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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棠溪靳只告诉她,他是姬司谕的兄长,却没有说他们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还是表兄弟。

棠溪靳是纯血金乌,姬司谕身上却有纯血金乌种下的诅咒,或许双方的冲突与此有关?

时一沅眸光微闪,立刻走到还想动手的姬司谕身边,握住他捏成拳头的手,诧异道:“哥哥,怎么了?是不是亲王殿下对你做了什么?”

她侧身看向棠溪靳,眉宇之间带了几分控诉。

棠溪靳简直要被她的反应气笑了。

昨天听说他是司谕的兄长,张嘴就喊他大哥,这会儿见情况不对,又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撇清关系喊亲王殿下,真是使得一手好舵。

因为失血过多,姬司谕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此时垂眸看着隐有担忧之色的时一沅,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便往外走。

看这态度,竟是不想和棠溪靳扯上半点关系。

难怪他昨晚被那么多死士袭击还有余力接她的潮汐之音,却没有向即将抵达狂狮星的棠溪靳求援。

人伤着,外部也危机四伏,时一沅当然不能让姬司谕就这么走出去,连忙走到他面前作出阻拦的动作。

见他看向自己,她眨了眨眼睛道:“哥哥,狂狮星现在乱得很,你的伤势还没有恢复,不如先待在这儿?”

姬司谕垂视着她。

她已经去了伪装,那双漂亮的银蓝色眼睛下方浮着一层浅浅的乌青,不仅是没有休息好,还有过度劳累的疲惫。

想起昨晚那场美到了极致的箭雨,他低声道:“好。”

时一沅立刻给棠溪靳使了个眼色,在外威风凛凛的北烈亲王只能抿着唇灰溜溜离开。

重新把人带回去躺下,时一沅托腮看了会儿面色苍白的便宜哥哥,比起素日里的从容与玩世不恭,现在的他多了些许真实。

生气时冷冷瞧着棠溪靳,在她出现后又多几分克制,不似此前在星门遗迹杀人时的暴戾恣睢,仿佛他与她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而是真的因为兄妹的名头产生了亲情。

真是奇妙的际遇。

姬司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面颊,“怎么了?”

时一沅笑了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哥哥你往里挪一些。”

一晚上没睡,她有点困了,不想再去思考什么雄狮佣兵公会,什么无生花,什么血蔷薇,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姬司谕不明所以,但见她对自己笑的眉眼弯弯,仿佛一切灾厄苦难都不足为惧,下意识往大床另一侧挪了挪,按照她的意思空出一部分位置。

时一沅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打了个小哈欠,蹬掉鞋子侧身躺在床上,虚眯着眼睛咕哝:“我睡会儿,你也再睡会儿,睡饱了咱们去算昨晚的账。”

她背对着姬司谕,一手搭在枕上,一手放在身前,竟是心安理得睡了过去,徒留姬司谕一人浑身僵硬。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隔着一尺有余,可属于时一沅的气息却有意识般直往姬司谕鼻子里钻,是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清爽甘甜。

她很瘦弱,明明回到天都姬氏之后,阿德莱特每天都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可怎么都养不胖。

银灰色的长发柔顺的落在枕头上,贴着那节白皙的脖颈牢牢抓住了姬司谕的眼球。

她将她的命门轻易的暴露在他面前,像乖巧软糯的小奶猫对着它信任的人敞开肚皮。

明明有过面贴面互相交换呼吸那样近的距离,却不及此时能扰乱姬司谕的心神。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可身旁女孩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强到让他的余光不听使唤,不自觉往她那边飘,脑中更是不断回放昨天晚上她立在高楼之上的情形。

风吹起她的发丝,月色因她的到来染上绯色,万千蔷薇血箭奏响空音,明明是令人恐惧绝望的杀戮,却是拯救他的神迹。

他很清楚,他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比起爱别人会更爱自己,她根本没有必要冒着暴露身份被抓的风险来救他。

她当时在想什么?

觉得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如果死了,会牵连整个饕餮家族,影响她的无上权势?

还是觉得他有利用价值,不该悄无声息的死在狂狮星,想利用救命之恩把他绑上她的船,让他彻底为她所用?

又或是……

听到浅而平稳的呼吸声,姬司谕微抿起唇,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

受到蛊惑般,他侧过身,将手搭在床面上,指尖距离从枕上滑落的银色发丝不足一寸。

半个小时后,姬司谕的手指缓慢向前挪了一厘米,在他即将触碰到微微翘起的发梢时,一个小包从长发之下鼓了起来。

姬司谕触电般收回手。

一对白生生的毛茸耳朵动了动,抖落搭在自己头上的发丝。

猫崽儿探出脑袋,瞧着神情紧绷的姬司谕,疑惑地发出一声小小的嗷呜。

第87章 吃吃吃(87)

或许是知道身旁的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时一沅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热滚滚的太阳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惹得室内亮灿灿一片。

视野里, 猫崽儿追着一颗绒球玩具在地上跑来跑去, 小尾巴跟着左摇右摆, 精力极为旺盛。

姬司谕不知何时起来的, 换了身得体的衣服靠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猫崽儿身上,眼神却没有焦距, 似乎在发呆。

玄烛在他旁边飞来飞去,飞得他烦了, 一手将它摁在沙发上, 挣扎不得。

时一沅没由来觉得好笑, 揉着眼睛坐起, 恰好对上姬司谕转过来的视线,如以往那般, 笑意盈盈喊他:“哥哥。”

这声哥哥, 她是越喊越熟练了。现在想起来,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 差点鸡皮疙瘩乱飞。

果然,习惯了装嫩之后, 会潜移默化觉得自己真的十八岁。

她拍了拍面颊, 踩上整齐摆在床边的鞋子, 询问道:“伤势怎么样?”

姬司谕收了收散出去的思绪, 回答:“我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行,倒是你——”

他还记得她上次用神树的力量为他压制金乌诅咒后, 直接脱力昏迷,如今再次使用,负担肯定不小。

“哥哥这么担心我,不如帮我找到无生花。”时一沅走过去捞起猫崽儿,轻轻捏了捏它的小短腿,得它抗议的嗷呜一声。

无生花能够压制图腾诅咒的作用不是秘密,她知道,身中金乌诅咒的姬司谕自然也知道。

此前,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即将在拍卖会上亮相的无生花,便是因为他们都需要它,谁能得到各凭本事。

现下,时一沅主动戳破这层心照不宣的薄纱,颇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她本以为姬司谕会考虑一二,岂料他一口答应:“好。”

如此干脆?

时一沅颇为诧异,并且非常坦然的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不需要它吗?”

救命的东西,说让就让?便宜哥哥是这么慷慨的人吗?

