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吃吃吃(191)
在金渊军整装向白雾沼泽进发之际, 新的战报传到明先生耳中。
韩风接连攻下张雷辖域内三座中大型城市,且正在朝着距离孤云城仅有一百公里的某座大型城市进发,若能将之攻下, 便可直逼孤云军大本营。
与捷报一起传来的还有韩风的潮汐之音, “先生, 不出意外, 我能在三个小时之内攻下罗江市,为了确保后续计划顺利进行,可否请金渊军在正面战场上对张雷施以压力, 等我拿下孤云城,便可与金渊军形成夹击之势, 叫张雷那杂碎腹背受敌, 再无翻身的余地!”
他语气狠辣, 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张雷匍匐在自己脚边跪地求饶的模样。
而韩风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的性格, 对平民相当看不上眼,抓到胆敢与自己为敌的盗匪, 根本不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全部废了精神力泉去当矿奴。
韩风和张雷一开始的关系并没有现在这么恶劣, 是在某次任务中, 韩风照例要废掉俘虏的精神力泉,却被张雷拦下, 两人爆发了不小的冲突。
最后, 张雷气不过狠狠甩下一句‘照你这么说,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留下, 你现在也没资格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而应该在矿区挖矿’。
这可不得了,踩着韩风痛点了。
韩风是极要面子的人, 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他曾是张雷的俘虏,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人现在‘同朝为官’,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去捋他的逆鳞,可偏偏说这话的是张雷,当初俘虏韩风的人。
韩风当场翻脸,和张雷狠狠打了一架,还是有人见情况不对通知了明先生,才没有闹出人命。
从此以后,两人杠上了!
不过张雷脾气好,后来大概是想明白自己当时说错了话,还曾请明先生出面说和,想与韩风化干戈为玉帛。
可韩风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仇结了就是结了,连明先生的面子也不给,直接讽刺张雷道貌岸然、惺惺作态。
张雷也不是个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能嬉皮笑脸的人,尤其是自己主动递台阶对方还不领情,从那以后再没想过要与韩风化解矛盾,甚至多次在作战会议中把韩风的面子踩在脚下来回碾。
明先生面上不说,心中却乐见其成。
他生性多疑,又是在这种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刻,下属有矛盾比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更令他放心。
雷列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的这一性格,才故意和聂凌寒演了一场‘老死不相往来,你有事我肯定落井下石’的反目成仇戏码。
如此,他反叛明先生,不仅不会牵连到聂凌寒,还会让聂凌寒更受明先生器重。
至于聂凌寒攻下的那几座城市,自然也是计划之内的一环,做做戏罢了。
如预料中的那般,明先生听到聂凌寒的计划后,仅是思量了一会儿便决定分出一部分兵力给‘张雷’施加压力,自己则继续率领剩余的士兵前往白雾沼泽。
计划顺利进行,另一边青花家族安排的人也开始了行动-
雷列亲自带人在前线督战,孤云军一路推进,所向披靡,沿途虽有遇到阻拦,但都不足以拖住他的步伐。
经历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行军作战,不管哪一方将士都疲惫不堪,又攻下一座大型城市之后,雷列命令麾下士兵原地休整。
漆黑的夜汇聚城浓郁的墨色,安静的城市里忽然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爆炸,惊醒了所有沉睡中的人。
雷列刚刚眯了半个小时,听到动静什么也顾不得,立刻召集士兵探查情况。
不一会儿,他就收到了城中有恐怖分子投放爆裂弹的消息,不少平民受到波及,还有人大肆叫嚣孤云军要屠城,现在各处乱成一团,人人都想往城外逃。
一艘又一艘星梭上浮到低空轨道,但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失控的运载星梭撞了下来,在地上翻滚出好几圈最后砸到一座高楼上。
高楼难以抵挡星梭坠毁的冲力,剧烈晃动过后轰然倒塌,引来一大群恐惧的尖叫。
温热的鲜血从废墟底下流出,有人失声痛哭,有人破口大骂。
不仅如此,经过改造的星梭伸出炮口,对着地面进行无差别轰炸,要坐实‘孤云军屠城’之事。
城内彻底乱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根本难以抵挡从天而降的炮火,天赋者忙着保护自己和家人,没人腾得出手对付空中肆意投射爆裂弹的星梭。
有个小孩在混乱中与父母失散,混乱的人群与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吓得他哇哇大哭。
不间断开炮的星梭将要投放威力更大的爆裂弹时,一道无形的星力护盾突然展开,为恐惧尖叫的人群挡住了炮弹的轰炸。
预料中的疼痛与死亡并未到来,有人在惊呼中睁开了眼,看见一道坚实可靠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雷霆轰然炸响,劈在空中的星梭上,星梭的动力系统立刻停止工作,直直从天上掉了下来。
另一道身影在星梭砸到地面的民众之前,轻而易举将其托起,抡沙袋般转了一圈之后,把它砸向空中的其他星梭。
一连串的碰撞声响起,星梭接连在空中爆炸,另有一群孤云军感到,立即回收爆炸后的星梭碎片。
雷列回身看向吓懵了的民众,将声音灌注到星力里,传遍全城:“我是孤云军主将张雷,在此敬告全城,孤云军从不做屠城之事,是有恐怖分子窝藏在城中,意图扰乱秩序,嫁祸孤云军!”
他不再做任何解释,进一步道:“若大家信任我,请跟随孤云军向城东撤退,若有人想出城,也可顺着溪云路主干道向南有序离开,切莫自乱阵脚!”
一句又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响彻在民众耳中,紧随而至的孤云军迅速排除隐藏在人群中的隐患,并抓捕试图继续闹事的危险分子。
孤云军的执行力令人侧目,短短半个小时情况就被控制住了,不到三个小时,城中危机化解。
雷列知道今晚的恐怖袭击肯定和明先生脱不了关系,暗骂他阴险毒辣的同时也不由反省自己太过大意,竟让对方钻了这种空子。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雷列刚准备联系时一沅问问她那边的情况,一道寒光乍现!
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隐藏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天色之下,直指雷列的太阳穴!
对危机的本能感知使他汗毛乍起,可那根银针藏在混合了硝烟的冷风中,让人无法判别它的具体位置。
雷列释放星力护盾,用以防备直觉中的偷袭,但银针却无视星力护盾的存在,直逼他的命门!
千钧一发之际,幽绿色光芒骤然亮起,雷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闻到了一股甘冽的青草味。
紧接着,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幽绿色液体附着在十余枚银针上,让它们无处遁形,尖锐的锋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短暂的一呼一吸间,银针在幽绿色的液体中一寸寸消融,发出噗嗤噗嗤的腐蚀声。
雷列头皮一紧,油然而生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幽绿色液体腐蚀完银针后并未消失,而是凝聚出一支巴掌长的小箭,狠狠射向藏在避难民众中的某个人。
噗通!
有人应声倒地。
旁边的人没有察觉到幽绿色小箭的到来,吓了一跳,正想问问倒地的人怎么了,就被人挡着肩膀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个穿着孤云军军装,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半蹲下来,稍微检查了一下倒地的人,而后指挥着两个士兵把他抬走了。
雷列在男子走出来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
他对这个人没有印象,看军装和军衔只是最普通的小兵,可对方轻而易举挡下了一记连他也察觉不了偷袭,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白皓见他紧盯着自己目露警惕,耸了耸肩主动避开人群走到相对空旷的地方。
雷列看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跟在他身后避开他人耳目。
白皓简单做了个介绍:“我叫白皓,是军团长派我来的。”
雷列知道时一沅接手饕餮第九军团后,特意查过饕餮第九军团的资料,知道其中一位副军团长就叫白皓,再看对方闲适从容的态度,多半是同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白副军团长?”
白皓微微挑了下眉,算是应了这声称呼。
雷列在心底小小吸了口气,面上也摆出恭敬的态度,对着白皓敬了个军礼,“雷列见过白副军团长,刚刚多谢您出手相救!”
白皓摆摆手,“举手之劳,是军团长觉得可能会有人对你不利,让我在暗中盯梢,要谢的话就打场胜仗去谢军团长!”
