失望。
他看着诸伏高明又从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茶盘里拿起什么东西。
是一本书。
知花裕树呆住了。
诸伏高明同他解释道:“我想试试看,在旁边念书给你听,你会不会能睡得更好些。”
喜欢听书助眠,这是知花裕树小时候的习惯。尤其是他的声音,对于小裕树来讲,已经和安眠药的功效没什么区别了。
少年时的诸伏高明也曾为此万般无奈。
可现在想来,要是能让小树睡得好点,自己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不过人毕竟长大了,诸伏高明不确定这一招是否依然有用。
也许习惯早就变了。
相隔的时光漫长,足够变得不再了解对方。
知花裕树好久都没说话。
诸伏高明没敢再看他,只是微微垂眸,冷静地说:“如果你觉得会被吵到……”
银发少年忽然从床上跳下来,到了他面前,拉住了那只拿书的手。
雪白的双脚踩在地上,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冲动意气。
“高明哥,我们做吧。”
第125章
知花裕树没办法告诉诸伏高明自己并不是他少年时就认识的那个知花裕树。
从对方的视角来看,他们确实是一个人没错。
长着同一张脸怎么会不是一个人呢?
没有关系,他不会因此怪罪高明哥。
那个知花裕树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高明哥面前的就是他,听到高明哥告白的也是他。
他可以重新和高明哥一起创造更多更多的记忆,然后把以前的那些全部覆盖掉。
知花裕树才不会做别人的替身,哪怕那个别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自己。
高明哥那么喜欢他,只要他们做了,一定能成为高明哥新的印象最深的回忆。而且身为肉文男主,他所掌握的技巧足够让高明哥舒服到想忘都忘不掉。
睡前读几句书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高明哥会爽到根本不再记得那些。
所以——
“高明哥,我们做吧。”
他沉沉地重复道。
诸伏高明被知花裕树忽然冒出的暴言吓了一跳,好在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稳住了神情,没有进一步失态。
终于又将目光上移,落到那张极好看的脸上。
知花裕树自己大概是不知道的,说着大胆而奔放的话,他眼睛里透出的目光却摇晃着轻柔的悲伤与难过。
他惹他伤心了吗?
诸伏高明肯定不会同意这种明显非冷静状态下的邀请,可是发出邀请的是知花裕树,拒绝或许会让他多想、忐忑。
尤其是在他情绪似乎不太对的情况下。
甚至可能会让他误会他没有那么喜欢他。
做出这种邀请,哪怕是冲动之下的邀请,对小树而言,一定也很需要勇气。
他正在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地藏匿他的恐惧。
诸伏高明在心底轻声叹气。
小树其实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更敏感,他能看到世界上最微小的善意与温暖,同样的,一点小小的刺也能让他受伤。
虽然没想明白是哪里做错了,可他已经惹他伤心了,不能再让这双眼真的蓄起泪水。
他永远不会推开他的。
他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给他。
于是诸伏高明把手里的书放回桌子上,把银发少年微微抱起,让他踩着自己的脚,继而一只手搭在他腰上压向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掐着下巴抬起来,低头吻上去。
“唔……”
感觉到怀里人的顺从与配合,那只手缓缓下移,贴着脖颈、脊椎往下,一点点安抚性地抚摸后背。
夏天的睡衣薄,隔着一层布料,手指的热度几乎没有阻碍地传递到皮肤上。
一下一下。
知花裕树的身体被揉软了,靠着腰间那只仿佛早就有所预料的手支撑身体。
口腔被温柔地填充、塞满……玫瑰和百合的香气缭绕在交换气息的间隙,从嘴角溢出的水渍很快被卷走,吞咽。
“去……去床上……”
腿软得站不稳,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音调黏糊糊地搅在一起。
亲吻的动作停了下,知花裕树似乎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气,随后被抱起来,放在床上,吻紧接着又落在鼻梁、唇瓣、下巴、锁骨……
身上几乎被吻了个遍。
……还好没有被拒绝。
发出邀请之后,知花裕树很担心诸伏高明也会用他还不懂得爱,还没有真的爱上他这样的道理拒绝他。
那太犯规了。
干嘛总是对肉文男主提这么高的要求嘛!
知花裕树觉得,自己现在不再排斥这种事,还敢主动邀请已经很了不得了,总是被拒绝,他也是要面子的。
不过后续的进展和他的计划有些许不同。
知花裕树忘了【短暂强化】的副作用尚未消失,本来手脚便不大能用上力气,被亲了之后更是软得动弹不得。
还说什么要让高明哥爽到根本不记得那些,他现在被吻得呼吸紊乱,浑身都湿漉漉的,从眼睫到指尖都在发颤。
真不妙啊……
他好像变得敏感了。
“唔……高明哥……”
诸伏高明明显对这种事也并不熟练,吻得深入时箍住他腰的手不小心力道重了些许,微弱的疼痛从腰侧传到四肢百骸。
竟带来几分熟悉感。
比起那种被吻得轻飘飘如同飘在云端随时等着坠落的奇妙感触,纯粹的痛和激烈的爽更符合知花裕树记忆里的床上体验。
他的忍耐度很高,不想表现出来的时候,是不会被看出来自己在痛的。
可诸伏高明仿佛确实有读心术,很快就放轻了,继而安抚性地吻过被捏青了的地方。
雪白的皮肤太容易留下痕迹了。
知花裕树感觉自己很没出息地前前后后都湿了。
他身上有些历史性遗留的旧伤痕,修复身体并不包含祛疤这么一项,抽奖池里抽出的身体乳倒是能祛疤,可他一年也用不上几次。
那些伤痕也就一直留着。
主要集中在后背。
诸伏高明伏在他身上吻那些伤疤。
这些伤疤也是属于那个小树的,知花裕树不想让高明哥亲这些,微微扭头看过去,“不要亲……”
眼眶有些微红,很委屈的样子。
诸伏高明喉结滚动,放过了那些伤疤,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
知花裕树惊了一下。
好大,好烫。
高明哥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以为他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他全程都没怎么服务对方,只是躺在那里被人亲得哼哼唧唧。
所以只是亲他也能动情成这样吗?
