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恺城盯着他，扯了下僵硬的嘴角冷声讽道：“我也没跟你那个过。”
许睿语噎，确实，要换做是他自己，他也不会负责。
可现在能怎么办？要钱没钱，除了季恺城，他还能找谁？
不过季恺城算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尽管很离谱扯淡，可是他们确确实实身处在这个世界，那么即便发生再玄幻的事情，也不奇怪了。
他想骂许睿一句活该，可看见许睿六神无主，惨不忍睹的模样，他还是忍了回去。
只是拿过许睿手里皱巴巴的检查单，这个时代的小县城还没有电脑，检查单上全是医生龙飞凤舞的笔写，他只看懂了怀孕两个字。
于是又忍不住抽搐着眼角瞟了眼许睿。
许睿平时张牙舞爪的，此时跟只鹌鹑似的可怜巴巴。
季恺城喜当爹，但这爹他真是无法代入，要是他上过许睿，那么也认了。
此时此刻两个人脑子里都很凌乱，就好像没做好避孕措施意外怀孕的两口子一样，在医院的走廊里愁眉不展。
“你怎么打算的？”季恺城认为这事还是得询问当事人。
“打掉。”许睿又问，“有钱打吗？”
虽然季恺城没有为人父的代入感，可听到许睿这么说，仍不免眼皮一跳。
“你觉得呢？”
许睿觉得…….他莫名想起那天以为季恺城被小流氓拉进小树林的心情。
怀孕了连打胎的钱都没有，打不了就只能生下来……
“啊———！！！”许睿想到这，又是一声崩溃的哀嚎。
为什么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是反着来！！！他不理解！
季恺城看着他这个样子，揉了揉眉心，他问：“先别叫了，医生怎么说的？”
这件事情刺激性太大，许睿早就懵逼了。季恺城只好带着他重新走进诊断室。
男医生一看到许睿，便不满道：“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许睿现在看到医生就觉得自己脑袋昏沉沉地站不稳身体。
季恺城谨慎问：“医生，他真的怀孕了？会不会检查失误？”
被人质疑医术，医生没好气地朝许睿抬了抬下颌，“肚子都那么大了，怎么可能错！”
季恺城和许睿齐刷刷地往下一盯。
许睿更是难堪得就差整个人弓起了身体。
“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回事？连怀孕了都不知道。”这话是冲着季恺城说的。
好似他真成了没有责任感的丈夫，直把季恺城说得抬不起头。
季恺城尴尬问：“他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许睿一听，心都慌了。他忙问医生：“能打掉不？”
医生一怔，看他俩的眼神都鄙夷。“这么大了还打？”
季恺城没话语权，只好站在边上望着许睿。
“四个月胎盘都形成了，人流都不行，只能引产了。”
许睿和季恺城完全不懂这些，只听着医生严厉的话语，脊背便是一阵冷汗。
“引产有风险吗？”季恺城问。
“手术肯定有风险。”
许睿问：“那做手术多少钱啊？”
片刻后，俩人走出医院，坐在外边的花坛上，分明是阳光普照的天气，却消不散萦绕在他们周身的阴霾。
许睿两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无措，原本都要摆摊做生意开启轰轰烈烈的闯荡，结果将他狠狠拍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垂头丧气地看向季恺城，“六百块…….”
“我听到了。”季恺城的脸色也不好。
六百块，目前对他俩而言，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许睿更是惶恐不安，早上买了那么多的东西，现在他们全身家当估计也就一百多块钱。而这一百多块钱里还有季恺城的一半。
他不敢保证季恺城会不会铁算盘一打，认为这事儿不划算，然后拍拍屁股就跑路，那他真的跟街头的流浪狗一样了。
他没底气，于是试探问：“要不…….再攒攒？”
季恺城差点儿被他无语到笑了，他反问：“你当是筹路费呢？”
“那找人借点？”
“找谁？”季恺城道，“隔壁家还是宋崎？六百块不是小数目。”
许睿闭上嘴了，又耷拉起了脑袋。
其实季恺城从诊断室出来后，倒是没因为钱这事心烦，而是其他事情令他心神不定。
他目光落在许睿的小腹上，那个曾被他以为是发胖的地方，竟然无声无息蕴藏着生命。
他望着衣物下微微隆起的部位，回想起许睿先前的身体不适，难怪晕车，难怪胃口逐渐增大，他当时不明情况，还责备对方嘴馋。
想到这里，季恺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他又抬眸看着这座县城的小医院，糟糕的环境加上落后的医疗条件，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季恺城越沉默不语，许睿越不安，他推了推旁边人，“怎么说啊？”
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暗，季恺城才将目光锁在许睿的脸上。
他直直地看了会儿后，抓起许睿的手腕，陡然起身。
“不打了。”说着便要拉着许睿走出医院。
“你什么意思？”
“生下来。”
许睿听后惊了，他死犟着腿不肯挪步，“不行！我不生！我是男的怎么能生孩子！”
第26章
两个人在医院的花坛边拉拉扯扯引得不少人投来注视。
季恺城只好将人拉到一棵梧桐树下, 压低声音说道：“这个世界男人生孩子是正常的，他们能生，你也能。”
“我跟他们又不一样！”许睿沮丧道, “我要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那我也能坦然接受。”
季恺城也明白许睿过不去心理上的那关, 可眼下皆是难题, 且不说在这个时代贫瘠的医疗条件下, 就算是二十一世纪，引产仍有风险。
他没法拿许睿的身体冒险。
“你现在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许睿不知道。但他的本能告诉他, 身为男人的自己绝对不能生孩子。
许睿跟木头似的，沉默着。季恺城看了他一会儿, 便将目光移到别处, 留给许睿独自冷静的时间。
这个不大的医院后花园里种着十几棵梧桐树, 花坛的一圈坐着不少打吊瓶的患者, 吊瓶就挂在树杈上。
季恺城的目光落在了一名带小孩的母亲身上, 小孩年纪小, 针管便扎在了脑门上。他躺在母亲怀里，由于不舒服还小声地吭吭哧哧。
看到这一幕, 他的目光又莫名移到许睿的小腹, 天气凉了一些，许睿今天穿的是件白衬衫, 可即便衣物宽松, 也依稀可辨腹部的弧度。
他越看心里越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许睿呆在原地冷静了半晌，蓦地眼睛一亮。
“我有办法了！”
季恺城狐疑问：“什么办法？”
许睿凑过来神秘兮兮道：“既然做手术有风险，那我自然流产总可以吧？”
“自然流产？”
“电视剧里不都那样演的吗？女人一不小心滑倒就流了。”
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医院家属楼前的花园，往前走是一条高耸的台阶, 通往门诊楼。
季恺城看了眼台阶，又看向许睿，蹙眉道：“你别犯蠢，你要是从这条台阶摔下去，孩子流没流掉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你的腿至少断一条。”
许睿原本是这样想的，狠狠心咬咬牙，来个意外失足。可听季恺城这么一说，他站在上边往台阶下瞅，一秒怂了。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想到个好办法。
“我跳两下看看，能不能给跳掉！”
于是季恺城心惊胆颤地看着他在水泥地上蹦跶，他走上前拉许睿，“你别跳了，快跟我回去。”
“不行，我今天非要把它给跳下来。”许睿现在身体已经有些不灵活了，他一想到以后还得挺着个巨肚，于是两条腿蓄力蹦得更来劲。
季恺城想阻拦都被他用手挥开。