雷列霎时感动得不轻,会长竟然让饕餮第九军团中将级副军团长来贴身保护他!
他果然是会长最钟爱的崽……啊不,下属!
雷列再次向白皓敬了个礼,“向您学习!必不辱命!”
白皓也对他敬了个军礼:“共勉!”-
与此同时,金渊城前往白雾沼泽的必经之路上。
明先生看着前方震动双翼的独角天马群,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是的,独角天马群。
拥有纯白色毛发的独角天马是天都姬氏的象征,也是饕餮军团正规军的代步坐骑。
金渊城的运载星座群被逼停,空旷的野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独角天马群向两侧分开,一声高亢的嘶鸣传入明先生耳中。
他咬牙望去。
只见一匹刚成年的独角天马昂首挺胸飞踏出天马群,银灰色的发丝在空中一卷而过,女孩含笑的面容闯入明先生的视野。
对上那双银蓝色的眼眸,明先生用力闭了闭眼。
第192章 吃吃吃(192)
尽管明先生在猜到张雷是饕餮军团特意安插到金渊座的眼线时, 已经预料到接下来必有一场硬仗要打,可怎么都没想到姬青沅会亲自率领饕餮军团前来,还好死不死堵在他面前。
他到金渊星这么久, 一直用假身份伪装自己, 行事也是能低调就低调, 为的就是在和饕餮家族产生正面冲突的时候能有假死脱身的机会。
如今被当场抓住, 想走也走不了,是真正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是束手就擒,还是拼死一搏?
躲在黎明前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明先生的内心强烈挣扎着,一方面不想彻底得罪饕餮家族, 另一方面又不甘心轻易臣服在姬青沅脚下。
骑着独角天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他的女孩神色淡漠, 那双瑰丽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让人完全琢磨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忽然间, 明先生胸中的不甘心无限放大。
图腾家族又如何?纯血饕餮又如何?他凭什么要畏首畏尾?既然决定了要从饕餮嘴边抢肉吃,唯唯诺诺只会显得可笑。
他并不畏惧姬青沅, 饕餮家族之所以令人忌惮, 是因为姬芜元帅和整个饕餮军团。
说到底, 姬青沅不过是一只尚未成长起来的小饕餮, 依靠母亲的蒙荫获得了不属于她的威望,真正的她有几斤几两还得亲自交手才知道。
明先生扯了扯嘴角, 再次迎上那双高傲冷淡的眼睛, 心中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产生的慌张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战意。
他不必固步自封, 不就是只有两千人的饕餮第九军团吗?再加个姬青沅又怎么样?跟随他行动的金渊军足有三万人,最低都有超凡一阶的战力,不比饕餮军团逊色多少!
有了决断, 明先生命令运载星梭停靠地面,可消息刚从星螺里发出去,在饕餮军团出现后就僵住的车队后知后觉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产生了骚动。
有的星梭按照命令开始行动,有的星梭还停在空中,有的星梭则在犹豫过后慌不择路地往回跑!
这一变故不仅看得饕餮第九军团的士兵微微发愣,连明先生也没想到会有逃兵,霎时怒上心头一口气血涌到了喉咙,当场喷了出来!
甚至有人还对停留在原地的星梭大声呼喊,“这是饕餮军团!你们想死吗?敢跟他们硬碰硬?!”
惊惶无措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原野,明先生还未缓过气来,便被这话呛得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完了’两个大字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盘旋。
他终于明白,自己收归盗匪聚集起来的金渊军为何会在战场上屡战屡败。
他们是匪不是军,他们求生畏死,看到好处的时候才会像豺狼一样往上冲,一旦发现自己的性命遭遇威胁,就会毫不犹豫背弃所谓的‘主人’!
明先生擦掉唇边溢出的鲜血,再看驭使着独角天马,在空中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姬青沅,忽觉自己像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饕餮军团!姬青沅!
银色骨镰挥起,冰冷的镰刃与初晨洒落大地的第一缕光交相辉映,刺痛了明先生的眼睛!
冷淡而充满威严的两个字盖过了一切声音,“冲锋!”
独角天马扬起前蹄,纯白的羽翼彻底驱离灰蒙蒙的夜色,高亢的嘶鸣声如奔涌而至的浪涛,震耳欲聋的冲杀声吓得还在犹豫的金渊军屁滚尿流!-
“军团长亲自带人去拦截明先生了?”雷列被白皓告知的消息吓了一跳,忙不迭道:“她带了多少人?明先生那儿可至少还有三万金渊军,而且都是超凡境界的天赋者,您知道具体位置吗?我马上带人过去支援!”
白皓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用担心,军团长带的是饕餮第九军团的正规军,而且没有掩饰身份,取胜的难度不大,应该很快就能传来捷报。”
树的影,人的名。
饕餮军团在寰宇凶名赫赫,没有哪方势力愿意和他们产生正面冲突,哪怕是混乱星域十大家族,也只敢派代理人来金鲤座,搅乱这里本就脆弱的社会秩序,在占领金鲤座的这段期间,大量掠夺资源回混乱星域,而不是派遣家族训练的正规军来此割地为王。
他们深知,在混乱星域有天元氏坐镇,就算饕餮家族不满于他们把手伸的过长,也不会派遣饕餮军团大军压境,把十大家族一锅端。
但来了金鲤座,他们便是饕餮军团铁蹄下的羔羊,怎么死死多少,完全看饕餮家族的心情。
白皓敢说,若是来金鲤座的不是大小姐,而是元帅,十大家族的代理人早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说到底,那些人是欺负大小姐年少,妄图踩着她成就自己在寰宇的威名,却看不清自己只是一块磨刀石,还在洋洋自得于自己在金鲤座打下的‘江山’。
金沙环形区的局势日益明朗,此前肆虐的盗匪被他们背后支持的势力收编成各颗星球的守备军,饕餮军团现在攻过来,不必再跟他们玩躲猫猫的游击战,直接把代理人势力一锅端,问题便迎刃而解。
雷列听完白皓的话,嘴巴张成了O型,“所以军团长在金谷星耽搁那么长时间,不是夕颜家族和青花家族难对付,而是在等待时机?”
白皓点点头,“还不止,饕餮军团能统一金鲤座,却不能永远护佑金鲤座,金鲤座必须要有自己的军团,军团长滞留在金谷星,是为了日后建设‘金鲤军团’打基础。”
不管是从青提城开始推行的各项新政,还是按照饕餮军团的标准进行选拔和训练的青提军,都是为了把金鲤座打造成第二个星冕座做准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等到金鲤座完成统一,新政全面推行,军团长将摆脱‘还未成长起来的小饕餮’这个带有偏见的标签,成为金鲤座名副其实的‘元帅’。
雷列忍不住咋舌。
会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深谋远虑。
换个人来,怕是只想着率领饕餮第九军团在金沙环形区大杀特杀,暴力驱逐混乱星域的势力,把人赶走了再考虑怎么收拾烂摊子。
可混乱星域有心使坏,又岂是把人赶走就能专心处理内政的?
金鲤座与混乱星域之间早就因为大量连通的异化区构建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要想彻底去掉金鲤座的弊病,必须推翻旧制度,建立新秩序。
但没了明面上的外部威胁,想要推翻旧制度可不是发个公告,更改律法就能做到的。
雷列越往下想,越是心惊,越是激动。
心惊于时一沅早早就看出了金鲤座的弊病,并在别人还觉得她的改革是‘痴心妄想’时,已经在金谷星民众的心中根植下了‘新政有多好’的观念。
历经战火和佣兵之乱的金鲤座民众一定不想重蹈覆辙,对新政的接受度会直线拉高,从金谷星到金渊星再到整个金沙环形区,最后辐射金鲤座。
当通缉犯和黑色天赋者在金鲤座寸步难行,当驻军不再是一盘散沙,而以成为第二个饕餮军团为目标……
雷列仿佛已经预见了金鲤座欣欣向荣的未来,而他会是建设它的一员,会成为这被载入史册一笔的见证者!
