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高明:“……”
连上原都被敢助这家伙带坏了!!
……
另一边,研究所病房。
知花裕树放下手机,跟系统商量使用修复仪器的具体时机。
所谓的仪器其实只是一枚戒指,戴到手上就能自动锁死,不用担心昏睡中被人取下。但即便如此,长达一两年的昏迷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不过幸好有系统在。
如果有万不得已的情况,系统可以帮忙关掉仪器,把他叫醒。
但这个修复进程一旦被打断就没办法再接上了,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让这种情况发生。
一人一统讨论着讨论着,话题拐到了今晚吃什么上。
决定了晚上要吃意面后,【NPC心愿手环】又蹦出提示。
[太好了!您帮助NPC实现了她的心愿,获得了一次向先知之魂提问的机会。]
看来是莱伊成功逃脱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宫野明美的耳朵里。
知花裕树当即消耗了这次提问机会,向先知之魂询问了下一个宝物的出没地点。
[今天下午8点04分8秒,东京多罗碧加乐园门口西边第三棵树上。]
居然就是今天!
现在是下午1点多,距离预告时间还有6个小时,从这边赶到多罗碧加需要1个小时左右。虽然四肢用不上大力气,开车还是没问题的,知花裕树在脑海里删除掉了把黑或者波本叫来陪他的选项。
至于雪莉,她还是不能开车的未成年。
知花裕树又睡了一觉,下午5点的时候爬起来换衣服,之前那身衣服染了血没法穿了,波本从家里给他带了别的衣服。
但是那个幸运御守也找不到了。
知花裕树来回翻了好几遍,不得不放弃。
他心情有点低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求来的御守,但他很喜欢,就这么忽然丢了实在有些不舍。
可也没有办法,他一向倒霉,或许就是因此才留不住幸运御守。御守大概是去找更靠谱的主人了。
嘛,那祝它好运(恶狠狠)!
知花裕树顺利地从多罗碧加乐园门口找到了目标宝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今天很早就下班了,屋子里灯都关了,但走廊里灯还亮着。
知花裕树推开病房门,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黑暗中传来的呼吸声——
屋里有人。
第106章
知花裕树按下门口的开关,啪嗒一下,骤然亮起的灯光驱散了一室黑暗。
他愣了下。
会在这时候来病房找他的,他以为不是波本就是黑,在开灯前就计划好要怎么为自己没有好好休息狡辩了。
来的人确实是黑,只是他身边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老人靠在沙发上闭眼假寐,等灯光亮起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
是组织的boss。
知花裕树心底升出些许惊讶。
因为身体原因,boss常年需要输液,专业的医疗团队一直守在别墅为他检查身体,用各种方法为他延缓衰老,他近几年已经很少出门了。
距离知花裕树上次见他,也隔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知花裕树暗暗瞥去几眼,明显感觉到boss比上次见面更苍老了许多,甚至眼球都浑浊了。
算了,糟老头子年纪都这么大了,恐怕没几年好活,以后不偷他茶叶了。
“Boss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老人两手搭在拐杖上,慢腾腾地说:“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你知道,我一向最疼你。”
知花裕树马上叉起腰,得意洋洋地看向安静站在老人身边的琴酒,试图用目光让这瓶落后一步的酒感到羞愧和拜服。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后者也不为所动,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挑了下眉梢。
“你眼睛不舒服?”
知花裕树:“……”
讨厌的黑。
他悻悻地收回目光,眨眼间又收拾好情绪。
“我知道boss最喜欢我!我又听话又能打,还会赚钱抓卧底,组织离了我还怎么转?Boss,什么时候让朗姆退休,我来当二把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定会带领组织做大做强,走向辉煌!”
Boss:“……这个事我们之后再说。”
他摩挲了下拐杖把手,忽然看了眼身旁银色长发的冷酷杀手,“你和琴酒的关系似乎变好了。”
琴酒心里一紧,淡淡垂眸,"我只是懒得理会笨蛋。"
Boss咳嗽了两下,耷拉着眼皮,用老年人特有的腔调慢慢说:“是吗?”
“不是。”知花裕树马上接话,“黑在撒谎,他明明很喜欢我。喜欢得无法自拔了。”
琴酒:“……”
想反驳,但没开口。他瞥了眼boss的脸色。
Boss:“……”
都产生臆想了,得赶紧给这孩子看看脑子了。
被打断了一下,boss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话题转入今天要说的正事。
“我看了雪莉交上来的报告,说你中了FBI的药,这两天身体用不上力气。我非常忧心,害怕组织未来的肱骨之才就这么被阴险狡诈的FBI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所以特意让阿美莉卡那边的研究团队联系了顶级的医生为你做一次全面检查。”
老头子一边说话一边咳嗽,混浊的眼球微微一转,盯着白净漂亮的少年露出慈爱的表情,但因为那酷似乌鸦的长相而显得分外诡异。
“医生那边时间很紧,你今晚就和琴酒一起过去吧,机票我已经让琴酒买好了。”
“这么急吗?”知花裕树一愣。
Boss笑了下,“朗姆总说时间就是金钱,这话确实有点道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
15小时后,知花裕树和琴酒一起降落在阿美莉卡纽约的机场。阿美莉卡的研究人员已经在机场等着了,接上两人直接到了组织位于纽约的研究所。
知花裕树的手腕戴上了智能监测手环,实时显示着他的心率、血压、血糖等数据,无论是时而30时而130的心率,还是时而40时而260的血压都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不同寻常。
第一次遇见这种数据的医生啧啧称奇:“嘿伙计,你依然是个活人对吗?这太神奇了!”
