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睿干笑道，“你还挺传统的。”
第36章
许睿今天出门挖笋没带钱, 刘大飞倒是带了。
正是五点多拱桥底下菜摊热闹的时候，刘大飞便想在卖干货的小摊位割点咸肉回去配冬笋。
刘大飞让老板在腌渍的咸肉上割了一小块，却见许睿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便讶异道：“小许，你不挑一块吗？”
“我出门没带钱呢。”
“这有什么, 我先借给你。”
然而许睿却有其他的心思, 他忙推辞：“没事, 大飞哥，我先陪你买，买完了我回宿舍去取了钱再过来买。”
刘大飞嘴巴大, 许睿待会儿除了买咸肉之外，还要买明天摆摊的食材, 可不能被他知道了。
“你这跑来跑去多麻烦啊？”
“没事, 我待会买完还要再继续逛逛。”
刘大飞拗不过他, 只好作罢。他买完咸肉后便载着许睿回到宿厂子里。
刘大飞回他自己的宿舍去了, 许睿从三轮车上搬下分给他的半蛇皮袋冬笋拿进宿舍里。
挨墙的桌上是季恺城上班之前给他留的晚饭, 居然还有一条红烧鱼, 季恺城没动多少，几乎剩着完整的一条, 摸着还温热。
不过许睿现在没时间吃, 他在宿舍里来回踱步思索着，要是待会儿买了食材, 晚上能藏哪？
床底下？衣柜里, 包括外边荒地都被他考虑进去了，但最终通通放弃。
就在这时，门口有年轻小伙的声音。厂里人叫他阿光，是个高瘦的小伙子。许睿同他还算熟, 因为阿光不仅住在他们前排的宿舍里，而且没事经常跑季恺城他们维修部的办公室里听人唠嗑。
阿光这个人话不多，给人感觉也挺实诚。
于是许睿走到门口，冲阿光招手，“阿光，你过来下。”
虽说许睿现在辞职了，可都住在一个厂子里，大家对这个恣意洒脱的小伙子都挺有好感，而阿光平时更是睿哥睿哥喊。
“睿哥什么事啊？”
“哎阿光，你宿舍里给我放点东西呗？”
阿光朝许睿身后的屋子里看了看，“放什么啊？你宿舍里挺空荡的呀？东西很大吗？”
许睿求人帮忙，见阿光一双眼睛里写着老实人三个字，便将缘由告诉了他，并再三叮嘱，让他保密，别给季恺城知道。
只是借宿舍放一桶炸串的食材，占不了多少地方，阿光当然没问题。
“哎，你爸跟你住一起，不会到处去说吧？”
阿光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睿哥，我爸跟我一样，不爱多说闲话。”
“那就行！”许睿拍拍阿光的肩，感激道，“等你睿哥以后赚大钱了，请你来家里吃饭。”
“好！”阿光满脸高兴。
“你今天不上班吧？”
“不上。”
“那行，等我晚上串好后拿到你宿舍里去，我明天大概四点不到去拿。”
“行！”
现在万事俱备了，许睿也终于能安心下来去买食材。
他挎上袋子又从抽屉里拿了钱，接着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瞄一眼隔壁，确定刘大飞在切菜做晚饭后，赶紧拔腿闪过隔壁门口。
咸肉肯定是买的，他现在怀孕嘴馋，今天刚挖的新鲜笋高低也得尝两口，于是他去了刚才的干货摊，挑了块精肉。
买完肉装进布袋里，又继续去买炸串的食材，这次除了花菜、年糕、鸡骨外，还买了点兰花串，将袋子装得鼓囊囊，回到工厂。
虽然季恺城给留了晚饭，但他还是准备今天烧一顿冬笋。
他去刘大飞家里看了，刘大飞烧的是咸肉冬笋汤，按刘大飞的说法，那就是保持冬笋的原滋原味。
于是许睿也打算跟风，他回到宿舍里，从蛇皮袋里拿出两颗个头不算大的冬笋便坐在板凳上剥了起来。
粘着湿泥的笋壳一圈一圈剥下后，真是看着分量多，实际上就白嫩的一小颗，再用菜刀削去硬梆梆的根茎部，要不是刘大飞说煮汤两颗足够了，许睿都怀疑这点够不够塞牙缝。
结果洗干净放砧板上切片后，居然也能装一小盘。
咸肉很咸，只需要切个七八片就行。于是许睿将剩下的咸肉装碗里，留了砧板上的一点切成了薄片。
土灶上的水很快烧开，将咸肉片和笋片一齐倒入，冬笋本身就嫩，而咸肉更是能生吃，所以不用烧很久，烧完后撒点葱花，融一小坨猪油，一碗咸肉冬笋汤颜色清亮，香味扑鼻。
许睿迫不及待拿着勺子尝了口，这个时节的笋与其他时候不同，哪怕没精心烹饪，也不麻舌头，只有唇齿间脆嫩的口感，简直能鲜掉人的眉毛。
许睿饭盒里的饭吃到还剩下一半，就直接拌咸肉笋汤喝，连红烧鱼都没滋没味了。
吃完后，他又重新煮了一锅，准备带给正在上班的季恺城尝尝鲜。
他洗干净饭盒，接着将滚烫的笋汤装在饭盒里，盖严实盖子，又带了只勺子然后捧着饭盒去了维修部。
季恺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他看见许睿走进来，表情冷冷淡淡没什么反应。
“干嘛？看到我板着张脸？”
季恺城扫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手里的书，语气不满：“几点回来的？”
许睿现在跟季恺城相处久了，也渐渐摸出了点他的脾气，大概是出门前提醒过他早点回来，结果晚饭都烧好了，依旧没见人影。
今天有事瞒着季恺城，许睿一半真心实意想给季恺城喝汤，一半则心虚，所以他笑嘻嘻地将饭盒推到桌上讨好道：“你上班后我就回去了，没有很晚。”
季恺城冷哼道：“你觉得我会信？”
“真的啊！宋崎和大飞哥他们还要挖，我果断拒绝！我说不行，季恺城说过让我早点回去。”
许睿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他，这番话下来季恺城瞬间就没脾气了，尤其许睿还热情地帮他打开饭盒盖子，里头是冒着热气的笋汤。
季恺城觉得自己刚才还略带愠怒的脸色，也随着饭盒里不断飘出的香气给融化了。
“快点吃，这个笋汤特别鲜特别好吃！”
季恺城接过勺子慢慢吃笋喝汤，他问许睿：“我给你留的饭吃了没？”
许睿坐在办公桌的另一头看着他，“吃了，我喝了笋汤觉得好吃，然后又给你重新烧了一锅。”
“嗯。”季恺城现在有点招架不住许睿的示好，就这么只言片语，他已经忍不住频频勾起嘴角。
其实他并不饿，可是一碗咸肉笋汤下肚后，肠胃到胸口都暖了起来。
喝完汤，许睿便要回宿舍里去了。
季恺城问：“你今晚不在我这？不是说宿舍里待着无聊吗？”
之前几天肯定是无聊，但能赚钱了又怎么会无聊？许睿巴不得刚才跟贵公子喝汤一样的季恺城，能一口闷了，这样他好早点滚回去准备他的生意。
季恺城多疑敏感，他便找借口：“我屁股疼，想躺床上去。”
季恺城果然信了，甚至还紧张问：“还疼？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别了别了，我躺着休息就行。”
于是许睿从维修部的办公室出来后，急奔宿舍里。
他先去后门的地里面剪了一大把的鸡毛菜，接着又赶紧把袋子里买的蔬菜鸡骨，要掰的给掰了，要洗的给洗了。
然后关着宿舍门，一个人坐在桌前拿竹签给一根根串了起来，期间还得提心吊胆着，生怕季恺城担心他屁股，来个突袭。
搞了两个多小时，快十点钟。他又火急火燎地把桌上的串装在桶里，然后敲开了前排宿舍的门。
“阿光，在你这放一晚上啊，明天我就来取。”
阿光笑呵呵地接过一桶串。
“别让季恺城知道！要不然我跟你绝交！”临走前许睿又再三叮嘱加恐吓。
季恺城还有两小时就下班了，许睿检查了一遍宿舍，确保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后，他才拿着脸盆毛巾去浴室洗漱。
洗完后回到床上，要是能等季恺城下班就等，等不了先自个睡。