他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和崇拜,用力捏了捏拳-
聂凌寒已经听说了雷列那边遭遇恐怖袭击的事情,正打算问问他情况怎么样了,就收到了一条长达十几分钟的潮汐之音。
想到之前听雷列什么破事都要碎碎念一番的经历,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觉得雷列不是直接共鸣他的潮汐之音,而是录这么长的留言,应该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多半是在骂明先生不要脸没底线,竟然在城市内制造恐怖袭击。
可现在是在战时,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有重要的事情,万一他不听错过了重要信息,导致军情延误,回头雷列能把他砍了。
于是,聂凌寒抱着相当复杂的心态听完了这条长达十几分钟的潮汐之音。
一开始果然是在骂明先生不堪为人,各种脏话听得聂凌寒眉头直皱,等他听到后面,不仅眉头舒展开了,眼中也绽放出了光彩,作战一天后疲惫不堪的神经也突然变得雀跃无比。
听完最后一句话,聂凌寒神采奕奕,飞快展开金渊星地图,开始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谁没有一颗开疆拓土的野心?
聂凌寒能在贵族遍地跑的星曜军校成立寒梅那么大一个组织,能力与野心缺一不可,原本他的下一步计划是统一摇光阵营,姬青沅的出现让他的未来蓝图支离破碎,后来向她投诚,多多少少带了点不甘心。
时至今日,那点不甘心早就被他遗忘在犄角旮旯里了。
他本以为自己从星曜军校毕业后,多半会加入饕餮军团,日后大概率能成为饕餮军团的某位高级军官,按部就班的过完一眼能看到尽头的人生。
聂凌寒其实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他喜欢挑战,喜欢未知,喜欢无法预测。
他心中藏着一个无法告知他人的秘密——
永曜帝国的分崩离析令他雀跃无比,图腾家族的各自为政让他兴奋到震颤。
当固有的格局被打破,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在雷列问他要不要来金鲤座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不要成为姬青沅麾下千篇一律的士官,他要成为寰宇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战将!
聂凌寒这个名字必然载入史册!-
明先生被人带到时一沅面前的时候,头发散乱,神色颓败。
约莫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么狼狈的姿态被饕餮军团逮住,像只丧家之犬般出现在姬青沅面前。
在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他充分认识到了什么叫一盘散沙。
他引以为傲的金渊军就是。
依靠战力堆积起来的军队,不注重军风的塑造,没有向心力,自然不可能对他忠心耿耿。
面对弱小者,他们的屠刀势不可当;面对势均力敌者,他们尚且能一战;面对饕餮军团,就成了可笑且可悲的逃兵。
明先生从未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以为能和饕餮军团一战的想法有多可笑。
抛开武器装备等外界因素不提,战场上的胜败得失,靠的不是个人的意志,而是整个军团的信念。
他颓然垂着手,等待处刑的模样过于悲凉,但帐篷里没人共情他。
时一沅端坐上位,瞧着失魂落魄的青年,轻笑了声:“明先生?”
明先生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与之前高高在上的冷漠不同,此时的姬青沅多了股平易近人的温和,尤其是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孔,让人不自觉沉浸在她营造出的平和氛围中,卸下心防。
明先生看着她不说话。
时一沅见他摆出任人宰割的架势,失笑道:“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杀你。”
明先生在心中冷笑。
她当然不会杀他。
他不是无知愚昧的庸人,已经想通姬青沅亲自率领饕餮第九军团前来,就是为了以摧枯拉朽之势推翻他在金渊星的统治。
再结合颜竹溪被抓,夕颜家主投鼠忌器之事,不难猜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可惜他不是颜竹溪,也没有爱他如命的父亲。
姬青沅不可能故伎重施。
见青年还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时一沅叹了口气,指着对方平平无奇的脸道:“方便揭下你的仿生面具吗?”
明先生不意外她知道自己戴了仿生面具,现在出门在外,谁的身份不是自己给的?哪有人在干坏事的时候,会顶着自己真正的脸?
他也懒得去扯那些有的没的,干脆利落撕下仿生面具。
与闻辞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不同,明先生的长相顶多算清秀,因为撕扯的时候过于用力,皮肤表面泛起了淡淡的红。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在偏于老成的仿生面具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年轻。
时一沅在脑中飞快搜索和他对应的面孔,最终停留在某个关键词上。
“原来是黑山羊家族的小少爷呀!”她用略显惊叹的语气道出明先生的身份,神情间却看不出丁点儿讶异。
骆则明嗤笑:“什么小少爷?只是一个私生子。”
他咬中了私生子三个字,略显挑衅地看着时一沅,似乎在说‘我没有可以被你利用的价值,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的确,黑山羊家族的繁衍方式与螣蛇家族颇为相似,历任家主风流成性,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
但与螣蛇家族严苛到堪称残忍的弱肉强食不同,黑山羊家族讲究‘人多力量大’,会把除家主一支之外的同族血脉散到寰宇的各个星座,经营情报网。
时一沅宛若没听出他话中藏着的挑衅,故意道:“私生子怎么了?螣蛇家族的私生子还能继承螣蛇军团,统御蛇矛座。”
骆则明本能觉得她的话里有陷阱,可每个字都仔细思量过了,却没有发现任何漏洞。
为了不往坑里跳,他不接时一沅的话。
时一沅瞧着他,老神在在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黑山羊家族比不得螣蛇家族,纯血和亚种的战力差别不大,谁更胜一筹,谁就能继承家族之位,不必受血脉限制。”
这是绝大多数拟态家族的传承规则。
如黑山羊家族,他们的初代家族拥有的是黑山羊拟态,但随着历代家主的娶妻娶夫,黑山羊血脉越来越稀薄,现任家主的拟态甚至连羊都不是,能力与势力才是决定谁能继任家主之位的关键。
骆则明摸不透她到底想说什么,不由微微皱起眉。
时一沅继续道:“我记得黑山羊家族对族人挺大方的,你还是家主的儿子,获悉情报应该没什么难度吧?怎么我的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使了那么多手段你都没发现?”
骆则明:“……”
他眼角微微抽动,想说什么,但还是按捺住了说话的冲动。
只要他保持缄默,任姬青沅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可能达到她的目的。
时一沅哎呀一声,作恍然大悟状,“我说你怎么觉得自己没价值呢,原来是真的没价值啊!”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不仅骆则明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凌摇也听得云里雾里。
正奇怪着,时一沅又说:“像你这种连自己的老巢被人蛀空了都没发现的人,已经不是简单的能力问题了,黑山羊家主估计看出了你没什么前途,知道我很快会对金沙环形区动手,干脆把你当成弃子。”
骆则明‘宁死不屈’的神情僵住了。
时一沅恍若未觉,继续往他心窝里捅刀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自你来到金渊星,就一直在向黑山羊家族输送物资吧?金渊星应该已经被你掏空了。”
这是每个派遣代理人来到金鲤座的家族都会做的事情,毕竟谁也不知道姬芜元帅什么时候会率领饕餮军团大军压境,好东西当然要进自己的腰包才安全。
可被她这么一说,再利用话术无限放大骆则明心头因在家族中被区别对待而产生的不满和对权力与家主之位的渴望,再稳固的心防也该列出一条缝。
是的,在骆则明说自己只是个私生子的时候,时一沅就看出了他内心最脆弱之处。
金鲤座的这场争端对混乱星域的各大家族而言,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资源掠夺,他们在试探饕餮家族的底线。
若饕餮家族陷入与棠溪皇室的争端,没能收复金鲤座,他们会一拥而上,将这块肥美的肉一举瓜分。
执行任务者不可能是家族中可有可无的透明人,TA要足够聪明,看得清局势,有能力与其他家族的代理人角逐,但这项任务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金鲤座。
按照黑山羊家族的生存规则,地位稳固的人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只有苦于地位不高想更进一步的人,才需要这个‘逆天改命’的机会。
骆则明自嘲自己是个私生子,偏又不甘心当个平庸的人,来了金渊星,费时费力拉起属于自己的班底,证明他有野心,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价值。
时一沅看透了他心底的隐秘,用言语暗示他私生子也能继承家族,又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他被家族抛弃的重大打击。
骆则明胸中的不甘心被彻底激起,他会想反驳时一沅的话,怒斥她什么都不知道,他会回想过往的事情,验证自己没有被家族抛弃,她的嘲笑是无稽之谈。
一旦他产生以上的想法,就彻底落入了时一沅布设的陷阱。
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主观情绪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尤其是骆则明抱着必要在金鲤座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心态却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他会失去正常的判别能力,被时一沅牵着鼻子走。
凌摇看了眼目眦尽裂的骆则明,在心底兀自咋舌。
难怪元帅敢让大小姐接任饕餮第九军团,来收复金鲤座,抛开强大的战力不提,这种在言谈之间轻易找到对方的弱点,用三言两语破人心防的能力,简直令人胆寒。
不提青潋少爷,便是青池少爷,怕是也望尘莫及。
时一沅笑看着骆则明,偏头询问:“我说的对吗?”