姬司谕当然不是。

约莫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姬司谕轻笑了下,为她解惑:“我已经吃过一朵无生花,第二朵对我没有用处。”

时一沅愣了下,反应过来:“数年前埋骨坡的无生花是你取走的?”

数月前她会前往小芒星,除了逃离血蔷薇这一原因之外,就是为了曾经出现在埋骨坡里的无生花。

彼时,云醒的【白泽-天机】找不到无生花的位置,她以为是被人用掉了,所以没有过分追究。

而今想来,姬司谕的血能帮她压制蔷薇诅咒,大概是因为他吃了无生花,血液里留有无生花的力量。

可他既然吃了无生花,金乌诅咒为什么还会时不时发作?难道是因为使用拟态的力量会对无生花的压制效果造成影响?

姬司谕点点头,“当年我十五岁,母亲无法再替我压制金乌诅咒,亲自带我去埋骨坡抢的。不过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知道。”

原来圣域境界的天赋者能压制图腾诅咒,她中诅咒的时间没有姬司谕长,应该能起到不错的压制效果。

可惜她不能让姬芜知道自己身中蔷薇诅咒,否则倒是可以请她帮忙。

再听那一个抢字,很是生动的展露了当时的情形,料想凶名赫赫的姬芜元帅年轻时,必然意气风发,风华绝代。

此前,她还奇怪,以姬司谕的性格如何能容忍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少爷脾气的姬青潋,且对他不是敷衍的表面兄弟,现在看来,多半是因为姬芜。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时一沅能看出姬芜在培养几个孩子方面,的确舍得花费时间、精力和金钱,没有因为姬青潋是亲生儿子而对他有所偏颇。

姬司谕不需要第二朵无生花,那他来狂狮星做什么?

不管是被棠溪靳盯上的雄狮佣兵公会,还是吸引各方人马前来的黑市拍卖会,都是滩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的浑水,他想将极光商会的触手伸到白狮座,也不必如此着急,坐观雄狮佣兵公会垮台才是上上之策。

正想着,姬司谕忽然对她笑了一下,不等她问他在笑什么,立即转移了话题:“休息好了吗?我已经让顾席安排好了住处,现在过去怎么样?”

明明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时一沅却听出了话中潜藏的意思。

他不想待在棠溪靳的地盘上。

犹记得大型阵营赛之前,她去找他询问星纹相关的问题,意外遇到与他相对而坐的棠溪靳,彼时院中还残留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那时候她就觉得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昨晚得知是兄弟,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较量,这会儿瞧着,怕是分歧不小。

时一沅试探道:“你是皇室血脉?”

姬司谕斜睨她,知道她问出这话多半是棠溪靳告诉了她,他们的关系,否则她也不会带他来这处庄园。

他没有生气,而是抬手揉了把她的发顶,“不是说了别对我产生好奇吗?”

时一沅赶紧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都知道我那么多秘密了,你要是不拿点秘密出来交换,那我可亏大了。”

姬司谕似乎被她说服了,叹了口气道:“我和他同母异父,棠溪皇室杀了我全族,我与他们是死仇,不共戴天。”

果然是这样。

“你是白泽血脉?”时一沅再问。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近二十年还有哪个家族被棠溪皇室灭族。

姬芜的胆子果然大,棠溪皇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仅敢堂而皇之带回星冕城,还光明正大收为养子。

姬司谕未料她猜得如此准确,略微诧异:“你知道?”

明面上白泽家族是被魔神军团屠戮满门,除了当年的屠夫和被屠戮的受害者,应该很难有人知道真相。

时一沅莞尔一笑,“我手里有魔神军团的人,还有一只从云顶城逃出来的小白泽,是已逝白泽家主的外孙女。”

云顶城是历任白泽家主所居之地,十八年前的灾祸使云顶城在熊熊大火中沦为一片废墟,后由棠溪皇室派人重建。

姬司谕瞳孔微扩,“她在哪?”

时一沅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未经过她的同意,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与她相关的信息。”

她和云醒只是合作关系,顶了天算上下级,还没有资格替她决定是否暴露身份,是否与同族相认。

姬司谕缓了口气道:“遇见你是她的幸运。”

寻常人哪会为她考虑那么多?

他抬手盖住眼睛,冷静下来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色,“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她。”

时一沅略显诧异,但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隐藏身份创立极光商会,必是为了报仇。

或许在他失去家人选择跟随姬芜回到星冕城成为她的养子,得到了接触权力的机会,就已经做好和棠溪皇室不死不休的准备。

他为了复仇而活,已经泥足深陷,不知何时会粉身碎骨,靠近他无异于与靠近定时炸弹。

这不巧了么,她也是个定时炸弹。

时一沅站起身,伸手到他面前:“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姬司谕微仰着头看她,恰见蹲坐在她肩上的猫崽儿气势凛然的嗷呜一声。

那般自信傲然。

他握住了她的手心,犹如孤身行走于地狱的游魂遇到了可以同行的伙伴-

温从舒和顾席早上就已经离开了,一个忙着去找无生花,一个忙着回极光商会的商队主持大局。

两人做好伪装下楼时,棠溪靳正在客厅里听下属汇报调查情况。

听到清脆的脚步声,他回过头,见他俩穿戴的整整齐齐,立刻抬手打断了下属的话,微皱着眉起身道:“要走?”

时一沅没有问姬司谕和棠溪靳为什么关系差,但多少能猜出和棠溪靳为永曜皇效力有关。

避免两人再起冲突,她率先道:“多谢亲王殿下慷慨相助了,我和哥哥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就不打扰了。”

姬司谕没吱声,显然是默认了由她主导话语权。

棠溪靳已经从早上姬司谕对她顺从的态度看出了他们并非表面兄妹,在信任度方面,他完全没有资格与姬青沅相比。

大概是知道自己即便不许姬司谕离开,他也不会听从,棠溪靳憋住满肚子的话,往旁边让开一步,叮嘱道:“回去注意休养,狮王街的事情我会调查,绝不会让人往你们身上泼脏水。”

时一沅笑道:“劳烦殿下了。”

言罢,两人抬步往外走去。

棠溪靳想亲自送他们回去,但他的身份太打眼,若是被有心人察觉,没准会暴露姬司谕和姬青沅的身份,只好止步于庄园,吩咐麾下军官沿途护送。

其实,狂狮星的驻军军权已经控制在了他手中,高官政要也全部被软禁,狂狮星全面戒严。正常情况下,不太可能再次发生袭击事件,但怕的就是万一。

乘坐星梭离开棠溪靳的视野,时一沅在中途下车被温从舒接走。

得知无生花还是没有消息,她靠在软座上,抬手捏了捏眉心,准备说话时,星螺忽然震了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沈执的消息。

怎么这时候给她发——

【十一,无生花真漂亮,种在我的庄园里怎么样?】

时一沅猝然握紧了星螺。

沈执不会喊她十一,更没有什么庄园。

用他的星螺发消息的人是塞勒斯·加西亚!从雄狮佣兵公会拿走无生花的人果然是他!宝库里那朵蔷薇花是他故意留下的!