再这样下去，季恺城真担心有什么意外，其实他现在的思绪非常混沌。
一方面，他认为许睿是个拥有二十一世纪灵魂的人，不该遭受这些。可另一方面，许睿的身体里确确实实有了个生命，若是被许睿用这种方式搞掉了，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正当他准备上前一把抱走许睿，制止他的胡闹行为时。
后脑勺猝不及防地被人狠狠一拍，拍得季恺城脑袋都嗡鸣一瞬。
他还没来得及转过头看什么人，那人就已经冲他大声呵斥了。
原来是给许睿看诊的中年男医生，他正好下班回家属楼，却不料看到刚才怀孕的小伙子居然在这儿又蹦又跳。
他霎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然他是个极公道，明事理的医生。他非常清楚，妻子胡闹，往往都是丈夫的不作为。
于是他劈头盖脸就是对着季恺城一通骂。
“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你老婆怀孕大着肚子，你还在旁边看着他胡来！你们不想要小孩，当初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现在怀上了又跑来医院拿小孩，要拿就做正规手术拿，这样像什么话！”
季恺城想反驳，却没憋出一句能够反驳的理由，周围的患者听见动静，更是一波一波凑上前看热闹，他只好红着脸赶紧拉过许睿。
接下来许睿也挨了一顿教训：“你以为跳掉就没事了？万一你跳出个大出血怎么办？我都给你说过了，月份大了，你就算跳到流产，也得动手术取胎盘！到时你受的罪更大！”
周围人对着许睿和季恺城俩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又有人好心规劝。
许睿也挂不住脸面了，赶紧扯着季恺城的衣角跑路，而季恺城低着头还不忘对男医生说抱歉。
“别忘记来做产检！”
俩人灰溜溜地出了医院门，来到停三轮车的地方。
许睿心情低落地坐上三轮车。
“刚才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许睿点头，平时熠熠生辉的双眼今天也失去了光彩，他麻木地望着医院门口的人来人往。
季恺城见状，便缓了语气同他说：“不是不让你打，而是现在这个年代医疗太落后了。万一手术出了问题，危及到性命，那怎么办？”
许睿又何尝没思考过这些，只是他越想越崩溃。可眼下所有的结果都指向生产这一条路，他纵然一万个不情愿，却也只能妥协了。
最关键他妈的还没钱。
他颓然地说：“回去吧。”
听到这话，季恺城才慢慢地将紧绷的神经给放松下来。
医院门口有摆摊卖油煎的饼子，香气一阵一阵飘过来，他问许睿想不想吃。
许睿现在哪有心情，便摇头：“没胃口。”
“你坐在车上等着我。”季恺城想了想，还是走到了油饼摊前，喊老板做一只饼。
老板让季恺城将钱放前面的铁皮盒子里，钱多了就自己找零，然后忙活煎饼了。
这是一种糯米饼，里头掺了葱花，倒点油进铁锅里，炸个几分钟便可以出锅。
季恺城抓着油纸包的饼，回到三轮车前递给许睿。
许睿漠然地看了一眼。
“拿着吃。”季恺城将饼塞到他手里。
糯米饼还滚烫，滋滋地冒着葱花香，许睿接过咬了一口，满嘴的酥脆。
“好香。”他连吃好几口后，又抬起头问，“你没买啊？”
“我不饿。”
许睿却心里不是滋味了，他看着季恺城道：“我给你说，别因为我…….我那什么了，你就把我当弱者一样看待。”
“我知道。”
季恺城并没有将许睿当成弱者，只是人有时候很奇怪，心境转变只在一刹那，他下意识会认为现在的许睿是需要照顾的那个，于是他便情不自禁那么行动了。
不过他也明白许睿仍需要调节消化，或者去适应这件事。
说好要回去，结果季恺城却将三轮车骑到了批发市场。
许睿不禁诧异，“来这儿干嘛？”
“买东西。”季恺城下了车，见许睿也要跟着下来，便按住他的肩，“你继续坐着，我很快回来。”
“哦。”
傍晚时分，批发市场没多少顾客，这儿的商家便在店铺门口的青石板路上，摆上煤炉准备做晚饭。
许睿便坐在三轮车上，目光随着季恺城的背影消失在一间店铺中。
片刻后，季恺城走出店铺手里拿着东西回来了。
许睿从他手里接过，是两条裤子和两条内裤，都挑了宽松的码数。
之前抱怨季恺城过于节省，现在大方了，许睿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是宽松的裤子会见证他日益增长的肚子，二是他居然狠狠心疼钱了。
“那换下来的裤子怎么办啊？”许睿问。
“我来穿。”
许睿扯着两条崭新的长裤，又愁道：“这两条裤子估计也只能穿一阵子。”
季恺城：“以后再买。”
许睿肉疼，“好浪费钱啊。”
季恺城瞟了他一眼，“那给你买条宽松的裙子？这样就能穿到孩子生下来。”
“………还是裤子吧。”
买完回去大概在六点多钟，季恺城骑着三轮车在黄泥的道路上，他尽量往平稳的地方，避开坑洼。
下午去医院时，许睿还说个没完，回来的路上一片安静，静到后面空无一人的错觉，季恺城不得不频频回头看。
许睿就将后脑勺留给他，整个人坐在车斗里。
周遭没了嘈杂的声音，环境安静下来后，许睿的大脑又被自己身为男人怀了个孩子给占据了。
他也想释怀啊，可一时半会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崩溃，尤其待会儿还得回厂子里面对其他人。
哦对，说到厂子，那他以后还怎么上班？他现在就跟未婚先孕的黄花闺女一样，既憋屈又难堪。
大男人终于流下了眼泪。
季恺城骑着车呢，蓦地听见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类似于奶狗压抑的呜咽声，他分辨几秒后，才意识到是后面发出的。
他转过头，看见许睿背对着他，肩膀抖得厉害。
“………”季恺城赶紧停稳三轮车，走到后边。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叹息着劝：“别哭了。”
许睿哭得涕泪纵横，他哽道：“我真他妈想死！”
季恺城听见这话，心陡然一惊。但他面上却不露痕迹，他同许睿说：“你不是想在这个世界闯荡吗？你不是想当亿万富翁吗？死了还怎么去闯？”
“妈的！又不是你怀孕，你说的轻巧！”
季恺城缄默了阵后，说：“如果今天这一切按你小说写的内容来，那么就是我怀孕了。”
许睿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啊？”
季恺城垂着眸，认真思考了。
“我会选择生下来，命就一条，我还不想结束，多个孩子总比丢条命强。”
许睿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想通顺了，又或许是季恺城的回答安慰到了他。
只是他要面子，又问季恺城：“回去怎么办啊？别人问起来怎么说啊？”
季恺城：“实话实说吧，肚子大了也瞒不住。”
许睿听后，又觉得生无可恋。
他们去医院回来晚了，到宿舍的时候，隔壁家正在宿舍里吃晚饭。
许睿下了三轮车，进了宿舍就不肯出来。
出门前拜托刘大飞帮忙取回了饭盒，季恺城刚要去隔壁，刘大飞就已经捧着两只饭盒进宿舍里了。
许睿立即整个人在床上绷起。
“怎么样了小许？”刘大飞走过去询问。
“还行还行……”许睿僵硬地点头。
今天刘大飞看见许睿流血，当时就觉得古怪。
再结合前阵子时不时听见许睿的呕吐声，他还纳闷呢，可隔壁宿舍住的是亲兄弟，他也就没多想。
现在见许睿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他心里陡然蹦出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于是他又问季恺城：“小季，你哥去医院检查，医生怎么说？”
床上的许睿立即跟季恺城一个对视，接着前者便揭起毛巾毯将自己脑袋一蒙，干脆眼不见为净。
季恺城抿了抿嘴唇，在刘大飞探究的目光中，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说：“他…….怀孕了。”
刘大飞当即瞪大眼睛。
“几个月啦？”
“四个月。”
“那不好打了啊？”
季恺城：“…….”