知花裕树脸色白了一白,“呃,嗯。”
琴酒在旁边冷冷道:“少说废话。”
Top killer的杀气不是盖的,好奇的研究员和医生们顿时噤了声,安静地准备检查仪器。
知花裕树暗暗松了口气。
他心知肚明再怎么检查也只能检查出一些虚假的数据,可boss坚持不懈地让研究员们以他为标准进行研究。
难怪银色子弹项目这么多年几乎毫无寸进。
知花裕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看了眼手环上乱跳的数据,多亏系统无微不至的帮忙与照顾,虽然死了这么多年,但自从变成微活状态后,知花裕树其实经常会忘记这件事,他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又跑又跳又吃又喝,晚上也不必把自己关在恒温棺材里(尽管他挺喜欢那个),表面上看和活人也没什么区别。
但紊乱的数据提醒他,他确实不是个正常人。
一只手忽然盖住了手环的屏幕,知花裕树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对上了琴酒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冷冰冰的绿眼睛。
“这有什么好看的?”在来来回回匆忙而过的研究员和医生们偶尔投来的注视下,他压低声音威胁般地说,“再看,我就在这里亲你。”
知花裕树愣住。
一位普通路过的研究员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将近两米的黑衣男人紧紧攥着漂亮银发少年的手腕,从她的视角看不到男人的表情,只觉得那个背影凌厉得像一道撕开空间的裂缝,将白炽灯的光都吸了进去,周身两米自动形成真空带。
该去通知检查可以开始的医生抬头瞄了一眼,便假装有事要忙的样子匆忙离开。
银发少年是那位大人下了直接命令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但看目前的状况,没有人会怀疑他可能马上会死在黑衣男人的手上。
研究员听说过琴酒的大名,但这是第一次见他。
男人比想象中更恐怖,不知道那个少年怎么招惹了他。
无论如何,要是少年死了,他们这些人也活不了,研究员鼓起勇气走上前,正好听到少年清冷温柔的喃喃。
“……我的唇瓣亲起来的感觉和你亲过的其他人一样吗?”
研究员:??
这是在干什么?你们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的身体僵住了,光从背影就能看出来他绝对是生气了啊!!
她开始后悔上前了。
就算少年死了,他们这些人也活不了,但起码不是今天就死啊!
“黑,等我做完检查,你再亲我一次,然后回答我这个问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少年以一种机器人一般的口吻这样说道。
然后他歪了下脑袋,研究员对上一双温暖的灰色眼瞳。
“身体检查就麻烦你们了。”
“嗯?哦哦,不麻烦,不麻烦。”
研究员在他的笑容里晕乎乎地想:他也太好看了,像银白色的……蝴蝶一般。
目光偏移,又对上想杀人一般的绿眼睛,她打了个颤,大脑迅速降温。
那双绿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研究员感觉他似乎像是在思考要不要顺手杀了她这个听到太多的人。
不要不要!她上有五个乙游老公要养,下有三个女儿待哺,不要杀她啊。
关键时刻,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张开嘴。
“你们两个的银发一长一短,看起来好般配。”
少年已经跟着别的引路的研究员离开了,没有听到她这句话,剩下的只有琴酒。
他淡淡瞥来一眼,又收回目光,抬脚跟上了少年。
研究员松了口气。
……
想要尽快复活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地强烈。
知花裕树想要活过来,想要作为真正活着的人重新去感受这个世界。
和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人一样,他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或许那正是他一直期盼着的由无数平淡日常所组成的,奇迹般的未来。
检查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血液检查、尿液检查、影像学检查、心脏检查……都是一些常规检查。
这些检查在霓虹那边也能做,知花裕树没看出有什么特意来阿美莉卡做这些的必要。
难道boss在怀疑雪莉没有记录真实数据?那个多疑的糟老头子确实可能这么想。
在等待最后一项检查的间隙,知花裕树朝琴酒问道:“黑,你知道boss为什么这么急着让我来这边做检查吗?”
“不知道。”
骤然得知boss这个决定时,琴酒也有些惊讶。
不过boss做下的决定向来不容忤逆,而且他也担心阴险的FBI在莱蒙身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所以虽然惊讶,他还是很快应了下来。
反正做些检查又不是坏事。
最后一项检查是神经系统检查,包括脑电图和神经传导测试。
知花裕树坐在等候区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又直接赶来做检查,他真是有些困了。
琴酒心底暗暗啧了声。
还是那么娇气。
他正要把人按到自己肩膀上休息会儿,知花裕树忽然朝他看过来。
“黑,boss最疼的是我。”
琴酒:这话你也信?怎么偏偏往床上骗就这么难。
“……嗯。”
知花裕树垂下银白色的睫毛。
“那个时候,boss把我捡回组织,我真的很感谢他。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和boss没有出现,我现在又会怎样呢?就算侥幸没有死透,大概也会很孤独。我喜欢组织……”
琴酒无言以对。
“最后一项检查准备好了,莱蒙先生,请这边来。”
知花裕树回过神,起身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和研究员一起走入检查室。
虽然并非这方面的专业人员,但常年做检查,知花裕树不会认不出来,检查室里的仪器并非是脑电图和神经传导测试要用的仪器。
系统做出判断:[这好像是脑机接口设备,设备本身没有危害,但……]
知花裕树按照研究员的指示往床上躺。
系统惊讶:[欸,小树,你都察觉到不对了还要做吗?]
知花裕树:[当然要做。这是boss的要求,我自然要满足他,我是boss最看重的实验体,他肯定不会让我死的。]
研究员在对仪器进行最后一轮检查。
知花裕树看到仪器上印着一个小logo,显示该设备属于辛多拉公司。
他隐约听说过这家公司,似乎是阿美莉卡很有名的IT公司。
这么说的话,这台设备属于脑机接口设备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系统:[可是……]
唉,它家小树还是太单纯太善良了。
知花裕树阴险一笑。
[等接口接上就启动修复程序,让我来给boss好好上一课!]
系统:[……]
孩、孩子长心眼了是好事。
[但是你变成植物人后不担心boss会直接放弃你吗?]
知花裕树:[根据我对老头子的了解,他不会的,他在我身上花了太多时间精力,他一定会更想搞清楚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我不是真的变成了植物人,恰恰相反,在身体修复过程中我的身体数据应该会逐渐接近正常数值,他恐怕会觉得这次是歪打正着推进了研究进程……两年的时间应该在他的耐心范围内。]
知花裕树考虑得很全面,系统放下心。
[而且黑就在外面,他会保护好我的身体的……应该吧。]
系统挠了挠不存在的头,[但是你变植物人之前不用和他、还有你其他朋友说一声吗?]
知花裕树惊讶,[这个不能说吧?]
系统想了,[那倒也是。]
知花裕树:[反正最多两年我就醒了,到时候再和他们解释。我的朋友们都很好很好,他们肯定不会怪我的Ov<]
系统被知花裕树说服了,[好,堂堂莱蒙大人,复活进程——启动!]