她立即回发潮汐之音。

浪潮之声刚响起,潮汐之音就被接通了,彼端传来低低的笑:“十一。”

第88章 吃吃吃(88)

十一是时一沅曾经在蔷薇训练营的代号, 时至今日,和她同一批进训练营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塞勒斯会这么叫她。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时一沅语气冷漠, “你有病就去治, 别跟个疯子似的阴魂不散缠着我。”

当初她就该一刀捅死他, 而不是觉得他可怜,把他从臭水沟里捞出来,无知无觉将这只疯狗养在身边。

塞勒斯并不在意她的态度, 温声道:“你知道的,只有你能治愈我, 这是个悖论。”

不等时一沅再次出言讽刺, 他抛出自己的目的, “我在蔷薇庄园等你。”

话落, 塞勒斯沉默下来,静听她的呼吸声。

时一沅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废话, 立即掐断潮汐之音。

疯子之所以是疯子, 是因为他们只以自己为中心, 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

温从舒感知到她身上蔓延出的杀气, 默默缩小存在感。

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家老板发了潮汐之音,但能让她暴露如此明显的杀气, 必然是被惹毛了。

想到她的凶名, 温从舒给那位不知名的勇士点了根蜡, 思索对方还有几天可活。

时一沅不知他的心理活动, 深呼吸一口气平复糟糕至极的心绪,说道:“沈执被塞勒斯·加西亚抓了。”

温从舒:“!!!”

他条件反射道:“他抓沈执做什么?”

刚说完,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上任蔷薇公爵赫尔森·加西亚被金乌军团重伤后, 其实并未有性命之忧,真正导致他死亡的原因,是血蔷薇出现了背叛者。

曾是赫尔森·加西亚得力干将的蔷薇十一不知因何叛变,狠狠捅了他一刀,夺走了能沟通蔷薇图腾的蔷薇之心。

蔷薇家族视此事为耻辱,秘而不宣,对外只说蔷薇公爵因在战场上过度消耗蔷薇图腾之力,重伤不治而死。

温从舒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妹妹温从樾恰好在那段时间负责监视蔷薇家族的动向,窥得了几分隐秘。

当时,兄妹俩都想着效仿蔷薇十一,筹谋着有朝一日夺走克里斯·哈德森的鸢尾之心,让他去和蔷薇公爵作伴。

现在想起来,多少有点不知者无畏,鸢尾之心如果那么好夺,鸢尾家族也传承不到今天。

塞勒斯·加西亚作为现任蔷薇公爵,肯定要夺回蔷薇之心,再将背叛者抓回去洗刷耻辱。

收了收发散出去的思绪,温从舒蹙眉道:“您打算怎么办?”

感情上,沈执是他的同事,双方相处的也挺愉快,他自然想救。

但理智告诉他,塞勒斯·加西亚能从那么多兄弟姐妹里杀出一条血路,以私生子的身份登上蔷薇公爵的宝座,又怎会是善茬?这是一场鸿门宴。

蔷薇十一如今是纯血饕餮,以她的心计和手段,日后定能继承饕餮元帅之位,前途一片光明,没有必要为沈执冒险。

时一沅冷笑:“他既然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他。”

“联系你妹妹,让她告诉克里斯,塞勒斯设下天罗地网,要抓我回蔷薇庄园。”

都喜欢当狗是吧?

那就去狗咬狗好了-

小芒星。

无形的星能磁场笼罩着整个落日平原,棵棵赤铁树立于平原之上,金灿灿的赤焰花开在树梢,与黑沉沉的夜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小芒星五大矿区之一,因星能磁场的存在,通讯设备无法使用,连潮汐之音都能干扰,是以还在使用最原始的办法开采、运送矿石。

密林里一条条金属轨道纵横交错,轨道之外有一个又一个下陷的倒金字塔状废弃矿坑。

一辆载矿列车由远及近,车轮敲击着轨道发出哐哐哐的金属声,笔直驶向星芒森林,为里面刚建起来的星武工厂运送原料。

某节车厢内,被五花大绑的沈执迷糊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他的意识还有些混乱,费力睁开眼皮,视野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照您的吩咐,一切已经安排妥当。”男人恭敬的声音传进沈执耳中。

还有些没有弄清楚状况的他悚然一惊,剥离的意识迅速回笼。

昨天晚上,他接到温从舒平安无事的消息准备去睡觉,却在进房间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晕,失去意识。

什么人打晕了他?有什么目的?他没什么值得被觊觎的,把他绑走难道是为了威胁老板?

疑惑接连冒出,沈执动了动身体,双手双腿被特制的绳索捆住,使不上丁点劲儿,无法调用拟态和星力,嘴巴也被紧实的胶布贴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另有一道男声响起,“你说,她会来救那只小黑猫吗?”

沈执最先听到的声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停顿了两秒钟才道:“即使不来救他,她也会来取无生花,您不必过分担忧。”

塞勒斯轻笑了声,“是啊,她一定会来的。”

无生花是他的底牌,抓小黑猫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潮汐之音。

车厢恢复安静,车轮敲击轨道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响,天空黑沉沉的,不见星月。

沈执听得心惊,隐约猜到这是一场针对老板的阴谋。

正当他努力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车厢的门忽然被拉开,昏黄的光柱从外面照进来,金发赤瞳的青年站在门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他。

沈执的双眼被光线刺得微微眯起,面对塞勒斯赤裸裸的打量,他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下意识往旁边偏头,想躲开对方犀利的视线。

塞勒斯看到他的反应,轻啧了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捡一些没有用的废物。”

被打上废物标签的沈执默默垂下眼帘。

他的确是姬青沅身边能力最差,实力最弱的人,但他不是没有用的废物,他可以为她创造价值,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在为她制造麻烦。

塞勒斯不是很满意他无动于衷的表现,抬步走过来,随意靠坐在货箱上,稍一抬手就撕开了胶带,询问道:“她是怎么变成纯血饕餮的?”

沈执疑惑抬头,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塞勒斯见沈执满脸愚蠢,越发觉得碍眼,又觉得以他的喽啰程度,大概不知道这么秘密的事情,于是换了个问题:“她和翡是什么关系?”

沈执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

翡好像是极光商会的星印师,自家老板能和他是什么关系?难道准备挖过来当自己人?想到温从舒突然变成她的得力下属,这个猜想似乎不可能。

塞勒斯见他如此反应,冷笑了声,一脚将他踹倒,踩在他的侧脸上,微微俯身:“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耍我?”