她还用反问的语气,让对方来决定此前的分析是否正确,简直是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
骆则明脸色惨白,双眼爬满了红血丝,瞳孔没有焦距地盯着地上的某一点。
缄默没有意义,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时一沅的掌中玩物。
帐篷静得可怕,时间被拉得无限长,不知过了多久,骆则明哑着嗓子道:“那又如何?我是家族的弃子,那又如何!”
最后四个字,他是歇斯底里喊出来的,并怒瞪时一沅:“你这种生来就因为高贵的血脉一定会继承家族的人怎么会懂当弃子的感觉!”
“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吧?我卑微如蛆虫又怎样?大不了一死!在我这种人面前找存在感?姬青沅!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他的精神接近崩溃,吼着吼着自己先红了眼眶,竟觉得没意思极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他没有强大的拟态,没有高贵的出身,注定只能匍匐在他人脚下,即使拼了命的努力,也不过拥有短暂的浮华。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骆则明崩溃地跌坐在地上。
明明他的袖中还藏着一把刀,却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把它插进自己的心口,彻底摆脱这个操蛋的世界。
他以为自己能坦然的面对败军之后的羞辱,不曾想终究是个胆小鬼。
时一沅俯视着他,不见嘲笑,也没有半分同情,仅在他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后,很平淡地说:“人往高处走。”
骆则明一愣,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自他心底产生,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单手托腮半靠在桌案前的女孩。
时一沅笑意不改:“我喜欢聪明人,你是吗?”
在那一瞬间,骆则明想到了夕颜家主。
他的呼吸不可控制地变得急促,额前青筋暴起,翕动着唇瓣想说什么,又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时一沅不紧不慢道:“金渊星13 16年5月27日晨,姬青沅亲自率领饕餮第九军团于开野平原伏击金渊军,金渊军惨败,主将明某侥幸逃走,现发布S级悬赏令,提供其行踪者,可领赏金。”
她咬中了逃走两个字,且每说一句话,骆则明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唇瓣更是轻微颤抖了起来。
凌摇在心底啧啧了两声,对着门口的方向比了个请的手势,“明某,请吧!”
骆则明有些无措地转过目光看向她,又迅速回头看着时一沅,得到她明媚一笑。
他的心脏剧烈颤动起来,艰难地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来,试探性地往后退了几步。
正好时一沅的星螺响了,是姬青池。
她侧过椅子,把星螺放到耳边,再不看骆则明一眼。
只听她语气亲昵地喊了声二哥哥,宛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丁点儿看不出来是一个小时前骑着独角天马,神情冷然的率领饕餮第九军团把金渊军冲了个七零八落的年轻战将。
凌摇再次对骆则明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往外走。
骆则明脚步一深一浅地离开,出门时恰逢晨阳漫天,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生理眼泪不受控制从眼角滑下。
数秒之后,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低声对凌摇道:“我的星螺坏了,能借一个吗?”
凌摇微微挑眉,没有拒绝俘虏的无理要求,从空间指环中取出一只星螺抛给他。
骆则明接住星螺,“谢了。”
可下一秒,他却从空间指环中取出另一只星螺,和凌摇给的星螺碰了一下,又把它抛了回去。
不等凌摇说话,骆则明朝营地外走去,一步又一步,从迟疑到坚定,从缓慢到迅速,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驻守在营地内的士兵仿佛看不到他,巡逻的巡逻,清点物资的清点物资,谁的动作都没停。
凌摇晃了晃手中的星螺,在空荡荡的列表里看到了一条没有备注的潮汐之音。
她哟了声。
果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人,怪识趣的,这就把自己的潮汐之音交给她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对方就该发来‘求援’信息,要成为军团长在黑山羊家族最忠心的走狗了。
冲出营地的刹那,骆则明的唇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起,如果可以,他很想放声大笑。
姬青沅!
姬青沅啊!
这下他倒要看骆则楚拿什么和他斗!
通敌?
黑山羊家族从不与饕餮家族为敌,何来通敌之说?
用小小一颗金渊星换来整个黑山羊家族,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对,姬青沅没有明说,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她说出那则‘战报’的时候,就是要自己成为她的‘走狗’,插手黑山羊家族的内部事务。
她说的对,人往高处走-
“什么?他现在怎么样?”时一沅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急切。
姬青池叹了口气:“有点严重,暂时用冰系异化结晶为他压制,但木角星气候恶劣,温度偏高,估计撑不了多久,我让他先回天都星找母亲帮忙压制他不听,你那边还有没有墨寒玉?”
姬青池是在姬司谕遭遇天曜星暗杀之后知道了他是白泽,身上还有未解的金乌诅咒。
他没见过姬司谕诅咒发作,还以为已经压制住了,谁想到今天在和他谈论布置星阵的事情时,突然见他气血上涌,星力逸散,难掩金乌火息,连眼睛都变成了金红色。
时一沅微微收紧五指又松开,“墨寒玉没用,我现在马上过来!”
她初见姬司谕的时候,就见他带了一整串3S级墨寒玉,是为了压制因金乌诅咒而过高的体温,无法作用到诅咒本身。
棠溪靳不是吞了棠溪泽的拟态得到了他的全部力量吗?怎么没有为姬司谕解掉金乌诅咒?
时一沅来不及想太多,结束了与姬青池的对话,和回来的凌摇交代了几句,把后续的收尾工作交给她,就骑上宝宝迅速赶回金渊星。
独角天马全力飞行的时候像一道纯白的流光在天边闪过,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它的模样。
不出一个小时,宝宝就进入了蚀木雨林。
十几分钟的功夫,时一沅离开蚀木雨林,见到了泡在冰系异化结晶里浑身结满冰霜、双目紧闭的姬司谕。
他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衬裤,上半身光裸,露出坚实有力的臂膀和块状分明的肌肉,过高的体温让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冰霜不断融化,簇拥在一起的冰系星力又使化开的冰水凝结成冰霜,循环往复。
姬青池站在冰池旁,眉头堆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无法帮姬司谕压制汹涌澎湃的金乌诅咒,只能不断收拢冰系星力,填充冰系异化结晶,尽量为他缓解身体急剧升温带来的痛苦。
听到脚步声,姬青池回过头,正好看到时一沅抬手抹去额前冒出的汗珠。
“这么快?”他对诅咒不了解,但知道妹妹之前中过金乌诅咒,而且很快压制住了,想来应该有办法。
“宝宝载着我来的,幸好让莫副军团长把它送来了,不然我可赶不过来。”时一沅微喘着气回答。
她快步走到冰池旁边,用手探了探姬司谕的额头,被那炽热的温度烫得缩了下手指。
常人的体温要是达到这个程度,早就死了,普通天赋者怕是也撑不住。
姬司谕显然烧迷糊了,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唇瓣翕动着似乎在呓语,但发出的声音很含糊,根本听不清。
时一沅没想到他的诅咒再次发作会这么严重,一边将神树之力缓缓注入他体内,一边拿出星螺联系棠溪靳。
神树之力触碰到姬司谕的皮肤,便犹如遇到了可怕的漩涡,被它贪婪地吸走。
姬青池见此,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忽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响彻整个营地,敌袭两个字由远及近,撕扯着他的耳膜。
星盗来袭了!
偏偏、偏偏在这种时候!
姬青池豁然捏紧了拳头,对时一沅说道:“我去营地,若情况不对,你先带着司谕离开。”
时一沅也没想到星盗会在这种时候发起进攻,叮嘱道:“小心!”