第107章
切斯特顿·艾迪是辛多拉公司的技术人员,这台名为butterfly的脑机接口设备便是他所在的小组研发的成果。它拥有极高的时间和空间分辨率,能实时记录大脑的神经元活动,进而完成对大脑数据的采集。
经过反复实验,设备的成功率已经稳定在了99%以上,搭配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他们可以实现对人类大脑的深度探索。
在社长的安排下,他来到这家研究所辅助这里的研究员们使用这台设备,来采集某个人的大脑数据。
至于这些数据被采集后要被如何应用,切斯特顿并不关心。
这本该是很轻松的工作,花上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然而设备连接上之后,从未想过的意外发生了。
“艾迪先生,没有检测到任何神经元活动!”
切斯特顿:“不要慌,检查一下设备连接是否有误。”
“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我来看看。”合作的医生相川佑介绕过仪器走到床前,检查了受检者的心跳和瞳孔,“心跳很乱,考虑到他既往的情况,应该属于正常范畴,但瞳孔涣散,可以判断他失去了意识。是你们仪器的效果吗?”
切斯特顿有些茫然,“我们以前从未碰到过这种状况,一般来说在受检者保持清醒的状态下数据才更准确。”
相川佑介转向助手,“给他点刺激,看看能不能把人弄醒。”
他面色沉凝,心脏重重地坠下去。此刻身处这间屋子的都是他的人,而他们都清楚,自己是在执行那位大人非常重视的一次私密任务,万一出了差错……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没办法将银发少年唤醒,就好像他的意识在仪器启动的那一刻被黑洞吸走了一般。
相川佑介下了命令:“重新给他检查一遍身体,确认一下除了失去意识外有没有别的问题。”
“是!”
……
检查室外的走廊上,随着时间一点一点逝去,琴酒的内心逐渐生出些许烦闷。
怎么这项检查需要这么久?
足足两个小时后,紧闭的门才打开,相川佑介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门口守着的银发男人,他愣了下,随后露出客套的笑容,“琴酒先生,您可以先去酒店等着,这边的事情没那么快结束。”
Boss给出的命令只是让琴酒把莱蒙送进研究所,他没必要一直等着。
琴酒没有理会这个问题,他瞥了眼相川佑介的身后。银发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几个医生手忙脚乱地推出一架轮床,正要把人挪上去。
琴酒绕过相川佑介迈进去,“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医生们被银发杀手的凌厉杀气震在当场,没人敢吭声。
相川佑介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暗暗在心里抱怨那位大人干嘛派琴酒过来,这男人太难相处了。
“是这样的。莱蒙先生忽然出现了不明原因的昏迷,我们正打算重新给他做一遍检查。”
不明原因的昏迷?
琴酒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死。
银发男人靠近轮床,几个医生迅速后撤几步,互相对视了了几眼,谁也不吭声。
琴酒低头将莱蒙打横抱起,轻轻放在轮床上。
“行了,快点去检查。”
相川佑介松了口气。
吓死人了,他还以为琴酒要趁莱蒙昏迷直接把人杀了,而且他居然从对方抱起人的动作里感觉到了些许温情?
他真是疯了。
……
相川佑介确实是要疯了。
病床上的银发少年和三天前的状态一样,沉沉地睡在那里,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
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窗前,混浊的眼球转动,垂下去盯着床上的人看。
相川佑介默默屏息。
这是他的大老板,国际跨国犯罪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给钱大方,要命也大方。
相川佑介觉得很冤枉,他几个月前才拿到莱蒙的资料,这次也是第一次接触他,检查身体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辛多拉公司那边也连夜对设备进行了好几轮的测试,确定设备没有什么问题。
经过反复研讨,大家一致认为是莱蒙身体的特殊情况连接上脑机接口设备后产生了特别反应,这才导致他的意识暂时消失。
这其实怪不到他们身上。
就怕大老板不这么想。
良久之后,老人操着苍老而沙哑的嗓音慢慢说:“既然他的大脑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之前的计划……是不是能提前进行了?”
相川佑介早猜到了大老板会有这个想法,装模作样地沉默了一会儿表现自己很重视地思考过,才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乌丸先生,恐怕不行。他现在的状态近似于持续性植物状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根据PET扫描结果来看,他的大脑并未受到损伤,目前还无法肯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的昏迷,也无法确认他的意识能否回来。
“那个计划的前提是一具健康的、做好了承接准备的身体……他现在这样的状态肯定不行。要确保万无一失,最好还是等他醒来,按原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
乌丸莲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能醒?”
相川佑介擦了下额头的冷汗,苦着脸说:“……这个还有待观察。”
气氛冷了下去。
相川佑介小心翼翼地提议:“您如果着急的话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先换个身体……”
被老人浸着寒意的目光一瞥,相川佑介噤了声。
“别人怎么能比得上他。”老人感慨般轻声道,“我最疼爱的就是他。”
相川佑介:“……”
那他还怪倒霉的。
不过相川佑介不管这些,钱给到位,他什么都敢干。
乌丸莲耶叹了口气,“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可以尝试把能够提前的部分提前……”
……
昏迷的知花裕树被秘密关在了研究所的最深处,层层门禁加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只有零星几个研究员在来回走动。
一身黑衣的银发男人靠在走廊的墙上,垂着眼眸。哪怕是放在阿美莉卡也足够高大的身材和阴鸷的气息照旧令人退避三舍,妮可拉·唐却在稍作犹豫后走上前去。
“琴酒先生,这是今天早上给莱蒙先生做检查的数据结果。”
琴酒微微抬了下眼皮,发现是前几天那个被他放了一马的亚裔研究员。
妮可拉·唐见他有反应且没有生气才敢继续说:“今天的数据比前几天有规律了许多,身上的几处外伤也好得很快,目前的状况还算稳定,您不用太担心。”
“谁担心了?”银发男人冷着脸反驳,手上却诚实地接过检查单,一点一点认真地看过去。
妮可拉·唐:“……”
男人,天塌下来都有你嘴顶着。
里面的门响了下,妮可拉·唐惊了一下,快速装作有事的样子转身离开。
琴酒抬了抬眼眸。
乌丸莲耶在相川佑介的搀扶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琴酒敛起眸子站直了身体,“boss。”
乌丸莲耶看了他几眼,“琴酒,待会儿陪我回霓虹吧,这边已经不需要你了。”他顿了下,“有问题吗?”