“我可不是她,耐心有限,不好好回答的话……”坚硬的鞋底压着沈执的脑袋,狂暴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化作一柄柄无形的利刃充斥在整节车厢内,随时有可能把他的精神力泉切得粉碎。

沈执不知道他发什么癫,但清楚自己如果再没点表现,必然要吃苦头。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似乎想往安全的地方躲,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恐惧,“我……我真的不知道……老板只是带我来狂狮星见世面的,我——”

“见世面?”塞勒斯反问,旋即更用力的将他踩在脚下,“见世面她会给你星卡,让你随便花?”

沈执心头一惊。

这是他和老板刚到狂狮星那天逛夜市发生的事情,这家伙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在暗中偷窥?

塞勒斯也是从蔷薇训练营走出来的人,对人的微表情和情绪变化感知很敏锐,察觉到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不正常,冷笑更甚,抬手控制星力凝出蔷薇短匕,对着沈执的眼睛狠狠刺了下来!

沈执下意识闭起眼,仅是刹那的功夫,额前冷汗簌簌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蔷薇羽箭破风而来,径直射穿列车的外壳,击在塞勒斯手中距离沈执的眼睛只有一寸之遥的蔷薇短匕上。

二者碰撞,清脆的嗡鸣声震响整个车厢,塞勒斯瞳孔放大,先是掠过一抹震惊,旋即涌起莫大的惊喜。

他任由手中的短匕被羽箭击溃,猝然转身通过列车外壳上仅有指头大小的圆洞看向踮脚立在远处赤铁树枝头上的身影。

银灰色的发丝在夜风的吹拂下飘扬飞舞,紧身的作战服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姿,那双与塞勒斯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银蓝色双眸冷漠地注视着奔驰向前的载矿车。

须臾间,她消失在原地。

塞勒斯踹开脚边的沈执,快步走出车厢,扬声道:“一号!一号!把车厢打开!”

静守在另一节车厢里的男人也发现了那支突如其来的蔷薇羽箭,听到他的话不由眉头一皱:“公爵,十一狡、聪慧机敏,我们并未泄露返回温斯顿帝国的路线,她却能找上门来,恐怕有诈。”

塞勒斯看向他,赤色的瞳孔中浮起一抹不悦,“你觉得身中蔷薇诅咒的她,会是我的对手吗?”

“我要带她回蔷薇庄园,再为她打造一顶王冠。”年轻的公爵抬起手,飞舞的蔷薇花瓣环绕着他的手臂毫无预兆向前掼出,硬生生打穿车厢外壳。

汹涌的风灌入疾驰中的列车,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塞勒斯跃出车厢的刹那,一柄血色的骨镰对他当头砍下!

翠绿的蔷薇藤蔓缠绕着骨镰寸寸向上,衬出女孩白皙如瓷的手,力量与纤柔在此时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塞勒斯兴奋抬眸,飘飞的蔷薇花瓣在危险抵达的刹那形成牢不可破的护盾,挡下了血色骨镰的索命一击!

同一时刻,一支支蔷薇羽箭从时一沅身后的能量漩涡中抽出,顺时针旋转成密集的环状箭雨,携毁天灭地之势射向塞勒斯!

【蔷薇-万箭之灾】!

站在车厢内的蔷薇一号眼底浮现出明显的惊骇之色。

他简直不敢想象身中蔷薇诅咒实力大跌的蔷薇十一竟然还能动用力量如此强大的【蔷薇-万箭之灾】。

蔷薇一号的瞳孔倒映出飞舞的蔷薇花瓣,那一片片柔软的花瓣不畏蔷薇羽箭的锋芒,顷刻间化作削铁如泥的利刃,与之对撞发出尖锐的爆鸣。

空气被撕裂产生的音爆压过列车行驶的轰隆声,血色骨镰与猩红色的弯刀对撞掀起恐怖的气浪,两侧连七级天赋者都无法轻易砍断的赤铁树尽数拦腰折断。

金灿灿的赤焰花在气浪里无助的摇摆,恍若夜色下飘飞的星火,在沙砾与土石的摧残下零落为尘埃。

受到波及最大的还是正在疾行中的列车,长长的车身向右侧倾倒,车轮与轨道碰撞迸发出璀璨的火花!

再这样下去,列车会脱轨!

蔷薇一号被剧烈的摇晃感拉回了心神,迅速返回后方车厢,要带着沈执离开列车。

他的左脚刚踏入车厢,一柄黑色弯刀猝不及防从门后挥出,凶狠刺向他的脖颈。

蔷薇一号瞳孔骤缩,星力护盾凝成实质,挡下了突如其来的偷袭,待他凝神,只见偷袭他的人完全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中,仅能通过模糊的身形辨认出是一名女性,而无法看到具体的面容。

他失声道:“黑鸢尾!”

来人对他的反应无动于衷,黑色弯刀回旋,以更凶狠的姿态刺向她。

在她身后,温从舒捞起倒在地上的沈执,拍了拍他的面颊道:“我说小黑猫,怎么被抓的总是你?”

上次被棠溪晟抓也就算了,毕竟是自家老板掌控全局,他只是演一场苦肉计,回来后还得到了巨额任务补贴,这次被塞勒斯·加西亚抓走,那就是纯倒霉。

沈执无力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当他想被抓吗?被踩的脸现在还疼着。

也不知自家老板和那个疯子结了什么仇,抓他作为威胁也就算了,还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温从舒看到沈执的白眼,忍不住笑了下,也来不及替他解开绳索,捞着他的腰把他扛到肩上,一跃出了即将脱轨的列车。

刚出来,一道危险的刀锋从他的侧面径直砍来,蔷薇三号顶着一双死鱼眼闯入温从舒的视野,后者灵活地偏过身,躲过了能当场将他一分为二的凶猛一刀。

蔷薇三号神色未变,果断横过刀面,改变攻势准备将他拦腰砍断!

铿锵!

黑色长鞭突兀出现,牢牢捆住了蔷薇三号的武器,令其不得寸进!

又一个笼罩在黑色阴影中的人立在列车顶部,居高临下看着踩在倾斜列车上的蔷薇三号,用诡异沙哑的声音道:“你的对手是我!”

一个个黑鸢尾出现,与蔷薇序列杀手形成对峙之势。

被温从舒扛在肩上的沈执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眼神,在凛冽的风中凌乱。

他忍不住用屈起的膝弯拱了拱温从舒的胸膛,磕磕巴巴道:“副会长,这什么情况啊?”

又是蔷薇序列杀手,又是黑鸢尾的,搞得他好像很值钱,但他真的一文不值。

温从舒大笑着调侃他:“你就偷乐着吧!温斯顿帝国的黑鸢尾为了救你在这儿和血蔷薇打得头破血流!”

沈执:“……”-

嘭!嘭!嘭!

