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陈见津挑眉看向门口, 绕有兴趣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鹤时序胸前剧烈起伏,泪痕还在脸上,他无力地抚摸着陈见津的侧脸, 声音沙哑干涩:
“不要看他,我们继续婚礼。”
转身, 陈见津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鹤时序,矜贵地伸出手, 让他给自己带上戒指。
但柏斯甜就像一个小火箭炮一样,一把冲进了陈见津的怀里。
他身形娇小, 像一只小八爪鱼一样,捞捞地挂在了陈见津的身上,双腿缠住了陈见津的腰。
戒指最终还是没能带上,孤零零地滚落在地上, 宾客窃窃私语,媒体则拼命地抓拍这劲爆的场景。
陈见津肌肉记忆,凭本能地托起柏斯甜肉乎乎的小屁股,无奈地说:
“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鹤时序被完完全全地忽略了,像阴影处生长的生物,窥探这二人,手不住地痉挛, 嫉妒地发疯。
“哥哥我有钱了, 我找人守在了拍卖处, 我可以为你把那块地买下来。”
柏斯甜的小狗眼瞪的圆溜溜的, 甜腻的声音宛若要滴出蜜来,他勾了勾陈见津的小拇指:
“哥哥,你和我走吧,我养你。”
陈见津不语, 他皱眉,沉声道:
“你的钱哪里来的?”
风吹动衣领,陈见津眯眼打量过去,衣领里是若隐若现的红色伤痕,他轻轻按压下去,柏斯甜立刻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究竟现在在干什么?”
陈见津冷声质问道。
柏斯甜心虚地拉起衣领,又用自己的小卷毛蹭了蹭陈见津的脖颈,撒娇的说:
“哥哥不需要知道我在做什么,只用知道我现在已经有保护你的力量就好了。”
鹤时序脸上温和地笑再也挂不住了,他阴沉地开口,伸手想将柏斯甜这只树袋熊从陈见津身上扯下来,警告地说:
“你不要觉得你万事无忧了,你身上的雷可并不比我少。”
说完,鹤时序温柔地将手伸过去,但陈见津没有理会,仍然狐疑地打量着柏斯甜。
白皙纤细的手就这样尬尴地选在空中,被拽下来的柏斯甜得意洋洋地朝鹤时序做了个鬼脸。
温和地笑僵在了鹤时序的脸上,但他没有冷脸,只是浅笑盈盈地走到陈见津身旁,挽住了陈见津的手。
二人西装相衬,美艳与温和交相辉映,宛如尖锐的剑锋终于遇到了自己的剑鞘,是当之无愧的天作之合,柏斯甜则倒像个上蹿下跳不懂事的毛头小孩。
柏斯甜看到这明显的示威,手指绞紧了衣袖,甜腻的声音戛然而止。
难以忍受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弥漫,陈见津歪头,纤细的手指扣着柏斯甜脖颈处可疑的凸起,冷声问道;
“这是什么?你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
柏斯甜身体一僵,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笑容骤然消失。
陈见津的手拂开柏斯甜耳边的碎发,被遮住的耳朵赫然带着的是一个耳机。
他伸手想要将那个耳机摘下来,但柏斯甜却紧紧握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眼里泛起涟漪,难堪地摇了摇头。
鹤时序打开拍卖现场的直播,柏斯甜的人却直接离席,唯有鹤家的人还在举牌,鹤时序拍了拍柏斯甜的脸,轻蔑而侮辱:
“你这种人,一辈子都没办法翻身的,回去当你的耀祖吧,你的母亲姐姐都等着你光复门楣。”
说完,鹤时序将头抵住陈见津的下巴,好像撒娇一般。
陈见津不为所动的向后退了一步,衣领却被鹤时序扯住,陈见津踉跄地上前,唇却擦过了鹤时序地脸。
那如玉珠落盘的温润声音在耳边幽幽地响起,温热的气息明明就在耳畔,可说话的人却犹如鬼魅一般,让陈见津从头到尾都升起了寒意。
“这傻子被组织盯上了,做了组织要求以外的事,他脖子上埋入的炸弹就会被引爆,最后你见到的就是一滩肉泥。”