琴酒马上说:“没有。”
老人扯动嘴角的皱纹,露出近似于笑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和莱蒙吵得时间久了,真的产生感情了。”
琴酒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您说笑了。”
乌丸莲耶点点头,“那就好。琴酒,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从不会被感情这种可笑的东西左右情绪。别让我失望。”
他又转向相川佑介,“莱蒙这边有情况的话随时通知我。”
“放心吧,乌丸先生。”
琴酒又朝关上门的房间暗暗瞥了一眼,才跟上boss的步伐。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以为莱蒙只是短暂昏迷一阵子,既然身体状况很稳定,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这个要不了多久,一等就是20个月。
……
一年半后,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研究所最深处的房间里。
屋子里没开灯,黑暗中仪器运转的声音滴滴答答,操作台上偶尔闪烁几下提示灯的光芒,忽明忽暗地映出少年浅淡的一点轮廓。
沉睡的银发少年微微动了下指尖,紧接着银白色的睫毛颤了颤,慢慢掀开、合上,再掀开。
呼吸沉沉地吐了出来。
他怔怔地望向黑暗中的天花板,好半天没有再动弹。
监控室里的研究员竹田俊太通过夜视监控仪器注意到了这一幕,他没当回事。
植物人存在睡眠-觉醒周期,在觉醒期,植物人偶尔会睁开眼,但那不代表他们恢复了意识,只是一种生理上的无意识反射。
之前也出现过这种状况,竹田俊太以为这次也是一样。
他是几年前加入研究所的,一年前加入了这个项目,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另一个人轮班监测屋里那个少年的状态,在对方出现异状时及时通知负责人,也是他的上司,雪莉。
其实挺无聊的,因为少年大部分时候就那么沉沉地睡着,毫无反应。
他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这么受重视,但不得不承认少年确实是个顶顶好看的人。
躺在那里,仿佛昏倒在海岸边的漂亮人鱼,有时候他看着监控画面都能看入迷,然后心里就会有点伤感。
不知道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身体的各项指标由紊乱逐渐变得越来越正常,气色也和一般的昏迷这么久的植物人不一样,红润而有光泽,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简直真的像童话故事里中了坏巫师魔咒的公主了。
而且还是很招男人惦记那种公主。
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常有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和浅金发的男人来看他。两人代号分别是琴酒和波本。
竹田俊太不关心也不在乎他们的名字,身为研究所普普通通的研究员,他离研究所背后那个组织的距离很远。
为了性命着想,他也不想离太近。保持距离挺好的。
但竹田俊太敢拿自己的屁股担保,这两个男人绝对在惦记里面那个少年的屁股。可不是嘛,每次给少年清洗身体,都是这两人轮流亲力亲为。
谁知道他们把监控头挡住之后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如果两人都来不了,就会由他的上司雪莉代劳。
女孩子就文明多了,只是拿湿毛巾轻轻地帮人擦擦露在外面的皮肤。
看得多了,竹田俊太的脸上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和年龄不符的慈爱笑容。
这才对嘛,臭男人离漂亮人鱼远一点!!
竹田俊太叹了口气,继续盯着监控屏幕看,看着看着,眼睛越瞪越大。
不、不对,睡美鱼怎么在动?他还下床了!等等,等等,睡美鱼醒了!
竹田俊太手忙脚乱地跑出去,狂拍雪莉的门。
“雪莉小姐!雪莉小姐!”
里面正在等实验结果的雪莉拉开门,蹙眉,“怎么了,这么慌?外星人终于入侵地球了?”
“不、不是!那、那个人醒了!”
雪莉一顿,马上说:“去看看!”
她拿上手机,和竹田俊太交代,“小声点,别声张。”
竹田俊太也压低声音:“您放心,我懂的,我一看见他有动作,马上先来通知您了。”
茶发少女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一只手先快速给波本发了条消息,然后拨出一个号码。
莱蒙所在的观察室在最深处,两人花了点时间才走到。开门的时候,电话也接通了。
雪莉看着屋里的景象愣了下。
电话里传出琴酒冰冷的声音,“什么事?”
雪莉清了清嗓子,“咳,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她顿了下。
“好消息是莱蒙醒了。
“坏消息是他不见了。”
第108章
知花裕树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漫长而黑暗的梦境,梦境里黑雾弥漫,他在雾里走了很远很远,远到令他逐渐感到有些疲惫。
然后他听到了系统叫他的声音。
雾气逐渐散去,他被声音吸引,轻盈地向上飘去。
在睁开眼的前几秒,他整个人还是懵然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种感觉很奇妙,眼前的世界浸没在黑暗中,他能够感觉到一具热腾腾的、充满活力的身体。
他能够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身体,却没想好该如何掌控它。
系统的声音很兴奋:[小树,修复进程总共花了20个月,比预计的最晚时间早了4个月,还不错嘛,对不对?]
[嗯……]知花裕树无意识地应了下。
随着意识的逐渐回归,大脑中的空白被他过往经历的一切一点点填满,这让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几下。
好像是对身体发出的第一道指令,他慢慢移动目光,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开始观察四周。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这里是实验室。
崭新的胃应该不会有任何毛病,知花裕树却生出淡淡的反胃的错觉。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手臂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又跌回去了一下。
系统连忙解释:[别着急,这是正常现象。刚修好的新身体还很脆皮,等你的精神和它磨合好就行了。你先好好养一段时间。]
知花裕树缓了一下,再次撑着床板起身,细瘦的手腕仿佛一截玉似的。随着他的动作,病号服的领子朝一侧滑落些许,骨骼分明的锁骨在雪白的尖下巴下若隐若现。
赤裸的脚踩在地板上。
好凉。
知花裕树微微瞪大了眼睛。
和以前的感触有着很明显的不同,仿佛横亘在他和世界之间的那层薄雾终于被抽走了,他实实在在地踩在了这个真实的世界之上。
好奇地踩了好几下。
然后摇摇晃晃地起身,摸索着走到了门口。
实验室的门从外向内打开需要指纹和瞳孔密码验证,从内向外则不需要。这让知花裕树的离开变得很简单。
只需要按照系统的指示避开监控,很轻易就离开了研究所。
研究所位处深山,初夏时节的傍晚温度很凉,冷风吹得银发少年打了个寒噤。
他趿拉着从研究所翻出的一次性拖鞋朝深林里走去。
系统不解:[小树,你干嘛偷偷跑走啊?你刚复活,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知花裕树叉起腰,[忽然醒过来,肯定要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少不了又要来回做检查,太烦了,先让我自己玩会儿再说。]
系统:[但是……]
知花裕树呜呜哭起来,[连最爱我的阿统都不让我自己玩了!小树太伤心了!!]
