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灵音阁的留音筒。”见玩家们好奇，雷炎子又开始解释，“我们有上百位门人分散在十方洲各地，用音律传递消息，消息会被送到留音筒来。”
众人点点头。
懂了，情报局。
原来他们音修的主要职责不是打架，而是收集情报。
雷炎子听了一会儿，又道：“各处都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这「混沌」跑出来之后无影无踪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棉花唐挠挠头：“会不会是它突然死了？”
崔瑶光扫他一眼，没说话。
棉花唐也自觉问了个傻问题。
那东西要真那么容易死，NPC也不用那么郑重介绍它啊。
“若是「混沌」不作乱，也是好的，在外游荡便游荡了。”
雷炎子一时只能用这话来安慰自己。
崔瑶光点点头。
她打算将更多人手派出去，若有异动，即刻回报。
一个门人问：“这绘影石还送回岛上吗？”
崔瑶光沉吟片刻：“先放进仓库。”
门人上前准备搬起石头，在触到绘影石的那一刻，几人都停了下来。
崔瑶光睨过去，却忽地一怔。
只见那几个门人全都弯着腰，眼睛眨也不眨，身上连根头发丝都是静止的。
就好像几尊血肉雕塑。
杜云屏眼皮子跳了跳，急急开口：“离绘影石远点！”
数十根藤蔓卷起玩家，将他们拉到杜云屏身后。
轰！
硕大的石头突然爆裂，将周围几个搬运的门人切成碎片。
而站在缠尸藤视角盲区的凉凉也被碎石头割了喉，捂着脖子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什么能显现「混沌」的石头……”
眼珠子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祂将整个十方洲都玩弄了。”
第126章 刷新实验“反正我们都是蝼蚁。”……
白光闪过，棉花唐的「一叶生息」还没落到凉凉身上，凉凉就去世了。
崔瑶光往前一步，指着他消失的位置，厉喝一声：“他这是什么情况？”
死了之后，连尸身都没留下，可见这个绘影石的古怪。
“只是一点保命的技巧……”
恩次方赶忙解释，她轻拍了拍这位阁主的肩膀，“没准过几天他就又出现了。”
崔瑶光这才松口气，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看向逆天宗众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
“我听闻有些复杂的傀儡也能做到这般死后复生。”
她活了六百多岁，不算见多识广，但有些东西还是略有耳闻。
杜云屏眉梢微动，但没出声。
“噗——”
黑山笑出声，“我们怎么可能是傀儡？哈哈。”
“就是，上哪找那么多傀儡。”龙十三也觉得这个说法莫名其妙，不过略有些耳熟。
能复活是因为他们是玩家。
当然这点也不可能跟NPC细说，大家都心照不宣，打个哈哈便过去了。
崔瑶光毕竟对傀儡术也是一知半解，见他们这反应，心中的怀疑打消几分。
片刻后，她重新看向大厅正中那堆混在血肉之中的石头碎片。
一块在归墟附近发现能让人窥探到「混沌」动向的石头，除了「混沌」，对其他生灵不起作用。
——当时整个十方洲都信了这说法，还给它起名「绘影石」。
谁曾想，这就是「混沌」闲着没事逗他们玩的。
它想让人看见，就在石头上显影了，就像它出现在飞星楼众位弟子梦中告知名字一般。
如今它玩腻了，又在石头上留下陷阱，炸死几个人，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白洞仙上前，将血肉堆里的一个人头召到跟前。
这手法有些熟悉，老玩家们立即看出她这是在用搜魂术。
可等了半天，众人也没见那人头有什么反应。
“空的。”
白洞仙又召来另一个人头，探了片刻。
“也是空的。”
“他们在死前那一刻，神识就消失了。”
神识消失？
厅堂里除玩家以外的人都皱了眉头，一时觉得这手段有些诡异，但又感觉比起放大欲望滋生罪恶，这后果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
崔瑶光没来得及追究为什么白洞仙会对把弄人头这么熟练，也没考虑逆天宗那帮人见到这一幕又为何如此淡定，就听到帘子后的玉筒传来一阵低沉的音律。
在场众人当即噤了声。
“是灵兽山地界出问题了。”雷炎子翻译着这段曲调。
[世界]凉凉月色：我传送到了万兽宗，准备赶回灵音阁的，这里好像乱套了，他们正在自相残杀。
[世界]凉凉月色：来送月石的尹府家丁差点被灵兽一爪子拍死，还好我替他挡了一下。
[世界]凉凉月色：你们说，这「混沌」不会就在我旁边吧？
看完聊天面板，玩家们神色各异。
“我们也收到消息了，「混沌」去了万兽宗。”
燕上弦将这消息同步给灵音阁众人，“现在那里乱成了一锅粥。”
凉凉正蹲在万兽宗的某个角落，看着尹府家丁给自己包扎，还给自己施展了个最简单的治疗术。
一旁的廖松灵带着铁刃螳虫四下张望，十分警戒。
“叛乱的人已经被师
奶奶全数关起来了，你说这是「混沌」搞的鬼？”
凉凉咬着牙：“听起来是，我刚从灵音阁那边过来，「混沌」刚刚出逃。”
“「混沌」是什么？”
凉凉月色：……
看来十方洲上年轻一代修士是没听说过这号怪物。
他只好给人科普了一通。
廖松灵沉默片刻，面色肃然。
“听起来很像作乱的借口……”
“是吧？”凉凉一拍大腿，“我当时听到这说法，第一反应也跟你一样。”
“不过……”
廖松灵迟疑了一下，“那十几个叛乱的弟子，状态确实很古怪。”
最初是一名弟子从外头回来，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召唤出了自己的灵兽，咬死两个守门人。
紧接着这股疯劲就像瘟疫一般，从山门传到内堂。
有的弟子直接面色苍白，倒地不起，有的则是精神错乱，见人就杀。
还有的虽无过激举动，但眼神也有几分疯狂。
“他们都怎么样了？”
凉凉问。
“像丢了魂一样。”
廖松灵摇摇头，“应该是好不了了，师奶奶准备在临近子时的时候将其中一人丢到万兽宗外边……”
万兽宗除卜凌云之外，其他人都未签过从属契约，也就是说，一旦离开这个地界，他们就会重新陷入轮回。
不对……
“万兽宗已经解除轮回了，原本在这地界的弟子，出去后不可能会再被刷新回来。”
凉凉月色脑子飞速转着，“而外界也会在子时那一刻将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刷新掉。一旦被丢到外边，压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不就是完全抹杀？”
“是抹杀还是会被送到其他地方，一切还未可知，所以师奶奶挑了杀人最多的弟子，说是先试试。”
廖松灵目露担忧，“若是无事，师奶奶便会将其他发疯的人也一并丢出去。”
凉凉点点头。
要是这第一个被丢出去的人还能活着，那估计就会被重置状态，回到杜云屏解除轮回之前。