还真被他给猜中了，不过猜测和亲耳听见又是两码事。刘大飞被震惊得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摸了把鼻子，呃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既然怀了…….呃那什么，小许好好休息，小季你照顾好你……”
刘大飞也不知道这名词此时用合不合适了，他拍拍季恺城的肩，说得回去洗碗。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顿住了脚步。
刘大飞人爽朗性格也直，加上他挺喜欢隔壁这俩兄弟，又瞧着他们年纪轻轻出来打工不易。
他觉得作为过来人，又是社会经验丰富的人，还是有必要同兄弟俩说一番心里话。
于是他又走进宿舍，只是这话着实难以张口。
季恺城见他折返回来，又踌躇为难的样子，便问：“大飞哥，你怎么了？”
刘大飞看了眼床上蒙着脑袋的人，同季恺城语重心长地说：“小季，我是真心实意拿你和小许当弟弟看待的。”
季恺城点头，“我们知道。”
刘大飞两条粗黑的眉毛拧成一股线，他似乎在纠结什么，而后表情一言难尽地说：“小季，我呢，没什么文化，是个粗人。可能说话不好听，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季恺城听得困惑。
“就…….你们这种情况，唉，那什么……”刘大飞豁出去了，“小季，乱/伦总归是不好的。就怕孩子以后生出来…….有问题。不过已经怀了，唉，那就希望是好的吧。唉，你们俩兄弟真的是……这次怀了就算了，以后可别了啊。”
季恺城这才明白他误会了，顿时尴尬道：“大飞哥，我跟许睿不是兄弟。”
刘大飞愣了，“啊，那你们是？”
“我……….”季恺城本来脱口而出是朋友或同学，可随后一想，又改了口，“其实，我们是夫妻。”
第27章
话音一落, 许睿立即从毛巾毯里露出一只眼睛。
刘大飞听后，先是惊愕，紧接着大喜过望, 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高兴道：“你俩还挺能瞒的啊！你小子, 要不是今天这事儿, 我都差点给你老婆介绍别的男人了呢！”
季恺城僵硬地笑了笑。
不过刘大飞又困惑起来, 问：“那你们之前怎么不说呢？”
季恺城哪知道会有今天这出事，他根本没想好借口，他怔愣着。
刘大飞：“？”
季恺城目光投向床上的许睿。
许睿也傻了, 他跟季恺城回来时压根没商量好。
季恺城脑筋飞速运转了一番后，他才心虚道：“之前我俩闹离婚来着……”
刘大飞恍然大悟, 他劝道：“你俩年纪还小, 别闹点矛盾就离婚, 性格都是慢慢磨合的。你们现在有了孩子就好好过日子啊, 别折腾了。”
他又拍拍季恺城的胳膊, “听到没？”
季恺城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 “听到了。”
“小许啊，感觉怎么样？”刘大飞没了心理负担, 也不像刚才那么谨慎说话了, 整间宿舍里全是他爽朗的笑声。
“挺好。”许睿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就好，你就是太劳累了, 以后可得注意点啊。”
刘大飞问候一通后, 便回自个的宿舍去了，隔着一堵墙，许睿都能听见他在隔壁跟杨小明说这个喜讯。
晚饭还没吃，季恺城说要出门去买菜。
“不是还有鸡蛋吗？”
“买点其他的。”季恺城说着便出门去了。
回来的时候, 手里拎了只胖头鱼的鱼头，用稻草绳穿过腮和嘴，就这么勾着手指。
“你不过日子了啊？！”
“还好，这边河多，鱼不贵。”季恺城说着就拎着桶去处理鱼头了。
虽然许睿明白，季恺城是好心为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补充营养，可他一想到自己的肚子，还是很别扭。
季恺城洗完鱼头回来，先去隔壁家找了杨小明，他不会烧鱼，便让杨小明在旁边教他。
杨小明自然乐意，季恺城现在是他邻居兼徒弟，如今徒弟的老婆怀孩子了，他也算是祖师爷了。
于是高高兴兴跟季恺城去后门烧鱼头。
俩人就趁着宿舍窗户泛出的光线，给灶洞里塞了干柴点燃，不一会儿，火光照亮一小片昏暗的墙角。
季恺城握着锅铲，一边听杨小明指导一边在热油滚过的铁锅中，先撒了少许的盐，以免煎鱼头的时候粘锅。
鱼头两面煎到金黄，加入葱姜老酒去腥，然后舀一勺清水淹过鱼头，便可以闷盖炖了。
今天事多，晚饭到九点才吃。
一锅鱼头汤炖得奶白，居然没有半分腥气。
“好喝不？”季恺城问。
“你今天怎么想到买鱼头来烧啊？”
“小明哥说你现在得多喝鱼汤，猪脚汤。”
许睿尽管闷闷不乐，但事已至此，他也不亏待自己，虽然肉疼这钱，可买都买了，他又喝了一大碗。
可妥协归妥协，现在他身体状况特殊，再让他去厂子里的浴室洗澡，他就非常排斥，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异样。
但在宿舍洗澡，又得打热水换水，不仅会弄得宿舍里湿哒哒，也更加麻烦，于是季恺城劝道：“待会儿洗澡的时候，我们找个角落，我挡着你好吗？”
许睿皱了皱眉，“行吧。”
浴室外边还有一间，摆了几条长长的凳子，是给工人们放干净衣物，换衣服的。
许睿一边看着进出的人，一边磨磨蹭蹭地脱着衣服。脱光后，又遮着肚子赶紧走到一处角落里。
在今天之前，他跟工厂里不少人混熟了，洗澡都能唠几句。今天之后，确切说，当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属于能生育的男人后。
许睿想起原来除了他和季恺城，其他人都知道有红痣的男人能生，当时他还跟傻逼似的，大大方方穿梭在澡堂里，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现在他扭扭捏捏面朝着瓷砖的墙壁，缩在角落里。
季恺城便站到许睿的身后，给他递毛巾肥皂，顺便帮他擦后背。
许睿侧过头问：“你说他们看我，是不是跟看女人的身体一样？”
“别瞎想，你没比别人多什么，也没少什么。而且如果真的跟看女人一样，厂子里就不会只设置男女澡堂了，肯定还会有第三个类别的，既然没有，说明没关系，你看大飞哥不也在这儿洗的么？”
季恺城想了想又道：“而且这个世界男人都能生，说不定一对夫夫，今天老公生，明天老婆生，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许睿郁闷，“你懂什么。”
“别想太多了。”
其他男人怎么看待许睿，其实季恺城并不清楚。可他发现自己看待许睿的目光却略微有些变化了。
从前，他看许睿，跟看正常男人没区别。也不知道是那天互相帮助后，还是今天得知许睿怀孕，又说是怀了他的孩子。再到当着邻居的面儿承认夫妻关系。
季恺城就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了。
他比许睿高半个头，从他的视角能看清楚许睿深深的锁骨，以及浑圆挺翘的臀，再往下，便是修长矫健的腿。
他极力想要将目光挪开，可许睿光洁白皙的皮肤却跟磁铁似的，看得他耳根有些发烫。
许睿一边冲着水一边唉声叹气，正要找季恺城要毛巾，结果扭过头一看，傻眼了。
“你他妈！你他妈！……”许睿气得舌头都打结，可碍于浴室里人多，他只能压低声音。
季恺城这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当即大窘。幸好他们在浴室的角落，又在氤氲的水雾包围下。
“嘘。”季恺城心虚又慌张地将许睿的脑袋转过去，“别说了。”
“操！”许睿压着声音咬牙道，“还说我的身体是正常的，那你他妈怎么就看硬了！”
“………”季恺城左顾右盼，确保没人注意到，他悄悄靠过去红着脸说，“你小点声。”
“妈的！那你解释！”
季恺城胡乱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想起那天的小黄书。”
“真的？”许睿狐疑地盯着他。
“真的。”
等到洗完澡后出去，季恺城在水槽边洗俩人的衣服，许睿便在旁边一直碎碎念。
“以后别大庭广众下脑子里想不健康的东西，操！真丢人！”
“………”
回到宿舍里。
季恺城端着脸盆去后门的荒地上晾衣服，顺便喂鸡。
完事后，他关上门坐在窗台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准备记账。
许睿便靠在床头清点着钞票，可他越点越心惊，“不是刚发工资吗？怎么又只剩一百块钱了啊？”
季恺城看了眼摆在桌上的一大摞串，回答道：“昨天虾买了一斤，花了五块。早上去批发市场买了锅罐，还有食材，估计花了三十多。下午医院花了十一，裤子也花了有二十块钱。”
“怎么一下子花了这么多啊……”
季恺城告诉他：“以后恐怕只会更多。”
许睿看着他。
季恺城虽没养过孩子，但多少也知道一点，“小孩子的衣服，奶粉尿布，还有后面你去医院的开销。”
许睿差点把这些给遗漏，他现在光想都头大的程度。生活的开销，养孩子的开销，以后出去闯荡的开销和本金。
之前只觉得没钱，可今天，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生活的重担。
许睿有种迫在眉睫的压力感，他同季恺城说：“明天开始，我得好好学，我得赶紧转正拿一百五十块工资，然后下班就去摆摊赚钱！”
季恺城欲言又止，他迟疑了片刻后，放下笔转过头对许睿说：“许睿，辞职吧。”
许睿一愣，“你说什么呢？”
季恺城将他的顾虑告诉他：“车间里声音太吵，而且布料有污染，你还是别接触了。”
他顿了顿，又说：“万一生出个奇形怪状的就糟了。”
许睿心里咯噔一下，但季恺城确实说的在理。既然现在没钱打，那就尽量生个健康正常的，要不然真被污染了，生出个畸形的，他恐怕会吓得丢给季恺城，然后卷铺盖连夜跑路。
只是放弃上班，许睿仍有些不情不愿，“那行吧，那我就去摆摊，这样时间还自由点。”
季恺城却道：“摆摊也别去了。”
“那我干什么去？在宿舍里发呆啊？”许睿吃惊，他指着桌上的那堆串，叫道，“咱们上午花了那么多钱买的，都已经串好了，你舍得亏这个钱啊？”
季恺城：“明天下班我会去摆。”
许睿缄默了，许久后，他垂着眼闷声说：“你不累啊？你可别一下子把自己给忙病倒了，然后…….”