系统马上改口:[没有,玩!必须好好玩!让你复活就是让你好好玩的!]
知花裕树轻轻勾起唇角,擦掉眼角的眼泪,笑着说:[好耶!]
系统:[……]
它是不是有点太惯着孩子了?
[你根本没有在哭,对吧?]
知花裕树顿了下,大声嘲笑:[没错,阿统被骗啦!]
系统大叫:[坏小树!]
坏小树一步一步地走在密林里,有系统这个绝对靠谱的导航在倒不用担心迷路,只是天太黑了,不得不一点点辨认脚下的路。
令知花裕树稍显惊讶的是,他是在纽约的研究所昏迷的,却是在东京的研究所醒过来的。
系统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他:[你昏迷两个月后,组织就秘密将你转移回了东京,负责你的研究员也从相川佑介变成了他和雪莉两个人。]
[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知花裕树疑惑:[相川佑介是谁?]
系统:[……就是你昏迷前最后给你做检查那个医生。]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打第三个喷嚏的时候,知花裕树开始后悔没有从研究所多顺件衣服出来了。
这身体现在也太脆皮了,这么点冷居然就受不了了。
可恶,一定要让这具身体明白现在到底谁才是它的主人!
知花裕树抽了抽鼻子,[离市区还有多远?]
[按你目前的脚程,大概再走2个小时吧。你要到东京去找谁吗?]
知花裕树想了想,[去找苏格兰吧,很久没吃他做的饭了。]他兴奋起来,忍不住打了喷嚏,[我现在可是活人了,说不定再吃他做的东西味道也会不一样呢!]
系统沉默了。
他现在就希望苏格兰能狠下心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爱惜身体的树,都是活人了还敢这么折腾自己!
它冷着压根不存在的脸说:[是啊,可能会不一样。天气预报说今晚东京有雨,你最好快点走。]
……
研究所那边,雪莉冷静地对着电话说:“这件事瞒不了多久,明天早上相川佑介过来就会发现。”
琴酒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意与恼怒,“是谁带走了他?”
雪莉:“我们正在看监控录像。”
竹田俊太苦着脸,手指摇摇晃晃地拖进度条,一边想该把自己的坟墓买在哪儿,一边颤着嗓音说:“是、是他自己离开的。”
昏迷了快两年的植物人晃了两下身体居然就能自己走路了,这合理吗,这科学吗!
要不把坟买在北海道吧,那里便宜点。
竹田俊太的声音同样透过听筒传到了另一边,琴酒在短暂沉默后冷笑了下。
昏迷了快两年,刚醒过来就敢偷溜,他最好祈祷自己别太快被他逮到。
雪莉还在火上浇油:“他刻意避开了监控,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琴酒狠狠咬了咬牙,深呼吸压下翻腾的想把人马上抓回来爆炒一顿的怒意,冷静地说:“我还在阿美莉卡,回去需要时间,你先把这件事告诉波本,让他去找人。你也安排几个人沿着研究所周围找找看,两个小时后找不回来就把事情报告给那位大人,拖得时间太久他会生疑。”
琴酒现在还没弄明白boss到底想从莱蒙身上得到什么。
长生不老。
没错,这正是组织追求的终极目标。而莱蒙确实是组织迄今为止得到的最接近成功的实验体,但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组织实验的成果,没人知道他在那座岛上是经历过什么才得到了现在的结果。
这完全有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的特例与奇迹。
这么多年来,组织尝试复制出第二个案例,但从未成功过。
但boss依然没有放弃莱蒙这条线。
琴酒不懂这些研究上的事情,只是杀手敏锐的直觉告诉他boss对莱蒙的态度似乎有一些说不明的微妙变化。
他和波本互相配合,将雪莉送回了研究莱蒙的项目组,就是想借雪莉的手搞明白boss到底想干什么。
但因为莱蒙一直处于昏迷之中,boss那边也没有别的动作。
而莱蒙一旦醒来,boss肯定会有反应。
琴酒特意将研究所一半多的人慢慢换成自己的人,就是希望能在莱蒙醒来后抢占先机,免得他不明不白被拿去搞什么危险的实验,没想到这个笨蛋竟然自己偷偷跑了!
昏迷了这么久,肌肉都萎缩了,还敢一个人大晚上的往山林里跑,他是真不怕自己不小心摔在哪里,摔断了胳膊腿,昏倒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直到被树林里的野兽吃得一干二净。
就应该把他锁在床上,屁股打肿,看他还敢不敢再这么干!!
男人气得手背青筋暴起,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一旁。
现在是纽约时间早上5点13分。
他去隔壁把伏特加薅起来,冷冷道:“马上回国。”
硬被人从美梦里薅醒的伏特加:“啊?现在吗大哥?”
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行?”
伏特加:“……马上!”
这股仿佛老婆带着孩子跟人跑了还把家里房子都炸掉一般的怨气是怎么回事啊?莱蒙昏迷时间太久大哥终于欲求不满了?