这段时间的修为是没了，记忆也不存在，但精神错乱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
没想到外界的轮回还有这种用法，这大概就是策划给玩家们留的一个口子，方便玩家拯救失足NPC的。
不过没想到是卜凌云先想出了这个法子。
卜凌云这招是险棋，也是她目前能走的最好的一步棋。
不然放着那些发疯的人在宗门内，还不知会不会害死更多弟子。
凉凉将这些情况都在聊天面板说了。
[世界]七烟千：是不是我们主线进度推太快了，导致这么强大的BOSS被放了出来，NPC们都还无法招架。
[世界]龙十三：有可能。
[世界]黑山吗喽：这游戏的策划会考虑BOSS难度这种东西？我感觉他们从来就没管过玩家死活啊……
[世界]何首乌：只有我一个好奇「混沌」用的是什么手段吗？为什么这些人反应各不相同的？
灵音阁这边，崔瑶光等人也眉头紧锁。
“为什么是万兽宗？”
她已经从逆天宗的人口中得知万兽宗的情况了。
按理说，当年是灵音阁与飞星楼主导，将「混沌」困在岛上的。
为什么它出来之后，第一个找的是万兽宗？
燕上弦想了想。
“也有可能这不是它去的第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
“十方洲陷入轮回了，这一天你们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杜云屏说完这句，其他人自动自发接下去。
“你可以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人是突然消失了的，那就是在轮回中死掉了。”
……
“轮回的事我们杜祖师能解决，不过现在时机到没到咱们也不知道。”
雷炎子一时有些消化不来。
“你们是说，除了「混沌」，眼前还有个更玄乎的事，整个十方洲都陷入轮回了？我们都在重复着一天？”
“开什么玩笑？”
“你看，”黑山伸手一指，“不信的话，我们杜祖师就不能帮你们了。”
玩家们都记得解除轮回是有条件的，就是不清楚具体是要用一些人的信仰之力来弥补道元的损耗，只模模糊糊觉着与信不信任有关。
崔瑶光却陷入了沉思。
她手一抬，一旁的书架上有一本册子自己飞到了她面前。
哗啦啦。
她快速浏览一遍，目光惊疑不定。
崔瑶光看向雷炎子：“我上任阁主这六百年，身边居然只有你一个长老？”
“是啊，我是阁主身边最得力的下属……咦我为什么要说「最」？”雷炎子也有些茫然。
“唔。”
崔瑶光突然用拳头锤了锤太阳穴，镯子砸在耳坠上哐当当响。
“七十四年前，抵御诡物之潮后，灵音阁死了一名长老，还有四名受伤闭关……”
她皱着眉，努力回忆着，感觉整个人都要被这些错乱的记忆撕裂，“可这名册上只记了雷炎子和那位死去的那位长老，是谁篡改了名册？”
雷炎子也终于跟上思路：“在这一天死去的人，就直接被抹除痕迹了？”
他就说怎么自己总有一种想竞争上岗的意识，明明阁主身边只有他。
而这些长老怎么死的，显而易见。
这一天里，崔瑶光会派人前往魔蛟海域确认「混沌」的情况。
由于魔蛟只有修为高深之人能勉强抵抗，所以派的都是长老级别的人。
这期间，其他长老不知是如何行事的，总之，他们的死估计都与这绘影石有关。
要不是雷炎子想把逆天宗这些人都带回来，估计也会独自前往海岛查探。
“你们可听说过谢奇风？”杜云屏犹豫片刻，试探着提起这名字。
“当然听说过了，他的事迹都够编撰成一本书的。”
雷炎子陷入回忆，“谢奇风与我同岁，虽身处幽冥宗，却心性纯善，慈悲为怀，积累功德无数。”
“据说当年幽冥宗的地界起了旱灾，他不忍百姓遭受饥饿之苦，将自己的灵石散尽，全换了粮食。”
“他原本在修道一事上便是极具天赋，又如此舍身为人，自然也得天道垂青，仅仅用了两百年便飞升了。”雷炎子感慨着。
玩家们面色古怪，互相看了一眼。
这跟他们印象中阴险狡诈拿人命不当玩意的谢奇风还不太一样。
“可是……”棉花唐刚想反驳，被燕上弦拿手肘撞了一下，打断了。
[小队]燕上弦：现在还是我们逆天宗争取人脉的时候，人家对谢奇风印象这么好，我们要是说他坏话，你猜阁主会怎样？
[小队]棉花唐：我们可以将谢奇风的恶行用琉璃镜播给他们看？
[小队]恩次方：那就看杜云屏怎么选择了，感觉当前最要紧的还不是揭露谢奇风的真面目。
杜云屏点点头。
“知道了，多谢雷长老为我们解惑。”
她伸手在雷炎子和崔瑶光额心上一点，将一
丝道元送了进去。
“你们只需留意一下子时之后周围一切的变化，便知轮回一事是真是假。”
她速度太快，连崔瑶光都有些反应不及。
等回过神来，两人才发现额心被她指尖触碰过的位置有些微微发凉。
*
万兽宗，亥时三刻，也就是论坛时间的22：45。
暮色苍茫。
凉凉跟着万兽宗众人来到山门，看着卜凌云将一个发了狂的弟子推至界石前。
过了那道界石，就是不受保护的轮回之地。
弟子叫柴鹤，当初去林子里的地下空间救逆天宗众人，他也出了力。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人就变成了这样。
柴鹤双手被反剪，用绳子捆在身后，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见到界石之后，他突然哭丧着脸：“掌门……掌门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太害怕了……”
卜凌云叹口气，正要开口，就见柴鹤变了脸。
“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也好，反正我们都是蝼蚁！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掌灯的弟子往后退了半步，灯火在那张癫狂的脸上明明灭灭。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这话，白天里卜凌云已经问过很多遍了。
「看到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
「是否有难言之隐？」
但每次这些作乱的弟子想回答，都突然像被扼住了脖子，脸色青紫，喘不过气。
柴鹤似乎还存有一丝清明，听到问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底写着恐惧。
他已有过好几次窒息了。
卜凌云轻轻摇头，从袖口取出一个青灰色的匣子。
“这是你的灵兽匣，暂且留在我这，若你被轮回抹除，它们便自由了。”
“若你还能回来，我再将它归还于你，到时，你要好好赎你的罪。”
说完，她将匣子收回去，伸手拍出一掌。
一股强劲的气流将柴鹤推到界石之外。
他在原地踉跄了几步，直接躺下了。
卜凌云紧紧拽着绳子的另一端，面上从容镇定，手心却微微出了汗。
凉凉将这里的情况录下来，发到论坛，然后好奇道：“以前「混沌」在外活动时，也是这种效果？”
那不早乱套了吗？十方洲还能坚持几百年？