鹤时序抬头,看向那双有着恨意,哀伤,担忧,但唯独没有情愫的湛蓝色双眼,笃定地开口:
“但我认识那个组织的头,只要你乖乖的和我订婚,我就动用关系,放他走。”
陈见津冷笑一声,眉宇间是自嘲,他捡起了地上滚落的戒指,冷脸给自己戴上,又将另一枚戒指套进了鹤时序的手指:
“我从来就没有选择权。”
订婚宴就这样诡异地完成了,宾客脸色各异,柏斯甜面无表情地看着鹤时序脸上朝他露出了耀武扬威的笑。
他咬紧牙关,逆着热闹的人流,不甘心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心阵阵抽痛。
看到门口二人的订婚照,恶心的反胃感涌上喉间,他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可又在溅上照片上陈见津的脸时,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拼命地用衣袖擦拭干净,可又在瞥见鹤时序脸的一刹那,忍不住心抵如火般灼烧的嫉妒,将那张脸用刀划的稀巴烂。
路人看着柏斯甜,就像看一个小丑,陈见津被众人簇拥着上车,湛蓝色的双眼只是远远的瞥了他一眼,像在看一条落魄的狗,眼里满是失望。
柏斯甜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背影,耳朵里是咒骂和警告。
他无力地伸手想触碰那人,却如水中捞月,摊开手心,空空如也。
柏斯甜只能无助地抱住腿,蹲在原地,最受宠的小孩在街头呜咽地抱头痛哭。
哥哥,请原谅我年少无为,不能带你远走高飞。
——
夜晚,房间里,鹤时序一手把住房门,换了初见时的纯白西装,焦糖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眼尾可怜又讨好地下垂,死皮赖脸地问:
“老公,今晚咱们睡一起吧。”
陈见津毫不留情面的,将门一把关上,即使鹤时序的手放在门缝之间,他的动作也没停。
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宛如黑夜化作轻纱披在他的身上,陈见津手持红酒,轻轻的摇晃着酒杯,长发如鸦羽般垂在胸前,他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门口再次传来响动,锁孔发出开锁的声音,陈见津捏了捏眉心,烦躁地回头。
站在那地毯上的,是抱着被子和枕头,装着一副无辜样,却穿着白色纱质睡衣,腿上是若隐若现的黑丝的鹤时序。
他颇为自来熟的走过来,心疼地抚平陈见津眉眼间的褶皱,而后就要作势躺上床。
陈见津一把摊开他抱来的被子,将床上那个穿着qqny,搔首弄姿的贵公子,团了个卷,包的严严实实,拦腰抱了起来。
“真的不能睡在一起吗?”
鹤时序眨巴着焦糖色的大眼睛,不死心地问。
他歪头,气极反笑,他将鹤时序放在门口,倚着门框,昏黄微醺的灯光下,陈见津的侧脸忧郁而圣洁,语气再次回到了初见时的疏远:
“我们那里有习俗,结婚的人婚前不能相见,否则婚姻就会不幸。”
说着,陈见津弯腰,阴影将鹤时序笼罩,颇具压迫性,可眉眼间是柔和地,长发像牢笼一样将鹤时序围困其中,语气带着淡淡的责怪:
“你想让我们的婚姻不幸吗?”
鹤时序痴痴地看着陈见津的脸,眼睛发直,半晌未回过神来。
直到陈见津“嗯?”了一声以后,他才脸通红的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些什么,看到陈见津侵略性的目光,他手忙脚乱地遮住脸。
可在随着陈见津的目光逐渐下移,他垂眸,看见了那站的挺胸抬头的小小鹤,鹤时序放在脸上的手,又立刻拉下衣角,遮住那地方,结结巴巴地说:
“我——先走——了。”
门被关上,陈见津像被人rua过头的小猫咪,疲惫感骤然涌了上来,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在床上,卷进来软软热热的被子准备睡觉。
但没睡多久,陈见津就被咯吱声吵醒,风从窗户里灌进了房间,他冷的轻颤,却有一双手为他将下滑的被子重新盖上。
陈见津迷迷糊糊的问:
“鹤时序?”