……
晚上十点的时候,伴着一声闷雷炸响,哗啦啦的雨从天际落下。
松田阵平终于写完了案情报告,穿上外套,拿起门口的雨伞,关门走人。他已经结束了在搜查一课的交流学习,回到了爆炸物处理班,生活逐渐回到了它曾经该有的模样。
就像……就像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松田阵平撑开雨伞,噼里啪啦的雨滴瞬间砸向漆黑的伞面。他迈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不久前松田阵平刚买了车,只是今早出门前下了小雨,他忽然有了雨中漫步的兴致,所以今天便没有开车。
下班的时间太晚,街上只剩下零星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打出细密的雨丝,又伴着车轮甩出的飞溅的水花转瞬即逝。
衣服难免溅上些许泥泞,松田阵平没有在意。
黑色的鞋子踩进聚成一洼的小水坑,离开后水面荡起涟漪,又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溅花,倒映在水面中的这座城市微小的缩影也随之如同镜面般破碎。
在那难以弥合的破碎镜面中,黑伞停住了。
昏黄的路灯灯光和雨水一起落在伞面上,伴着冰凉的夜风摇摇晃晃。
伞面之下,擎着伞柄的白皙手指指节紧紧用力,手背青筋鼓起。
在哗啦啦的雨声下,是被掩盖的、骤然变得剧烈的心跳。狂乱更胜天边雷鸣。
黑卷发男人的目光隔着层层雨幕落在街道的另一边。
银发少年浑身湿漉漉地蹲在街边,一只手将一只脏兮兮的小猫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举着一把透明雨伞。
昏黄的路灯同样打在他身上,和雨丝一起勾出一道朦胧的光边。
路灯似乎出了问题,一闪一闪,少年也因此忽明忽暗。
这绝对又是一场梦,松田阵平心想。
他不会来见他。
第109章
雨越下越大。
一辆浅绿色的出租车快速驶过,飞溅起的水花落下后,街对面的少年和猫都不见了,只剩下街灯仍像卡住的机器般一闪一闪。
松田阵平回过神,自嘲似的笑了下。
果然是梦啊。
自从上次在萩原家分别后,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见过他了。无论是他还是萩的消息,甚至是萩妈妈的消息,都没有收到过回复。
倘若只是换了号码还好,但松田阵平很清楚知花裕树不是那样说不联系朋友就忽然一声不吭消失的类型。
就算真的是不想理会他和萩,他也不可能对萩的妈妈那么狠心。
一开始察觉到联系不上他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试着找了他一阵子,但这家伙往日便神出鬼没,唯一和他有联系的千代田医院也说他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现在的事情都是代院长在处理。
两人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准备将他的事情当作失踪案件上报时,收到了一封信。
没有地址邮戳和寄信人,但里面的字迹很眼熟,来自他们那位毕业后就消失无踪的同期——诸伏景光。
信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了他们知花裕树没有事,只是近期都无法和外界联系,让他们不要担心,也不要插手,安全为上。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没有相信知花裕树没事那句话,只是既然来信的是诸伏景光,他们至少知道公安在关注这件事,知花裕树不是孤立无援的。
那之后两人就放弃了继续寻找。
也是没有办法,身为爆处组的警察,他们能做到的事情太少了。稍有不注意,还可能会牵扯到无辜的人。
成年人,无论有多不情愿,都得故作成熟。
松田阵平捏着伞柄转身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抬了两下脚,又顿住。颀长的黑色身影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投下一道阴影。
阴影的尽头停着一只小灰猫。
“喵~”
嗯?这只猫不是……等等,难道那不是梦?
松田阵平猛地抬头,在雨幕里四处寻找。
“喵喵~”小猫又叫了两声。
“你在叫我吗?”从没养过猫的松田阵平犹豫着问。
小灰猫往前走,走两步就回头看他一眼,松田阵平跟上去,被小灰猫带着在前面转了个弯。
这是条小巷,一户人家的屋檐凸出了一截,银发少年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那把透明雨伞滚在一旁。
他浑身都湿透了,身上的病号服紧紧贴着身体,赤裸的两只脚沾了泥泞,身子微微发着抖。后背弓起了点弧度,两条手臂抱着膝盖,脸埋了进去。
松田阵平顿时想起了当时为了贴合知花裕树的爱好而强迫自己看的那些书里的形容。
——心脏像被绵密的针碾了过去。
身体的行动快过了大脑,松田阵平三两步走过去,迅速脱下外套包住了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发着颤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心口贴上来的有力心跳声让松田阵平终于确认。
这不是梦。
……
透明雨伞是路过某个地铁站时好心大哥送的。
没错,溜出来的时候忘拿钱包了。
知花裕树看着街上来来回回的出租车,心里那叫一个馋。不过就算有钱,其实他也不能坐出租。
因为他的特征太明显了,绝对会被记下来,要不了两天就会被组织的情报人员找到。
知花裕树按照系统导航的路线,专门挑人烟稀少的路走。这场大雨虽然带来了刺骨的寒意,但也给他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雨天人少,视线还容易被雨伞遮挡,有效降低了他被人目击的概率。
就是真的好冷啊……
系统有点生气:[都说你现在还在脆皮期,还敢这么折腾自己,生病了就老实了。]
“阿……阿嚏!”知花裕树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那双一次性拖鞋早在半路就报废了,现在脚又凉又痛,难受归难受,也挺新奇,毕竟活着才能感觉到这么真实的痛感。
这话知花裕树当然没敢和逐渐骂骂咧咧的系统说。
忍不住逗猫的时候又因为操纵新身体不熟练把脚崴了。
系统马上在脑海里大哭大叫:[呜呜呜呜好痛好痛,小树你崴得厉不厉害,呜呜呜这该死的雨把我的树淋成什么样了!小树要不然我们借个电话,打给苏格兰让他来接你吧。]
崴脚的时候知花裕树自己没感觉很疼,但系统哭得太凄惨了,让他觉得自己不跟着哭两下好像很没良心。
于是知花裕树也把脑袋埋下去呜呜哭了几声。
系统哭得更大声了。
知花裕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死了。
系统的提议肯定是不行的。
借电话也会被人记住,都走到这里了,实在没有必要。歇一会儿,他再坚持一下就能到米花町了。
知花裕树打算等系统哭够了再跟着停下。雨声太大了,他没听到混在其中的脚步声,直到一阵温暖的气息兜头包裹住了他。
是柠檬的味道。
谁这么有品味,用柠檬味的洗衣液香水。
知花裕树晃了晃脑袋,从那团衣服里把眼睛鼻子下巴都拔出来。
那个人正紧紧抱着他。
知花裕树挣了几下,对方微微松开些许,让他看到了他的脸。
知花裕树呆呆地哑着嗓音说:“松田警官?”
银白色的浓密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尾晕开鱼尾巴似的一片红。
松田阵平用大拇指的指腹擦过他的眼角,抹掉那点泪渍。男人的手很热,指腹有着常年拆弹形成的薄茧。
银白色睫毛不堪承受般颤了颤。
“哪里受伤了?”他沉声问。
知花裕树下意识答:“崴脚了。”
松田阵平的手指往下,捏住他的脚腕来回晃了晃。
又湿又凉。
脚腕处只有轻微肿胀,踝关节活动范围基本正常,看起来不算严重。
“痛吗?”