卜凌云垂了眸，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几分。
“以前并非如此，着了道的修士虽有恶行，但更隐蔽些。”
BOSS升级了。
凉凉在心里暗暗想。
他看了柴鹤一眼，打开论坛，当前时间：22：59。
马上要刷新了。
第127章 混沌来袭“你们往后让让，要死让我们……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界石以外的空间一阵扭曲，轮回重置了。
原本跪倒在地上的柴鹤，此时已不见踪影。
卜凌云摸出柴鹤的灵兽匣，用神识探测一番，眉头一松。
“灵兽还有主。”
也就是说柴鹤没有死。
既然不在界石外，那么应当是回了宗门？
众人齐齐望向通往内门的石阶，等了一会儿，一名弟子急匆匆赶过来。
他是卜凌云特地安排在柴鹤寝室的，就为确认柴鹤会不会回到宗门。
“如何？”
未等弟子赶到，卜凌云已经迎上去了。
“柴师兄不在原处！”弟子大喊，“其他人也找遍了整个宗门，不见柴师兄的踪迹。”
众人又齐刷刷望向柴鹤刚刚待过的位置。
空空如也。
不在界石旁边，不在宗门，亦还没死。
那他去了哪？
凉凉看向地上的绳索，捡起宗门内的那头，顺着摸到界石旁。
只见绳子剩了半截，断面十几股麻线凌乱散开，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扯断，另一半不知去向。
这样一来，卜凌云只好将其他疯得没那么严重的暂且囚禁起来，另想他法了。
一时之间，周围沉重的气氛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掌灯弟子的眼睛却在这时亮了亮。
“掌门，我记得刘师姐当时不在宗门内。”
她端着烛台急急来到卜凌云跟前，“师姐与我同寝，轮回那日，她在外游历，并未回来，我记得她是去了迷仙镇。”
她口中这位刘师姐也是着了道的弟子之一，现在被关押在戒律堂，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
“好，好。”
卜凌云点点头，“等下一个子时，将她放出宗门，再去迷仙镇接她。”
最起码，发狂的弟子中还有一人能救回来。
凉凉见这边剧情差不多，安慰了一下万兽宗的掌门和弟子，紧接着便上路了。
「混沌」似乎只是来这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好玩的又走了。
也不知下一个目的地在哪。
凉凉倒是希望能在路上碰见「混沌」，他倒要看看被这东西触碰之后是什么感觉，能看到什么。
反正他能复活，如果太难受，自戕就完事了。
另一边，灵音阁。
子时刚过，周围场景一阵扭曲，大堂上十几张矮桌全数消失，连同绘影石的碎石块和那堆血肉也不见了。
地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死亡的痕迹。
雷炎子及其他弟子被拉回原来的位置，崔瑶光也在那一瞬间出现在旁边的雕花床上。
下一秒，崔瑶光猛地睁眼，迅速坐起身，一一扫过逆天宗众人的脸。
“这当真不是你们的手段？”
“阁主姐姐，你看看我们这帮人，哪个有本事搞这种把戏哦？”
黑山嘟哝着，“我们修为都比你低，要想做手脚，肯定瞒不过你的眼睛。”
崔瑶光打量着这些人。
傻愣愣的凌鹰，没心没肺的狗子，戴面罩的心狐……
看起来最有本事的白瞳女人也是站得歪歪斜斜，没有半点强者气质。
崔瑶光点点头。
“我信了。”
“什么人！！”
门突然被打开，两名侍卫闯了进来，剑指逆天宗众人。
就在刚刚，她们突然感受到阁主屋内多出数十道陌生气息，进来一看，果然被人入侵了。
对方这么多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越过重重障碍来到灵音阁主楼，可见手段之高深。
杜云屏目光闪动，看了两名侍卫一眼，只见她们头上的信仰之力正在直线飙升。
这算是今日第一次碰面，昨日他们被雷炎子从正门光明正大领进来，都没见过这么高的数值？
“无事。”崔瑶光双腿一翻下了地，瞬间便将佩饰和外袍穿戴整齐。
“他们是我的座上宾。”
两名侍卫目光在崔瑶光脸上停留片刻，见她神色如常，未有被控制的迹象，这才松口气。
虽然不知阁主为何大半夜招待神秘客人，但她们并未多问，直接领命出去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雷炎子。
“我都惊了！”
雷炎子匆匆进门，指着一处地面嚷嚷，“我刚刚就在这，咻的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当然，我没有偷懒睡觉，这个点，我一般在床上打坐。”
最后这句是解释给阁主听的。
阁主对此事并不关心，她想了想，来到杜云屏等人跟前。
“你们是如何解除轮回的？”
若是一直被困在轮回，无论他们想出什么法子用来对付「混沌」，最后都是徒劳。
“我们叫逆天宗。”
杜云屏看着崔瑶光的眼睛，“意思便是与天作对。”
“既然你信我们，那我也将事情与你们一一说明。”
这世上没什么飞升之道，那只是一个陷阱。
谢奇风飞升之后确实拥有无穷的能量，但他本人也已变成了怪物。
现在整个十方洲的轮回都是拜他所赐，而她能令轮回解除。
杜云屏简明扼要，说了这三件事。
在经历过迷仙镇、苍翠谷的风波之后，她猛然醒悟，自己需要积攒更多力量，才能与所谓的神尊抗衡。
她决心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强者。
这些
复杂的信息，崔瑶光接受得也快。
“你就这么将秘密直接说与我们听？”
“这些，都可以公之于众。”杜云屏轻轻摇头，“既要与天作对，便不该藏首藏尾。”
“况且，那位应当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
古炉洞主、素问、青玄子，她一直在跟他的爪牙打交道。
对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崔瑶光凝视着杜云屏，隐约感觉她身上泛着淡淡的辉光，在昏黄的灯光下尤为明显。
公之于众？
原来她想走的是这样一条路，汇聚万千信仰之力，震天撼地。
而如今看来，她在这条路上已有少许成就。
“好，”崔瑶光从容地在一侧落座，手上多了一把七弦琴。
她轻扫琴弦，音律如流水般在身后的玉筒中回旋，引发共鸣，“等天一亮，我便将你的事传遍十方洲。”
“好好好！”玩家们纷纷鼓掌，“我们杜祖师即将闻名整个十方洲。”
“有种自担终于要火了的感觉……”
“好嘛，灵音阁其实是个广播台？”
杜云屏将她这想法按下了。
“十方洲各处都还处在轮回之中，时机未到。”
“你们灵音阁也须得保全自身。”
她知道灵音阁有许多弟子散在外边，靠玉筒和音律接收或传回消息。
若为了帮她而招来杀身之祸，那这一曲就成绝唱了。
第二日，崔瑶光将弟子们召到广场上，将杜云屏昨夜的言辞一五一十转达，再辅以琉璃镜，将逆天宗斩杀神眷的场景一一重现。