为他掖被子的人手一僵,叹息了一声,充满爱恋与宠溺地轻抚过陈见津的侧脸。
“我不是他。”
他充满妒意的无意识开口,既渴望又害怕陈见津醒来。
看见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檀香味弄得陈见津鼻尖痒,他抓过那双手,用力一扯,那人用手抵住床板,贝齿咬唇,不想吵醒熟睡的陈见津。
可没撑多久,他实在抵抗不了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的诱惑,顺势而为,跌坐在陈见津的怀中。
月光下,他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扫过陈见津的脸,想饱经风霜的旅人,终于遇见了绿洲,他忍不住亵渎那两瓣湿润的唇。
陈见津在睡梦中隐约感受到了嘴上柔软的触感,伸出绯红的舌尖轻轻舔舐,那人一惊,慌乱之中就要跌落下床。
察觉到猎物想要逃跑,陈见津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搂住腰,拽入了怀中,嘴里嘟囔着:
“招惹了我,就别想跑。”
檀香味在室内弥漫着,而后混入了一阵浓烈的麝香味,睡梦中的陈见津皱眉,隐隐感受到了身下的湿意。
裆间紧绷,他抬手想要缓解难忍的胀痛,却不得要领,热得满身湿漉漉的。
那人轻轻擦拭掉陈见津额间滚落的汗珠,心疼地注视着陷入春潮而翻来覆去的陈见津。
他俯身,亲身担任治疗他的医师。
味道充斥他的嘴,在他的鼻尖萦绕,但他不觉得反感,反而像是品味什么珍馐佳肴一般,一点点吃掉那拔丝的银线。
但他的医术太烂,牙齿不时的磕碰,引得躺在床上的人不住地轻颤,他不忍看到陈见津难受,于是双眼紧闭。
纵使因治病被那噎得喉间火辣辣的疼痛,生理性反胃,也不肯吐出一点。
但病人肿胀的地方,丝毫没有因为药物灼热的温度而融化。
反是宛若海绵,越沾水就越为发肿膨胀,他只能用深/度替代技巧的匮乏。
陈见津轻哼一声,有些不耐,他的补救宛如隔靴搔痒,没能为对方消一点肿胀。
看着煎熬的陈见津,他深吸一口气,嘴角破皮红肿,地上多了一条工装裤。
闷哼声在寂静的卧室里陡然响起,如蝉翼的睫毛轻颤,躺在床上的睡美人似乎要惊醒。
他立刻被吓得咬住指节,却不得要领,怎样都无法将其没入两团白雪之间。
陈见津被弄的不耐烦,掐着那人的腰用力地将他下按。
被灼烧至火红的剑,终于没入了白雪之中。
剑轻颤,灼热的温度褪去,冰雪融化,变得湿润,化作了静静流淌着的白色小溪。
那人剧烈的喘息,双眼失神。
未防备的片刻之间,陈见津的手向上攀去,像是不经意之间,碰掉了身上人的覆面。
手底下触摸到的是一张有着坑坑洼洼疤痕的脸。
身上的人陡然一惊,匆忙地将陈见津的手轻轻地拿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没入身体里的利剑拔出来,而后将地上的覆面捡起来,重新戴到了脸上。
他摸着自己的脸,自卑之感油然而起。
陈见津闭眼轻声开口,却宛若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对方心里自卑的阀门:
“你的脸摸起来不舒服,你不是鹤时序。”
那人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东西破碎的声音,他惨淡地苦笑,穿起地上的衣服。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坠到陈见津的眼上,他喃喃自语地道歉:
“对不起,我的脸太恶心了,我不该来见你的,都是我的错。”
窗户一闭一合,室内再次回归了安静。
黑暗中,他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里是感激与怅然所失的交织:
“药很好用,谢谢了。”
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声音沙哑,像是喉咙受了很重的伤,嗤笑一声: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假扮成鹤时序,还玩水煎,他之前爱你,难道你的脸毁了,就不会再爱你吗?”