“然后什么？”
许睿皱了皱眉，还是把他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你别全部包揽了，免得万一觉得太辛苦，然后就拍拍屁股跑了。”
季恺城长长地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沉静而清醒，他说：“不会。”
上一世，俩人即便认识那么久，接触只停留在表面。
许睿从来都只认为季恺城是个徒有皮囊，性格傲慢的人。
可这一世，仅仅过了一个多月，他却仿佛可以透过季恺城深邃悠长的目光中，感受到满满可靠的力量。
“早点睡吧。”季恺城关上了灯。
第28章
许睿今天的精神打击巨大, 好不容易到后半夜睡着了，可迷迷糊糊中又被人摇醒。
他累得要命，怔愣地睁开眼睛望着季恺城的俊脸, “你干嘛？天亮了啊？”
季恺城脸色严肃，他托着许睿的肩将人扶起来, “别睡了, 你得去生小孩了。”
“？？？！”许睿懵了, “什么生？我不是昨天才查出来怀孕吗？”
季恺城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在了许睿身上。
许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瞅，当瞅见高隆起的肚子时, 他惊悚得大叫：“我操！这他妈什么鬼！！！我不是刚怀上吗？怎么要生了！！！”
他话音刚落，隔壁杨小明夫夫就冲进宿舍, 刘大飞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季恺城, “小许怎么样了？”
“要生了, 赶紧送医院吧。”季恺城淡定地回复, 接着把许睿拦腰从床上抱起。
许睿此时已经大脑混沌了, 他茫然地被季恺城抱到门口。
忽然, 季恺城顿住脚步，转过头问刘大飞：“大飞哥, 医院生孩子得多少钱？”
“怎么也得要五百块吧。”
“五百块…….”季恺城沉着眸喃喃道。
许睿心中陡然跳出不太妙的念头, 他紧张地抓着季恺城的臂膀，急得叫出声：“季恺城, 你干嘛呢？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快送我去医院！”
季恺城听见许睿的叫唤, 回过神。他蹙着眉看着许睿的脸，而后不管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人重新抱回到床上。
“许睿，你听话。医院里太贵了, 你自己好好生。”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许睿崩溃的同时脑海中闪过他写的小说第一章。
第一章写什么来着？
季恺城要生了，他的黑熊精老公为了省钱，对医生说顺产！许睿绝望了，这他妈季恺城如今的行为还不如他写的黑熊精！至少黑熊精还给送医院。
“季恺城！我他妈要怎么生！？”许睿猛地睁开眼，流了一身的冷汗。
屋内漆黑一片，他回想起刚才的噩梦，以及梦醒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瞳孔剧烈收缩了瞬，也不知道脑袋里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将手指悄悄探到身后。
于是季恺城三更半夜被许睿的动静给惊醒，他急忙拉亮灯泡，瞧见许睿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
“你怎么了？”
许睿恹恹道：“完蛋了，我生不出来。”
季恺城问：“你还没生呢，怎么就知道生不出来？”
许睿一听到这个问题，就恨不得捶自己两拳，他懊悔得想吐血。
季恺城问完，随即一愣。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于是僵硬地又问道：“许睿，你说我们现在重生的是你和刘雨萌修改的小说世界里……那么，孩子从哪里生？”
许睿眼前阵阵发黑，当时为图一时爽，他听信刘雨萌的建议，给季恺城狠狠安排了顺产。
如今好了，他又有想死的心了。
他睁着血红的眼，难以启齿地对季恺城说：“屁股。”
“……”季恺城沉默了一瞬。
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拍着许睿的肩宽慰没事。
可许睿仍旧丧着脸，“怎么没事？那地方小的连手指都伸不进去。”
“……”季恺城抽了抽脸颊，“你别焦虑，我改天问问大飞哥他们，他们有经验，肯定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季恺城一大早就起床了。他得去拿饭盒，再炒个菜，忙完后就得去上班。
好不容易许睿和季恺城都找到了赚钱的路子，生活正在欣欣向荣地开展，结果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俩的步伐。
许睿下意识地也要跟着起床准备上班，季恺城一手扣着衬衫的领子，一手按住他的肩。
“你接着睡。”
许睿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得辞职了，他重新躺了回去。自从来到这里后，由于怀孕他时常困顿，之前要上班，不得已强迫自己早起。
现在怎么说，至少可以睡到自然醒了。于是他翻了个身，霸占了属于季恺城的位置，这张窄小的床铺总算能让他畅快地伸直胳膊腿了。
初秋的清晨，天边刚翻起鱼肚白，与未完全消散的夜色交织。田野上朦胧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带来湿润的泥土草木气息。
鸡毛菜疯长，刚剪没几天，又冒出一大茬。季恺城挑了几根嫩的，那些长老的，就丢进鸡窝里。
顺便取出鸡窝里的蛋，这只母鸡每日都下蛋，他俩吃了一周后，也吃腻了。
于是就把蛋装在一口碗里，到今天也有七八枚鸡蛋。
早上拍几瓣蒜，清炒一盘鸡毛菜，昨天的鱼汤还有剩，便又热了一遍。
趁着鱼汤闷在锅中，季恺城去锅炉房将饭盒取了回来，到宿舍，正好锅里的鱼汤也热好了。
他喊床上的许睿起来吃早饭。
不知道是不是辞职后，神经放松下来。许睿孕期的懒怠便明显了，他懒洋洋地撑起身，靠在床头。
“好困啊。”
“吃完再睡。”季恺城已经摆好了筷子。
许睿只好下床去水桶里舀了水，洗脸刷牙，接着坐到桌前。
然而季恺城刚给他舀了一碗鱼汤，许睿闻到就恶心，他干呕了几声后，皱眉道：“这隔夜的鱼汤真腥啊。”
“有吗？”季恺城闻了闻，确实味道重了点，他就把清炒清炒的蒜泥鸡毛菜推到许睿面前。
“哎季恺城，我们下次早上弄点粥喝吧，每天早上吃干饭真没胃口。”许睿扒着饭同季恺城说。
其实季恺城又何尝不是，只不过锅炉房蒸饭方便。
“早上煮粥应该挺费时间吧？”
许睿：“隔壁家里用热水瓶煮粥的。”
季恺城好奇：“热水瓶怎么煮粥？”
“他们晚上去接半瓶热水，然后放点米，隔一夜，早上起来就变成粥了。”
季恺城点点头，“那我今天晚上去打热水，我们明天喝粥。”
季恺城吃完早饭就要去上班，现在时间还早，许睿就又爬回到床上。
先前天天上班，觉得疲惫。可现在不用上班了，许睿心里又空落落的，他问季恺城：“那我待会儿醒了干嘛？”
季恺城看着他，想了想说：“你要是实在无聊，就来找我。”
许睿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揭过被子一盖，心烦道：“再说吧。”
季恺城走了后，许睿又继续睡了俩小时。而后他待在格外冷清的宿舍，坐也无聊，躺更无聊。
早知道，那天从城里回来，就该租几本小说来看。
躺了一会儿后，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拎着桶，拿了口碗就走到后门去给菜地浇水。
他们到今天都没买舀水的勺，一直用碗替代。