杜云屏深吸口气，感受到信仰之力正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闭了眼，一股沉冷的力量从她身周荡开。
在场众人隐隐意识到，灵音阁，解除轮回了。
[世界]凉凉月色：你们猜我遇到了谁？？
[世界]黑山吗喽：有话快说，不要浪费灵力，一条消息要10点灵力呢。
[世界]凉凉月色：是咱们那些复制品！还有蓝途他们。
[世界]何首乌：？？？
[世界]燕上弦：？
[世界]恩次方：？
……
一连二十几条，全是问号，虽然浪费灵力，但他们实在压不住疑惑的情绪。
[世界]燕上弦：他们不是枯萎了吗？
[世界]凉凉月色：哦，是黑山2号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给自己浇水了。
[世界]何首乌：……
[世界]黑山吗喽：……
[世界]龙十三：……
[世界]黑山吗喽：这确实很像我能想出来的点子。
凉凉目送着离去的复制人背影，飞速在世界频道传递消息。
[世界]凉凉月色：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混沌」杀到凌云峰了。
[世界]凉凉月色：蓝途他们昨夜原本想回去看看，结果有一位凌鹰族中了招。
[世界]凉凉月色：他们是逃出来的。
就在这时，灵音阁主楼上的玉筒齐齐发出巨大的声响，低沉得像丧钟。
崔瑶光眉头微蹙：“有人死了。”
她急忙赶去主楼，逆天宗众人也紧跟其后。
到了大堂，正好听到一段奇怪的音调。
“是魔蛟海域，「混沌」袭击了今早派去查探的弟子。”雷炎子脸色沉下来。
“我知道了，这「混沌」是冲着我们来的。”恩次方很快理出这些地点与他们路线的关联。
“妈耶，主角身边总没好事，我早该知道的，我们玩家就是主角啊！”黑山感慨着。
燕上弦皱着眉：“照这速度，「混沌」的下一个目的地，就是……”
“灵音阁！”其他玩家异口同声。
崔瑶光不慌不忙，手上多出一把七弦琴，潺潺琴音流淌而出。
这回不用翻译，玩家们也能猜到这段音律是什么意思。
因为声音刚落，灵音阁众弟子便已赶往玉石铃铛附近，结阵备战了。
辛十四有些担忧：“你们可曾用这对付过「混沌」？”
“不曾，但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崔瑶光语气飞速，留下这话，跃出窗外。
几位玩家赶到窗边一看，只见她已飞身前往灵音阁主楼的最顶端，单脚而立，柔软的袍子随风飘扬。
“没事了，”雷炎子一边急切地望着窗外，一边安抚着众人，“我们阁主很厉害的！该死的你们安心躲在这便好！”
玩家们看着雷炎子伸得老长的脖子和那头被风吹得凌乱的红发，感觉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杜云屏当即出了主楼。
“此事因我们而起，逆天宗也不能龟缩在此。”
“对！”
玩家们跟在她后边，眼神坚定，大义凛然，“你们往后让让，要死让我们先死。”
第128章 时空乱流“欺负我们这帮弹琴的算什么……
杜云屏出去时，乐声已经响起，与八卦阵里的玉石铃铛起了共鸣，扩散在山间。
雷炎子跟在逆天宗众人身后。
“当年便是用这曲仙灵镇魂控制住了诡物。”
“「混沌」跟诡物一样么？”恩次方觉得这方案有点不可靠。
“有一说，「混沌」其实就是高阶诡物，所以也能一试。”
雷炎子口中笃定，“实在不济，我们灵音阁的弟子都是经过训练的，配合着乐曲，也能挡得住「混沌」神识侵袭。”
他们觉着一千年前那些修士突然作恶便是神识遭了侵袭。
杜云屏皱了眉。
「混沌」绝不像高阶诡物，诡物由天地间的怨气、邪气、煞气孕育而来，在十方洲诞生伊始，这些东西不该存在。
但她只知「混沌」「太古」与眼珠子有渊源，跟那谢奇风也有点关系。
为何眼珠子在苏醒之后会觉得自己就是「太古」或是「混沌」，如今又怕成这样？
“你们这就开始，谁也不知道「混沌」来没来。”
黑山遥望着山门，觉得这事有些棘手，“万一那东西现在就在某个地方睡大觉，等你们把灵力耗光了才来，那就完球了。”
“……”
雷炎子觉得这话好没道理，人家「混沌」会有不务正业睡大觉的时候？
但念头一转，又忍不住去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我得与阁主商议，让她先减少一半的人手。”
雷炎子当即弹起手中的琵琶。
乐声是减弱了一半，但山门多了一排灵音阁弟子。
若有弟子如万兽宗那般陷入癫狂，便可知「混沌」到来。
只要防着不让他们残害同门，第一时间控制好，等到子时，一切自会恢复。
崔瑶光是这么打算的。
一旁，布吉道在小册子上唰唰画着。
她刚从薛门主那里出来，不禁感慨灵音阁就是专业。
她现在居然能弹七弦琴了，等回去现实，得让亲朋好友都见识一下她的学习成果。
“你在画什么？”
戚倩好奇地凑过去。
“你们不是在说节省灵力的事嘛？只要有声音跟这些玉石铃铛共鸣就好了吧？干脆搞个录音机好了。”
录音机外形简单，不难画，布吉道唰唰几笔就把轮廓勾勒出来，再补上灵石槽和按键就完事了。
待她画完，一阵紫色光芒萦绕在小册子周围，片刻后，一台方方正正的录音机就出现在她手上，大概只有新华字典那么大。
【回声灵盘】
【品阶：紫色】
【类型：武器】
【独特的音修武器，由「御风残卷」绘制而成，实体为千年古玉，不可复制，留下回声，长度最多为半个时辰，重新播放之时可达到原曲调的效果】
布吉道拿着录音机朝雷炎子晃了晃。
“好了，咱们将这乐声录下来放在玉石铃铛阵里循环播放，人就可以先歇着了。”
黑山和另外两名玩家不时朝外边扔着「天罗地网」，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就让他们逮上了「混沌」呢？
何首乌则是站在玉石铃铛阵旁，朝外边施展着「熔岩喷溅」，虽然这东西无形无声，他们也没试过能不能用这些手段攻击，
但是BOSS总该亮血条吧？亮了血条总要有方法击杀吧？
他相信策划虽然狗，但不会连一条活路都不给。
其他玩家也是这么想的，便也时不时朝山门外扔个技能。
一刻钟过去，外围没有任何动静。
“早知便将绘影石也搬过来。”
雷炎子说完这话，又摇摇头，“算了，那东西只会引来更多灾祸。”
布吉道还在录音。
她录了一刻钟发现这曲调就没有重复的，好在雷炎子告诉她，半个时辰肯定能将整首曲子录完。
到此刻，所有人都有些松懈了。
忽然，杜云屏感到有一道看不见的薄纱轻轻拢过来，罩在她面上。
旁边的人还在说话，但声音渐渐远了，还带了回音。
她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想招手，身体也动弹不得。
她的神识正在渐渐抽离。
「混沌」还是来了，小心地绕过其他人，直接对她下了手。
它的目标不是逆天宗，而是她。
杜云屏想通这关节，更加确定「混沌」与谢奇风有关系。
可她说不出来了。
……
杜云屏眼睛一闭一睁，人已经到了一处熟悉的村子。
那是还未遭难的杏花村。
她低头往身下一看，只看到一片长满了野草的土地。
——她如今没有身体，只是一团神识。
有那么一瞬间，杜云屏以为这里又是幻境。