高明哥果然很喜欢他。更喜欢他。最喜欢他。
还以为这个姿势会被直接挤进来,知花裕树也做好了承受的准备,虽然有点大,但努努力可以全部吃下去……身后的人却按住了他的动作,低头轻轻亲吻他的肩膀。
“哈……”
身体过了电一般,他能承受住强势的直接侵入,却似乎受不住落在肩头的轻柔啄吻。
伴着湿黏的吻,掐着腰的手落到前方。
雪白的脖颈不由自主仰了起来,好像是迫不及待要把自己送入狼口的小羊羔。
诸伏高明从善如流地含住了他的喉结,感觉到掌下的身体一阵阵的颤动、哀鸣。
他确信,知花裕树这会儿早把伤心忘到了脑后。
勾了勾唇角,眸光温柔地看着怀里的爱人,汹涌的动作变得平稳,最后安抚性地吻了下逐渐受不住、耷拉下去的眼皮,沙哑着嗓音道。
“晚安,今天也做个好梦。”
知花裕树累得睁不开眼,邀请没有被拒绝,却全程失控,说是做了,可又没有真的做到那一步,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只是被弄得很舒服。
……可没有进来,又感觉差了点什么,依然在云端飘着,落不到地上。
所以这对吗??
累得没法再去细想,脑子里只剩最后一个念头。
*成那个样子,高明哥真的不需要处理一下吗?
……
虽然知花裕树已经把大半的事情处理好了,但要顺利恢复身份,需要诸伏景光亲自处理的事情也有不少。
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的要忙,还要和圆光树这个身份彻底切割开,诸伏景光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再待在米花町这边了。
离开前,他想和知花裕树简单道个别。
一向喜欢早起的人偏偏睡了个懒觉。
诸伏景光等到了十点,人还没起床。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终究是轻轻拉开了房门。
床上的人好端端躺着,睡得很熟。
有点热,额头的汗浸湿了鬓角的银发,身上的薄被子却仍捂得严严实实,热成这样也不知道掀开一点。
诸伏景光失笑,坐在床沿轻轻地把闷得人脸颊快要熟透了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动作忽然一顿,蔚蓝的猫眼里顿时染上一层浓重深沉的墨色。
手指轻轻触碰着锁骨处留下的红痕。
睡衣的领口偏大,稍微翻了一点身子便歪下去,将一边的肩膀露出一半,那连绵的红痕也半遮半掩地露出一半。
诸伏景光都能想到这些痕迹是如何被留下来的。
又嫩又软的皮肤,亲吻的时候很难停下来吧。
难怪哥哥今早出门前看着他的目光那么奇怪。他还以为哥哥是担心他会遇到麻烦。
出于谨慎,诸伏景光没有将接下来要做的事全部告诉哥哥,但是也透露了自己要恢复身份的打算。
哥哥怎么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他把小树带回来的,怎么可以……
他们已经做了吗?
身上的皮肤被薄被和睡衣严严实实挡着,看不到下面的景象。
睡到了这个时间很可能是累坏了,哥哥就算再喜欢小树,也不了解他的身体情况,说不定有什么地方没有注意到就伤到了小树。
他应该好好给小树检查一下才对。
有没有做都无所谓,不能让小树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光?”知花裕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从床上坐起来。
最近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害得他睡不好。昨晚上终于一夜无梦,不由得多睡了会儿。
结果一醒来就看到苏格兰脸色沉沉地站在床侧,被他一叫如梦初醒般抬眸,表情显出一丝懊恼与窘迫。
顿了下,朝他看过来,又变成有点控诉和委屈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知花裕树努力想了个比喻。
仿佛中年男人发现自己早就欲求不满的妻子终于出轨然后捉奸在床的表情。
他刚刚好真的还在床上。
然后昨晚还真的和高明哥……
知花裕树有点心虚,挠了挠鼻尖,“有什么事吗?光,你今天不是该去处理恢复身份的事情了吗?”
苏格兰今天没有戴易容面具,露出了原本属于他的那张脸。
这么一看,兄弟两个果然长得很像。只是哥哥的皮肤更白些,而弟弟因为工作的原因身材更强劲。
“小树,我想……或许我可以……”
继续作为圆光树陪在你身边。
知花裕树眨巴了几下眼睛等着下文。
看着这样的目光,后面的话就没办法说出口了。
小树为他做了这么多,考虑了这么多。公安那边的工作也耽误了这么久,如果这时候后退,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没什么,只是想来跟你告个别,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会忙得没时间来看你。如果需要帮忙,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