九月初移栽的芹菜和鸡毛菜一样，密密麻麻长满了一条土垄，不到一个月，细嫩的根茎上撑着三叶草似的叶瓣，散发着芹菜独有的浓郁香气。
而芥菜的叶子则更宽厚，撒点水上去，水珠便凝聚在叶瓣上摇摇欲坠。
刘大飞今天休息，他也在菜地里忙活，看见许睿，便喊许睿到他家的菜地摘点菜。
许睿见他拿着剪刀剪了不少葫芦下来，又掐了两篮子的豇豆，便问：“大飞哥，你今天都要拿去卖啊？”
“不卖。”刘大飞说，“这些菜是最后一茬了，我打算全摘了腌起来，然后重新翻地种其他的。小许，你也摘点拿回去腌。”
“可我不会腌啊。”
刘大飞拍拍胸脯，“这不还有我嘛，我教你。晚上的时候我们腌菜，你过来学。”
“行。我早上还跟季恺城说以后煮粥喝，正好腌点豇豆吃。”许睿说着便回宿舍里，他将盆里的毛巾随意放一边，抱着盆就去菜地了。
摘了半脸盆的豇豆，又拿了一只葫芦和丝瓜，不过葫芦丝瓜太老了，许睿便打算晒在外边，到时候葫芦掏空劈一半，正好当水瓢，而丝瓜瓤可以洗刷碗筷。
不过，他们宿舍里的容器依旧不够，如果要腌豇豆，看来还得去买瓦罐，许睿想到又得花钱，他都在犹豫这豇豆究竟还要不要腌了。
上午倒腾菜地，摘摘蔬菜倒是打发了时间，可下午，许睿就算午睡了一觉，醒来也只有两点钟。
他本来是不乐意在厂子里晃悠，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检查出怀孕后，肚子更大了的错觉。
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人高，从前腰腹劲瘦，所以长点肉就格外明显罢了。
眼下实在太无聊了，他也只能将衬衫使劲往下拉，稍稍遮住了点肚子，然后去找季恺城。
季恺城平时上班流窜在各个车间，哪里有事哪里使唤，可他们是有个维修部门的办公室。
不大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办公桌，厂子里的年轻小伙们，无聊了就会来办公室里坐着聊天。
许睿去的时候，这间办公室里有除了季恺城杨小明外，还有四五个小伙子，一群人正聊得火热。
季恺城穿着工厂发的专属维修工的蓝衬衫，坐在办公桌靠窗的位置上。
其他人坐没坐姿，站没站姿。唯独季恺城遗世独/立般专注地翻着手里的书，丝毫不受声音的影响。
许睿之前也经常跑来这边玩，主要是他那个纺织车间全是女工，他能聊的话题也不多。而季恺城这边一帮小伙子天南地北，荤的素的都可以扯几句。
先前他过来，其他人便喊：小季，你哥来了！
今天就不同了。
没办法，小厂子，一有点风声全走漏。更何况许睿和季恺城的事是喜事，又不是见不得光。所以一夜加一个上午，全传了个遍。
当许睿的脚一踏进办公室，其他人便跟炸开了锅似的起哄。
连在窗户边安静看书的季恺城也被这动静给引得目光看过去，当看到来人是许睿，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波动。
“哎哟！谁来了啊！”
“城哥！是你老婆来了！”
许睿没料到这点屁事居然大家都知道了，不过来都来了，以后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宿舍里不出门。既然早知道也好，反正这个世界能生孩子的男人遍地都是，并且其他人虽开玩笑，眼神都也正常。
于是许睿便也没那么膈应了，他胳膊肘开玩笑似的撞了撞起哄得最厉害的小伙。
“去去去！哪里热闹都有你们这帮人。”
杨小明满脸欣慰地笑着喊许睿过去坐。
到底是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季恺城连恋爱都没谈过，骤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跳过了对象的步骤，直接拥有了老婆，他倏地一下脸都红了。
不过他还是站起来，将座位让给许睿。
“你无聊了？”他微微低下身轻声问。
“我在宿舍里头都要闲出屁来了。”被一帮人揶揄的目光包围着，许睿也不自在地放低了声音。
“都不上班啦？”杨小明将这帮偷闲的小伙子们赶出办公室，瞬间安静了。
“你挺闲的嘛。”许睿翻了翻桌上的书。
季恺城说：“马上就要忙了。”
“那行，你忙你的，我就在这儿坐着。”
“嗯。”季恺城嘴角浅浅勾了下。
杨小明抱着报表在门口喊季恺城，季恺城便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下维修包，准备出去时，欲言又止地仿佛要交代什么。
许睿摆摆手，“你去吧，如果我无聊了，我就去厂子外逛逛。”
“行。”季恺城点了下头，跟着杨小明出去了。
师徒俩去车间的路上，杨小明一会儿说厂子机器的事，一会儿又拐到生活中的琐碎。
季恺城一直沉默着听他说话，蓦地，他想起什么。
然后犹豫着怎么跟杨小明开口。
杨小明人虽老实，可心细。他看出了季恺城有话说，便道：“小季，我是你师父，你有什么难处就大大方方说，没事的。”
季恺城看了眼四周，才低声问杨小明：“小明哥，我想问个事儿。就是……许睿……他担心不好生，他说他……”
季恺城握着拳轻咳了声，“他那地方……”
杨小明恍然大悟般睁大眼，他直点头，“我懂我懂。我给你说，你大飞哥生头胎的时候，也特别紧张。”
“然后呢？”季恺城虚心求教。
杨小明凑近悄悄说：“然后我就三天两头帮他…….”
季恺城惊愕地瞪着眼，看着杨小明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比圆，右手食指竖起。
“！”
“懂了吗？”
“……….”季恺城即便再没常识，可也有脑子。这么明显的手势，只要不是瞎子都秒懂。
他轰地一下，白皙的俊脸涌上绯红。
杨小明却以为他没看明白，又拍着他的肩重复问了遍：“听懂了吗？就是你得帮小许那………”
“我懂了。”季恺城红着脸忙点头。“真懂了，小明哥。”
第29章
季恺城去忙了, 办公室里就剩下许睿一个人，其实他不过就是从宿舍到这边来继续发呆罢了。
他翻了翻季恺城刚才看的书，关于机械类的书, 文字密密麻麻带着结构图，他也不感兴趣。
坐了半个钟头, 见还没人回来, 索性趴在办公桌上继续眯会儿。
等他醒过来时, 办公桌对面骤然冒出个人，把他吓一跳。
“我操，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
宋崎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许睿, 那表情要多幽怨多幽怨。
他说：“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吵醒你了。”
听着对方委屈的语气, 许睿也尴尬。
谁让前段时间他还信誓旦旦跟宋崎说自个以后要谈女朋友娶老婆, 结果好了, 一眨眼, 不仅成了男人的老婆, 还怀了男人的崽。
许睿光想这些都臊得抬不起头。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安静, 过了片刻，宋崎垂着眼说：“我都知道了,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要是早知道, 我也不会跟你说那些了。”
许睿尴尬地抓了把头发，干脆把难题抛给季恺城, “这个说起来话长, 要不前因后果你还是去问季恺城吧。”
宋崎：“他告诉我了，他说你们本来打算要离婚，所以就隐瞒了关系。”
“那，那就是这个意思。”
宋崎叹了声气。
许睿安慰他：“别叹气了, 你条件多好啊，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要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那就让你爸介绍个。”
宋崎看着他：“你不是说别让我想不开去搅…….”