先前经历太多次，也无怪乎她会往这方向想。
直到她看到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从面前匆匆走过。
那是她那早死的赌鬼爹。
杜云屏想了想，驱着自己这团神识跟了上去。
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村民，刚打个照面就喊：“杜老哥，媳妇快生了吧？这是赶回去陪她？”
“哎。”
赌鬼爹点点头，面色赧然，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道，“我这是跟人打了赌，赌我媳妇头一胎生的是男是女。”
“那你赌的什么？”
“若诞下儿子，便是我输了，我给对方一两纹银作为赌注。”
“倘若得女，他得给我钱，虽然算不得好事，但银钱入袋，我也欢喜了。”
赌鬼爹嘿嘿笑着，一副憨厚的模样。
那村民不自在地跟着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旁的杜云屏倒是淡然，她早便知道自己那个爹是什么德行，就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等情节，便是让她绞尽脑汁，也无法凭空想象得出。
她冷笑一声，掠过这两人，率先往自己家的小木屋飘去。
寒风拂过，赌鬼爹突然打了个冷颤：“这大热天的，我怎么感觉有点凉？”
杜云屏记着她娘生产时大出血，几近丧命，后来不知怎么地又挺了过来。
尽管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心里还是有些焦灼。
还未靠近小木屋，一阵清亮而有力的婴孩啼哭传入她耳朵。
杜云屏一顿，心中明了，那便是她了。
她轻轻飘进屋内，先看到的是圆乎乎的张宝珠。
张宝珠这会儿才二十多岁，已经吃得极为圆润壮实了，她怀中抱着个襁褓，小小的生命被旧衣服一层层裹得温暖严实，只露出一张皱巴巴的脸。
而床上那女人已经脱力，湿发贴在面上，整个人都没了血色。
看起来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张宝珠轻晃着怀中的婴儿，又焦急地望一眼床上的人。
“哎，你先别睡，你要是睡过去了，我可不会帮你带孩子。”
紧接着她又喃喃自语。
“太麻烦了，我这是给自己揽了个什么差事。”
“药也没有，稳婆也不来。”
就这么嘀咕了一会儿，张宝珠又问：“你想好给闺女起什么名字了没？”
“我看翠花这名字不错。”
杜云屏：……
床上的女人虚弱地睁开眼，嘴皮子微动，只吐出两个字：“云屏。”
云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屏是遮风挡雨，有人护她爱她。
“云屏？杜云屏？”
张宝珠点点头，“也好，这名字读着顺口。”
杜云屏见着这一幕，心中既有感慨，也有怀念。
眼前三人都与她关系匪浅。
一个就是她本人，一个是从小照顾她的邻居张婶子，还有一个是没多少印象的生母。
也不知「混沌」将她送到这里想做什么。
难道说，先前那些接触过「混沌」的人，神识都会经历一遍过去的事？
那他们又是如何疯的？
杜云屏没想明白，神识就只缩在床边，静静望着那三人。
忽然，床上的呼吸声停了下来。
杜云屏着急，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也就是在这时，一股力量似乎正拉扯着她，想将她牵引至下一个时空节点。
“哎哟！”
张宝珠留意到床上的情况，连忙将婴儿丢到一旁，手忙脚乱往袖口掏着什么，“要命了，赤灵草还没来得及种下……”
她摸出一颗种子，将它放进女人口中：“虽然只是赤灵草的种子，勉强也有点效果，你先对付着。”
在她摸索之际，一颗灵石从袖口掉出，骨碌碌滚落在地。
杜云屏心念一动，驱着自己的神识靠近灵石，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但同时，她发现自己的神识似乎强大了不少。
她赶紧试着施展治疗术。
细弱的能量刚渡到她娘身上，杜云屏便被送走了。
紧接着杜云屏感觉自己被分成了好多碎块，有的去了十年前，有的去了几百年前，还有的去了未来，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一年或是一瞬，没有任何规律。
她试着以其中一个时空为锚点，将自己的神识碎块聚拢起来，发现并非无法做到，就是有些费力。
于是每去一个地方，她都会先搜寻灵石，给自己补充了能量再做打算。
神识总算稳定下来，重新聚拢在一起，但她渐渐有些怀疑。
难道自己会一直这么穿梭下去，永远都停不下来？
「最后一程了。」
就在杜云屏有些麻木时，脑中突然传来个空灵的声音，雌雄难辨。
紧跟着，她的神识被传送到一片荒野，在这能眺到远处山上悬浮着三座楼阁，缓缓转着。
她往旁一看，地上正躺着一具尸体，血淌了一地，那服饰怎么看怎么熟悉。
「lv.13杜云屏」。
是另一个她。
光看外貌分不出是多少岁的她，因为她已经踏上修炼之路，道元修为早早便到了灵婴期。
而且，那张脸已经没了血肉，只剩一张皮。
但她现在是灵婴期初阶，也就是10级。
她突破境界总是快的，这意味着，这一天即将到来。
杜云屏看明白了。
这是她死亡的那一刻。
每个人在接触到「混沌」之后，第一个目的地便是自己的出生之日，随后被分成好多碎块，同时经历不同的时空，最后还要见证自己的死亡。
叫人怎么能不疯？
但杜云屏是经历过无数幻境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只是微微一跳，把这也当做幻境就好受多了。
随即她四下张望。
她要看清凶手是谁，以后才好提防。
哒，哒。
身后传来脚步声。
杜云屏回头看去，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的人出现在尸体旁边，宽大的兜帽将面容隐去。
这人手掌宽大，关节骨骼突出，鞋子宽且长，应该是一名男子。
他手上掐算，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突然阴恻恻笑了起来，声音跟锯木头一样难听。
“因果已断，隐患已除，你好好安息吧。”
杜云屏冷静地看着他。
他头上没有名字，但杜云屏已经记下了他的身形——又瘦又高，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
以后见了面也好认，身形跟这差不多，没
有名牌的便是杀她的凶手了。
杜云屏飘过去，冷冷道：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我会先来找你。”
“然后杀了你。”
那人听不到杜云屏的声音，只在原地欣赏了一遍尸体，然后晃悠悠走了。
一股熟悉的力量正在拉扯杜云屏。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回到原本的身体。