季恺城下午晒过被子，被子蓬松柔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阳光的气息，许睿跟着挖了一下午的笋，人也有点疲惫，于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季恺城什么时候回来的，许睿不清楚。不过当屋内的灯光随着季恺城高大的身影一晃，接着旁边椅子拉开的声音却惊醒了许睿。
因为许睿忽然想到什么，难怪他刚才总觉得有事情给遗漏了。
他倏地从床上坐起，然后如临大敌地盯着坐在书桌前的季恺城。
季恺城被许睿的动静给吃了一惊，他自认已经很小声了。
“你被我吵醒了？”
许睿的目光却停在他抓着抽屉的铁扣上。
今天出门买食材之前，他点过抽屉里的钱，原本还有九十七。后来他买食材和咸肉花了十三，那抽屉里… …
就这么点家底，季恺城估计都不用数，就看得到还剩下多少钱了。
许睿大慌，可他努力维持镇定，季恺城眼尖，他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你怎么了？”季恺城见许睿瞪着眼的呆样，忙问道。
许睿反应过来，问：“几点钟了？”
“十二点半了。”季恺城回。
“你洗过澡没啊？”
“洗了。”
“洗了你还坐那干嘛？”
季恺城说：“天气凉了，我想给你买双棉鞋。”
“明天再弄不行吗？你，你今晚又不用拿钱去买。”
季恺城笑了下，道：“我得算算扣除买棉鞋，我们到这个月发工资前的开支。”
他说着又要去拉抽屉。
许睿急了，这要是被季恺城发现少了十几块，肯定要被盘问半天，然后明天的生意绝对泡汤。他赶忙喊道：“季恺城！”
季恺城扭过头，“？”
妈的！可是许睿喊归喊，却压根没想好借口。
他张着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眼看季恺城脸上渐渐浮现狐疑神色。
他睁着眼随便瞎扯了，“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许睿拍拍床铺，“你过来啊。”
季恺城只好走过去，坐在床边。他望着许睿，道：“你说。”
“… …呃。”许睿看着季恺城的脸，目光飘荡着从狭长深邃的眼睛，又飘到高挺的鼻梁，再胡乱挪到脖颈上的突起时，一道闪光倏地从脑子里窜过。
哦，他知道他可以说什么了。
于是… …
许睿问他：“那个什么… …今天不适应了吗？”
季恺城显然被许睿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他微微睁大眼，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许睿，虽然… …那种事情确实很快乐，但我们不能天天这样，小明哥说了隔三差五，不是每天。而且… …你不是说屁股痛吗？”
许睿“哦”了声，他只是在声东击西罢了，其实不需要季恺城回复得这么认真。
季恺城望着许睿的反应，还以为对方不满。
他只好轻声同许睿讲：“等你屁股不痛了，我们再… …”
先把季恺城从书桌弄到床上再说，至于季恺城后面说的话，许睿压根没关心。
许睿又乘胜追击道：“那行吧，就先不那个了，快快，我们睡觉吧。”
季恺城的心情突然变得格外好，眼内噙着浓浓的柔情笑意，他伸出手，用指腹摩挲了下许睿的脸。
“你先睡，我还要忙一会儿，待会陪你。”他轻声说完起身。
许睿见他又坐回书桌前，又要准备拉开那该死的抽屉了，他再也承受不住叫起来：“不是！你还要坐那干嘛？”
“想再给你买身棉袄，给你穿暖和点。”
操了！许睿要抓狂了，这人是他爹还是妈啊？怎么这么爱大晚上不睡觉操心？！
不行，他非得让季恺城粘在这床上不可！
于是他灵机一动，忙喊道：“季恺城，过来抱我！”
季恺城身形一顿，他望着许睿沉默了。
许睿以为被这人看出端倪了，可他不清楚的是，其实季恺城心底很困惑，非常非常困惑。
他一边静静审视许睿的脸庞，一边暗暗想，果然有过肌肤之亲，真的就不一样了。
许睿在和他的接触中，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甚至特别爱显摆他的男人气概。
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 …爱撒娇。
第37章
同桌两年多, 季恺城没怎么关注过许睿的外貌，在他的眼里，许睿和其他男生没区别。
也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光有身高不长脑。
可今夜，他望着灯光下的许睿。
按许睿的话来说, 他自恋地将自己归属于校园里那种标准的帅气校草款, 就是哪怕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却仍旧给人一种回眸即大片的感觉。
从前季恺城听到这种话, 只会嗤之以鼻。可今晚他认真端详许睿的脸，他忽然也认同了。
紧接着心里陡然跳出一个想法：难怪一进厂子就会被宋崎盯上。
许睿见他半天没动，不敢掉以轻心, 索性坐在床上张开双臂，又重新喊了他一遍：“你发什么愣呢？过来抱我啊。”
季恺城动了, 他走过去脱鞋上床, 只是他的性格天生内敛, 面对许睿的热情无法回应同样的奔放, 可嘴角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
于是他伸出手。
只是这个拥抱的姿势… …
季恺城别扭地皱了皱眉, 他想的是将许睿拥入怀里, 然而许睿快他一步，现在变成了许睿将他拥在怀里, 顺便两条手臂还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轻咳道：“许睿, 你这样我喘不上气。”
“哦，那我们躺着抱。”许睿狗腿似的赶紧帮他揭开被子。
然而说好要抱的人, 在季恺城关灯后, 居然自顾自躺着去了。
“… …”季恺城心里有点郁闷，又有点生气。
他想问问许睿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又不抱了？
但他觉得这些话说出口又显得自己格外矫情，可不说，心里却憋得不爽, 于是他在黑暗中盯着许睿的后脑勺好一会，还是决定坐着去排解这股憋屈。
“啪嗒——”
可谁知屋内的灯光一亮，原本面朝里头睡的人却陡然一个激灵地转过身。
许睿瞪着眼睛，“你干嘛？你又不睡了啊？”
季恺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睡不着。”
许睿见他坐起身，连忙抓住他的手臂道：“怎么就睡不着呢？刚才不是还睡得好好的吗？”
“现在不想睡了。”
许睿但凡敏锐点，都能瞧出对方的脸色。可他偏偏不自觉，于是季恺城更像是心里头窝了一股火气。
他想掰开许睿，可许睿死活不肯松手，俩人就在床上推搡了会儿。
季恺城没使多大的力，范围正好在他挣脱不开，但许睿也没法压制住他。
“别啊，说好的一起躺着，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呢？”
听见许睿这话，季恺城心中不由冷笑，他目光凌厉地盯着许睿，终于反唇相讥：“你刚刚还说躺着抱。”
“是啊。”许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点。
偏偏季恺城还是那种含蓄到连生气的原因都需要对方去挖掘的男人。
但是许睿并不具备这种技能。
所以季恺城只有自己咬着牙说：“你抱了吗？”
哦，许睿这下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抱抱抱抱抱！”他嬉皮笑脸地一把搂住季恺城的腰，将人重新拉进被窝里，接着掖好被子。
“不用了。”
许睿头都大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脸上依旧赔笑：“要的要的。”