他不语,抬头回忆起孤儿院的种种,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是他日日黏着陈见津强求而来。
他看的太明白,对方对他的是依赖而不是爱。
更何况他为了自己的生存,撒了那样一个弥天大谎。
床上,陈见津湛蓝色的眼睛里陡然睁开,里面浑然没有睡梦中的迷茫,而是一片清明。
他起身走到窗户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
他早就认出了对方不是鹤时序,不过是将计就计,从欺负那人中获得顽劣的愉悦感。
垂眸,嗅着空气里的伪劣檀香味,他总觉得那人非常的熟悉。
—
婚礼如期举行,陈见津的黑色长发宛若丝绸,用一根金钗挽起,身上是一袭黑色缎面西装,用金丝纹绣出了大片的格桑花,显得矜贵而生人勿近。
鹤时序满眼笑意,牵着陈见津的手缓缓走上红毯,千万人的欢呼声中,焦糖色的眼睛沉默地诉说着爱意。
只要结果对,过程如何都不重要了。
戒指缓缓套进,鹤时序眉目含情,陈见津的眉眼仿佛也如坚冰融化,露出了些许柔情。
司仪起哄地要二人亲嘴,鹤时序眉眼弯弯,轻轻踮脚。
陈见津垂眸静静地看着鹤时序,像是接受了这种被强取豪夺的命运。
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刻,一声枪响打断了浪漫甜蜜的婚礼。
燕琛着一袭军绿色的军装,凌厉的眉眼间尽是煞气,上挑的凤眼眼尾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提着枪,明明身后跟了一群士兵,来势汹汹,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像一头走头无路的孤狼。
凤眼的眼尾泛红,他抑制不住喉间的哽咽,举着枪质问着鹤时序:
“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燕家破产了,我爸上吊,我妈自刎,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洁白的婚礼变成了血腥的盛宴,燕琛从慌乱逃跑的宾客中逆向而行,走到陈见津的身旁,单膝跪地。
他垂眸,手上的华丽闪耀的戒指,被取下,套上了一枚易拉罐的瓶盖。
凤眼里满是绝望的孤寂,燕琛在祈求他的爱,也在向他的神求救:
“这是你之前戴到我手指上的,我带了燕家最后一队士兵杀了出来,我带你走,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陈见津湛蓝色的眼宛若漆黑的漩涡,有玩味,有怜悯,但唯独没有燕琛想要的爱。
鹤时序抬手挡在陈见津身前,桃花眼含情,眉眼间都是看到死对头这副模样的快意:
“有没有可能,你家那些腐败的证据,都是你的心上人亲交给我的呢?”
燕琛错愕地睁大眼睛,他怔愣地望向陈见津。
陈见津沉默不语,只是站在一旁,长发像蛛丝一样攀上陈见津的脸颊,使得他幽深莫测,他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燕琛给他的u盘。
牵起燕琛的手,将u盘放在了燕琛的掌心。
“什么意思?”
燕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u盘,他是一条忠诚的狗,以至于将一切都当作了换取引绳的筹码。
却没想到自己的真心会化作一把刀,直插他的心脏,捅地他鲜血淋漓,家破人亡。
凤眼里仍是期冀,他跪下,一点点挪动到陈见津的腿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不是真的,对吗?”
沉默成为了最好的回答。
他终究还是无主的狗,永远在被抛弃,可他也是个贱骨头,忠心耿耿的狗,即使主人放开缰绳,他仍会眼巴巴地将绳子叼回来,祈求得到主人的垂怜。
燕琛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可眼睛里却含满了泪水,他不解地提问:
“吃穿住行,我给你的都是最好的,你为什么还是背叛我?”
陈见津眸子里浑然是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能开口。
反倒是鹤时序率先回答,话语恶劣讽刺:
“因为你给他的都不是他想要的。”
燕琛的眼泪如扯不断的珍珠般不断滚落,喉咙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干涩沙哑,他抬头望着陈见津,喃喃自语:
“你想要的,你跟我说,我都给你,我求求你跟我走。”
燕琛话语未尽,却看到了陈见津带着怜悯的无奈表情,他轻轻的摇头,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燕琛苦笑一声,凤眼里遍布着的是鲜红的血丝,凤眼里满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他想要一个答案:
“陈见津,你爱过我吗?”