知花裕树摇头。
松田阵平点点头,“虽然不严重,也得尽快处理。先回家再说,我来背你。”
黑卷发男人背过身去,蹲在地上,黑色西装外套套在了知花裕树的身上,他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下结实的肌肉隐隐约约透出来。
他微微侧过脸来看着他,“快上来。”
是命令式的语气,知花裕树下意识听从,伏在了男人的背上。
后知后觉地说:“抱歉,松田警官,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带着湿气的吐息喷洒在脖颈,松田阵平颠了颠背后的人,将他的姿势调整好。
“笨蛋,你要道歉的事情多了,但这个可不算在内。”
……
松田阵平把知花裕树和那只小灰猫一起带回了家。
他背着知花裕树,腾不出手来抱猫,但这猫很有灵性,他说了声“跟上来”便乖乖地自己跟上了。
知花裕树是第二次来松田阵平的这栋公寓,它看起来比上次更加冷冰冰了,起居室几乎找不到什么人类生活的痕迹。
沙发是皮质的不怕被水弄湿,松田阵平先把知花裕树放下去,“稍等,我去给你放热水洗澡,很快就好。”
走进卫生间前,卷发男人又顿住,看过来,凶巴巴道:“乖乖待在那里,不许消失不见。”
“哦。”知花裕树乖乖的,“我又没有任意门,不会消失的。”
虽然一开始的计划是去苏格兰那里,不过这边也没差别。最主要的是,他刚刚差点就冻迷糊了!
刚要冻迷糊就碰到了靠谱的松田警官,没准儿复活后他的幸运E属性也跟着刷新了!
以后就是幸运树了,嘿嘿。
“阿嚏!”知花裕树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松田阵平马上从卫生间出来,打横将他抱起。
浴缸里放了一池热水,松田阵平直接把人放了进去,但是将受伤的那只脚的脚踝搁在了外面,单独拿浸了凉水的毛巾缠了几圈。
“今晚这里先别碰热水,不然会肿得更厉害。”
一只脚搭在浴缸沿上,为了避免整个人倒进水里,知花裕树不得不拿两只手撑住浴缸底。
“可是这样我怎么洗澡呀?”那身病号服还穿在身上,这样子他连衣服都没法脱。
“我来帮你。”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说。
那多不好意思啊。
“那就拜托你了,松田警官。”知花裕树沉声道。
浴室里热气蒸腾,洗手池上的镜子逐渐被氤氲的水汽糊上一层白雾。
松田阵平看了眼水下的那身病号服,上面没有任何表明所属的文字,动手去解扣子前,黑发警官抿了下唇。
“如果你需要我蒙上眼的话,我可以戴着眼罩帮你洗。”
知花裕树:“没事,我相信松田警官的人品。”
松田阵平无奈,“这和人品没有关系。”他不想知花裕树稀里糊涂地被冒犯,认真解释,“小树,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卷发男人在浴缸前半跪下来,一只手轻轻捏着脚跟固定动作,另一只手拿毛巾细致地将脚上沾的泥泞擦去。
浓密的黑色睫毛垂下,凫青的眼瞳中透出的目光沿着脚踝一点点爬到被水汽熏热的脸庞上。
将近两年未见,银发少年似乎更加好看了,仿佛明珠上的灰尘被彻底擦去,在浴室朦胧的光下漂亮得惊人。
颤动的眼睫如同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银色蝴蝶。
松田阵平的呼吸被蝴蝶翅膀搅乱了,心跳也跟着紊乱不堪。
“这么久没见,我对你的喜欢与日俱增,就像是炸弹的倒计时即将来到最后一秒,只差一线就会被引爆。被这样的我看到你的身体,只要我还没坏,就一定会有反应。”
比两年前更成熟许多的警官冷静地将自己摊开,嗓音沙哑。
“我不想吓到你,也不想……让你觉得恶心。”
第110章
知花裕树的身子又往温热的水下没了些许,撑着浴缸底的手微微发颤。热乎乎的水把身体都泡软了,脑袋也有些发胀,知花裕树甚至都没太听清松田阵平在说什么。
他咕嘟嘟吐出两口气泡,挣扎道:“松、松田警官,撑不住了……”
松田阵平连忙跨进来一条腿捞起他,人倒进他怀里。成年男性的重量砸下来,卷发警官也支撑不住往后一倒,跌坐在浴缸里,两只手不忘将怀里的人稳稳固定。
稳定下身体后,松田阵平连忙抬眸一看,松了口气。
那只受伤的脚依然稳稳地搭在浴缸沿上,没被热水冲到。
但这个姿势……
银发少年的上半身被他两条手臂圈在怀里,肩膀贴着锁骨,后背严丝合缝地抵着前胸,柔软的两瓣正好贴在那里,水汽里包裹着淡淡的甜香。
“唔……”活动中难免碰到伤处的知花裕树低吟了声。
松田阵平的身体完全僵住,“……”
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绝对所言非虚。
还没习惯新身体传来的敏锐痛意的知花裕树注意力都在受伤的脚踝上,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身下的变化,只是下意识扭了扭被抵得不太舒服的身体。
“松田警官你把什么东西带进浴缸了?警棍吗?好硬……”
知花裕树都要伸手把硌人的警棍拿出来了,被卷发警官一把攥住手腕。
“……别动。”
知花裕树这才反应过来。
哦哦,是那个了。
“抱歉,我缓一下就好……”
声音还算平稳,但黑色卷发下耳根已然通红。
没有人想在心上人面前这样失态。
这该死的身体也太不争气了!是让你立起来的时候吗?呼,下去,下去……话说小树的身体也太软了,这个样子就能被他完全圈住,往下一点就能掐住腰,而且好香……
知花裕树眨巴两下眼睛,从松田阵平怀里抬起点脑袋,实事求是地说:“松田警官,真的能好吗?你好像更大了。”
松田阵平现在想把自己埋进水里清醒一下。
“咳咳!”知花裕树喉咙痒痒的,没忍住咳了几下,他再次提出那个被拒绝过很多次的提议,“要我帮忙先弄出来吗?”
不出所料又被拒绝了。
多稀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上赶着要和人做。
这个世界的好人含量实在太高了,知花裕树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听到心声的时候干嘛那么慌。
这群家伙根本就是只敢心里想想。
说不定他做好扩*,戴着道具,把自己打包好送人床上,都会被擦干净,重新穿好衣服再被教训一顿。
黑那家伙例外,他绝对是那种会直接进来的类型。
松田阵平微微蹙起眉头,“我先快点帮你洗干净,不然你会感冒的。”
反正人已经跌进浴缸了,这样动作更方便,松田阵平也就没再出去,直接在浴缸里帮知花裕树简单洗了洗。
过程中,知花裕树一直不被允许扭回头看他,双方的肢体接触被减少到最少。
身为拆弹专家的松田阵平很擅长做各种手工活,知花裕树觉得帮人洗澡大概也算一种手工活。
他被洗得很舒服,那双手轻柔地帮他揉按过肩膀、脊背,连着走了几个小时的疲惫被尽数消解,知花裕树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慢慢往后靠着松田阵平手臂的力道放松了身体,眼皮越来越重,直到再也睁不开。
察觉到怀里的人睡着了,松田阵平哭笑不得。
明明都知道他立成那样子了还敢就这么睡过去,到底是太相信警察还是太相信他?