生怕季恺城又跑了，他索性两条腿都挨了过去，将对方的长腿夹紧。
季恺城这才脸色稍霁，只是还不情不愿同许睿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讲出口的话得有担当。”
“哦。”许睿眨眨眼，“那关灯吗？”
季恺城自然不会再起来了，他别别扭扭地关了灯，然后将手臂伸到了许睿的脖子下。
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许睿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他现在困得要死。
可是除了昨晚需要适应之外，两个人还是头一次睡觉粘这么紧，简直就跟拧麻花似的。
尤其季恺城的身体还烫得跟火炉一样，许睿热得直冒汗，然而就在他准备动一动，跟季恺城拉开点距离时，旁边的人阴阳怪气地讽了句：“又不抱了？”
“… …”许睿现在跟龟孙子似的，尽量依着季恺城，于是继续躺平。
但他闭上眼睛后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而后他知道了什么，果然伸手一摸，猛地睁眼。
“卧槽！你石.更了？！”
季恺城没动，只是收紧了手臂，将许睿与自己拢得更近，他闷着声音“嗯”了下。
“这都没到早上呢？你可真行！”
“十八岁，不是很正常吗？”说着季恺城反问许睿，“你难道没有吗？”
许睿叫道：“我靠！我疯了吗？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光跟男人抱一下就能石.更，那我估计身体出毛病了。”
“你跟我抱着也不能？”
“？”许睿无语道，“我刚不是都说了吗？我要是跟男人抱一下就能石.更，那我肯定有病了。”
季恺城听完后，迅速抽出枕在许睿脖子下的手臂，接着侧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 ….”许睿郁闷。
他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到季恺城了，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不过只要季恺城不再起来，他是真没精力再应付了。
正好季恺城把手抽出去了，要不然他真怕一觉醒来落枕。没了束缚后，许睿躺得更自在了。
然而季恺城却难受得很，上边下边都堵着火气，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许睿跟自己发生过关系后，还会对他没反应。
同时又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鄙夷。
于是□□心火一齐烧，再听见旁边许睿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更是如一道热油，浇得他翻来覆去。
他觉得自己需要坐着去冷静冷静。
连接灯泡的开关绳垂在床头，拉下时会清脆一响，今天晚上这根绳就仿佛打开了许睿的觉醒开关似的。
明明前一秒还在睡觉，下一秒骤然惊醒。
“你干嘛去！？”
“我坐着看会书。”
许睿的心脏起起伏伏，眼见季恺城下床穿上拖鞋，他下意识爬出被窝，接着伸出手，就这么突然一把将他给抓住了。
“！”
“ 别啊 ，天气这么凉你坐那干嘛？这不有现成的我吗？我帮你啊！”
“… …”季恺城惊愕在原地，他垂眸看着许睿手放的位置，半晌才回过神来，“你… …你不是要睡了吗？”
许睿口是心非道：“没帮你我睡不着，快，你赶紧回被窝里。”
刚开荤的小处男就是这点没出息，纵然他再想傲娇，也改变不了身体早已背弃了他的事实。
但他还是挣扎了下，语气幽怨：“可是你又不会有感觉……”
“这跟我帮你有啥关联？”许睿纳闷了，这人怎么这么纠结这个问题。
“你上班辛苦了，今天我犒劳犒劳你。”
季恺城本就心猿意马，于是就这样又被许睿牵回被窝里了。
为了偷摸着做生意，许睿在这个夜里牺牲巨大，以至于第二天，两只手手腕处酸得拿筷子都发抖。
这要是以后每天都来这一出，他真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得关节炎。
相比之下，昨晚还莫名其妙发脾气的季恺城今天心情又好了，而且还体贴地帮许睿按摩手腕。
折腾了一晚上，许睿都没休息好，季恺城看着他眼睛下的淡淡乌青，内疚道：“你再去躺会儿吧？”
晚上不敢躺，白天就更不敢了。更何况现在快下午一点钟，许睿怕自己一躺就躺到傍晚去了。
于是他打算把昨天挖来的冬笋做点笋干，在现代的时候笋干炖肉是他挺爱吃的一道菜。
半蛇皮袋冬笋，留了几颗，其他的全做成笋干，估计晒不了多少。到时候等季恺城休息了再去宋崎家的竹林挖点。
剥笋壳的活交给了季恺城，许睿现在肚子大了点，就不坐在低矮的板凳上了。
季恺城剥出了二十来颗冬笋，便拎着桶准备去冲洗，只是他拎着桶要出门时，忽然讶异了声：“还有只桶呢？怎么不见了？”
许睿冷不丁一激灵，幸好他脑子转得快，“哦，昨天阿光借走了。”
季恺城没怀疑，拎着桶走了。
洗完笋回来，许睿就接手了将笋切成片的活，季恺城则去了后边的土灶烧柴。
做冬笋干切片有讲究，杨小明说笋根部比较老，就得横切薄片，要不然做成笋干，吃起来容易塞牙。
而除了根部之外，从笋中间到笋尖都是嫩的，那么竖切厚切就行。
切好后，许睿端着一盆笋去了后门，季恺城正好把柴火点上，许睿便把切好的笋片倒进锅里，又加入适量的盐，然后等着煮熟就行。
越临近季恺城上班的时间，许睿就越焦虑。以至他光是等着煮笋就问了季恺城好几回时间。
趁着季恺城在外边守着灶，许睿偷偷在宿舍里检查今天出摊要带的其他东西。
昨天挖笋骑过三轮车，煤炉折叠桌都取下来摆在门口屋檐下，那就只能等季恺城走了才可以装回车上。
许睿便拉开抽屉，从里头几分到几角的都拿了点，然后塞进腰包里，到时找零用。
“许睿，笋煮熟了。”
“哦，来了来了。”许睿赶紧藏好腰包，去了后门。
季恺城揭开锅盖，里头浓浓的白色雾气顷刻间涌到脸上，他拿筷子夹了一块喂给许睿。
滚烫的笋片入口，带着竹笋特有的清香以及一点点的咸味，仿佛都能嚼出植物纤维的脆嫩。
“好吃！”
“那直接晒吗？”季恺城问。
“对！我去隔壁借圆簸箕。”许睿说着便走到隔壁家的窗台下，接着敲着窗户朝里边喊，“小明哥，我们笋煮熟了，你家的簸箕借我们用用。”
杨小明在宿舍里回话：“你们拿到前面水泥地上晒，我现在把簸箕拿出去。”
季恺城听了，便把锅里的笋片用筷子夹进盆里，然后走出后门端去了门口。
杨小明在水泥地上放好了簸箕，季恺城又将盆里的笋片给夹到簸箕上，每一片都尽量不堆叠在一块，确保阳光可以充分照应。
“如果每天有这么好的太阳，晒个三四天就干了。”杨小明又叮嘱俩人，让他们太阳落山就把簸箕给收进宿舍里。
然后他待会儿也要上中班，便回去烧晚饭了。
季恺城上中班的时候，他跟许睿的晚饭也会提前烧，今天中午还有剩菜，许睿现在心不在焉的，便没让季恺城重新烧火炒菜，提议简单对付一顿得了。
只是这顿简单的晚饭也吃得许睿焦急，尤其现在三点半了，季恺城还在慢悠悠的。
许睿又不能直接给他说，你赶紧吃！吃完快去上班！
毕竟宿舍离维修部就那么点距离，季恺城哪怕吃到三点五十五分都来得及。
许睿愁得要死，就怕匆匆忙忙骑三轮车过去，学校下课学生都走一半了。
季恺城瞧出许睿坐立不安的模样，便问：“你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
“那你怎么动来动去？”
“我脚底板痒。”许睿让自己淡定下来。
可季恺城问完话，又继续墨迹了。