许睿悻悻地笑了笑，“你要是喜欢搅，那你搅得开心就行，别在意别人的看法。”
“许睿。”宋崎仍不甘心地试探问：“你应该不会离婚了吧？”
这小伙子真是中魔怔了，许睿差点无言以对。
许睿僵了僵嘴角，“你看我现在这样，还离得动吗？”
“也是。”宋崎倒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初开的情窦被深深打击，一时半会有些难以调解。
他看着许睿年轻俊逸的脸庞，目光又悄悄挪到对方衬衫下微隆的腹部，心里一阵感慨。
季恺城回来了，他同宋崎打了声招呼，又对许睿说：“我还得出去一趟，你要是坐不住，你就先回宿舍去。”
“几点钟了啊？”许睿问。
“三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那你待会儿下班后还去摆摊吗？”
季恺城眉心微蹙，他也摸不准那台机器什么时候修完，只能说：“如果四点了还没修好，我就让小明哥在那先盯着了。”
上着班做生意，时间上总归紧凑。于是许睿便道：“那我先回去收拾，等会你一下班就可以出发。”
“也好。”
宋崎在旁边听着，他忽然说：“季恺城，我去替你修吧，你跟许睿先回去收拾摆摊。”
季恺城愣了下，许睿已经接话了：“这样行吗？可以早退吗？”
“没事，我过去跟小明哥一块儿修应该会更快点。”
“那行。”许睿连忙同季恺城说，“那我们抓紧走吧，摆摊还得生炉子呢。”
今天时间紧促，他们买的菜已经在宿舍里放了一天一夜，再不处理掉，恐怕钱都得打水漂了。
于是季恺城不再犹豫，只是不好意思地跟宋崎道了谢，他现在也很困惑，自己面对宋崎怎么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三轮车骑到学校需要二十几分钟，到那估计四点多钟，还得将食材摆出来，生炉子。
所以回到宿舍里，俩人便紧锣密鼓开始收拾。
桌子那天又从仓库里搬了张废弃的折叠桌，摆在门口的屋檐下，季恺城便装上了三轮车。
油昨天中午回来的时候已经去拱桥对面的小店里打了一瓦罐，季恺城便陆续将装了油、甜面酱、辣酱的瓦罐摆上车，至于腐乳酱，今天暂时没法用了，因为腐乳还是成块，他俩忘了捣碎。
许睿从桶里舀了碗水，用手捞了些，洒在串好的蔬菜上，让颜色看上去更水嫩新鲜。接着将桶里的水全泼到门口，留下一只空桶装这些串。
最后带上批发市场买的不锈钢托盘和筷子，以及两只煤球和些许干柴装在了蛇皮袋中。
季恺城就准备骑车出发，可没想到许睿也跟着上车了。
“你就别去了吧？”季恺城回头对许睿说。
“一起去呗。”许睿说，“你第一天摆摊，万一忙不过来，我也好搭把手。”
季恺城看着他的肚子有些迟疑。
“不是，我现在又没大到走不动路，更何况前阵子我那样跑都没事儿，摆摊我又不用走来走去。”许睿见劝不动季恺城，干脆说，“我再继续待宿舍里迟早人都要傻掉了。”
季恺城妥协了，不过他下了车，去隔壁家的屋檐下将平时给小孩儿坐的小板凳给装上了车。
晚饭是没法准点吃了，走之前，还是拜托了邻居帮忙取饭盒。
一辆三轮车上东西装得满满当当，骑行在土路上，器皿叮当作响。
许睿不得不伸手护住折叠桌以及油罐子。
如果昨天没查出许睿怀孕，那么俩人应该筹备好了做生意的细节，比如每根串的价格，以及在摆摊前应该试吃。
可被这些事扰乱了下，又怕食材腐败，所以俩人算是火急火燎地上阵，到路上了才想起价格这件重要的事。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正逐步提高，已经不满于平时的温饱了，尤其在县城里，学生们大都有几分或几角的零花钱，要是家庭条件再好点的，兴许还有一块钱。
季恺城想了下说道：“普通的馒头是一角钱，我们可以先给素串按普通馒头的定价，油豆腐三角钱吧，年糕和鸡骨串就五角钱，先卖着看看，如果不合适再调。”
许睿一边坐在三轮车上一边数着桶里的串，因为不了解这个年代小县城里的消费能力，所以昨天下午没敢串多，蔬菜大约四十来串，油豆腐二十来串，荤的就是鸡骨串也有二十串。
年糕就没串起来了，这种巴掌长度的年糕轻薄，等到时候有要买的，直接掰一条，竹签子一插就行。
许睿口算着利润：“素串四十串，每串一角钱，四块钱…….我操，这么少！如果鸡骨串和年糕全卖出去，四十串五角钱，一共二十块，哎？这倒是可以啊！还有油豆腐，油豆腐卖完是六块……再扣除成本，成本是………”
算了，许睿光算这些数字头都要大了，这些繁琐的事还是留着晚上给季恺城吧。
摆摊的地点是县城里最好的小学门口，附近几百米还有一所中学，也是商量过才定在这里，毕竟郊区的学校条件不行，学生们大多数也没什么零花钱。
他们到的时候，学校门口已经有个小贩停着自行车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左右架着俩竹筐，上头盖了一层薄薄的棉布，问了才知道里头装的是他自己揉的馒头包子。
学生们还没放学，校门口挺安静。
馒头老板便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季恺城和许睿两个搬桌子，放煤炉。
他问：“你们摆的是什么呀？”
“炸串。”许睿从桶里抓出一根给他看，“待会儿油一炸，涂点酱料就能吃了。”
“这玩意儿倒没怎么看到人卖过。”
许睿他们也是走在了前沿，趁着大家的生活水平上升，手里有点闲钱，赶紧将未来烂大街的东西先做起来。
季恺城放开折叠桌后，去点煤炉。许睿便从三轮车上拿出托盘，两只托盘，一只用来摆串供人挑选。
一只则将炸完的串，放在上面涂抹酱料。
许睿从桶里将素串取出来摆上托盘，不用摆太多，托盘窄也放不了。
每样素串摆上几串就行，摆完后，许睿又掰了条水磨年糕，放在素串边上，最后将调料也摆放上去。
种类不多，主要第一天做生意，他俩都没底。若是今天成效不错，再增加菜品。
季恺城已经将煤炉给点燃了，他把铁锅安上去，然后抓起油罐，倒入了半锅油。
油开后，许睿便从托盘中抓起一串鸡毛菜，准备试吃看看。
鸡毛菜里的水份一接触到滚烫的热油，便噼里啪啦作响，经过油炸的青菜颜色更加翠绿。
他俩掌控不好火候，还是在一旁观看的馒头老板赶紧喊：“再炸下去就要老了！”
许睿赶紧抓着筷子将串从油锅里夹出来放进托盘里，他朝馒头老板嘿嘿笑道：“第一次做这个生意。”
馒头老板挺热心，反正许睿他们做的生意跟他不冲突，于是还教起了他们，像这种鸡毛菜炸个十几秒就可以出锅了，刚好口感脆嫩。
花菜炸二十几秒才能熟，另外鸡骨串这类荤菜和年糕至少得四分钟，而年糕熟了表皮会膨胀，如果实在不清楚，拿筷子戳两下也知道了。
至于油豆腐，本身就是熟食，随便翻两下就酥脆了。
这一指点给两个门外汉省了不少试错时间，许睿赶忙连声道谢。
“你想尝辣酱还是甜面酱？”季恺城问。
“辣酱吧。”
可当要准备涂酱料时才发现，他们漏了刷子。
“唉先这样随便蘸一下吧，等回去的时候再去买。”
季恺城听后便将鸡毛菜串伸进辣酱罐中，轻轻地沾了点，然后递给许睿。
许睿也是凭借记忆来做炸串，鸡毛菜串油腻中带着清爽，夹杂着辛辣味，口感倒是不错，就是淡了点。
“怎么样？”季恺城问。
一根串上三条鸡毛菜，许睿吃了一条后递给季恺城，“我估计还得撒点盐和味精，不过味道也还成，今天就先这么卖吧。”
季恺城吃完串上剩下的鸡毛菜，扫了圈四周，见没地方都垃圾，随意扔地上他也干不出来，于是便将竹签子丢进三轮车，到时带回去当柴火烧。
学校铃声一响，学生们一拨接一拨闹哄哄地走出校门。
馒头老板他们都熟悉了，载馒头的自行车很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许睿他们的炉子前头也陆续来了不少小学生，小学生年纪小，对新鲜事物都好奇，点了几根素串，蘸着酱料尝了后。
都不用许睿和季恺城吆喝，就叽叽喳喳又要买年糕又要买鸡骨串了。
幸好许睿今天也过来了，要不然季恺城一个人又要收钱找钱，又要炸串涂酱料还真忙不过来。
“小心油别弄到你身上。”油锅里的油滚滚冒泡，季恺城伸手将许睿挡了挡，“你就收钱涂酱料，我来炸。”
“行。”许睿收着一张两张的纸币，又提醒这帮吵闹的小学生们往后退，别碰到油锅。
“季恺城，我们得买只腰包，要不然我的裤兜都塞不下了。”许睿两只裤兜都鼓囊囊的了，找钱的时候就格外得仔细。
其实也就摆两小时，校门口便冷清了下来。馒头老板已经骑着自行车走了。
许睿他们也收拾着准备回去。
熄灭煤炉，将锅里的油倒回罐子里，盖上盖子，收起折叠桌。就这么两小时下来，俩人也沾了一身的油腻。
一桶串全空了，基本上一角钱一根的素串，上了一天课的小学生人手两根，后头又陆续来了不少的初中生，连最贵的鸡骨串都销空，俩人寻思着以后得多进些。
有了这次的经验，许睿和季恺城除了知道炸物的时长，也知道像年糕这种，最好用剪刀剪几个口子，这样更容易熟。
趁着天没黑，季恺城抓紧时间骑着车去了趟批发市场，这回又破费了不少。
首先就是腰包，在这个流通纸币的时代做零碎生意，光是收找钱就很不方便。
其次是剪刀和油漆刷，而油漆刷则用于刷酱料。接着买了俩小瓦罐，用来装盐巴和味精。还多买了只铁桶，因为一只已经用来装串了，所以宿舍里还得备一只装水的。
许睿想起上午的时候刘大飞说教他腌豇豆，于是同季恺城说了后，季恺城没犹豫又买了两只瓦罐。
到了厂子里，许睿本来说是随便煎个荷包蛋对付一餐得了，可季恺城却非要去买了一块猪后腿肉。