湛蓝色的眼睛里陷入了一种迷茫,他的手触碰上他的心脏处,明明在跳动,却毫无悸动的感觉,好像他是一个洋葱,拨开层层美艳的外表,里面却是空荡荡。
过去像碎片闪回,肌肉机械性得习得了残忍的回应: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过去都是你自作多情而已。”
燕琛听到这句话,凤眼呆滞地睁大,而后是自嘲的笑,笑声越来越大,让人感觉他仿佛要疯了一般。
只是当他抬头时,眼睛里却满是悲戚的泪水。
“陈见津,我好恨你啊。”
心脏的某个位置轻轻抽动了一瞬,陈见津扯过纸巾,向燕琛抵了过去。
鹤时序立刻握住陈见津的手腕,陈见津湛蓝的双眼向一旁的鹤时序淡淡的扫了一眼,鹤时序心知肚明,只能不甘心地松手。
“以后不要在遇见我了,我不是你的良人。”
低头的燕琛猛地抬头,哀伤已完全消失,剩下的是灼灼如烈焰般的恨意。
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写,声音嘶哑,却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下出最恶毒的诅咒:
“陈见津,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这种水性杨花,见钱眼开的贱人,你一辈子都会孤独终老。”
再恶毒的话,陈见津都听过,这仅仅是小儿科,他只是冷淡地耸肩摊手,又再次回过头来,风里只留下一句:
“随便吧。”
很久的后来,燕琛每每想起这句话,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没有人能想到命运在这时候展露了他恶意的一脚。
燕琛失魂落魄的起身,而后转身离开。
身边的亲信有的负伤,有得躺在血泊之中,他的手腕也被拷上冰冷的镣铐。
怎么结局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失去他。
燕琛笑着流泪,嘴里皆是咸涩的味道,心底的恨意与涩意交织。
他对陈见津的爱意在这一刻停止,往后余生恨意就像一场不间断的小雨,濡湿了他的一生。
——
宾客已经四散而尽,陈见津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疲惫地说:
“你想整垮燕家地要求也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也拿到了,这场名不副实的婚礼没必要再继续了吧。”
他转身想走,手腕却被鹤时序猛地抓住,对方语气偏执而阴沉:
“继续婚礼,外面已经被鹤家的人封锁了,你想逃也逃不出去。”
“且慢,都结婚了,怎么能不请哥哥来呢?”
宋绪时踏着鲜血而来,血肉在他的脚下被捻作肉泥,他却熟视无睹,毫无道德心的他眼里只有一个人——陈见津。
那人笑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他衣领大开,陈见津只是垂眸,里面的好风光就一览无余,于是只能避嫌地移开目光。
宋绪时笑嘻嘻的将陈见津的头偏向屏幕,湛蓝色的双眼惊诧地睁大,屏幕里放着地赫然是那天录像带里的另一半。
小十艰难地从水里爬了出来,鹤时序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阴沉沉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小十。
更令陈见津感到震惊的是,鹤时序和小十的脸竟然一模一样,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就是眸子的颜色,一人是深黑,另一人是焦糖。
鹤时序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按着小十,一刀刀地划烂了对方的脸,□□穿上了金装,就此一跃而上,凭着脸变成了真少爷。
宋绪时如酒般醇厚的声音,在陈见津的身后响起,陈见津仿佛真的喝了酒一样,思绪变得模模糊糊;
“你难道真的要和一个杀死你旧友的人在一起吗?”
陈见津眉眼沉沉,往事像深渊般拽着他往下坠,他摇了摇头,咽下了喉间的哽咽:
“放我走吧。”
这是他给鹤时序留下的最后的尊严。
鹤时序两眼空空,他伸手想要去拦住陈见津,唇一开一闭,他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本就作恶多端,像他这种恶人,连洗白的机会都不会有。
扫视到一旁桌子上放的水果刀时,焦糖色地眼睛猛地亮起来,他一把拿起刀,向自己的脸用力的划了下去。
他的手腕却被陈见津握住,只不过陈见津是隔着数张厚厚的纸,握住他的手腕的,冷淡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别发疯了。”
看着陈见津避之不及的模样,鹤时序荒诞又自嘲地想,明明过去是他有洁癖,瞧不起陈见津,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了那个被嫌弃的有害垃圾。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宋绪时还哼着惬意的小曲。
鹤时序闭了闭眼,干涩沙哑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让他的心宛如被刀剜的话:
“你走吧。”
我的过去为了生存不择手段,后半生的罪恶之路也就让我一个人走完。
鹤时序那副阴沉神经质的样子逐渐褪去,再次回到了记忆一开始的地方,温和有礼的贵公子。
他挂着温和的浅笑注视着陈见津出去,自己独自一人走到了记者蜂拥而至的聚光灯前。
“我供认不讳,接受审判,但不要牵扯到陈见津。”
鹤时序是卑鄙小人,但他希望他的神能永坐高台,不沾是非。
恍惚间他回想起了鹤岐的话,“没有感情才是合格的政客”
可惜他太心软,终究还是不忍作一生怨侣。
只能遥祝陈见津此后人生一帆风顺,坦坦荡荡。
——
宋绪时是开着敞篷跑车,来接陈见津的。
陈见津看着外形浮夸的跑车,忍不住地皱眉:
“怎么抢婚还这么地兴师动众。”
嫌弃的片刻,肩却被宋绪时一把揽过去,古龙香水味就像对方一样侵略性极强,在他的骨髓里无孔不入。
那惯然的调笑意味在他的耳边响起:
“脱离婚姻的苦海,这不是很应该庆祝的吗?”