许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季恺城，你还不上班吗？”
季恺城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还早。”
“好吧。”
没过两分钟，许睿又问：“季恺城，你万一迟到了怎么办？”
季恺城古怪地看着许睿，而后说：“不会，我中班都是那个点过去，你知道的。”
许睿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我的意思是，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在上班了，还得要有点敬业精神，比如早点去，早点准备，也能给上面的领导留个好印象，你说是吧… …”
季恺城缄默了会，就在许睿心惊肉跳以为要穿帮时，季恺城忽然认真问他：“许睿，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许睿：“哈？”
“怕我丢了工作，怕我们日子过不下去，怕没宿舍住？”
许睿讷讷地听着他说，下一秒，他连连点头：“对！就是你说的这样！”
季恺城笑了下，“没事，你别担心，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不过季恺城为了安抚家中孕夫的不安情绪，今天还是提前出门去上班了。
他一走，许睿便跟装了发条似的，去阿光那取回装串的桶，紧接着，将煤炉煤球以及桌子给搬上了三轮车，然后又进宿舍拿了腰包。
这一套电光火石的操作下来，仅用五分钟不到。
全都妥当后，他跨上三轮车。
不过还有最后一步，维修部的办公室离工厂大门不远，若是季恺城有心，那么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他骑三轮车路过。
最好祈祷季恺城忙活去了，要不然他就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的眼皮底下溜出去。
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唯一方法，只能是两条腿将三轮车蹬出火星子。
第38章
祈祷没灵验, 季恺城在办公室里，还隔着好远，许睿一眼就看见了。
不过幸好季恺城这种好学生, 不忙的时候是坐在办公桌前看书。
趁着这时候，许睿腿部肌肉紧绷, 紧接着蓄起全身力气狠狠一蹬, 速度快的连门卫室大爷都没看清人影。
他也不敢回头, 掩耳盗铃般吭哧吭哧将三轮车骑出工厂范围，骑了有一百多米远，他回头瞅了眼, 发现没人跟上来后才大松口气。
真是刺激！就跟逃课似的。
不过接下来他也不敢太使劲蹬三轮了，他是挺热衷做生意赚钱, 但现在肚子大了, 也挺怕自个出事, 倒不是怕孩子掉了, 纯粹是担心损害到自己的身体。
笑话, 身体是本钱, 可不能垮了。
于是他一边提心吊胆骑车一边自言自语，确切来说是跟自己肚子里的小东西对话。
说实话挺别扭的, 从检查出怀孕到现在, 许睿都没把肚子里的小东西当回事儿，毕竟也就是肚子大了点, 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给我争点气啊, 可别半路上出岔子了，我不赚钱以后还怎么养你，你既然要当我许家人，你就得吃苦耐劳, 听到没？… …”
大概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也不想过苦日子，许睿安然无恙骑到了校门口，而距离学生放学不到十分钟了。
馒头老板早在自行车旁边等着了，看见许睿风风火火骑过来，他笑着打招呼：“许老板，你来了。”
“哎哎。”许睿没时间了，他随口应了两声，赶紧下车停好三轮车，已经来不及卸其他物品，第一件事就是拎下煤炉，拿着松毛干柴点火。
嫌火烧的慢，许睿直接对着脸鼓着嘴吹风。
馒头老板见状，便过去帮他从三轮车上搬桌子。
“谢谢大叔啊。”许睿点完炉子，便将调料的罐子和托盘摆上桌。
“许老板，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老公呢？”
许睿听到“老公”两个字还略微别扭，不过谁让他现在大着肚子，先前又总是跟季恺城在一块儿，任谁都觉得他俩是夫妻，不过，好像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上班。”
馒头老板笑呵呵地开着玩笑：“你俩好几天没来摆摊，那帮小孩还跑来问我，说卖炸串的呢？搞得我都想摆炸串了呢。”
许睿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铁锅里也倒上了菜油，他便有空跟馒头老板闲扯了，他笑道：“你馒头生意那么好，你舍得不做啊？再说了，卖馒头干干净净的，哪像我，炸几分钟浑身都是油，天天都得洗头洗澡。”
馒头老板嘿嘿笑着说这倒也是。
俩人聊了没一会儿，学校的下课铃声响了。
几天没来摆摊，生意意外好。许睿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他一个人不仅得应付围在摊前的学生，还得找钱收钱，炸串，涂酱料，忙得头晕转向。
不过上回去批发市场买来的油漆刷和剪刀真的好用，从罐子里蘸上一点跟涂油漆似的，就能将整根串刷均匀，方便又节省。
而炸年糕，就用剪刀在两边剪几个口子，不但外形好看且更容易炸熟。
带的百来根串，两个小时便售得差不多了。现在天黑得早，许睿跟馒头老板打听时间。
快六点了，于是许睿熄灭煤炉准备收拾工具回去。
可他还没堵上煤炉底下的盖子，有个家长领着小孩从跟前走过，这小孩看见桌子上还剩着的几根炸串就走不动路，直跟他妈闹着。
“给我买一串！”
他妈不依他，斥骂着：“学习成绩那么差，还吃什么吃？你什么时候数学考一百分再说。”
小孩哭闹：“老师讲的听不懂！”
“别人都能听懂你怎么就听不懂了？”
许睿本来是准备等会儿，剩下还有几根串，今天能卖光最好。要是这对母子不买，也耽误不了几分钟。
但他听着母子俩的对话，蓦地脑袋里闪过灵光，对哦，季恺城先前说想多收学生办辅导班来着，像他现在这样天天上班，哪有时间去收学生？
虽说办辅导班需要租间房间，但不妨碍许睿现在开展市场调研，万一运气好，提前收到学生，哪怕只有四五个也行，这样季恺城办辅导班的计划就可以提前进行了。
许睿脸皮厚，便直接同小孩母亲说：“哎姐，我这里就几根串了，我炸给孩子吃吧，不收你们钱了。”
小孩一听立马止住哭声，小孩母亲难为情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反正我要收摊了，剩下几根卖不掉也浪费，还不如给孩子吃。”许睿说着就已经把串下进油锅里，然后拿筷子来回翻动了。
不过他趁着这个时间跟小孩母亲套近乎，先问怎么这么晚才放学？又劝小孩母亲放宽心。
他能说会道，加上大肚子。于是小孩母亲又跟他聊育儿经验，许睿尽管对聊这个没兴趣也别扭，但为了以后的辅导班奠下基础，他也就勉为其难了。
聊着聊着，他就把话头给带到正事上，“哎姐，你怎么不带孩子去辅导班呢？”
“辅导班？什么辅导班？”这个时代的小县城，怕是都没听说过辅导班。
“现在大城市里都流行这个。”许睿说，“你想啊，老师教一个班几十个学生哪顾得过来啊，全靠学生们自己领悟。辅导班就不一样了，就相当于一对一辅导，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给你介绍。”
“那收费很贵吗？”
许睿想了想，他怕价格报太高直接把人吓走，于是便按季恺城平时家教收费来。
“六块钱。”