于是，天都乌漆嘛黑了，俩人还在后门荒地上炒菜。
等到吃过晚饭，刘大飞过来叫许睿。
“小许，我们要开始腌菜了，你来不来学？”
“行，马上来！”
许睿去隔壁学腌菜，季恺城便将饭桌收拾了，然后又去洗了碗筷，回来后，他去隔壁家借了砍刀准备将堆在屋檐下的竹片挑一块削成长筷子，这样炸串的时候，就可以避免滚烫的油温灼伤手。
许睿在隔壁学完回来时，季恺城正削好了筷子，又继续削竹签子。
他看到许睿手里拿了几颗红辣椒，又风风火火地将上午摘的豇豆给装桶里，接着去了趟后门。
再走进宿舍里，他手里抓着两枚蛋冲季恺城高兴道：“今天母鸡很争气啊，竟然下了双胞胎！”
季恺城见他又拎桶又抓着两只瓦罐，便问：“腌豇豆要用两只罐吗？”
“我打算另一只腌鸡蛋。”
“腌鸡蛋？”季恺城只听说腌咸鸭蛋。
许睿道：“大飞哥说了鸡蛋也能腌，正好咱们有十只鸡蛋，我腌了以后配粥喝。”
许睿要去洗豇豆和瓦罐，季恺城放下手里的活准备拿了手电筒跟着一块儿去。
“你跟着去干嘛？”
“外面太黑了，而且水槽那边很滑。”他说完，接过许睿手里的水桶。
天凉了，晚上洗衣服的人也少了。水槽边就他们两个，既然季恺城接手了，许睿便给他打着手电筒，让他仔细地将豇豆的虫眼那段给择去。
“今晚就腌吗？”
许睿：“还不行，大飞哥上午忘了给我说先得把豇豆沥干水份了才能腌。”
季恺城问：“晾哪？”
“大飞哥家里有竹筛，我们洗完豇豆就拿到他宿舍里晾竹筛上，等明天我再腌，顺便把鸡蛋也给腌了。”
回去后，许睿就将桶里的洗干净的豇豆给摊晾在了刘大飞他们宿舍的竹筛上了，再把瓦罐摆在屋檐下，然后头朝下一扣，等到明天罐内干燥就能腌制豇豆和鸡蛋。
许睿无聊了一天，从下午这么开始一忙活后，他觉得人还是得找点事情做才有精神，一旦活动起来，被男人怀孕带来的烦恼和困扰都减轻许多。
洗完澡，季恺城本来打算继续多削点竹签子，却被许睿拦下了。
“你别忙了，反正我白天没事儿，留着我来干吧！”
自从得知许睿怀孕，季恺城的目光就时不时地会落在他的腰腹上。
昨天之前许睿睡觉都光着膀子，现在他都已经套上了背心。
当许睿上身俯在桌前的时候，腰腹的弧度就更加明显了。
季恺城看着看着，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许睿从同桌变成怀了他孩子的老婆，他有时候一细想，觉得缥缈的同时又不可置信。
“季恺城你快来快来。”许睿从抽屉里抓出一摞钞票，接着盘腿而坐，他朝季恺城招招手，“你快点来算算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钱。”
季恺城走过去坐在书桌前，拿起本子和笔算账。
许睿便一张张点着钞票，点完后还一张张给熨平。
“你今天数的素串是四十根，鸡骨和油豆腐都是二十根是吗？”
许睿转着眼珠思索了下，点头道：“应该差不多就这些。”
季恺城握着笔在本子上打草稿，“素串四十根四块钱，油豆腐六块，鸡骨串二十根十块钱，我们进的年糕一打是二十条，我刚看了还剩下九条。那就是卖了十一条，五块五。”
算完后，他将本子递给许睿看。
“一共二十五块五。”
许睿看着本子上新鲜出炉的数字，又算了下，随后初次做生意赚到钱的激动劲上来了，“一天二十五块五！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七百六十五！”
季恺城也被许睿的情绪给感染到了，他勾起唇笑着提醒他：“你还没把成本扣除。”
“哦对！”许睿反应过来忙问，“成本多少钱啊？”
季恺城将本子翻到上一页，那是昨天他记下来的购买账目。
许睿上辈子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呢，这辈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笔一笔抵着手指头仔细看着。
“花菜一公斤一块钱，油豆腐花了一块五，鸡骨四块，水磨年糕一斤八角钱，买了五斤……”
扣除剩下没卖完的九条年糕，成本九块钱不到，也就是说他们卖了两小时，纯利润是十六块五，不过比起工厂里上班，那可强太多了，难怪人人都想做生意。
“今天去批发市场又花了二十五，就等于今天白干了。”许睿叹气，“咱们的一百块巨款依旧纹丝不动。”
季恺城瞧他耷拉的模样，颇感好笑，“迟早要买这些东西，今天买齐了，以后就不用再跑了。”
“也是！哎季恺城，要是我们一个月不间断去摆，那也快五百块钱了呢！”许睿赚了第一桶金，只觉得未来的道路一片光明。
季恺城笑了下，问他：“你是没把学生们放假休息给算进去吗？万一刮风下雨，生意也不可能天天好。”
许睿：“就算这样，那一个月百来块肯定没问题的！我们估计都用不了一年就能赚到两千块钱，然后去大城市了。”
季恺城听着许睿的话，却反倒沉思下来。
“两千块不够了。”
“啊？”许睿愣了愣。
“现在恐怕得三千。”
“哦。”许睿又差点忘记肚子里有这个玩意儿了。
季恺城抬眸看着许睿，沉声道：“而且我们过完年就得马上离开这里去更大的城市。”
许睿吓一跳，“这么着急吗？”
季恺城垂眸扫了一眼许睿的腹部，说道：“你难道想在这个小县城里生吗？”
许睿自然是不想，这可是关系到他身体的大事，小县城里的医院条件，他反正是敬而远之。
“过完年…….”许睿瞪大眼，“现在都快十月份了，今年一月二十五过年，那不就没几个月了嘛？这么短时间攒够三千块？！”
“虽然你的心意令我很感动。”许睿扯了下嘴角，不是他扫兴，但他确实觉得异想天开，“但我俩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季恺城看着许睿裹上毛巾毯，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去大城市闯荡的资本，许睿生育和小孩的各种费用……天冷了，宿舍里还得置办冬季衣物用品，两张嘴每天要吃饭，许睿肚子里还有半张嘴，胃口不是一点儿大。
一座座如山般的重担压下来，即便季恺城忙碌了一天，可反被惊得清醒了。
他甚至郁闷地想，是不是所有当老公的，都这么有使命感。
而更令他感到郁闷的是现在这老公还当得格外自觉。
“许睿，你明天是不是要喝粥？”
“哦对哦！我们今晚没去蒸饭来着，我都给忘了。”说着许睿便要起床。
季恺城拦住他，说：“我去接热水，你躺着。”
季恺城拎着空热水瓶去锅炉房接了大半瓶的热水，回来就按许睿从隔壁家学来的方法，淘少许的米，然后直接倒进热水瓶里，插上瓶塞。
躺回床上后，许睿侧着身拍他的肩，“哎季恺城，你帮我问了没？”
“什么？”
许睿无语地盯着他。
季恺城微微睁大眼，他明白许睿指的是什么事了，不过他很难启齿。
“我问过小明哥，他确实是有办法…….”
许睿忙问：“什么办法？”
“……”季恺城神色不自在地避开许睿的直视，将目光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宿舍里。
许睿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靠！你钓鱼呢？倒是说啊！？”
季恺城抽搐了下眼角，问他：“你真要听？”
第30章
“你再磨磨唧唧, 信不信我踹你！”许睿在被窝里作势要抬腿。
季恺城皮肤白，慢慢地，红色便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
许睿见他眼神闪烁, 心里不由怪异起来，“方法很离谱？”
“有一点。”季恺城说。
许睿抽了两下眼角, “你说。”
季恺城纠结着是用杨小明给他看的手势同样展示给许睿还是用其他措辞, 最后他思忖了下, 认为手势太粗俗，以他的性子根本没法复制。
于是他抿了抿唇道：“小明哥说……那个地方最好可以提前适应下。”
“怎么适应啊？”许睿皱眉。
“就……小黄书上写的那样。”
“……”许睿先是一愣，随后整个人僵硬住了,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惊诧问，“你是说我他妈还得用那地方干那种事儿？”
季恺城尴尬地点了点头。
“操！有没有搞错啊！？”许睿先前还觉得只要保护好自己的屁股, 谁还能让他怀孕？可没想到, 哪怕用不到屁股, 还会发生怀孕这种离谱的事, 当然, 这是他自找的麻烦, 他也怨不了谁。
可现在令他蛋疼的是，为了顺利生产, 居然还是得用屁股。
他满脑子都被屁股两个字给占据。
一阵抓狂后, 他蓦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扭过脸, 拧着眉盯着旁边人。
“小黄书写的那样？跟谁啊？跟你啊？”
季恺城轰地脸上的热气更盛, 他将目光移开，只用余光掠过许睿，接着不自然地鼻音“嗯”了声。
大概觉得自己的言论不妥，他又轻声补充了句：“也行。”
许睿的脸部肌肉狠狠抽搐, 他立即叫起来：“靠！你那玩意儿跟棒槌一样！我怕我还没来得及适应，天灵盖都要被你捅.飞了。”
“……”季恺城被这直白的话给弄得面红耳赤，他辩道：“哪有棒槌那么夸张？”
“算了，我他妈接受不了。”
季恺城看着许睿两手一摊在床上挺尸，迟疑了瞬，还是说道：“主要你担心不好生，小明哥告诉我，大飞哥就是因为适应了，所以兵兵生的很顺利，而且…….”