陈见津侧过头,不接宋绪时的话头,二人就这样开着车,向着夕阳一路狂奔。
风吹乱陈见津的长发,糊了陈见津一脸,宋绪时捧腹哈哈大笑陈见津的狼狈,明明如此狼狈,可陈见津却感到了久违的快意。
他们都把这当作了世界的最后一天来过,在街头放声唱歌,自由跳舞,在车顶向远处喊出自己的新年愿望,在悬崖边纵情的喝酒。
夜晚,篝火堆胖,宋绪时满脸泛着绯红,戏谑地开口:
“你想要自由,以后我就像今天这样,带着你全世界旅居,怎么样?”
陈见津偏头,眯眼看向宋绪时,对方语气里带着惯常玩笑的意味,可他居然从轻轻闪躲着的狐狸眼里,看到了认真的意味。
但陈见津最擅长故意装傻:
“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如果不是玩笑呢。”
原本躺在地上的宋绪时,一个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陈见津,目光灼灼,仿佛要把陈见津的脸灼出一个洞来。
“我已经变卖了宋家的大部分资产,这些钱够我们一辈子浪荡天涯。”
圆滑的人罕见的露出了少年人稚嫩的真诚,港岛的无脚鸟,无法着陆,但这次他想带着他的爱人一起去看他眼中的远方。
陈见津在篝火边托腮,火光跳动,明灭不定,湛蓝色的眼底是一种无奈的忧郁。
虽然早已知道预定的结局,但亲眼目睹,还是让宋绪时心如刀割。
他脸上再次挂起了浪荡子的标准笑容,想要像以前一样开口圆场,却发现喉间干涩无比,怎么也开不了口。
“睡觉吧,如果明天醒来,我还在你的身边,你就带我走。”
篝火的照耀下,浪荡的宋绪时显得如此纯良,陈见津望着远处的黎明,轻叹一声。
在宋绪时的眉间印下轻轻的一吻。
第一个把他当家人的是他,把他当商品卖出去的也是他,爱与痛,温暖与冰冷,全他一人赐予。
不告而别,是他留给这段禁忌关系的最后体面。
陈见津走的决绝,没有回头,自然也不曾望到宋绪时狡黠的狐狸眼里蓄满了泪水。
泪水打湿了宋绪时的脸颊,但宋绪时不敢睁眼,仿佛逃避现实就能规避一开始的错误。
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逼迫陈见津签了那份合同,将陈见津当作争权夺利的棋子。
港岛的无脚鸟纵使甘心放弃自由,可他想着陆的那块地却没有他停留的渡口。
——
陈见津握着船票,戴着宽大的帽子,低着头准备上轮渡,一个沉稳却带隐隐杀意的男人拦住了他。
男人宽肩窄腰,个头极高,大背头,五官深邃,眼睛处是一条浅淡的刀疤,西装穿在他身上宛若一种束缚,他像被约束的野兽,充满了野性和原始感,像狼群中的头狼,帅的让人腿软,是名副其实的西装暴徒。
“你不是这张船票的主人,怎么,犯了事,要偷渡?”