小孩母亲不确定问：“六块钱教多久啊？一两个小时的话有点贵了。”
许睿立即接话：“六块钱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
反正能接到再说，六块钱三个小时是挺不划算的，但若是不止一个学生，那就可行了。
小孩母亲有点心动，但仍然迟疑。
许睿便乘胜追击：“包午饭！”
“包午饭？”小孩母亲吃惊。
“对，六块钱包午饭，周六周日上课，这样你们平时上班也不用照顾孩子，孩子还能提高学习。”
小县城里大部分的人是在工厂上班，工厂就算休息也是轮班制，而不是周末双休。
家长们忙着上班，小孩们在家也只能随便对付一顿，所以小孩母亲一听，已经没再犹豫了。
“那上课地点在哪？”
话都已经说到这了，许睿便试探地告诉她，就在离这不远的锦绣棉纺厂宿舍里头，如果小孩母亲不接受，那他跟季恺城再想办法。
可小孩母亲一听，笑道：“这不就是我上班隔壁的那个厂吗？”
许睿倒是给忘了这茬，小县城里一共就那么几个厂子，并且全挨在了一块，而且县城里大部分人都在这块地带上班。
他顿时喜出望外，与其大费周章又花钱去租别的地方，还不如在家长眼皮底下辅导呢，这样他们也安心。
许睿：“这不正好吗！到时候你空了就过来看他学习。”
“不过，上课的老师是… …”小孩母亲将许睿从上到下打量了番，她不确定地笑道，“应该不是你吧？”
许睿尽管挺不乐意将身份套在季恺城的身上，但生意都做了一半了，总得让主角登场。
于是他不自然地说：“呃… …我家里人会教，他高中毕业，家里没钱，就只能先去厂里上班了。”
小孩母亲看了看许睿的肚子，懂了，她还颇为善解人意说：“那你们确实挺辛苦的，你看你都一个人出来摆摊。”
许睿讪讪地笑了笑。
馒头老板还没走，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也插了句：“许老板你老公还会教书啊？难怪我看他长得斯斯文文，一看就是文化人的样子。”
小孩母亲这下彻底放心了，不过现在就收了一个学生，而季恺城那边手里有两个家教，许睿准备同他商量下，看看能不能让家教的两个学生周末过来宿舍里。
他又让小孩母亲帮忙打听打听，看看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愿意上家教的，等学生稍微多一点了再开课。
末了补充句：“姐，到时你帮我多招一个学生，我们送你孩子一小时免费的课。”
小孩母亲连连答应，乐呵呵地牵着小孩回家去了。
许睿今天不仅生意好赚了不少，还收到了一个学生，回家的路上连三轮车都蹬得轻松。
不过他还不能立马回宿舍，他得赶去拱桥底下的菜摊买明天的食材。
买完菜，还得串起来，然后重复一遍昨天的流程，等到这些事情忙完，又到九十点钟去了。
身上一股油烟味，来不及休息，许睿便抱着脸盆去浴室洗漱。
自打他怀孕起，季恺城包揽了洗衣服的活。不过今天肯定不敢让季恺城洗了，万一被他的狗鼻子嗅到就糟了。
所以许睿洗完澡，连忙将自己的衣服洗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睡之前，他把今天赚到的钱，往抽屉里补了十几块。
少钱不行，多钱更不行。于是剩下的被他给藏到了衣柜底下。
大着肚子站几个小时的疲惫感瞬间上来，许睿腰酸背痛，刚躺上床没几秒就睡着了。
连季恺城下班回来都不知道。
直到肚子被人用手轻轻搭上，他才疲倦地睁开眼，接着惺忪道：“你回来了。”
“嗯。”季恺城看了几秒他的脸，问，“你今晚在家里做什么？这么累？”
睡前该藏的藏了，抽屉里该放的钱也放了，今晚许睿不用提心吊胆，所以他懒洋洋回：“看小说看累了。”
季恺城闻言皱了下眉，他环视了一圈宿舍，尽管心里觉得哪不对劲，可他却找不出不对劲的点在哪，于是只好上床抱着许睿睡觉。
有过一回经验后，第二天许睿的胆子大了很多。他挺想把昨天炸串生意和收到学生的好消息告诉季恺城，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得找个好时机。
季恺城最后一天中班，明天转夜班，这就意味着许睿今天摆完摊后，明天起又能跟季恺城一块去摆摊。
可以天天做生意，许睿兴奋得不行。
连吃过晚饭，季恺城问他要不要陪自己去上班，许睿都敷衍得很。
“你在家不无聊吗？”
“不无聊，我看小说呢。”
季恺城蹙眉道：“去办公室里看小说不是一样吗？”
“我喜欢躺在床上看。”许睿说。
“办公室里也有床。”
“不一样，办公室里的床不是自己的，躺着不舒服。”
季恺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许睿催促着去上班了。
他纵然心里不太有滋味，可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只好郁闷地去了厂区。
到了办公室，杨小明便叫他一起去修机器。俩人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头发上衣服上全是机油。
杨小明瞧着季恺城心不在焉的，便胳膊肘撞了撞他，问：“小季，你干嘛呢？老走神是怎么回事？”
季恺城回答了句没有。
可没过两秒，他又忍不住问杨小明：“小明哥，我问你个事。”
杨小明停下手里的活，“什么事？”
季恺城犹豫了会，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 …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冷漠？”
季恺城身边的圈子就这么点大，他这话一出，杨小明就知道他指的是谁了。
“你说小许啊？”
季恺城点头。
“小许他怎么了？”
季恺城蹙眉，“他前几天说无聊，就在办公室里陪着我下班。可是从昨天起… …今天也是，我想让他来办公室里陪我上班，他说他想看小说。”
“那让他来办公室里看小说啊？”
季恺城眉头紧锁，“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他不肯。”
有一瞬间，季恺城甚至怀疑，是不是发生了关系之后，所以新鲜感就下去了。
杨小明沉默了片刻，而后他面色凝重道：“小季，我给你说，有一阵子你大飞哥也对我特别冷淡。”
季恺城问为什么？
杨小明悄悄告诉他：“你也知道，我有时候上班累，回去就没精神嘛，，然后你大飞哥就气得骂我没用。小季，你是不是… …”
杨小明张望了圈，接着掩手道：“那方面没让小许满意啊？所以他嫌弃你对你冷淡了？”
季恺城脸一红，尴尬道：“没有，他… …他挺满意的。”
“那小许为什么对你冷淡了？晚上宿舍里那么无聊都不肯来陪你？”
季恺城垂着眸不说话了。
回到办公室里，厂子里的几个小伙子又扎在里头聊天抽烟。
季恺城生性就不爱热闹，今天更没心情。他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坐回位置上看书。
本来其他人的聊天内容，他是自动屏蔽的。可陡然在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许睿”两个字。
他目光一顿，接着抬头。
“你们刚说许睿怎么了？”
提到许睿名字的是阿光爸，而旁边的阿光急得跟猴似的，就差跳起来捂他爸的嘴了。
阿光爸红光满面，明显喝多了。他当着所有人继续说：“恺城，你老婆许睿真的是太能干了啊，你们小夫妻不发财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爸！爸！你快别说了！”
季恺城站起身，走到阿光爸面前。
“叔，许睿干嘛了？”
“就我去拿饭盒，看见你家许睿蹬着三轮车啪地就没影了，我在后头喊他都没听见。”