姬青池点点头,大步出了帐篷。
风沙卷着尘土从帐篷的缝隙中溜进来,带着淡淡的硝烟味。
冲杀声响起的时候,棠溪靳终于接起了时一沅的潮汐之音。
在路上,她就共鸣过棠溪靳的星螺,但一直没有回应。
沙哑的、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整整上百条潮汐之音,棠溪靳刚结束一场战役,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姬青沅能有什么要紧事找自己。
时一沅单刀直入:“姬司谕的诅咒,你怎么没解?”
棠溪靳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司谕的诅咒又发作了?”
“是。”时一沅言简意赅回答,手上持续不断释放神树之力,可收效甚微,姬司谕的体温依旧高得吓人,流淌在他体内的金乌火息汹涌澎湃,仿佛要冲破束缚它的牢笼。
有无生花的压制效果在,情况不应该这么严重才对。
棠溪靳深吸了口气,“我解不了司谕的诅咒。”
“他的诅咒的确是棠溪泽下的,但当时释放金乌之火布置诅咒星阵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其他纯血金乌,要想解除他身上的诅咒,必须集齐当初一起释放金乌之火的人,可……可那些人事后都被诅咒反噬而死。”
这也意味着姬司谕身上的金乌诅咒无解。
时一沅闭了闭眼。
真是巧了,她的蔷薇诅咒也无解,但因为她从老蔷薇公爵手中夺走了蔷薇之心,能在一定程度上支配蔷薇图腾的力量,遏制了蔷薇诅咒,又有无生花和神树图腾帮忙压制,几乎没有发作过。
棠溪泽可真该死。
如果白泽不是瑞兽,无法施放诅咒,哪里来棠溪皇室如今的逍遥自在。
“司谕现在怎么样,我已经打听到一朵无生花的下落了,原想着得到确切消息再告诉他。”
时一沅奇怪道:“不是吃过一朵无声花之后第二朵就没有效果了吗?”
棠溪靳反驳:“谁说的?无生花的效果和永生花一样,都是可以叠加的,只不过药效没有第一次使用那么好,但也能起到压制作用。”
时一沅豁然捏紧了星螺,再看冰池中双目紧闭的姬司谕,眼底流露出几分茫然。
是他说的。
当初在狂狮星,她想要那朵无生花压制蔷薇诅咒,还想过会不会与姬司谕起冲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她主动把话挑明,是姬司谕说第二朵无生花对他没有效果,拖着重伤的身体拦截卡洛儿,从塞勒斯手中拿回了无生花。
时一沅忽然清晰地意识到——
姬司谕说了谎。
他把能救命的无生花让给了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与姬司谕不过是因一个姓氏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别说兄妹之情那么可笑的东西。
他们没有,也不需要。
看着那张被金乌火息灼烧而炽热发红的面孔。
时一沅穿越至今十三年有余,第一次产生了茫然无措之感。
许是神树之力起到了作用,姬司谕模糊难辨的呓语清晰了些。
“青、青沅!走!走!”
从喉间滚出的字眼烫得吓人,不再是似是而非的yuanyuan,他在混乱不堪的梦境中叫了她的名字。
第193章 吃吃吃(193)
嘭!嘭!嘭!
爆裂弹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沉闷的声响一次又一次撞击着时一沅的耳膜。
营地之外不足十公里的地方,姬青池正率人抵御星盗的进攻。
时一沅乱了一瞬的思绪被震耳欲聋的冲杀声唤回了神,她对棠溪靳道:“无生花的消息给我, 我来想办法。”
棠溪靳对她已不像之前那么防备, 甚至因为暂为同盟的合作关系, 维持了还算不错的信任, 听她这么说,也没有迟疑,告诉了她无生花的有关信息, “在混乱星域,但具体的位置尚未确定。”
混乱星域?
时一沅微微蹙眉。
这么巧?
不过混乱星域有很多死地, 诞生无生花倒也不奇怪。
“我知道了。”她没再说废话, 直接中断了潮汐之音。
冰池中, 姬司谕的情况并未好转, 金乌火息不断从他体内窜出,把他的皮肤烧得滚烫发红, 冰系星力被接连消耗, 没有更多冰系异化结晶填入其中, 已经开始融化成冰水, 不再结成冰霜。
时一沅随手把星螺塞进口袋里,再次伸手去探姬司谕的体温。
果不其然, 比刚才更高了, 神树之力似乎没有起到多少压制效果。
时一沅眸色沉凝, 进一步使用神树的力量。
【图腾庇佑-神启】!
神树虚影悄然浮现, 碧绿色的光芒汇聚成一缕一缕纤细的光线从时一沅的精神力泉中抽出,环绕着她和姬司谕形成一个剔透的绿色光圈。
光圈释放出柔和的星力,犹如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的甘泉, 淌进姬司谕体内,从他的血液里渗透出来的澎湃火息终于像被泼上了一盆冷水,摇摆着往回缩,却又不甘心地吐出火舌,想要冲破摇摇欲坠的牢笼。
温和包容的神树之息一层层环绕着姬司谕,光圈也不断收缩,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光茧,强势而有力的桎梏着不甘屈服的金乌之火。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光茧中互相角逐,被作为角逐战场的姬司谕痛苦地皱起眉,喉间陆续冒出低低的闷哼声。
变强了。
时一沅目露疑惑之色。
诅咒之力是恒定的,不会因为被诅咒者的实力强弱而产生变化,只会源源不断吸收被诅咒者的力量直至其死亡。
姬司谕吃过无生花,就算没办法彻底压制金乌诅咒,也该封印其一部分力量,怎么受到的反噬一次比一次更严重?
无人为她解答疑惑,时一沅只好暂且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调用更多神树之力。
神树的力量很温和,却磅礴浩瀚如汪洋,有很强的包容性,即使金乌火息汹涌澎湃,带着最强烈的敌意想抵抗来自祂的镇压,也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中被关入更深层的牢笼,在绝望的怒号中再次失去获得自由的机会。
等金乌诅咒彻底被镇压,时一沅已然大汗淋漓,脚步虚浮,堪堪走出一步便跌坐在彻底化水的冰池旁。
不知何时从她的精神力泉中出来的猫崽儿蹭了蹭她的侧脸,发出一声担忧的嗷呜。
时一沅抬手拂去额前的湿汗,偏头贴了贴它的毛茸小耳朵,无声给它安慰。
再看姬司谕,他皱起的眉头已经松开了,陷入沉睡般靠躺在水池里,皮肤褪去了滚烫的烧红色逐渐转向苍白。
时一沅缓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把姬司谕扶出了水池。
沉重的身躯压在肩上,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颈侧,微凉的水滴从姬司谕的发梢上滴落,贴着时一沅的侧脸滑向下颌。
他们仿佛在这个狭小简陋的帐篷里共享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猫崽儿从时一沅的肩头跳到姬司谕湿漉漉的头发上,用爪子勾着他的一缕发丝,趴伏下来嗷呜叫了好几声。
一贯喜欢逗着它玩的青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连玄烛也不见踪影。
猫崽儿并不气馁,一声接一声地叫唤,似乎只要它多叫一叫,就能把陷入沉睡的青年叫醒。
扶着姬司谕躺到简单的木板床上,时一沅呼出一口气。
她的衣服大半被姬司谕身上的水渍浸湿,贴在身上不太舒服,猫崽儿也已经跳到了姬司谕的胸膛上,踩着他紧实有力的肌肉,继续嗷呜嗷呜叫着。
时一沅刚想让猫崽儿别叫了,闭目睡着的青年忽然动了动眼睫,有些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圆圆……”
他的声音不算大,几乎隐没在陆续传来的冲杀声中,可时一沅听见了,立刻低头看向姬司谕,恰对上那双艰难睁开的黑眸。
或许是被诅咒折磨的太过,那双向来清明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迷茫和混沌,似乎难以分辨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猫崽儿也听到了他在叫自己,兴奋地支楞起小耳朵,嗷呜嗷呜叫了好几声。
姬司谕却没有被它吸引走注意力,而是一眼不眨盯着那对银蓝色的眼眸,宛若被妖精抽走了灵魂。
“姬司谕。”时一沅叫了他的名字。
这是她成为姬青沅之后,第一次在姬司谕面前喊他的名字。
姬司谕明显愣了一下,略显迟疑道:“青沅?”