“你说最后一程，便是最后一程了么？”
杜云屏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叛逆，她轻笑一声，“你要我回去，我偏不如你愿。”
在重新落入时空乱流之时，她的神识爆发出巨大的冲力，与那股力量对抗，像一只鸟，一头扎进幽深的海，胡乱扑腾着。
再次睁眼，杜云屏看到了灵音阁那座熟悉的主楼。
弟子们不知何时撤走了，也不见她逆天宗那帮玩家。
这里显得有些安静。
就在这时，一阵琴音从里边流淌而出，杜云屏听了一会儿，隐约辨认出几个词：「诡物」、「入侵」、「抵御」。
她回头望向山门，发现那里没有什么玉石铃铛阵，只有几座光秃秃的塔楼。
不对劲。
杜云屏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还是那团轻飘飘的神识，此刻正悬在半空。
一帮身着灵音阁服饰的弟子从山门外匆匆赶回来。
“诡物往我们的方向来了？”
“天……就知道它们迟早会对灵音阁下手。”
“它们怎么专挑大宗门？”
“大宗门？它们最好是能去天剑宗，让那帮剑修一剑刺一个，欺负我们这帮弹琴的算什么本事？”
第129章 高人入梦“不是前辈，难道是前前前辈……
杜云屏确实没回去。
挣扎中，她的神识到了七十四年以前的灵音阁。
仅仅是偏离了时间点。
雷炎子说过，这玉石铃铛阵是一位高人向崔瑶光托梦，指点她布置下来的。
当时为抵御魔物，在这山门处死了一位长老，还有四位重伤闭关。
她可以将那几位被轮回抹除了存在的长老样貌记下，回去后用琉璃镜呈现给灵音阁上下。
总归是他们的同门，为了保护他们出生入死，不该没名没姓湮灭在轮回中。
杜云屏想到这，登时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
若是一会儿「混沌」再来拉扯她，她还能借着这力量继续在其他时间点遨游。
她出生在杏花村，就活了十六年，对外界的事了解不多，一般都是听张婶子讲述。
眼下正好给了她一个亲历的机会。
至于回去后会不会疯，这点她倒不是很担心。
前面都撑过来了，还成功收拢了被打散的神识碎片，就算见过自己的死状，心境也毫无波澜。
她想，应该是她经历过太多幻境，神识比万兽宗那些弟子强韧太多。
「混沌」的这个手段，撼动不了她半分。
思索间，神识已经跟着那一队人进了灵音阁主楼。
崔瑶光在，雷炎子也与其他五位长老立在一旁。
七十四年前，轮回未至，游戏也还没开始，杜云屏没法通过名牌和面板查看这些人的情况，只隐隐感觉崔瑶光和雷炎子的修为都要弱一些。
若诡物之潮已经在路上，眼下这一幕应当是崔瑶光准备画下梦中图纸，让众多弟子抓紧时间打造铃铛阵。
“天剑宗已经沦陷了。”崔瑶光开口便是这句，随即声音沉了下来，“小九儿刚刚传来的消息，那之后便是她自己的死讯。”
“它们对各大宗门下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崔瑶光眸光锐利，“或者说，它们是想毁掉某个东西。”
据线报，这些诡物每到一个宗门便是杀戮、破坏，随后还会用地火将整个地界舔舐一遍，生怕落下什么完好的人或物。
“是什么东西？”
有个弟子开口，“我们要是有，大可直接扔给它们，保全整个宗门上下的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其他弟子也是这么想的，但只有寥寥几道声音附和着。
他们同时也明白，这群诡物要找的东西非同小可，说不准就能覆灭十方洲。
崔瑶光摇头。
“无人知晓。”
“今日将你们召回，是要你们放弃抵御。”
杜云屏听到这，蓦地抬头。
这与先前雷炎子跟他们说的不一样。
“灵音阁力量微薄，只能如此，当下我能做的，便是让整个宗门化整为零，分散离开。”
崔瑶光目光往旁边一掠，“一会儿钱长老会将宝库中的东西尽数取出，你们分一分，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雷炎子有些急：“那灵音阁……”
崔瑶光叹了口气，眸光黯淡：“今日过后，没有灵音阁了。”
杜云屏也急，神识飘过去，带起一阵风。
七十四年前灵音阁便没了，那他们逆天宗看到的又是什么？
崔瑶光突然抬眼朝她的方向望了望，眉头微皱。
“阁主，怎么了？”雷炎子留意到她的动作。
“没怎么，你们先跟钱长老出去。”崔瑶光敛下神色。
等人都退了个干净，崔瑶光才重新望向杜云屏所在的位置。
“阁下是何方神圣？”
“如你所见，我们灵音阁自身难保，护不了你，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这话听着客客气气，语气却有些强硬。
杜云屏当即反应过来，这是把她当成诡物要找的东西了。
崔瑶光想护她，所以屏退左右，单独谈话。
“阁主，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杜云屏开口，等了一会儿。
对面没什么反应。
她只得驱动灵力，将崔瑶光案台上的书翻开。
哗啦啦，书页跳动，过了一会儿才停下。
杜云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字。
她驱着杯盏中的茶，滴落在纸面，水渍在「守」字周围洇开。
“守？你让我们灵音阁死守？”崔瑶光苦笑一声，正要反驳，外面传来一阵嘈乱。
“阁主！有一小批诡物杀来了！”
她飞速来到窗边。
从这往下望，正好能看见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朝山门涌来。
这下他们是不守也得守了。
那东西有六条腿，两个头，分开长的，似乎也不分头尾。
它们浑身焦黑，像刚从熔岩地狱里爬出的一样，随着脚掌重重踏在地上，还能从身上迸出火星。
其中一只向上一跃，竟能跃到三层楼的高度，随后往地上砸去，正好扑中一名弟子。
轰！
在诡物扑向弟子的那一刻，火舌瞬间蔓延至全身，将他们同时包裹。
没等其他弟子营救，这个倒霉鬼就已经化作焦炭，发出凄惨的叫声。
人还没死，身体还在冒着烟。
诡物的两个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那上面舔舐一遍，就着渗出的血液，一口咬下人头。
惨叫声终于停了。
剩下的人将武器举在身前，步步后退。
谁也没见过这样式的诡物，它们每隔几年就有新品种，信息都更新不过来。
崔瑶光急着下去支援，忽听得身后又传来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
犹豫片刻，她还是回到书案前。
摊开的那本书册正好是灵音阁的乐谱，这回水渍点过的是五个字。
「仙灵镇魂曲」。
这首曲子是灵音阁老祖所作，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据说她老人家写了三天三夜，刚填下最后一个音符，便笔锋一点，驾鹤西去了。
难道？
山门处，十几只浑身冒火的诡物步步紧逼，地上已是一堆无头焦尸。