第39章
办公室里所有人见季恺城的脸色骤冷, 平时他不言不笑的时候，就给人不可亲近的感觉，此时更是如山顶的冰雪。
连阿光他爸都察觉到了凝固的气氛而酒醒了, 他张了张口想打回圆场，“呃恺城啊……其实你家许睿他。”
却被阿光挤眉弄眼地拉扯了下胳膊, “爸, 你可别再说了。”
季恺城没说话, 在原地站了几秒后对杨小明说：“小明哥，我想请两小时假。”
“哎哎。”杨小明刚应完，又想到什么, 走过去拉住季恺城的手臂，而后劝解, “小季, 小许也是想帮你减轻家庭负担, 你可别跟小许吵架啊, 他现在怀着孩子, 你别乱来啊。”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见季恺城难看的脸色, 也纷纷劝着。
季恺城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出办公室, 他先去了宿舍, 打开宿舍门，里头果然空无一人, 门口的三轮车也不知所踪。
而另一头的许睿正浑然不知骑着三轮车回工厂。
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除了要把控车头外，还得腾出只手抓着手电筒。
今天又是生意火爆，他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可当他骑过田野时, 远远地看到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停在了道路中间。
这个时代的手电筒本就不明亮，这点昏黄的光照过去只能看见个轮廓，这个季节七点来钟，又是荒凉的郊区，猝然道路中央出现个鬼魅似的身影，真是能把人给吓一跳。
许睿第一反应就是，操！该不是抢劫的吧？
这个时代治安不好，又乱得很。他来到厂子两个多月就已经听了好几出类似的事情，不由心惊胆战。
若换作以前，他一大小伙都不带怕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主要是肚子大了行动就迟缓，一对一估计得落下风。
但若是想打劫他的血汗钱，那想都别想，他肯定跟人拼了。
于是他抓着手电筒朝那边晃了晃，大声喝道：“喂，你谁啊！？挡路中央干嘛？”
对方不为所动。
妈的！许睿低骂了句，接着抓紧手电筒，双腿狠狠一蹬，你他妈不让开，老子骑过去撞死你！
当然许睿也就是说说，他准备气势汹汹冲过去先把人给吓唬住，然后拐个弯闪出去。
只是与那人越来越近，当手电筒的光芒照清那人的脸庞时，他大脑瞬间短路了。
卧槽！许睿心喊不妙。
那张又冷又傲的脸，不是季恺城又能是谁？
许睿当即脑袋里闪过乱七八糟的，在赶紧骑开假装没看清人与赶紧拐弯回县城，甚至直接骑进旁边已经割了稻子的田里藏起来之间纠结时，两条腿却很没出息地失去力气。
干蹬了两脚后，他最终还是软绵绵地停在了季恺城的面前，然后缩着脑袋没敢抬头。
季恺城没说话，许睿察觉两道视线凝在自己的侧脸，俩人长长地僵持了一会儿。
还是许睿先撑不住了，不是，他纳闷了，他究竟怕什么？他跟季恺城只是住在一起而已，他又不是他儿子，不就是偷溜出去做个生意，至于像看管犯人一样吗？
于是想到这，许睿又有骨气了。
可骨气没两秒，在他将手电筒照在季恺城冰霜似的脸上时，顿时又毫无出息地怂了，他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下：“季恺城… …你，你怎么来了？”
许睿原本以为会看到对方怒火冲天的反应，谁知季恺城的表情并未有半分起伏，他只是凉凉地盯着自己。
“你不是……在上班吗？”
季恺城长长地盯了许睿片刻，接着他声线冷硬道：“下来，坐后面去。”
许睿赶紧一溜烟滚下来，跑后面坐着去了，说实话，他挺怵季恺城这副模样，倒宁愿对方冒着火气跟他大吵一架，那他完全可以眉一横，回怼道：我就自己偷溜出去摆了，你想怎么着？
可季恺城偏偏又是这种脾气性格，许睿就无能应对，只能窝窝囊囊地讨好赔笑。
“季恺城，你怎么想到来接我啊？”许睿坐在三轮车后面手指戳他的后背。
季恺城不理他，却脱下自己的外套，接着一把甩给许睿。
许睿看着他露在背心外结实的臂膀，问：“你冷不冷啊？”
“走了。”说着蹬起三轮车。
“… …”许睿讨了个没趣，只好穿上他的外套。
十月的夜晚天气湿冷，可许睿觉得也没季恺城的气压低，一路上不管他怎么嬉皮笑脸没话找话，季恺城概不回应。
骑到宿舍门口后，季恺城停稳车便要走，许睿急忙从后面下来抓住他的胳膊，“季恺城，你还要上班去吗？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季恺城看都没看他一眼，挣开了手臂，便头也不回走了。
许睿想追上去，可他满脸都是被油熏出来的油渍，没办法，只能先回宿舍里洗了把脸，接着又从衣柜里取了件外套，然后去了维修部的办公室。
“哟，小许回来了啊？”杨小明看见许睿进来笑着打招呼。
办公室里其他人没散，见许睿眼没青鼻没肿，都放下心来，继而开起玩笑调解气氛。
“许老板，今天赚大钱了啊？”
许睿一边紧盯着窗户边冷着脸看书的季恺城一边笑呵呵敷衍其他人：“还行还行，没赚多少。”
旁边的阿光既尴尬又抱歉地小声喊了句：“睿哥。”
许睿见他这样就知道漏洞肯定出在他身上，可哪能真跟人计较，毕竟他偷溜出去摆摊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今天之后，季恺城上中班再去摆摊是没戏了，不过眼下的主要任务是哄好季恺城，两个人若是带着气住一个屋檐下不理不睬，反正许睿是受不了。
于是他走过去站在季恺城旁边，将手里的外套给他披上。
碍于其他人看着，季恺城只好皱着眉拿过许睿手里的衣服。
其他人也是好心，为了缓和他们小夫妻之间的矛盾开玩笑似的“哎哟哎哟”起哄着。
许睿：“哎哟什么哎哟，没见过人疼老公的吗？”
季恺城看了许睿一眼，正好对上许睿笑嘻嘻的脸，他表情一僵，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时间还早，其他人还继续在办公室里聊天。
许睿便搬了只凳子坐在季恺城旁边，他没心思听别人聊天，就这么撑着脸盯着季恺城，时不时悄悄地跟他说话。
说的大都是没营养的内容，比如：“季恺城，你看什么呢？”
“电路怎么这么复杂，你讲给我听听？”
然而季恺城却仿佛置若罔闻，完全把许睿当成空气。
许睿心里那个郁闷，他这辈子连女人都没哄过，今天居然耐着性子哄起了男人，还是个这么难哄的男人。
怕办公室里的人听见他这副没出息的口气，他又只能压低着声音。
他悄悄地扯了扯季恺城的衣服，“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跑出去。”
然而不管他说多少软话，季恺城的态度依旧不变，最后等办公室里的人散去后，许睿跟个哑巴坐一起也没劲了，况且他还忙了几小时，没人聊天，干坐着又无聊，后面便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季恺城也要下班了。他赶紧亦步亦趋地跟紧，然后一起去了浴室。
浴室里就他们两个人，明明水龙头都空闲着，可许睿发誓今晚务必得将季恺城哄好，所以他便凑过去帮季恺城擦背抹肥皂。
“你洗你的。”季恺城推开他的手。
“别啊，平时都是你帮我擦，今天我也给你服务一回。”
现在不似夏天，只有站在热水底下才暖和，而许睿则站在水柱外，仅溅到一些到身上，季恺城见他手臂上都被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拧起了眉。
“不用了，你自己洗。”