一层接一层的音爆席卷静谧的平原,时一沅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立在脱轨而出的列车上,任由银灰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忽而,一条血线从她的左边面颊拉开,鲜血缓缓滑落一路蜿蜒到下颚,直至滴落她的衣襟。

翻涌的气血涌上她的喉口,她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的银蓝色双眸冷冷注视着同样落在列车上的塞勒斯,浓郁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塞勒斯一眼扫过牵制住所有蔷薇序列杀手的黑鸢尾,望向不远处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孩,微微抿起唇,“你联系了克里斯·哈德森?”

他的音调有些委屈,不敢相信自己最在意的人选择了死对头。

蔷薇公爵继承了母亲和父亲长相上的全部优点,俊美到可以用漂亮形容,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目不转睛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对方不自觉心软。

时一沅当初会选择救他,这张脸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从那以后,他就像个跟屁虫,亦步亦趋黏着她,理所当然成为了她唯二的朋友之一。

到后来她才发现这只疯狗无底线的凶残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能毫无理由的杀死一起走过最艰难岁月的挚友。

时一沅可以接受塞勒斯阴晴不定的脾气,也无所谓他是个单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双面人,却绝对无法忍受背叛。

见他还用以往的套路对付自己,时一沅嗤笑道:“不与他合作,怎么杀你?”

话音落下,她提着血色骨镰如风而至,塞勒斯被迫举刀与她对战。

约莫是被她眼中的决绝刺激到了,年轻的公爵眼底浮起一抹血色,在刀刃碰撞之时,倾身道:“十一,是你逼我的!我不想折断你的翅膀,但你得到自由却高飞远去,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蔷薇王冠,那我只好为你打造一只蔷薇囚笼,要你永远都无法离开我!要克里斯·哈德森再也无法觊觎你!”

他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周身的气息持续攀升,赤金相间的蔷薇图腾缓缓浮现,高傲地俯视在场每一个人。

同一时间,藏在时一沅脖颈上的蔷薇诅咒浮现在皮肤上,华美的蔷薇印记犹如一抹流淌的烈焰,肆无忌惮的燃烧生长,血色纹路蜿蜒到她耳后,看上她的下颚,贪婪的吸吮她的生命和力量。

银蓝色的眼眸逐渐被血色覆盖,时一沅却仿佛感觉不到近乎于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进攻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凶。

当盛放的蔷薇长到她的眼尾处时,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她的精神力泉中迸发,藏在海下的巨大红影犹如受到了神明的召唤,无视海上掀起的狂风巨浪,化作一只巨鲸冲出海面!

正试图通过蔷薇诅咒制裁时一沅的蔷薇图腾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仅停下了攫取她生命力的举动,还释放出层层星力波纹,试图感知被她存放于精神力泉中的蔷薇之心,并与它建立联系。

被迫待在精神力泉中无法参与战斗的小奶猫正发出焦躁的嗷呜声,见蔷薇之心想冲破束缚它的牢笼,立刻一头撞向饕餮图腾。

纯白色的星力轰然炸开,巴掌大的猫崽儿犹如穿越了时空的裂隙,陡然变成一只成年饕餮。

它踏出利爪,对着冲出海面的蔷薇之心发出凶猛的咆哮,声浪翻涌之时,震荡的海面飞出一条条精神力锁链缠绕在巨鲸身上,不由分说将它拉向无垠的海底。

蔷薇之心不甘再被关进囚笼里,释放出一股又一股磅礴的蔷薇之力,它的本意是摧毁这片无穷无尽的深海囚笼,却不知这些力量全部被囚笼的主人吸收。

原本落于下风的时一沅唇边扬起一抹笑,与塞勒斯如出一辙的蔷薇图腾从她身后拔地而起,散发出恐怖的威压!

正在与黑鸢尾交战的蔷薇序列杀手只觉力量一滞,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给予他们力量的蔷薇印记突然像发了疯,无止境的攫取他们的生命力。

塞勒斯也没料到她能召唤出蔷薇图腾,始终觉得胜券在握的他忽而涌起一抹恐惧,并非对失败的恐惧,而是从他认识蔷薇十一就一直被她的强大所支配的恐惧。

她永远那么强大,永远那么不可超越,即使身中蔷薇诅咒,也不愿意向他妥协,依旧决绝地要将他杀死。

恰在他失神的一瞬间,时一沅挥起血色骨镰,硬生生击碎了蔷薇花瓣凝聚成的护盾,一刀砍在塞勒斯的胸膛上。

鲜血飞溅的刹那,骨镰刀尖回钩,将要抹断塞勒斯的脖颈,一片飘飞的羽毛毫无征兆出现,圣洁的白金色光芒笼罩着失神的蔷薇公爵,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时一沅瞳孔微睁,立即要去追人,一股气血却涌上她的喉头。

她跌跪在脱轨倒在赤铁树林的列车上,喷出一口腥甜的淤血,蔷薇花瓣点着眼尾的红痣,显出不同寻常的诡异妖艳。

数千米之外,黑暗领域罩向抱着塞勒斯逃离的卡洛儿·帕特里克,鎏金色的双瞳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是S级暗黑囚笼星阵!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她厉声呵斥。

一抹幽影从黑暗中走出,男人微仰起头看向舒展着纯白羽翼的圣天使,对她挥出黑色凶刀:“交出无生花,否则你和他一起留下。”

黑暗无处不在,视野中唯一的颜色是男人长刀手柄上的猫眼红宝石。

卡洛儿·帕特里克微眯起眼:“黑鸢尾?你敢拦我?”

姬司谕冷冷道:“无生花。”

话音落下,无数只漆黑的触手从天幕中涌出,恍若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全部袭向空中的圣天使。

想到正在赶来的金乌军团,卡洛儿·帕特里克咬了咬牙,摘下塞勒斯的空间手环狠狠丢下。

触手立即调转方向,接住掉落的空间手环,送到姬司谕面前。

白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锋利的羽翅划破黑暗空间,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洛儿·帕特里克离开的下一秒,姬司谕的唇边溢出的鲜血,他重伤未愈根本不能动手,如今强行使用玄烛,自然是伤上加伤。

他取出装有无生花的玉盒,还未来得及高兴,眸色骤然一沉,立即将玉盒收回空间指环,朝时一沅的位置一路疾驰。

四个受到蔷薇印记反噬的蔷薇序列杀手已经被顾席带人控制住了,黑鸢尾则溜得无影无踪。

温从舒和沈执提前跳下脱轨的列车,这会儿远远被甩在后头,还没来得及赶上。

姬司谕停下步伐,仰视着站在列车车顶仰望天边明月的女孩。

柔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清冷的月辉洒在她的身上,照出她侧脸上有如鬼魅的蔷薇诅咒,鲜血染湿了她的衣襟,面颊和下颚处全是斑驳的血痕。