许睿竖起耳朵，“而且什么？”
“而且大飞哥是生之前就跟小明哥有过经验了，所以小明哥稍微一帮他，他生的会更顺利。”季恺城说着顿了顿，而后认真问许睿，“可你呢？”
许睿懂了，意思是刘大飞一个久经沙场的都需要人工辅助。那么他这个处男，那地方都没经人事，骤然间要去生一个庞然大物，只会更艰难。
许睿惊慌了，可要他一个大直男去做被同性捅.屁股这事，他一时半会真的难以接受。
他抬起眼皮问季恺城：“你的意思是平时多捣鼓捣鼓就行了是吗？”
季恺城听到许睿这么问，他大概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于是整个身体的肌肉都微微绷了起来。
他望着许睿慢慢地点了下头，“嗯。”
“行吧行吧。”为了自己到时候不受罪，许睿妥协了，“我自己来吧。”
“？”季恺城懵了懵，问：“你自己怎么来？”
“手指呗，反正横竖都是捣鼓，用什么不都一样。”说着许睿便侧了个身，面朝墙壁，将后背留给季恺城。
而后者的表情已经一言难尽。
许睿将手伸进被子里，接着窸窣一阵。
“……….”但他又感到怪异，毕竟把屁股留给季恺城，还是太羞耻了，他再大大咧咧也没法当着人面儿捣鼓自己。
于是想了想，许睿决定还是面朝季恺城，接着又将胳膊往后折。
可当他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骤然对上季恺城的眼睛，就这么在灯光下明晃晃地，带着不可思议或者是震惊的目光，瞪大眼盯着他。
“季恺城，把灯关了吧，要不然我看着你的脸，我下不了手。”
“……”
灯灭了，季恺城躺下身，只是俩人共用一床被子，床铺又窄，所以许睿稍微一动，他便能清楚地察觉到。
睡又睡不着，也没事干，只能睁着眼在黑暗里望着上方，他觉得有点郁闷。
尤其许睿翻来覆去了一阵后，他实在忍不住问：“你在做什么？”
“我调个最佳姿势，哎季恺城，小明哥有没有说得捣鼓多长时间啊？”
“不知道。”季恺城刚回复完，又察觉许睿的手伸了出来。
“你又在做什么？”
许睿：“舔口水啊，难不成干巴巴的啊？我可没那能耐。”
“……”
接下来季恺城就听不见一点声了，他也不好随意动，生怕影响到许睿，只是旁边没了动静，他又疑惑。
“许睿，你开始了没？”
许睿“嗯”了声。
季恺城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仿佛同伴看小黄片没带上自己，可自己又忍不住好奇心蠢蠢欲动。
胡思乱想之际，倏然听见旁边许睿嗷嗷叫起，他一个激灵，忙问：“你怎么了？”
“操操操，我手抽筋了。”本身自己捣鼓就是逆天的事，奈何空间还小，这种情况出现是必然的。
“……”季恺城帮他揉着胳膊，“现在好点没？”
“哎去他妈的适应。”许睿自暴自弃道，“随便吧，我不干了！”
季恺城沉默了片刻后，迟疑道：“许睿，要不…….我帮你？”
许睿瞥了旁边人一眼，道：“你用大棒槌啊？切！我可吃不消。”
“不是…….我也用手。”
这回换许睿沉默了。
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谁也不吭声了。
还是许睿干咳了声，打破这诡异的安静，“那什么……你没关系？”
季恺城沉吟道：“我希望你生的时候可以顺利些。”
许睿拧着眉思考着，不过自个手动确实不如别人全自动帮忙省力，他便没再犹豫，朝季恺城点了点头，“那行吧，你来吧。”
话音一落，季恺城连呼吸都微窒了。
许睿重新将后背留给他，季恺城往他更靠近了些，只是在伸手时，迟疑地问许睿：“你要不……再弄点儿口水？”
“………行，行吧。”毕竟季恺城干的是为他人服务的事情，许睿也不好喊他自己舔手指。
于是他抓过季恺城的一根手指，伸出舌头舔了一圈。
他要是没那么粗心，那么就可以发现对方的指尖在微微轻颤。
黑暗中，季恺城的视线有限，所以触感更加明显，他当即脑海里一片混乱。
直到许睿喊他：“你愣什么？”
“没什么…….”季恺城回过神，他的手指眷恋不舍地离开，突然又想到什么，问：“许睿，你是要一.根手指还是？”
许睿想都没想就说：“一根一根，等以后适应了再加量。”
“那我来了……”季恺城紧了紧声音。
许睿一想到接下来的事，他轰地一声，脸上又是滚烫又是起鸡皮疙瘩，他赶紧道：“行行行。”
然后闭紧牙关，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霎时间，他浑身紧绷地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你，怎么样？”
许睿深拢着眉头，点了点头，“还行还行。”
季恺城低低地“嗯”了一声，仿佛鼻息轻拂在耳畔的错觉，许睿只觉别扭的同时一阵头皮发麻。
蓦地，也不知道季恺城碰到了什么，他瞳孔狠狠地颤了颤，“嘶———！”
季恺城手一滞，忙问：“你怎么了？我弄痛你了？”
许睿一个大直男要是知道屁股里原来也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好了，他哪知道怎么了？
他甚至整个人都抖得不行，好不容易缓下来，才讷讷道：“不知道你戳到什么鬼地方了，我就感觉被电麻过一样……”
“是痛还是？…….”
“爽！”许睿实话实说。
这立即给季恺城增添了信心。
许睿整个人如同被海啸吞没，神智都已经不由他控制了，手指差点将墙壁上钉的布给扯下来。
季恺城听着他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更加靠近他的脊背。
许睿大脑都凌乱了，他察觉到季恺城靠近时，胡乱地抓紧对方的手臂，掌心感受着绷起的肌肉里蕴藏的力量。
“小明哥有跟你说这种事多久来一次？”
“他说三天两头。”季恺城回答。
“呃…….”许睿一开口，陡然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了调，他瞬间人都尬住了。
好不容易竭力维持住了，他喘了喘同身后的季恺城道：“什么鬼，你刚听到没？我差点儿跟娘炮一样叫起来了。”
“妈的…….我感觉我整个人都骚骚的。”
本来季恺城就已经心猿意马，此时听见许睿的这一句话，他也彻底崩不住了。
俩人挨得极近，他几乎鼻尖抵着许睿的后脖颈，他能清晰感觉到毛孔里沁出的细汗以及肥皂的清爽气味。
他跟许睿之前有过一回互帮互助，所以那种滋味顷刻间全涌了上来。
“许睿。”他忍不住低声唤道。
“啊？”许睿扭过头。
“你帮我…….”季恺城说着抓起许睿的手腕将他往身上带。
许睿碰到的时候吓一跳：“我操，你这么精神啊。”
“…….”季恺城无言以对。
好吧，既然人季恺城都已经这么尽心尽力了，许睿要是推脱也说不过去了。
等到忙完，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情了。
季恺城去倒水洗手，换了盆水后，又拿着毛巾过来帮许睿擦手。
隔音差，所以他轻手轻脚做着这些。
而许睿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灯光下一张脸说不出的餍足。
季恺城见他这样，忍不住笑道：“这么舒服？”
许睿眯起眼，用长长地叹息声来回答他的问题。
季恺城重新上了床，这次可不仅仅互帮互助了，他莫名有种错觉，好像从今晚开始，他与许睿之间一切都不同了。
仿佛打开了对方的身体后，连灵魂都更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