灵音阁的弟子常年抚琴弄箫，虽也习刀剑，却并不擅长，打架时反应力都比其他修士慢一截。
他们平日里练习用的都是木头靶子，跟眼前的诡物比差太多了。
十几只诡物将百余名弟子围了起来。
空出来的缝隙不是不能钻人，只是一有修士往外跑，便会被当场拧掉头吃了。
跑
得越快，死得越快。
还能怎么办？
跟它们拼了。
几名长老结了防御阵，护在弟子周围。
弟子们也准备跟诡物鱼死网破。
突然，三道金网从天而降，正好略过中间的修士，盖在诡物身上。
杜云屏出手了。
这个技能是她吞噬尸影时获得的，因为当时灵根条件不符，只能传给黑山。
三张「天罗地网」令诡物顿了片刻，趁着这个时间，修士们从包围圈逃了出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悠扬的琴音。
“是那首仙灵镇魂？”钱长老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诡物们陷入了失魂状态，动一下，停半天。
雷炎子拎着个大锤子狠狠敲在其中一只头上，脑浆四溢。
“趁现在，将它们都杀了！”
刚刚还凶猛无比的诡物此刻就跟灵音阁弟子们练的木头靶子一样，任打不还手。
局势瞬间反转。
半个时辰过去，他们终于将这一伙诡物收拾干净。
除了先前就死去的那些弟子，只有一名长老受了重伤。
众人仰天望向灵音阁主楼顶上的人，却见她突然坠下。
“阁主！”
雷炎子冲在最前面，在崔瑶光落地之前扑到土里，直接当了人肉垫子。
“阁主怎么了？”
钱长老捋了捋胡子，思索片刻：“仙灵镇魂需四人弹奏，阁主却包揽了全曲，现下是灵力消耗过度，昏迷了。”
“还好，诡物都被我们打死了。”
钱长老拧了眉：“这只是前菜，诡物屠城，通常是成百上千一起出动的。”
雷炎子从土里爬起来：“那我们赶紧带着阁主先撤！”
“慢着！”
原本已经昏迷的崔瑶光突然醒过来，坐起上半身，“赶紧将库房里的浮光玉和火元蚕丝都取出来！”
“宗门里识得炼器的弟子先去炼器室候命。”
“稍后我会亲自将图纸送过去。”
几位长老互相对望一眼：“这是要做什么？”
“有位高人方才入我梦中给了指点，教我如何对付几日后的诡物潮。”崔瑶光一边急匆匆往回走，一边解释。
“哪位高人？”
崔瑶光脚步一顿：“许是与老祖相识之人。”
知道仙灵镇魂曲的用法，还教她如何布置玉石铃铛阵，应该是老祖那一辈的。
一道影子模模糊糊出现在她脑海中，在她昏迷的须臾，对方入了梦，将勾勒好的图纸交到了她手里。
递过图纸的瞬间，她感觉对方整个人都散着辉光。
“长话短说。”
杜云屏感觉自己时间不多了，将神识投到昏睡之人身上极耗灵力，她从各个时空薅来的灵力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她回忆着雷炎子说的话，语速飞快，“浮光玉能响应琴音，韵律相合，这个阵法能将声音扩散到好几座山外。
“有这东西，你们守住灵音阁不成问题。”
“多谢前辈指点，敢问前辈尊号？”崔瑶光努力想看清面前之人的脸，然而对方逆着光，脸是看不清，轮廓倒很清晰。
杜云屏微怔，摇摇头。
“不是前辈，我们以后还会再相见。”
说完这句，一股力量将她拉扯而出，这回她灵力所剩无几，没再挣扎。
“不是前辈？那就是前前前辈？或者说，已经飞升的，应该叫上仙？”崔瑶光想起她在主楼里谈话时的态度，一时觉得自己太过无礼。
好在高人不计较，依旧愿意为灵音阁指出明路。
回忆完梦中情景，崔瑶光在心里虔诚地拜了拜，赶紧寻了纸张，将脑中的图纸画下来。
另一边，杜云屏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身体。
第130章 初始位置欺骗轮回意志
杜云屏稳了稳身形，一时有些恍惚。
距她神识离体，只过去一息，她却感觉已经离开了几百年，好悬才回忆起走之前发生了什么。
薄纱覆面的感觉已经消失。
「混沌」不在此处了？
“你……”
杜云屏的异样恰好落在辛十四眼中，一双紫瞳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随后定在对方眼睛上。
辛十四微微侧过头。
她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穿透了几百年的岁月长河，比起先前一刻，更多出几分从容。
如今的她，真有点一派祖师的味道。
但她还是她，那股逆天而行的韧劲和意气还没有消失。
“我没事。”杜云屏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变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狐狸耳朵。
这一举动不仅安抚了辛十四，也让她从这几百年的穿梭中抽离，在这简单的触碰中，找到回归现实的一缕真实感。
辛十四现在还是人形，总感觉这个动作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弹了弹耳朵，本想躲开，突然看到杜云屏眸底闪过一丝晶莹，鬼使神差般又将脑袋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她看起来似乎很需要安慰？
杜云屏收回手。
“「混沌」来过。”
“什么？”
“它进来了？？”
这一句犹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霎时间，包括雷炎子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她身上。
“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在穿梭的那几百年间，杜云屏逐渐熟悉了「混沌」的气息。
她放开神识，仔仔细细检查着灵音阁地界的每一处角落。
万幸，「混沌」真的离开了。
原本她在见证过自己的死亡之后便要被送回，可当时她拼尽全力与「混沌」拉扯了一下，也消耗了对方不少道元。
在魔蛟海域沉睡几百年，「混沌」应当很虚弱吧？
雷炎子刚刚消化完杜云屏的话，眸光黯淡下去。
“也就是说，仙灵镇魂曲对付不了它。”
“不好说。”
杜云屏摇摇头，“它为何只对我一人下手？说不准便是这曲子对它也有些影响。”
「混沌」绕过人群，直取杜云屏，最大的目标便是她。
这途中连带着对付一下其他人本该是顺手的事，它却将其他人都放过了。
要么是它脾气古怪，突发好心，要么是它受了压制，力量不足。
杜云屏更倾向后者。
“下手？？”
雷炎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杜云屏，警惕地后退半步，“已经对你下手了？”
想了想，他又冲着逆天宗其他人喊：“你们都离远些！”
玩家们无动于衷。
辛十四站在她旁边就没挪过半步。
白洞仙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就显得雷炎子有点大惊小怪，他抡起大锤子，对着这些人，一时有些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被「混沌」做了手脚。