季恺城上身该涂的地方都涂上肥皂了，于是许睿便打开了边上的水龙头洗澡，他身上全是一股油烟味，除了洗澡外还得洗头。
“那行，那你等我啊。”
季恺城没回答，当许睿的头发洗到一半，刚把泡沫淋掉时，却发现季恺城关上水龙头走出了浴室。
许睿赶紧边冲边喊：“季恺城，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就洗完了！”
可等他急忙关上水龙头胡乱套了件背心短裤，然后跟出去时，却发现季恺城早就穿好衣服裤子准备走出浴室，根本没有等他的意思。
许睿哄了一晚上，终于到了爆发点，他冲出浴室，对着快隐入两旁的梧桐树道路中的背影大吼。
“季恺城！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结果嘶声的一吼，反而掀起了许睿心底没来由的委屈。
“我不过就是瞒着你去摆摊，你至于不理我吗？！我都道歉了，也小心翼翼跟孙子一样哄你一晚上，你到底还想干嘛！？”
许睿胸膛重重地起伏着，也不知道是刚洗完澡出来冷还是什么，连肩胛骨都微微发抖。
再开口，许睿连声音也开始颤抖，“你是没责怪我写那破小说把我们都搞到这个境地，可是我能做到不去想吗？每天看着你上班做家教忙得团团转，而我却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钱，我就能心安理得吗？！”
深夜的厂区里头，人们都熟睡了。许睿的声音穿透寂静，扎进季恺城的心里，他脚步猝然一滞。
他转过头，撞入眼帘的是许睿只穿着单薄的背心和短裤站在夜幕中，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珠。
许睿见他已经停下来看着自己，心中的那股委屈仿佛得到回应般，愈发浓烈，他忽然就眼睛酸胀了。
刚才那股宣泄的力气顷刻间全都失去了，他细密地低喘着气，压制着喉间的干涩：“我都赔不是了，能不能就理我了啊？”
看着许睿消瘦的身形，隆起的腹部，季恺城的瞳孔震了瞬。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般，令他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想起今天听到阿光爸的话之后，一路去找许睿的心情。
起初他也认为自己是应该生气，也应该找到许睿后，劈头盖脸责骂一顿。
可走在初秋的夜路上，四周除了月亮凉薄的寒光，空无一人。又想到许睿大着肚子独自一人骑着车子的情形。
生气担忧亦或是心疼，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了。
直到看见黑暗里一点手电筒的灯光，直到他看见远处三轮车模糊的轮廓，他骤然感受到了心底涌上的滋味。
就如同此时此刻，听见许睿紧张又无措的声音，酸楚从心脏到喉咙，令他无法发声。
他才明白那种滋味是心疼，是令他无能为力的，是汹涌的能够吞噬他的。
他再也抑制不住，他想起许睿刚才的那些声嘶力竭的话，难受得连嗓子都发紧。
他突然大步走过去扣着许睿的肩膀，红着眼问他：“我有说什么吗？”
“我说什么了吗？”
一连两句急促的话语后，他紧紧地凝视着许睿的脸，蓦地将他拥紧自己的怀里。
许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愣完后，他问：“季恺城，你不生气了？”
季恺城将下巴抵着他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生气。”
“那你干嘛不等我？”
“我没拿刷子，想回去拿刷子过来洗衣服。我没生气，真的没生气……”
“… …”许睿听到这，还怪难为情的，回想刚才自己就好像被抛弃的怨男一样，“那你还怪我瞒着你吗？”
“不怪你。”季恺城深深地埋进许睿的发丝里，他叹了声气，“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也知道不该去束缚你，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怕你出事情，因为我的疏忽出事情。”
许睿拍着他的背安抚：“我觉得我的身体挺棒的，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别担心了。”
季恺城慢慢点了点头，他收拢起臂膀又将许睿抱紧了一些，然后他垂下眸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许睿，以后别再说你不能心安理得这些话了。我只希望赚钱是你的兴趣和快乐，而不是负担和迫不得已，知道吗？”
第40章
“知道了知道了。”许睿连连点头, 他又问，“那我以后还能去摆摊吗？”
季恺城望着他轻轻叹了声鼻息，而后低声道：“回去再说。”
他摸着许睿冰凉的手臂, 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得发紧，赶紧拉着他回浴室穿外套裤子。
许睿见他蹲下身帮他穿裤子, 便道：“我自己来。”
季恺城却固执地挡开他的手, “不要。”
回到宿舍里, 他又用被子将许睿裹了起来，然后拿着毛巾帮他擦干头发。
“不是，我都说了我自己来, 你干嘛呢？把我裹得跟蚕茧一样，我没那么娇弱。”
可季恺城还是说不要。
这把许睿弄得哭笑不得, 可也许是被子暖和, 他的心里不断不断涌上暖意。
“哎季恺城, 你刚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季恺城知道许睿除了不能心安理得之外, 确实是享受做生意。他也很纠结, 一方面不忍摧毁许睿的乐趣, 另一方面又心疼。
于是他沉思了许久后，说道：“要不, 我以后上中班, 看看能不能跟宋崎请假三小时或者让小明哥先替着我？”
“不用这么麻烦，我真没问题。你看我昨天今天摆了两天屁事都没有。”
季恺城问：“骑三轮车累吗？”
许睿抬起头看他, 咧着嘴笑道：“你要听真话吗？”
“嗯？”
许睿嘿嘿笑道：“还没跟你那个累。”
“… …”
“真的！跟你做一下, 我第二天累得都爬不起来，骑三轮车我感觉骑十公里都不带喘的。”
季恺城缄默了几秒后，说：“许睿，如果你哪天不舒服了, 不要瞒着我逞能。如果路上不舒服了，就把三轮车停在路边，然后找人来厂子里叫我。或者… …我晚上七点半会回宿舍里看一趟，如果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许睿一听季恺城的这些话，说明他已经妥协了。他顿时有种拨开乌云见晴天的感觉，以后终于可以没有压力痛痛快快做生意赚钱了。
与此同时，他也深刻感受到，原来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亲近的人支持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情。
他身心舒畅地闭上眼睛任由季恺城在身后帮他擦揉发丝，又懒洋洋地同他说话：“季恺城，你有个毛病得改改。”
“什么毛病？”
“锯嘴葫芦的毛病。”
“… …”季恺城拧起眉，“我有吗？”
许睿叫起来：“还没有吗？一个晚上，我他妈哄了你一个晚上，你说你要是心里不爽什么的，直接给我说啊，或者骂我一顿都行，我真的是受不了你这种，这种叫什么来着… …哦对，冷暴力！”
“… …”季恺城听到这三个字，脸色扭曲了下，他诡辩，“我哪有冷暴力你？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想一个人静静。”