顿了顿,他不太确定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至少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不可能这么问。
时一沅正欲说话,忽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翻了个身,促使地面发出剧烈的震颤。
简易的床板显然挡不住可怕的地震,艰难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呼救后轰然倒塌。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时一沅勉强反应过来,但因为力量消耗过度,一时间没能撑开星力护盾,姬司谕被诅咒折磨的精疲力竭,别说是调用星力了,连床都爬不起来。
两位拥有超凡三阶战力的天赋者就这样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塌陷的床板下,固定帐篷的绳索也在强烈的震动中松了锁扣,帐篷顶飘然坠落,中央的三角架恰好盖在了床板上方。
时一沅下意识撑起手,掌心触到的却不是碎裂的床板或是粗糙的地面,而是一片温热微潮的胸膛,猫崽儿蹭在她手边,嗷呜叫了一声。
坚实有力的手臂从她的肩膀处横过,连动一动都十分艰难的青年不知哪来的力气,不由分说将她向下压,半搂着把她护到了怀里,侧身用背部挡住了砸向她头顶的一根支撑架。
莹光石接连落地,被帐篷布一遮,狭窄的空间里黑沉沉一片。
稍纵即逝的沉默中,时一沅侧耳贴在姬司谕的胸口处,听到了急促的心跳声,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她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女孩,一旦心中有了猜测,就能从平时根本不会过多着眼的小事中发现蛛丝马迹。
比如现在,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即使过度使用神树之力造成透支,也不可能被一根支撑架砸伤,她对危险的应对本能可以轻而易举避开砸下来的支撑架。
她相信姬司谕也有这样的本能。
可是现在,他做出了比身体本能更快一步的反应。
——保护她。
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庇护,而是出于一种时一沅之前从未想过也不打算去体验的情感。
耳畔的心跳如擂鼓,沉默无声蔓延,漆黑的环境加剧了双方的存在感。
时一沅垂下眼帘,星力护盾撑开的一瞬间,坍塌的帐篷如膨大的气球突然绽开,又迅速支离破碎。
她把猫崽儿塞进口袋里,站在倒塌的木床边,避开姬司谕的视线,远看炮火纷飞的战场。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那边的状况,只能看到浓烟滚滚,汹涌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对比木角星的战争,金沙环形区的征伐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营地设在星门入口的不远处,星盗突然发动袭击,意味着他们有很大可能性知道了崭新星门的出现。
堡垒营地还没建成,不能让他们攻过来,更不能让他们占领星门。
时一沅背对着姬司谕道:“你的诅咒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发作,棠溪靳打听到混乱星域有朵无生花,正好我想收拾混乱星域,会替你留意着。”
尽管看不到身后的人,时一沅也能感觉到他正注视着自己,明明濒临死亡的时候也不曾有过恐惧,却在此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她擅长用利益挑动人心,但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一份真挚的感情。
没有向往,也未有过期盼。
一直以来的经历告诉她,没有人会永远和她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即使一开始同行,也终究会分道扬镳。
与其付出真情,被无情的践踏,不如理智的独行。
黑沉沉的夜色压住了璀璨的明星,战火越烧越旺,异兽的咆哮声响彻云霄。
是异兽潮!
星盗在利用异兽潮消耗饕餮第十军团!
时一沅强行把自己从还未梳理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取出一条毯子给姬司谕盖上,语气一如往昔,“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情况。”
她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青年握住了手腕。
不是没有过肌肤相贴的触碰,偏这次烫得她不知所措。
姬司谕那般通透,定然能看出她的回避之意,何必期期艾艾的纠缠?
“怎么了?”时一沅回身问道。
想象中的或挽留、或剖白、或不甘并未出现。
姬司谕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轻声说:“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温和而包容,沉静而克制。
时一沅的心头仿佛被羽毛扫过,莫名软了下来。
握在腕上的力道松开了,她拿起手里的东西看了看。
是一只玉雕小白猫,揣着两条小短腿,歪着小脑袋,栩栩如生。
第194章 吃吃吃(194)
“是兽潮!是异兽潮!”沉重的踩踏声由远及近, 震得地面剧烈颤动,引人下意识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滚滚烟沙中,一群体型庞大的沙角犀闯入将士们的视野, 其庞大如小山的身躯令人惊骇不已。
沙角犀是木角星较为常见的异兽之一, 等级在B级到S级之间, 大多群居生活, 它们的表皮非常厚,S级星武也很难将之破开。
此外,沙角犀性情暴躁, 一旦被激怒就会引发整个族群暴乱,士兵们向来不愿意招惹它们。
谁能想到星盗如此不择手段, 竟然引来暴怒的沙角犀群对付饕餮第十军团。
饶是冷静如姬青池, 看到这一幕也微微变了脸色, 可星门入口就在后方, 他们连撤退都不能,否则便是把蚀木雨林拱手相让。
星盗肯定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才驱使沙角犀过来, 用沙角犀来消耗饕餮第十军团的有生力量。
有士兵忍不住啐了口唾沫, 对星盗破口大骂。
但再怎么骂也不能让沙角犀群退回去, 只能上前迎战。
幸而饕餮第十军团的士兵都拥有超凡二阶以上的战力,且作战经验丰富, 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阵脚, 震惊过后很快以小队为单位开始阻击沙角犀群。
他们虽然没有对付沙角犀群的经验, 但在过往的训练中, 有过模拟应对大型异兽潮的作战。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挖坑。
是的,挖坑。
沙角犀体型庞大,皮糙肉厚, 和它们正面对战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更别提还有星盗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偷袭。
只要挖个大坑,让沙角犀掉进坑里,笨重的体型会让它们难以从坑洞中逃出,发挥不出冲击饕餮第十军团的作用。
随着姬青池一声令下,拥有土系拟态的天赋者立刻按照过往训练中的经验,在沙角犀群奔跑的必经之路上挖出一个个远比它们体型更大的深坑。
木角星气候干燥、沙质松软,坑洞挖起来也更容易,前方的阻拦部队得到战友的信号,立刻像沙角犀群投去爆裂弹。
本就受到惊吓的沙角犀群在爆裂弹的作用下更加疯狂,也不管周围奔跑的是自己的同伴,开始横冲直撞。
有的沙角犀被撞了个正着,在地上横滚出好几圈,绊倒好些沙角犀不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奔跑而来的其他沙角犀踩了个正着。
连环‘撞车’之后,沙角犀彻底失去判别能力,一脑袋扎进已经挖出的坑洞中,位于后方的沙角犀踩着坑洞里的沙角犀继续向前狂奔,又栽进另外的坑洞。
短短十几分钟,沙角犀群要么被同伴踩踏而死,要么掉入坑洞里,使劲浑身解数也爬不出来,一场可怕的危机暂时被化解。
等着看好戏的星盗们全然没想到杀伤力巨大的沙角犀群会被饕餮第十军团以如此简单的方式解决,狰狞的笑僵在脸上。
尤其是为首的星盗,原以为很快能发号施令收割战场,去割下姬青池的人头,却看见姬青池站在某只已死的沙角犀身上,对着自己竖了个中指。
星盗首领当场骂起了爹娘,旋即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下属招了招手。
只见一尊尊星轮炮从他后方推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饕餮第十军团,细数过去,竟然不下三十尊。
姬青池稍有好转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星轮炮!
星盗怎么会有星轮炮!
还足足有三十尊之多!
就算是天都星的军械仓库,也不过百尊星轮炮!
众所周知,星轮炮是现任夕颜家主研制开发出的星武,产量极为有限,每年对外售卖的数量不超过十尊。
难道夕颜家族与星盗有所勾结?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姬青池否定了。
可能性不大,先不提夕颜家族已经向妹妹投诚,以他们那位家族的小心谨慎,怎会给星盗星轮炮这种一让人看到就会想到夕颜家族的星武。
时间过于紧迫,姬青池无瑕深想,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荒芜星域之外有人与星盗勾结,且势力不小!