忽然,女孩回过头来,血色的双眸晕染出点点笑意,“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伸出手,像等待骑士献礼的公主。

明明之前她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地狱修罗,而今笑靥如花,让人生不起丁点畏惧,只想成为她的信徒。

姬司谕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快步走过去,站在倒塌的赤铁树枝干上握住了那只冰冷白皙的手。

指尖相触之时,女孩犹如坠落的翩蝶,直直倒了下来。

姬司谕的面部线条绷起,毫不犹豫抬起脱力的手紧紧将她抱进怀里,又立即扯开衣襟,用星力割出一道血痕,将她苍白的面颊压进自己的脖颈里。

温热的鲜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蔷薇诅咒的折磨下理智几乎崩溃的时一沅遵循本能露出獠牙,狠狠咬在了那道伤口上。

柔软的舌尖触着比寻常人要高的体温,贪婪地吮吸来自信徒的供养,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在寂寥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响亮。

时一沅眼底的血色越来越浓,她掐住姬司谕的衣襟,把他推压向倒地的列车,在这无人窥见的一角与他亲密无间的相拥。

腥甜的血液流进喉咙里,迅速化作无形的力量被她的身体吸收,蔷薇诅咒扭动着舒展的花瓣,不甘心就此被压制。

姬司谕微仰着头靠在热滚滚的车厢上,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怀中女孩柔软的长发,直至爬上她眼尾的蔷薇诅咒渐渐消退,最终陷入沉睡。

天色渐明。

顾席久久没听到动静,硬着头皮过来查看时,恰见女孩依偎在青年怀里,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89章 吃吃吃(89)

清脆的鸟鸣声透过半开的落地窗传进屋内, 毛茸茸的小白团匍匐在精美昂贵的毛毯上,懒洋洋打了个小哈欠。

忽然,它像察觉了什么, 撑着小短腿支楞起来, 迈步小跑向不远处的大床。

时一沅迷迷糊糊睁开眼, 还未看清眼前的情形, 就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拱了拱自己的侧脸,乖乖软软的。

猫崽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她耳边发出小小的嗷呜声, 充满关切和担忧。

时一沅唔了声,习惯性抬手摸它, 却觉关节疼得厉害, 肌肉也酸酸胀胀的, 全身上下像被巨力碾碎了又重新拼起来。

猫崽儿察觉到她的难受, 再次蹭了蹭她的面颊,转身跳下床, 化作虚影冲出房门, 在走廊里一顿大声嗷呜, 凶得很。

听到它中气十足的声音, 时一沅小弧度弯了下唇。

果然还是自家崽贴心。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猫崽儿的大声嗷呜变成了小声嗷呜。

姬司谕推门而入, 看到正垂着眼在抚摸脖颈的女孩, 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可算是清醒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 轻声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一沅收了手,细细打量他。

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和平时没有多大区别。

她微抿了起唇, 可怜兮兮道:“浑身上下都疼。”

姬司谕顿了顿,“你过度透支了力量和身体,这是正常情况,好好休息就能恢复。”

时一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就是想逗逗他,见他神情认真,全然没有素日里的玩世不恭,不由觉得好笑。

便宜哥哥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她咕哝道:“那好吧。”

又问:“我睡多久了?”

虽然昏迷之后没有时间概念,但时一沅觉得自己应该睡了挺久的。

姬司谕回答:“三天。”

距离她在落日平原伏杀塞勒斯·加西亚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有余。

“这么久。”时一沅有些惊讶,“塞勒斯呢?”

听到她对蔷薇公爵的称呼,姬司谕轻皱了下眉,又迅速松开:“圣天使家族的继承人把他带走了,我只留下了无生花。”

那天晚上,时一沅感知到了卡洛儿·帕特里克的气息,已然知道留不下塞勒斯,听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她捏着被角侧过身,半掩着脸看姬司谕,“你受了重伤还来救我?”

那天晚上,她并未告诉姬司谕自己的计划,原因之一是他伤势未愈,原因之二是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到他可以窥探她的过去的程度。

这个男人太聪明,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很多东西,她在他面前暴露出的信息已经太多了,再多就该超出安全距离了。

察觉到她的试探,姬司谕笑了声:“我答应了你,要帮你找无生花的。”

没有安全感的人,很难交付信任,尤其是他们的秘密太多,随便暴露一个都会万劫不复。

时一沅轻哼了声,眼神下挪,看向便宜哥哥脖颈上缠着的绷带。

醒来后她就感觉到蔷薇诅咒进入了比之前更深层次的沉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作。

他主动喂血给她喝的事情不是蔷薇诅咒发作后产生的幻觉。

姬司谕注意到她的眼神,微扬起眉道:“怎么?还想咬我一口?”

时一沅:“……”

姬司谕捞起手边的猫崽儿,屈指弹了弹它的毛绒小耳朵,差点被它咬一口,“这小家伙挠我的时候,恨不得把那点儿血檩子舔的干干净净,三番五次下来,我还能察觉不到你就是馋我的血?”

时一沅:“……”

他补充:“而且我还知道你和我一样中了图腾诅咒。”

两人默契的没有窥探对方的秘密,可有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见她伸手来要猫崽儿,姬司谕低笑了声,不给她,而是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三支白莹莹的药剂放进她的掌心里。

“这是我用无生花配合其他药材制作出的抑咒药剂,其中两支已经给你喝了,剩下三支需要隔天服用,你别忘了。”

时一沅轻咦了声,“需要制成药剂吗?”

她还以为是直接吃。

姬司谕:“直接服用也可以,但药效会差一些,制成药剂能充分让你吸收药性。”

时一沅收起三支药剂,抱着被子笑盈盈道:“哥哥,你真好~”

又来了。

姬司谕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再睡会儿。”

“睡三天了,睡不着。”时一沅抓住他的手腕,“你还没说雄狮佣兵公会的事情怎么样了。”

三天时间,足够棠溪靳把狂狮星翻个底朝天。

提起这个,姬司谕蹙起眉:“棠溪晟来了狂狮星。”

“永曜皇得知驻军收受贿赂,成为雄狮佣兵公会的爪牙,在国会上震怒,以历练的名义派了棠溪晟过来,要他和棠溪靳一起彻查狂狮星上下。”

时一沅抓下他的手,微眯起眼道:“你觉得幕后操控雄狮佣兵公会的人,会不会和棠溪皇室有关系?”