“妈的。”许睿低骂，“你的静静真把我憋死了，我感觉被你这么一搞，真要动了传说中那什么，胎气了。”
季恺城闻言低低地笑了：“好，我以后改。”
“对啊，就是得改。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你脑袋里想什么？”
季恺城反问他：“那你也改你的毛病吗？”
“我什么啊？”
“以后任何事情都跟我商量… …”季恺城顿了顿，转而改口道，“我们任何事情都商量。”
“行行行。”许睿爽快点头，而后他忽然想到什么，满脸得意道，“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是先前说要办辅导班吗？你猜怎么着？我帮你收了三个学生了！”
季恺城惊讶：“你怎么收到的？”
许睿就把他一边摆摊一边宣传辅导班的过程给他说了，他觉得自己真的天生就是块做生意的料，虽然在学校里成绩不行，可架不住脑子灵活。
“咱们这周五就把宿舍打扫一下，桌子的话，咱们宿舍里有两张折叠桌还有一只书桌，大不了把门口那张放砧板碗筷的桌子也搬过来用好了。不过暂时也没那么多学生，估计也用不上那么多。”
许睿说着又问季恺城：“你那两个家教的学生能不能喊到这来啊？”
季恺城想了想，“我明天去问问。”
“如果能喊过来就好了，以后咱们这儿就周六周日开辅导班，这样你也不用跑来跑去到县城里了。”
季恺城看着他眉飞色舞地规划着未来，许睿乐观而洋溢的笑容仿佛令这个陌生的世界，贫瘠的时代也充满着无限生命力。
“哦对了！”许睿接着又穿鞋下床。
季恺城不解地看着他走到衣柜前，然后在里头扒拉了一阵，手里拿了一张纸包着的什么东西回到了床上。
许睿盘着腿兴奋地打开纸。
季恺城垂眸一看，里头是零散的钞票。
许睿又伸手把桌上的腰包给拿过来，拉开拉链，从里头抖出了一堆钞票，他高兴道：“你看，这些都是我这两天赚的！你不知道我们没去摆摊，那帮小学生都跟馒头老板打听了。”
“五角，一角，一块… …”许睿一张张认真点着。
季恺城却没看钱，他安静地注视着许睿的脸。看着许睿的睫毛在灯光的投射下，在眼睑下长长的落下一片阴影。
他无可避免地又想起在梧桐道路上回过头看到许睿在浴室门口的一幕。
在湿冷的夜雾下，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那，仅仅是因为怕自己生气不理人，而难过得吐露他的紧张委屈。
如果问季恺城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事，那么这就是其中一件。他不该纵容自己的脾气性格，而将不安的许睿放置在那。
“卧槽！这两天你猜赚了多少？”许睿比了个手势，两眼放光道，“七十八！发了发了。”
然而他刚激动完，抬起头看到季恺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此时下面一圈到眼尾微微透着红色。
“卧槽。”许睿一愣，“你怎么了啊？”
“没什么。”
季恺城垂下眸，他觉得自己又犯了许睿口中锯嘴葫芦的毛病了。
他似乎明白原来心疼不止是身体的体验，原来心疼是可以看见的。他仿佛可以透过这些钱看到许睿在校门口忙碌摆摊，摸黑回家的身影。
他再也无法控制，他伸出手一把揽过许睿吻住他的嘴唇，与他的唇厮磨，与他的舌纠缠，深刻到不论辗转反侧多少次仍觉不够。
他拥紧他的身体，拼命汲取他的气息。似乎得用颤抖的灵魂去交融才算知足。
直到久久后，许睿被松开还是大脑一片发懵。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怔愣地望着季恺城，“这什么意思？是我的屁股今晚又要适应的意思吗？”
没办法，谁让他们先前两次亲嘴，一次是不小心碰上，另一次是欲望上头没忍住，那这一次，许睿也只能往这个方向去想了。
虽说他与季恺城最近不论是相处也好，还是感觉也罢，都变得有些怪异。但他认为自己和季恺城都是大直男，能够上床纯粹跟孩子脱离不了干系，若是没有孩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到这步。
所以即便连粗神经的他虽有些困惑，也不敢轻易把男同的身份安在季恺城的身上。
然而季恺城却说：“不是。”
许睿心里隐隐起了一丝波澜。
“和那个无关。”
许睿微微睁大眼。
季恺城与他对视着，漆黑的眼瞳里仿佛有一汪溪流，在光线的投影下缓缓流淌。
许睿抓了抓后脑勺，半晌才僵硬问道：“那什么… …你弯了啊？”
季恺城抿了抿嘴唇，静默了两秒后才抬眸看着他，“如果是呢？”
许睿从来没思考过季恺城会弯了的这个事情，若是几个月之前在学校里，他如果听说季恺城弯了，他肯定会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然后嫌恶地骂一句：死gay！
可现在亲耳听见，却反倒沉默了。
因为季恺城之所以能弯，跟他脱不了关系。也许是他风流倜傥帅气逼人，季恺城接触久了喜欢上了。
又或许是两个男人天天在一起，身边也没个异性，加上亲密接触，所以季恺城心理变态了。
但… …不论以上哪一种，许睿都在认真思考。他思考什么？他也不清楚，可他唯一清楚的是，他不排斥也不反感。
甚至在听到季恺城忐忑地说出那句话之后，充斥在他心里的是阴暗泥泞的角落里透进阳光的暖意，是漂泊船只驶入港湾的心安。
许久后，许睿又挠了挠耳朵，接着不自然道：“那这样的话… …那我们要不要谈恋爱啊？”
季恺城眼瞳里的光微微荡漾了圈，他望着许睿久久才轻声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那不一样。”许睿说，“我之前可没把你当对象看，那感觉不一样！”
其实季恺城何尝不是同许睿一样的感觉，他们两个人即便户口本上是夫妻，即便生活在一起，有了孩子，可是在他们看来，与其是夫妻，不如说是合作伙伴更贴切。
而刚才许睿的这句话，才真正令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重新的定义。
“怎么说啊？要谈吗？”
季恺城眼底的笑意浓郁，他点点头。
尽管俩人已经亲近得不能再亲近了，可谈恋爱却都是头一回。
尤其许睿，他现在再看季恺城，和先前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既兴奋又带着点少年情窦初开的难为情。
今晚两个人都睡不着，关了灯之后许睿还拉着季恺城直感慨。
“唉！我真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跟你谈恋爱！”
季恺城听着许睿的话心底也是情绪翻涌。
“我还记得我上高中发现同桌居然是你的时候，可把我给恶心的！哦！你当时那张脸拉得跟驴一样长，还臭。”许睿又啧啧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我居然跟你这张驴嘴亲了。”
季恺城轻轻地哼了声。
说到亲嘴，许睿又忍不住了。现在可不是以前了，现在他跟季恺城谈恋爱了，季恺城是他的人了，那亲嘴就能随心所欲了。
于是许睿侧过身捧着季恺城的脸重重地亲了几口。
季恺城环着他的腰忍不住打趣他：“这么喜欢？”
“那可不！”许睿嘿嘿笑着，“我难得谈恋爱，这不得把我十九年没亲过的嘴都亲了。”
“以后天天亲。”
“妈的。”许睿舔了舔他的唇，一双眼睛笑得格外弯，“你嘴真甜。”
两个人头一次尝试到恋爱的滋味，光是抱着黏黏糊糊亲嘴，都乐此不疲。
要不是许睿的屁股没好，兴许还能折腾到更晚，不过此时感觉正浓，哪怕用手也足以令他们尽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