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再也开不出玩笑话,等许睿走到跟前,他才从微微窒痛的喉咙里艰难喊出许睿的名字。
“陈默。”对于陈默的内疚自责一直都藏在许睿心里,直到重新见到他,许睿才稍稍释怀一些。
只是想到那么多的日夜陈默独自一人承受,心中的酸楚还是无法控制,他既高兴又哽咽到泪流满面。
最后用力的一抱,承载着许睿的千言万语。
从陈默入狱,许睿就一直想说对不起,时隔了两年,终于可以把这三个字说出口。
“陈默,对不起。”
陈默从不觉得许睿或者季恺城宋崎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只是这三个字,却令他颤抖不已。
无关任何亏欠,仅仅只是这二十几年来,他明明孑然一身,却在偶然间遇见了他们三个,后来风里雨里再也不孤单。
令他颤抖不已的是… …他如此幸运。
这一刻,陈默无比高兴。
“别说什么对不起,即便那时不是我进去,也会是宋崎,季恺城或者是你,我们之间都一样。”陈默拍拍许睿的背,“好了,现在大伙又能在一块儿,大好的日子不得高兴高兴?”
“对!要高兴!”宋崎说。
许睿抹了把眼泪,接着把亿万推到陈默跟前。
陈默蹲下身看着这个白胖的小孩,看见亿万,他才有了恍惚的感觉。
因为进去时,亿万还踉跄着走不稳路,可现在却稳稳站在面前。
“亿万,还记得陈叔不?”许睿蹲下身。
亿万舔了舔嘴唇,表情犹犹豫豫了会后,却小声喊了声:“陈叔。”
这一声稚嫩的童音却使陈默轰然涌上热泪。
“这小子记性挺好啊。”
季恺城说:“你以前一直带他。”
“来来来,亿万给你陈叔抱下。”许睿推了推儿子。
可当亿万张开手时,陈默却挡住了他的小手。
陈默深深吸了吸鼻子,他含着泪意笑道:“别抱,等我回去好好洗澡了再抱,不然… …”
“晦气。”
从来都是桀骜洒脱的男人,从来都是无拘无束的男人,这么一个男人,却因怕带给小孩晦气而收敛起他的性格。
“你胡说什么?”许睿又气又难过,“你刚才明明说我们之间都一样!”
“陈默。”季恺城看着他,“我们都一样。”
“是啊,我们都一样。”宋崎也急道。
亿万又自觉张开手了,陈默最终抱紧这个小小的身体,而眼里的泪光却控制不住闪烁。
在监狱门口好一会儿了,十月的天气仍有些闷热,许睿他们三个穿着笔挺的西装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实在吃不消。
季恺城说先回家。
陈默看着他们三个晒的额头冒汗,实在忍不住说:“不是,你们三个什么时候这么张扬了?今天还要去干嘛,非得穿西装出来?真是为我接风穿的?”
“那可不?”许睿扯了扯自己的西装,“这件西装很有意义的。”
陈默问:“好几千块钱?”
“服了!”许睿说,“这可是那年过年的时候咱们四个一起买的!”
“是吗?”
宋崎:“你的那件在车里,等会回去了你给换上。”
陈默问:“这是晚上要去夜总会的意思啊?”
季恺城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走吧上车。”
陈默正要打开车门,眼前忽然抛过一件东西,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车钥匙。
他不解看向季恺城,“干嘛,我刚出来就要我开车啊?”
季恺城:“这是你的车。”
许睿把儿子塞进后座,手臂搭在车门上说:“愣着干嘛?赶紧的上车试试感觉。”
陈默望着手中崭新的车钥匙,望着桑塔纳前的三位兄弟,鼻腔又骤然一酸。
他没再开口,而是拉开车门。
车厢内是久违的熟悉声音,映入眼帘的是海市繁华的街景,这一路仿佛从车窗吹进的风都是自由的。
“我靠,这两年海市变化挺大啊。”
“可不是嘛。”许睿从后座俯到前排聊天,他指着江对面一排排矗立的高楼,“这两年建了不少楼,你看那边,七八千块钱一平方呢。”
“这么贵!”陈默咋舌,他问,“那你们现在住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许睿神秘兮兮地笑了下。
季恺城让陈默把车开过跨江大桥,桑塔纳从新天地一路向前行驶,驶过宽敞的大桥,直奔江对面那片繁华奢靡的区域。
桑塔纳停在了一幢楼下,陈默抬头,这楼高得不像话,外立面的玻璃在阳光下夺目得令人晕眩。
走过喷泉的小广场,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季恺城按下楼层,随着电梯缓缓上升,陈默好奇问:“上哪?”
可许睿他们三个却只告诉他去好地方。
“别告诉我,楼上是咱们公司?”