一道虚影突然落在地面，缓缓显出半透明人形，是先前一直住在琉璃镜中的穗儿。
她双手一张，拦在杜云屏和雷炎子之间：“不许伤害杜姐姐！”
话毕，穗儿又回过头来望了杜云屏一眼，脆生生道：“我可以这么喊你吧？”
杜云屏看着那副与张宝珠相差无几的五官，心里头有些微妙。
半晌才点点头：“可以。”
紧接着又从听雪银镯中摸出一颗回香果递给她，让她回琉璃镜里去了。
杜云屏将自己神识穿梭几百年的事简单说了。
雷炎子这才松懈下来。
“神识穿梭几百年，见证出生与死亡，还被分成许多份，在不同的时空中历劫……最后回归身体的估计只是其中一部分神识碎片，也难怪他们会疯。”
想到这，他打了个冷颤。
“还好现在知道怎么对付了，把散在各个时空的神识收拢回来便好。”
“你当这是谁都能做到的？”崔瑶光不知何时落了地，抱着七弦琴来到众人跟前。
她朝杜云屏望去，面前的人影与记忆里某个轮廓重叠……
只是一会儿不见，逆天宗的杜祖师气质便与那位高人如此相近。
难道……
崔瑶光探究地看了杜云屏几眼，脑中闪过一句话。
「
不是前辈，我们以后还会再相见。」
雷炎子还在纠结自己能不能将散到其他时空的神识归拢到一起，如果不能，可不可以现在就开始练习。
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就见自家一向高傲的阁主突然跪在杜云屏脚下。
扑通！
这一下是结结实实砸在地面。
“阁主，那是你最喜欢的法袍！”雷炎子脱口而出，紧接着才意识到气氛不对，“这是……”
崔瑶光高喊：“杜祖师便是七十四年前助灵音阁抵御诡物之潮的高人！”
她声音嘹亮，这一句传遍整个灵音阁，霎时间，整个灵音阁的弟子都朝着这一处，齐刷刷跪了下来。
杜云屏深吸口气，无数信仰之力正从这些人身上流淌而出，汇聚在她身周。
[小队]棉花唐：什么时候的剧情？我怎么不知道？
[小队]布吉道：我也不知道，刚刚雷炎子和杜云屏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没听清。
[小队]七烟千：这游戏就这点不好，没有字幕，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关键信息。
[小队]何首乌：我就说我们杜祖师有隐藏身份！
杜云屏感受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玩家们头上的信仰之力也有些许提升。
虽然不知这事与玩家们有什么关联，但信仰之力提升也是好事。
杜云屏坦然接受了。
穿梭了几百年之后，她的心境已有了大转变。
「混沌」既已经离开，整个灵音阁也安心下来。
他们知道戒备也没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崔瑶光张罗起雕像之事，她要用浮光玉和金箔为杜云屏塑一座金身，就摆在灵音阁的最高处。
七十四年前的恩人有了具体的形象，他们要将人供奉起来，时刻敬仰。
杜云屏没有阻止。
她正在灵音阁为她安排的客房打坐。
神识经过几百年的淬炼，变得更加坚韧，灵力也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灌入她体内。
穿梭的那几百年，也被她当作梦境悟道的一种。
这一变化直到亥时过后才停歇，她缓缓睁眼，感觉体内的灵力和道元在各自游走。
她轻而易举地牵引着这两种力量，分别放上不同的轨道。
“恭喜，灵力修为也达到灵婴期了……”眼珠子突然开口，语气蔫蔫。
杜云屏眉梢微挑：“你恢复正常了？”
眼珠子抖了抖，没有吭声。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杜云屏没有提名字，怕再把它给刺激了。
“还不是时候，祂会发现我们的。”眼珠子说完这句，开始在她脑子里跟自己碎碎念，“想不起来，什么也想不起来，全忘掉，通通忘掉……”
神神叨叨，听起来像在念经。
杜云屏怀疑它之前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自己给自己催眠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说？”
她想了想，故意道，“等我把「混沌」吞噬了？”
听到这句，眼珠子在她手心里直发颤，声音更大了。
“什么都没听到，想不起来，不要找我……”
杜云屏敛下眸子。
没有说不行，那就是可以。
她暗暗将吞噬「混沌」也加入自己的目标。
眼下最要紧的是处理被「混沌」触碰过的人。
外头还处在轮回的那些地界便罢了，那影响顶多持续一天，到了子时，没死的人都会恢复原状。
被她解除了轮回的那些宗门和村庄却不行。
“眼珠子。”
杜云屏唤这一声，感受到它又是一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跟你说那些。”
眼珠子这才冷静下来。
“你说，谢奇风是如何将轮回之地的物事全部恢复到子时的状态的？”
在杜云屏看来，谢奇风与「混沌」「太古」应当也有些联系，但眼珠子对他并不是很忌惮。
果然，提起谢奇风，眼珠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它想了想，道：“可能是用活阵法记录了初始位置和状态？一过子时，活阵法当中的轮回意志便会检索所有物事的位置和状态，将它们恢复原状，若有生灵失去性命，那便是损毁了，无法修复的东西可能会被扔进垃圾箱。”
杜云屏听得似懂非懂。
垃圾箱绝不可能真的是一个箱子，听起来更像一处地界。
她隐隐感觉，自己解除轮回时，是切断了这片地界所有物事与某种东西的联系。
那么如果更改初始位置，然后将它们重新连上呢？
眼珠子微怔：“你是要欺骗轮回意志？”
“欺骗？这个词不错。”
杜云屏起身，在房中环顾一圈，随手将一盆开得茂盛的观赏型赤灵草抱在怀中，而后出了门。
现在是亥时三刻，距离子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正好拿这盆赤灵草试一试，看能不能骗过去。
杜云屏来到山门外，这里跟万兽宗一样，也已经设置了界石。
她在赤灵草其中一片叶子上掐了个指甲印，将它放在界石外。
随后，她盘坐在地，闭上眼睛。
每一样物事，每一个生灵都有各自的数据，之前杜云屏便能把数据偷过来化为己用，显示在自己捏的面板上。
现在她要做的是在这些浩瀚如海的数据里动一点小手脚，骗一骗那个什么轮回意志，告诉它这盆赤灵草原本就在这个位置。
——只需要改动一个数值，甚至只是一个小数点。
片刻后，她缓缓睁眼，紧盯着面前的赤灵草。
她也不知道自己改的东西对不对，总之那点变动已经被轮回意志接纳了。
能不能成，马上就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