图腾家族看似繁花锦簇,实则烈火烹油,没有哪个国家的帝王能容忍权势和地位不逊色于自己的家族。

时一沅回归天都星之前,饕餮家族只有两名亚种继承人,如果姬芜死后还未有纯血饕餮诞生,天都姬氏将岌岌可危。

彼时再曝出饕餮家族在背后操控雄狮佣兵公会,走私黑色结晶,窝藏黑色天赋者,勾结温斯顿帝国,绝对会被永曜皇以叛国罪灭杀全族。

姬司谕:“不无可能。”

图腾家族之间的暗潮汹涌,元帅们心知肚明,姬芜收养他,既是出于和他父亲的交情,也是为了给棠溪皇室埋一颗定时炸弹。

只可惜,她未曾料到天都姬氏这一辈一只纯血饕餮也没诞生,许多计划和筹谋都无法进行,甚至要准备退路。

时一沅轻笑:“这么看来,棠溪灏也没那么信任棠溪靳。”

否则也不至于再派一个棠溪晟过来,直接让他把矛头对准天都姬氏就行了。

姬司谕嗤笑:“北烈亲王高风亮节,自然不会做栽赃嫁祸那么肮脏的事情。”

时一沅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觉得他和棠溪靳的矛盾可能不止对方效忠永曜皇那么简单。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扣扣扣的敲门声。

姬司谕收了收外露的情绪,扬声道:“进来。”

沈执提着餐盒推门而入,看到坐在床边的姬司谕,神情微顿,又很快道:“老板,我煮了滋补粥,你刚醒来,可以吃一些。”

他把餐盒放到桌上,礼貌询问道:“翡先生要吃吗?”

姬司谕是谨慎小心的性格,去落日平原支援时一沅都没忘了嫁祸黑鸢尾,在外人面前当然不可能暴露自己是翡。

“多谢。”

他从空间指环里取出外套披在时一沅身上,顺便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沈执有可能扫过来的眼神。

时一沅披着他的衣服去衣帽间换了身常服,出来的时候沈执已经离开了,猫崽儿趴在桌子上,对着热腾腾的滋补粥嗅来嗅去。

玄烛飞在空中控制星力描绘出两个字,“香吗?”

猫崽儿好像是看懂了,扬起脑袋发出一声嗷呜。

玄烛又写:“肯定没有我谕哥做的好吃。”

猫崽儿迟疑:“嗷呜?”

时一沅:“……”

一刀一猫进行无障碍交流,正在喝粥的姬司谕笑道:“味道还不错,你快过来吃。”

时一沅走过去,把臂弯里的外套递到他面前,轻嗅一口滋补粥的香气,夸道:“沈执的手艺的确不错。”

“你喜欢的话,我回头也可以做给你尝尝。”

这话配合玄烛刚才的夸主行为,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她挺好奇便宜哥哥的手艺,于是应道:“好呀!”

吃了热食,时一沅觉得胃里暖暖的,身体的酸痛感好像也没有那么强了,她幸福地喟叹:“要是没那么多糟心事就好了。”

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婆,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去想去的地方游玩,自由学习感兴趣的东西。

姬司谕轻笑:“会有那一天的。”

黎明终究会驱散黑暗。

时一沅眨了眨眼,“我想去花园散散步,哥哥要一起吗?”

姬司谕正准备应好,光脑忽然弹出一则通讯,是顾席。

他说了句抱歉,展开光屏,恰恰听顾席道:“会长,金乌近卫来访,说是皇储殿下请您过去配合调查张松涛雇佣血蔷薇杀手暗杀您的事情。”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姬司谕面不改色道:“你和他们说,我旧伤复发,这会儿正在抢救,去不了。”

顾席:“……”

金乌近卫您老人家也敢敷衍?!

继知道了北烈亲王和自家老板关系匪浅,某蔷薇序列杀手是自己人,纯血饕餮与自家老板疑似酱酱酿酿的关系一系列事件后,顾助理的三观再次刷新。

他默默关了光脑,挤了挤愁容,端着茶水走进待客室,委婉转述了自家会长的‘现状’。

带队的夏苒自是不信,但想到翡的星印师身份,没有揭破,温和而不失强硬道:“那我们明日再来,希望届时翡先生的身体能好一些,我回去之后也会向殿下请求派遣医师来给翡先生看一看伤势。”

顾席脸上露出几分惊喜,“那自然好,多谢夏上校。”

心中却是腹诽自家会长没事找事儿。

被腹诽的翡先生正在陪自家便宜妹妹散步,顺带给猫崽儿喂异化结晶。

这小家伙和她的主人一样能吃,玄烛在它这个等级的时候,一天顶多吸收一颗S级异化结晶,它倒好半个小时炫完一颗,不给就巴巴瞅着他,这两天他的腰包都快被它吃空了。

第90章 吃吃吃(90)

“母亲有对策了吗?”坐在花园的凉亭里, 时一沅叉起果盘中的水果,随口问道。

三天前,姬司谕率先待人赶到落日平原, 清扫了战场, 目前暂时没有其他人知道她与黑鸢尾合作, 劫杀塞勒斯·加西亚的事情。

棠溪靳似乎察觉了点什么, 但等他率领金乌军团赶到的时候,顾席已经带着他们离开了。

“你觉得母亲会怎么做?”姬司谕不答反问。

他的食指点在猫崽儿的脑袋上,勾着一撮小软毛顺时针打着圈圈, 不一会儿就给它玩出了一坨便便状的发型。

猫崽儿专心啃异化结晶,偶尔翘一下小尾巴打在他的手腕上, 好似在警告他收敛一点。

时一沅盯着他使坏的手, “母亲会怎么做我不知道, 但如果是我的话——”

“祸水东引, 彻底把水搅浑。”

她无法确定棠溪靳是敌是友,但从他对姬司谕的态度可以看出, 只要姬司谕无法从此次事件中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他就不会和棠溪晟穿一条裤子。

比较麻烦的是棠溪晟, 他肯定会不留余力的给天都姬氏使绊子, 就算这次的事情扳不倒饕餮家族,也必要姬芜为此付出一定代价。

而幕后之人想栽赃嫁祸, 则会准备充足, 防备是防备不过来的。

与其被棠溪晟拿到把柄, 被动的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自证, 不如主动出击彻底把水搅浑,让他无法通过这件事针对饕餮家族。

姬司谕准确接住猫崽儿挥过来的小爪子,轻笑道:“或许母亲也是这么想的。”-

夜晚, 棠溪晟下榻的庄园,金乌近卫队列齐整的进行一轮又一轮巡逻,以确保庄园的安全。

忽而,镌刻有金乌图腾的星梭车队驶入庄园。

身着军装的秦诃下了星梭,一路快步朝书房走去,与他迎面相遇的金乌近卫齐齐敬礼。

书房内,夏苒正在汇报工作,听到敲门声暂时停了下来。

棠溪晟放下手中的茶杯,扬声道:“进。”

秦诃推门而入,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色,看得出来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但视线依旧锐利如鹰隼。

“殿下。”他对棠溪晟微微躬身行礼,恭敬地递上几枚玉质令牌,“这是从雄狮佣兵公会各大分会搜出来的东西。”