什么人能避开螣蛇家族的眼线,给星盗送这么多星轮炮?
星盗首领原本不想这么快暴露星轮炮,但是看到姬青池顷刻间冷下来的面孔,实在难抵心头的畅快,吹了口嘹亮的哨子。
星盗的确完成了统一,内部依旧有派系之分,此次全力攻打三角星域,金角星的防线最快破,银角星也只剩最后一道防线,独独木角星是块硬骨头,怎么啃都啃不下来。
星盗首领哪里受得了死对头们的嘲笑,一而再再而三加急进攻,可越是急就越是弄不死饕餮第十军团。
偏偏与姬青池交手那么多次,次次吃败战,是恨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剁碎了拿去喂异兽。
更让他想吐血的是,一个饕餮第十军团就够难啃了,还来了个不要命的白泽军团。
双方交手的过程中,他一度被逼出木角星,不得已向大首领求援。
这下可好,彻底沦为死对头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星盗首领扯出一个可怖至极的笑容,那张被黑色星力侵蚀到几乎已经失去人样的脸上堆叠出一条又一条褶皱,像是蠕动的蛆虫,狰狞又恶心。
他高抬起手,黑漆漆的双眼紧紧盯着姬青池,豁然一握拳,厉呵道:“放炮!”
提前蓄能的星轮炮被点燃,炮口上抬,迸射出璀璨无比的光辉,被风沙和黑暗笼罩的夜空在那一刹那亮如白昼。
是填充了大量SS级异化结晶的星轮弹!
不能硬接!
姬青池高声道:“全体散开!靠近沙角犀者,以其为掩体暂时缓冲!”
星盗发射的星轮弹威力过大,超凡二阶的天赋者一旦被打中,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超凡三阶也不能硬扛。
现在只能躲过第一轮星轮弹,利用填充异化结晶蓄能的空档找机会弄死那群杂碎!
星轮弹落地,绽开璀璨无比的光芒,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足以容纳整整十只沙角犀的巨坑。
有士兵躲避不及,被星轮弹爆炸的余波扫到,星力护盾当场破碎,体内星力紊乱,一口血从胸口喷出。
威力竟然要比市面上售卖的星轮炮更大!
见到这一幕,姬青池不得不怀疑夕颜家族是否故布疑阵,这些星轮炮根本就是他们提供的,玩灯下黑那一套。
更可怕的是他以为的异化结晶填充间隙并没有出现,第一轮星轮弹发射完毕后,星盗再次推出三十尊星轮炮!
那一瞬间,姬青池做出了决定。
不能避战!必须强攻!迅速拿下这些星轮炮!否则饕餮第十军团就是山洞里的地鼠,星盗想打哪个就打哪个!
在他将要下令之时,一道清冷嘹亮的声音自天边传来,“饕餮第十军团何在!”
姬青池猛然回头,恰见天空一缕白光飞驰而来。
只见穿着饕餮军团主将军装的女孩手持贪婪圣镰,骑着健壮华美的独角天马以无可阻挡的强势姿态闯入所有人的视线。
风撩起她银灰色的发丝,那双银蓝色的眼眸冷漠地扫过前方的星盗团,犹如神明睥睨蝼蚁,高傲而不可侵犯!
没有人不认识姬青沅,没有人不知道天都姬氏的小饕餮!
姬青池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戮烬,高声响应道:“饕餮第十军团军团长姬青池参上!”
没有片刻停滞,凌乱的战场上响起一片响应之声。
声声入耳,震慑人心!
时一沅一镰切开飞到眼前的星轮弹,纯白色星力在它爆炸之前倾泻而出,眨眼间将之湮灭!
凶厉的气息如岩浆喷涌,占据整个战场,凶残威严的饕餮图腾拔地而起,对着星盗首领睁开了灿金色的凶眼!
与之对峙的刹那,星盗首领犹如被利刃刺穿了双目,双眼暴突,毫无预兆炸成了细碎的人体组织,鲜红的血液从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中流出,令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士兵们脚下形成了一个偌大的饕餮图腾虚影,璀璨的饕餮之息降临,在战斗中受伤的人眨眼间完好如初,澎湃的星力冲刷着他们的血液和骨骼,最后满溢出皮肤。
每一位对饕餮图腾立下誓约的士兵都感受到了曾与元帅共同作战的力量增幅。
时一沅声如雷霆:“饕餮军团!且随本将冲锋!”
“杀——”
一个杀字道明了星盗的死期!
“杀啊——”
冲锋之声阵阵。
将士们热血沸腾,抄着武器冲向在饕餮图腾出现后就乱了阵脚的星盗团!
姬青池冲在最前面,风撩起他被硝烟染上了点点黑灰的金发,那张来到木角星后便总是皱着眉的俊美脸庞彻底舒展开,露出了时一沅熟悉的轻松和自在。
他提着戮烬,急坠进混乱不堪的星盗群中,刺、挑、砍、劈,一招一式之间仿佛并非身处你死我活的战场,而像一场优雅的独舞。
他有些不着边际的想:上头有人罩着的感觉真好,幸亏姬司谕那家伙把妹妹找回来了,不然他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冷白色的骨镰勾走一颗惊惧的头颅,姬青池与时一沅擦肩而过之时,巧声道:“司谕怎么样?”
戮烬一刀穿过某个星盗的胸膛,无所谓淋漓的鲜血。时一沅回身而来,顺势把一尊将要发射的星轮炮踹了个方向,对他眨一下眼:“好着呢,刚刚地震的时候还救了我。”
姬青池故作疑惑道:“他没有柔弱可怜又无助吗?”
时一沅:“?”
姬青池轻咳了声:“我的意思是他刚刚恢复应该很虚弱,你救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195章 吃吃吃(195)
星盗带着整整六十尊星轮炮, 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突袭饕餮第十军团的营地,本以为能大获全胜,一举拿下木角星。
哪想到远在金鲤座的姬青沅会突然杀出来, 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说, 还召唤出饕餮图腾, 联合前来支援的白泽军团, 全歼星盗团。
星盗的尸体被熊熊大火炙烤,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烧声,血肉被焚毁, 裸露出森森白骨,白骨又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这场大火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明, 呛鼻的腥臭味被流动的风沙稀释, 留下满目焦土。
饕餮第十军团和白泽军团背着从星盗尸体上扒下来的星武, 推着星轮炮, 喜气洋洋回到营地。
留守在营地的士兵早早听到了战场上的冲锋声,也看到了威慑半边天的饕餮图腾, 心中激动不已, 恨不能冲到最前线, 一起把星盗杀个屁滚尿流, 此刻见同伴们满载而归,脸上的羡慕怎么掩都掩不住。
姬司谕恢复了些许元气, 换上作战服出来时, 恰好看到时一沅和姬青池有说有笑地走进营地, 不管是饕餮第十军团还是白泽军团的士兵, 都在偷偷打量意气风发的女孩。
饕餮第十军团的将士们早听说了大小姐执掌饕餮第九军团的事情,惊讶之余也对她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奈何接了元帅的任务要来三角星域清剿星盗, 没能去大小姐面前晃一晃,多了解她。
今天她一出现就召唤出了饕餮图腾,顷刻间逆转局势,把星盗杀得片甲不留,如何能让慕强的将士们不心生崇拜?
姬青池要去处理战后事宜,时一沅也看到了站在重新扎起的帐篷前的姬司谕。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看了许多,但依旧有些苍白,对上她的视线时,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仿佛在说‘恭喜凯旋’。
时一沅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他说话不再绵里藏针,也想不起来何时对他付出了信任,此刻见他安静站在帐篷的阴影下安静耐心等待的模样,没由来的生出少有的局促。
白猫玉雕被她收进了空间指环,她却仿佛看到了青年在战火纷飞的夜色下拿着刻刀细细雕琢白玉的情形。
时一沅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久久等不到回应的青年却迈出了步伐,坚定地走到她面前,“累了吗?”