快速帮人洗完,松田阵平试着叫了几声“小树”,怀里人也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太累了,脚底都擦破了,也不知道那样走了多远。
卷发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被爆处组的下属看到会发出尖锐爆鸣甚至请人驱邪的柔和混杂着心疼的表情。
看到被扔在浴缸外的那件没有标志的病号服,松田阵平的眉头又再度蹙起,收拢了抱着人的手臂。
拿浴巾裹起来抱进房间里,松田阵平找了件自己的睡衣给他换上,换了下脚踝的毛巾,又把那头柔软的银发吹干。
所有的事情弄完,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松田阵平垂眸将知花裕树额前的碎发拨开,安静看了一会儿。
睡梦中的知花裕树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微微睁开一点眼,视野里黑发男人神色温柔地将掉下去些许的被子拉上来。
“晚安。”知花裕树嘟嘟囔囔地说。
黑发男人俯下身,传到知花裕树耳朵里的声音有点含糊。
“……收点利息。”
他感到额头被什么湿软温热的东西很轻地碰了下。
……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知花裕树便从梦中惊醒了。他缓了会儿神,起来试了试脚踝,崴得不严重,已经基本没什么感觉了。
知花裕树不想过多打扰松田阵平,自己可是大坏蛋,又是从实验室偷跑出来的,无论是被红方发现他和松田阵平在一起,还是被黑方发现都很麻烦,确认脚踝没有什么问题后,他做贼似的从衣柜里拿了件松田阵平的衣服换上,打算悄悄溜走。
刚摸到玄关就被松田警官逮个正着。
明明天还没亮,卷发男人却莫名其妙洗了个澡。浑身只围了条浴巾,结实的胸肌和腹肌上水珠滚落,没入腰间束着的浴巾下。
一只手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或许是热气熏的,脸颊薄红,更衬得眼瞳乌黑。
男人愣了下,继而表情沉下去。
明明是个警察,松田阵平那身气质却非常黑道大佬。知花裕树觉得至少是比他看起来更像跨国犯罪组织的邪恶犯罪分子。
波本在松田警官面前都要退避三舍,或可一战的只有黑。
很久之前,知花裕树有一次和松田阵平一起出去的时候,碰到过朝中学生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松田阵平只是瞥过去一眼,对方便迅速滑跪,“饶命啊大哥!我不知道这是您的地盘!”
穿着黑西装,两手插兜的松田阵平顿时一蹙眉,“哈?”
小混混吓得浑身一抖,转向一旁憋笑的知花裕树,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这、这位一定是大嫂吧!大哥眼光真好,二位真是太配了,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知花裕树愣了下,小混混扭头就跑。
两人谁都没去追,那时候还不知道松田警官对他抱着怎样心思的知花裕树没将小混混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扭头提议:“松田警官,微笑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样有利于警察工作的开展,是每一个从事服务工作的人应该掌握的技能,你最好学一下,微笑服务。”
他拿两只食指戳住脸颊往上摆了个笑脸演示给松田阵平看,后者却只瞥了一眼,便凶巴巴地拿帽子扣住了他的脸,直到去扶老奶奶过完马路的萩原研二赶来阻止了幼驯染辣手摧树。
知花裕树觉得松田警官应该是至今也没学会微笑服务,在对方可怕的表情下,他定住身体不敢动弹,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对方胸口瞟了眼。
经常穿防爆服果然很锻炼身体。
松田阵平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先是说:“你发烧了。”又问他,“又想一声不吭地消失?”
知花裕树哪敢说话。
他被抱回床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知花裕树:[居然是生病了!我还以为活人就是这样热气腾腾的呢。]
系统心累:[小祖宗你先别折腾了,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知花裕树晕乎乎地说:[我知道了,阿统,我会好好休息,你不要讨厌我哟,我最喜欢你了。]
系统哼了声,开始怀疑这个“最”里到底有多少水分。
松田阵平拿了退烧药喂给知花裕树,又端了杯热牛奶让他喝下去。
“就算要走,也先把病养好。”
知花裕树昏昏沉沉地说:“松田警官,你怎么不问我这两年去干什么了?你把我留在家里,会给你自己添麻烦的。”
松田阵平把被角严严实实掖好,银发少年像春卷似的被卷起来,因为发烧脸颊红红的。
春卷树拔出一只手攥住松田阵平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指节,认认真真地警告:“我是个大坏蛋,我很坏很坏,你应该讨厌我,而不是喜欢我。”
松田阵平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听。不麻烦。我偏要喜欢大坏蛋。早饭想吃什么?”
生病的脑袋转得不太快,知花裕树呆呆地怔了下,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拐到了这个方向,“三明治吧。”
“那就乖乖再睡一会儿,等会儿睡醒就能吃了。”
……
知花裕树这一病就病了一星期,松田阵平任劳任怨地照顾他。
知花裕树心里特别愧疚,爆处组的工作特别忙,松田阵平为了照顾他,不停压缩睡眠时间,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倒是想悄悄溜走,但松田阵平仿佛有读心术,只要他冒出这个想法,卷发警官就会直勾勾盯着他看。
也不说话,但满眼都是:又要不辞而别?
知花裕树良心作痛!
他实在很怕给松田阵平添麻烦,又怕直接离开伤害到对方,两边拉扯不出个结果,直接把人急得眼泪汪汪。
“松田警官好坏……”
松田阵平将他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放在大腿上,先试了试体温,才慢慢说:“笨蛋,我愿意照顾你,你好好享受就是了。我喜欢你,我乐意成为你的依靠。别说只是照顾生病的你,就算真的为你而死……”
知花裕树忽然抬头,拿唇瓣堵住了他的话,牙齿撞上了柔软的唇。
停顿了一下又分开,知花裕树垂下眼眸,轻声道:“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松田阵平的喉结滚了滚,舌头舔过已被濡湿的唇瓣。
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把人按在床上,两只手拉高举在头顶,低头狠狠吻下去。
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萩原研二”的字样显示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