雄狮佣兵公会明面上的产业遍布整个白狮座,背后操控的大小商会不在少数,狮王街事件当晚棠溪靳下令冻结了它们的全部资产,马上派遣金乌军团前去分会查抄,秦诃是中途加入查抄队伍的。

这一抄,还真抄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棠溪晟看着镌刻有金乌、饕餮、螣蛇、应龙、凤凰、麒麟六大图腾的几枚玉牌,眉头高高皱起。

秦诃也知道事情棘手,硬着头皮道:“这六枚玉牌分别是从不同的分会搜出来的。属下审问了被搜出玉牌的人,都说不知道玉牌从哪儿来,用刑之后,开始攀扯图腾家族,说什么的都有。”

“等属下准备进一步审问时,他们全部暴毙而亡,验尸后发现这些人个个身中剧毒,不及时服用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此言一出,不仅是棠溪晟,书房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皱眉。

好狠辣的手段。

“还有活口吗?”棠溪晟问道。

秦诃摇了摇头,“控制他们的毒药非常古怪,我抓到人的时候让医生给他们做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毒发时也几乎是顷刻间毙命。”

如此看来,控制他们的人是早早做好了暴露就灭口的打算。

但被抓者接受审讯时没有吐露自己中毒的事情,招供出的信息可信度便大打折扣。

棠溪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下:“好手段。”

也不知他指的是谁。

“夏苒,去极光商会,把翡给我请过来。”他咬重了‘请’字,强硬的态度展露无余。

若非顾忌翡是星印师,又因为他每个月为云鹤座平民镌刻星印的事情颇有声望,他绝不可能让夏苒那么客气。

而今翡是雄狮佣兵公会事件中唯一的突破口,再不快些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说不准又有人要对他动手了。

夏苒躬身应是,准备退出书房时,巡逻队长在外敲响了房门:“殿下,极光商会会长翡来访。”

屋内众人对视,棠溪晟也略有意外,“请他去会客室。”

白天还找借口不来,这会儿却主动送上门,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姬司谕顶着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假脸,坐在轮椅上由顾席推着进了别墅。

棠溪晟见到他时,他正以帕掩唇咳得惊天动地,一副随时有可能厥过去的模样。

“翡会长,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让医生给你看看?”棠溪晟语气关切,神情间也流露出几分担忧,面子功夫做的很足。

姬司谕艰难地摆了摆手,虚弱道:“多谢殿下关心,医生说我这次伤了根本,不精心养个十年八年的缓不过来,当下只能是这样了。”

棠溪晟又关切了几句,转而问道:“翡会长伤势如此重,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姬司谕叹了口气,“听闻殿下有事相询,我着实不敢耽搁,出了抢救室就过来了,不知殿下要问我什么?”

这话说的,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偏他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让人看不出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棠溪晟养气的功夫到家,再加上之前就查过‘翡先生’性情古怪,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态度,倒是不至于因为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失了气度。

“我想知道张松涛要杀你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让他不得不杀你的事情?”棠溪晟循循善诱。

傻子才会相信张松涛的绝笔书。除非他脑子坏掉了,否则就算翡为了某种目的拿他的宝贝儿子威胁他,他也绝对不敢在棠溪靳打败温斯顿帝国的节骨眼上雇佣血蔷薇的杀手去杀翡。

这和对棠溪皇室大喊‘我活腻了,快来抄我九族’有什么区别?

姬司谕咳嗽的动静歇了歇,眼底流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棠溪靳见此,配合道:“翡会长可是想到了什么?”

姬司谕叹了口气:“之前命悬一线,无暇细想,如今听殿下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点东西,只不过……事关重大,我着实不敢乱说。”

棠溪晟看他哪是不敢说,分明是想从他这里索要好处,或是承诺。

他心念一动,直言道:“翡会长何必顾忌,陛下让我调查此事,就是要知道雄狮佣兵公会到底藏着什么名堂,不管幕后操纵者是谁,他必然能护你安然无恙。”

在永曜帝国,还有谁的权威能胜过永曜皇?

姬司谕仿佛吃了颗定心丸,默不作声从空间指环里取出一枚玉质令牌递给棠溪晟,“这是我从张松涛那儿得到的。”

棠溪晟接过玉牌仔细看了看,这枚玉牌和秦诃呈递给他的刻有饕餮图腾的玉牌差不多,只不过这枚刻的是‘谕’字,那枚刻的是‘池’字。

显然,指代的是姬司谕和姬青池。

他微微眯起眼,“除了这枚玉牌,你还知道什么?”

姬司谕摇了摇头,“张松涛暗示我给他这枚玉牌的人是他的老板,让我不要找死。”

他停顿了下,露出一抹苦笑,“不瞒殿下,我看到这枚玉牌就知道大祸临头了。”

“但我在云鹤座爬摸滚打这么多年,知道绝处未必不能逢生,准备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搭上那位,把张松涛取而代之,于是扣下了这枚令牌,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差点死翘翘。

他再次叹了口气:“那位怕是觉得我不好掌控,不乐意给我一条活路呢。”

棠溪晟全程观察他,神情举止皆找不到破绽,心态也非常符合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此时说这些,摆明了是记恨上玉牌所指的人,想在他这儿点一把火,顺便向他投诚,看能不能搭上他这条线。

这位翡先生大概是以为自己在此事中得罪了饕餮家族,想找身为帝国皇储的他当靠山。

难怪短短六年就能把极光商会发展成云鹤作最大的商会,此等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能力,几个人能有?

不过棠溪晟没有全信翡的话,商人唯利是图,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这种人打交道要小心。

他再问:“你是怎么从【蔷薇-万箭之灾】下活下来的?”

提起这个,姬司谕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傲然之色,“我可是个星印师,别的不多,星阵管够。”

“殿下需要SS级乌龟壳阵吗?我可以给您打九八折,保管血蔷薇首领来了,也奈何不得您。”

棠溪晟:“……”

找我当靠山,只打个九八折?而且乌龟壳阵是什么鬼?

姬司谕见他没搭腔,继续卖力推销道:“S级连环爆裂星阵需要吗?把一整条狮王街炸个底朝天那种。”

棠溪晟:“……”

要不怎么说别得罪星印师,强大的号召力是一方面,随随便便掏出一大堆威力强大的星阵可要比被超凡三阶的天赋者追杀还可怕。

“这个回头再说,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秦诃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殿下,十万火急。”

棠溪晟只好停下话头,对姬司谕说了句抱歉,快步走出会客室,蹙眉询问:“怎么了?”

秦诃撑开星力护盾隔绝外部窥探,急急道:“不好了,姬青沅遭遇暗杀,重伤垂死,姬芜元帅活捉了四个蔷薇序列杀手,他们指认是您买凶杀人!姬芜元帅现在已经闯到天曜宫,要陛下给个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