因为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姬司谕没见过她这般局促的模样,低低笑了声,没有心中隐秘暴露后的不安与尴尬,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那就去好好睡一觉,今天我们大获全胜,短时间内星盗不会来犯。”
他不知道金沙环形区的现状,但之前听妹妹提起过这几天要对金渊星动手,料想她是接到姬青池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先是帮他压制诅咒,再是召唤饕餮图腾冲杀星盗,肯定累得不轻。
时一沅装乖的时候,姬司谕没少装成好哥哥揉她的发顶、别她的发丝,但都没有哪一次给她这么强的异样感。
她飞快应了声,摁住要从口袋里蹦出来的猫崽儿,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帐篷。
等她脱鞋上床,闻到毯子里传来的淡淡的晚香玉清香,才后知后觉这是姬司谕盖过的毯子,睡过的床。
时一沅艰难地捂住脸。
为什么她会干这种蠢事!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掀毯子跑路,帐篷外士兵们兴奋雀跃的声音消失了。
时一沅翻了个身,偷眼往外看,帐篷的帘子盖得严严实实,一道无形的星力屏障笼罩着整座帐篷,隔绝了外界嘈杂的声音。
姬司谕没有进来,还为她布置了隔音星阵。
不知怎的,时一沅被搅乱的心绪逐渐变得平静。
她又翻了个身,平躺着看向帐篷顶部,脑中浮现出过往和姬司谕相处的一幕幕。
并不厌烦,也没有感到负累。
平心而论,姬司谕是个很可靠的同伴,实力强大、思维敏捷,虽然偶尔有点奇奇怪怪的小别扭,但从不做触及她底线的事情,认识这么久,也没想过要利用她达成目的,反而多次帮她的忙。
她和他没有利益冲突,反而有着共同的敌人。
也许是身体过于疲惫,时一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在她睡着后,一个小鼓包从毯子底下隆起,猫崽儿悄悄探出脑袋,瞧了瞧呼吸绵长的主人,小心翼翼伸出小短腿,动作轻巧地跳下床,一溜烟的功夫就出了帐篷。
姬司谕正在另一个帐篷里询问白泽军团的军官们今天战场上的情况,突然感觉脚边有个小东西在蹭自己,低头一看,不是猫崽儿又是哪个?
软乎乎的小白猫用身体轻轻蹭着他刚换的军靴,注意到他在看自己,毛茸茸的小耳朵抖了抖,小短腿一蹬就跳上了他的膝盖。
姬司谕赶忙抬手捞住它,正在做汇报的军官也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暂时收了声。
猫崽儿踩了踩姬司谕的掌心,很是神气的顺着他的手臂跳上他的肩膀,在一众军官或诧异或震惊或不解的目光中蹲坐下来,任由他们打量。
姬青沅的拟态是只小白猫的事情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白泽军团不少军官都有所耳闻,而驻地里是没有猫的,更别提是这么一只软乎乎,看起来能一脚踩死的小奶猫。
能被姬司谕提拔起来的军官,没一个蠢的,思及不久之前自家军团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姬青沅举止亲密,不难猜到这只小白猫的真正身份。
军官们趁着军团长在拿异化结晶喂小饕餮,悄悄对视一眼。
不是说饕餮家族和棠溪皇室已经闹翻了吗?军团长作为二皇子棠溪旭的亲表哥,还被他派来执掌白泽军团,肯定是他的亲信,怎么瞧着和姬青沅关系匪浅?
军官们还不知道姬司谕的真正身份,他们是他一手招募进白泽军团的,并在他的带领下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对他个人的信服程度远胜名存实亡的白泽军团和没怎么接触过的棠溪皇室。
其实,在姬司谕带白泽军团来驰援饕餮第十军团的时候,军官们心里就犯过嘀咕,但三角星域的确情况危急,一旦沦陷会直接波及到云鹤座,暂时放下成见,与饕餮军团合作也不是不能解释。
可眼下这情形,任由军官们再怎么自我催眠,也很难说服自己军团长与饕餮军团联手对抗星盗是纯粹为了大局。
悄悄对视过后,众人心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军团长不乐意当二皇子的狗腿子,想成为饕餮少主夫人?
叩!叩!叩!
指节敲击在桌案上发出的清脆声响拉回了军官们的注意力,众人视线聚焦,恰对上自家军团长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心头一凛,脊背绷得笔直。
姬司谕任由猫崽儿蹲坐在自己肩膀上吃异化结晶吃得欢快,语气冷淡道:“你们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是白泽军团的中流砥柱,都清楚什么对军团有利,什么对军团有害,不必我一一细说。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传到其他人耳中,可明白?”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蕴含的力量远非厉声警告可比,军官们齐齐应是,并不约而同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军团长果然和姬青沅有一腿!
军官们一起敬礼的动作气势不小,猫崽儿啃着异化结晶的动作一顿,旋即扬起小脑袋,应和般大声嗷呜。
这声嗷呜成功吸引了军官们的注意力,接收到众人的视线,小奶猫一点儿也不露怯,还动了动小耳朵,似乎在和他们打招呼。
画面过于可爱,好几位军官垂在身侧的手轻微摩挲了一下。
不能摸,这是纯血饕餮,看着可爱,凶起来能一口咬掉他们的头。
有军官想到了星盗首领被饕餮图腾看上一眼就双目炸裂的血腥场面,迅速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硬生生遏制住了想撸猫的冲动-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星力从被烈火烧尽的战场下飞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毫无预兆逸散消失。
漆黑幽邃的洞窟里,在三角星域呼风唤雨的星盗首领们匍匐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上的衣物被汗水完全浸湿,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在他们的正前方,摆放一尊漆黑的王座,一条条孽龙被镌刻在王座之上,明明是不会活动的死物,但那一双双镶嵌着猩红宝石的龙目让人提不起丝毫与之对视的勇气。
锦衣黑袍的男人肆无忌惮靠坐在王座上,单手抵着太阳穴,闭目不语,朦胧的黑色星力围绕着王座轻微浮动,将他完全笼罩其中,看不清面容,更遑论分辨身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由黑色星力聚集成的孽龙攀附着男人的锦靴一路游到他的肩侧,蜷在肌肉微绷的大臂上。
笼罩着男人的黑色星力迅速翻涌,重现数个小时前的战场情形。
男人懒懒掀开眼皮,纯黑色的双目仿佛深不可见底的寒潭,他注视着手执巨镰的女孩,久久不曾移开。
攀在他身上的孽龙轻轻吐了吐黝黑色的信子,吐出一缕淡青色的星力。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突然眯起眼,捏住那丝星力,即使指尖被它灼伤也没有放开。
许久之后,他低低笑出声,再看向战场上的女孩,用指尖轻轻点着她心脏的位置。
是她-
时一沅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士兵们已经把战利品清点完毕,正准备升起篝火办个庆功宴。
自从星盗实力大增攻破金角星防线,大家神经紧绷,时刻防备着星盗来袭,后来被困在资源匮乏的沙漠里,过上了吃沙鼠,喝露水的苦日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放松过了。
今天早上,星盗在木角星的主力军团被他们一举歼灭,六十尊星轮炮和大量物资入库,哪有不好好庆祝一番的道理?
时一沅躺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蹭在自己颈侧呼呼大睡,失笑着摸了摸猫崽儿睡得一翘一翘的小尾巴。
她掀开毯子穿好衣服,顺手把枕边的小奶猫捞起来揣进口袋里,掀开帐篷帘子走出去。
有士兵注意到了她,喊着军团长与她打招呼。
时一沅问了姬青池和姬司谕的位置,得知两人都在休息,干脆独自在营地里转了转。
从星冕座和金谷星调来的星阵师在给附近的地形做测绘,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出连环星阵的设计图,布置出坚固的星阵堡垒。
时一沅大致观察完营地的情况回来时,姬青池已经醒了,正坐在某个篝火堆前和士兵们说话。
她微微挑眉,快步朝篝火堆走过去。
谁能想到连参加个宴会都恨不得当隐形人的姬青池,有朝一日会坐在一群士兵中间,耐心听他们说话,还时不时应上一两句。
姬青池或许不是饕餮家族的最优继承人,但一定是位合格的主将。
听到有人喊军团长,姬青池抬起头来,对妹妹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