季恺城说不是。
“别告诉我,现在夜总会都办大楼里了。”
宋崎:“你到了就知道了。”
许睿觉得还差点什么,眼瞧着电梯的数字快到了,他让陈默闭上眼睛,又教亿万待会别出声。
“昂!”亿万现在三岁半了,愈发懂事。刚见到陈默的时候他还有点懵,现在似乎一点一点记起来了,记起当时陈默抱着他满厂房玩的场景。
他那么久没看见这个叔叔,亲得要死,一个劲去抓陈默的大手,仰着脑袋乐着嘴喊:“陈叔。”
“乖乖乖。”不过兄弟们这仪式弄得陈默心情既紧张又期待,“靠!搞这么隆重?别到时给我准备一帮美女啊,我刚出来还没休息,吃不消啊,你们好歹给我补补再说吧。”
“赶紧的。”许睿见电梯门都快打开了,催促道,“快闭眼!”
陈默闭起眼睛,任由几个兄弟搀着他走。
走了一段路后停下了。
陈默还以为接下来就是礼炮彩带,可耳畔静悄悄,他诧异:“到了?”
“睁眼。”季恺城说。
陈默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撼,他颤动着瞳孔,呼吸久久未能平复。
满地的青灰色百元大钞。
在这间装修奢华的大平层,每一处的角落都铺满钞票,阳光透进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下一片金色的光,如同落在浩瀚的钞票海洋。
陈默震撼得连身心都在剧烈颤抖,踩在厚厚一层钞票上,仿佛置身云端,那么不切实际。
可望着兄弟们的笑容却又如此真实。
亿万松开陈默的手已经跑进屋子里了,他跟掉进泥潭的狗似的,欢快地在钞票上打滚,一边玩闹还一边叫:“爸爸,哇好多!… …”
“你给我小心点,别把你陈叔的钱给坐烂了!”许睿吼完儿子后,搭上陈默的肩,兴奋问,“怎么样?”
陈默指了指一平层的钞票,又指指自己,“我的?”
季恺城抱臂倚在门边点头,“全是你的,宋崎和我们的房子就在你楼上楼下,我们做邻居。”
陈默想竭力平复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了,最终克制激动从口中迸一句:“靠!没想到我进去两年,出来车子房子票子都有了。”
他抖着手下意识去摸裤袋,可摸了半天才反应回来,又去问季恺城:“快,给老子根烟,让老子抽两口压压惊。”
“哎哎哎!”许睿和宋崎忙阻拦,“抽什么抽!要是不小心把房子点了,那咱们又得回到解放前了!”
陈默一拍脑门,“我高兴得差点给忘了。”
季恺城踩着钞票从酒柜上取下一瓶洋酒,他说:“不能抽烟,但是能喝酒。”
“行!”陈默走过去,接过季恺城倒上的酒,仰起头猛灌了一杯。
“怎么着,今天喝个痛快不?”
“行啊!不醉不归!”许睿和宋崎也大步走了过去。
这一天他们筹划了很久,季恺城早早准备足够的酒。待陈默出来,他们四个,就只有他们四个,一定要痛痛快快把遗憾的两年今朝弥补。
陈默进浴室洗澡,许睿他们三个把酒摆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又把事先准备好放冰箱的吃食也拿了出来。
陈默洗完澡出来了,换上了两年前在新天地买的西装。
许睿他们三个在沙发上转过头。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在新天地开业的情形,他们四个全都西装笔挺,迎着风憧憬未来。
“果然还是得人靠衣装啊。”许睿调侃。
陈默哼笑着走到沙发上坐下,“胡说八道,老子就算穿条内裤也玉树临风好吧?”
季恺城抿唇笑道:“幸好没给你准备美女,不然楼层太高,你穿条内裤估计爬不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许睿和宋崎在沙发上笑到不行。
陈默瞪着季恺城磨了磨牙,“你小子这两年长进不少啊,居然都能开玩笑了。”
而后他看到满茶几的酒和吃食。
“这阵仗是打算今天不下楼了?”他问。
许睿说:“今天这日子下什么楼啊?我都没打算上厕所了,我今天非要把两年没聊的天都补上!”
“行行行,补补补。”
“陈默。”季恺城举起杯子,看着他说,“回家。”
许睿和宋崎也举起杯子,眼里饱含着浓浓的笑意。
“回家。”
看着他们,陈默忽然想感慨。
有兄弟真好。
有患难之交,风雨同舟的兄弟… …真好。
缺失的两年时光,即使他们聊再多的话都不够尽兴,看着天黑华灯初上到天明旭日东升也不知足。
不过,生活仍在继续,情谊永不会灭。
而他们在这个时代并肩前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