“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见津看着多管闲事的男人,冷声丢下一句话,男人身后站着的容貌体态各异的四个少年,却率先想对他动手,却被男人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他怅然若失地说:
“祝你成功吧,希望你能拥有你想要的自由。”
莫名其妙的一个人,陈见津皱眉。
恍惚间,船就到了港口,陈见津一手捏着船票,一手提着箱子,从船上下来。
那日柏斯甜大闹婚礼,混乱中给自己塞了一张船票,他让三家互相内讧的计谋成真,本来打算回16区。
但柏斯甜信誓旦旦地说这里有小十的线索,陈见津握着船票,孤身一人便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还未下船,陈见津谨慎地向下望去,柏斯甜果真率了一大众人在下面等他,为首的是一个覆面的黑衣男人。
被那些人强取豪夺的记忆仍历历在目,陈见津顿觉反感,逆着人流,慌乱的回船上,准备从另一侧下来。
慌忙之间,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白色纱裙的女人,他不好意思地道歉,脖子上却被两条白如死尸的手臂攀上。
身后的声音沙哑难听,鼻尖却是熟悉的雪融味,银色的长发如大雪垂落在陈见津的掌心,身后的人眷恋又满足地叹息:
“终于抓到你了,我亲爱的蝴蝶。”
第27章
陈见津闭上眼, 眉心轻跳,胸前起伏,他无力地扶额, 咬牙忍住了想脱口而出的脏话。
湛蓝色的眼睛里是一种生无可恋:
“你怎么找到我的?都那样了,你还不死?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越雪池粉银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满脸不耐的陈见津, 想要开口。
可出口的声音却宛若玻璃划桌子,格外的尖锐难听。
陈见津皱眉, 捂住了耳朵。
银色的头发无力地垂落在脸庞,蒙蒙的水雾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氤氲。
越雪池神经质地绞着银色的碎发, 表情好似要哭出来了一般,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
但他说完,突然回想起自己受伤了的声音,惹的陈见津不适。
他自卑地捂住喉间陈见津刺下的疤痕, 在陈见津错愕的目光里,牵起了对方的手,放在了唇上,作为噤声。
“你要搞什么?”
陈见津皱眉,不明白越雪池这番神神叨叨的动作,他想抽出手,却反倒被对方压的更紧。
越雪池银色的睫毛微颤, 讨好地伸出绯红的舌尖, 在对方的掌心轻轻舔了一下。
然后从白色的衣裙里掏出了变声器, 声音轻柔地像一首情诗:
“对不起, 我的声音还没恢复,太难听了。”
说完,越雪池脆弱又忧郁地低头,颇有心机地露出自觉最好看的右脸。
“离我远点, 我不想和你纠缠,我要走了。”
越雪池的媚眼完全抛给了瞎子看,陈见津强硬冷酷地抽出了手,然后将那张离得极进的冷艳的脸迅速推开。
银白如雪的裙摆轻轻飘舞,越雪池被长裙绊住,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眼看着要跌坐在地上,他闭眼,埋头用全身护住肚子。
但迎接他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床板,纤细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有力大手握住。
陈见津无奈地叹气,轻轻一拉,越雪池就这样跌进了陈见津温暖的怀里。
“好了,我要走了,刚刚我没控制好力道,不是故意推你的。”
陈见津转身离去,腰却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抱住,越雪池依恋的蹭了蹭陈见津精瘦的后背。
回眸,伸手想要扒开攀着他的腰的手,陈见津却陡然发现越雪池的眼眶红红,鼻尖也泛粉,好像一只小兔子一般。
泪水就这样从越雪池银粉色的眼睛里落下,越雪池哽咽地带着哭腔,明明是指责,却让人感觉又娇又甜: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把你未出世的孩子杀死了。”
陈见津荒诞地挑眉,以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越雪池。
真的病的不轻,越来越会幻想了。
陈见津腹诽。
他没有理会哭泣的越雪池,不留痕迹地将越雪池锢着自己的手扒下来,悄悄地下船。
身后传来了越雪池崩溃地大喊,像神经质的女鬼一般,声嘶力竭:
“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我怀孕了,你也别管我。”
“你说什么?”
听到怀孕二字,陈见津突然想到越雪池畸形的身体。
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心轻轻抽动,怔愣在了原地。
还没等他细想越雪池话语的真假,船板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围住了二人,陈见津抬头打量为首的人。
那人身穿黑色工装,身材偏瘦,身形挺直宛若不屈的松柏,头发是酷帅的狼尾,但却生的一双无辜的小狗眼,眸子深黑色,清澈地像潭未遭污染的湖水,一眼就能望的到底,但脸却被黑色鸦嘴面具覆面,只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来。
既有无辜的纯良,又有诱人堕落的神秘。
陈见津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将东西放下,折起衣袖,冷声道:
“不知道我是怎么惹到你们了,但我今天必须走。”
湛蓝色地眼睛一下锁定了站在一旁,躲在层层人群中的柏斯甜,陈见津嗤笑一声,像大猫锁定了猎物一般,慢慢地说:
“柏斯甜泄露我的行踪,换来锦绣前程,开心吗?”
躲在众人后的柏斯甜,身体一僵,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不忘不留痕迹地将胸前的职务信物别针藏起来。
如蜜般娇嗔的声音响起,柏斯甜佯装哭样,故技重施;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