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那场疫病这人五官没什么问题
几名离得近的玩家聚到一起，背靠着背。
棉花唐腿正在发抖。
不知怎么地，这些镇民的脸让他回想起之前偶然在网上看过的照片。
那是一条鱼，接近鱼尾那处由于受过伤，所以鳞片的走向跟其他位置不一样，它像一朵绽开的花，或者说是漩涡，密密麻麻，嵌在周围正常的鳞片当中。
看到那张照片时，原本就有密恐的他胃一阵阵反酸。
那是一种凌乱的线条，跟他原本的认知不太一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未知的疾病。
现在这些镇民给他的感觉就跟那条鱼一样。
棉花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戾气，越发烦躁。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把这些镇民都杀了吗？都杀了是不是就通关了？”
“都杀了？”
燕上弦重复着这三个字，本能觉得不太对，可她心里也焦躁得很，有种拿起鬼火弓一箭一个全射穿的冲动。
片刻后，她的额上已经是冷汗直冒，但还是渐渐找回了理智：“不行，副本肯定有破解流程，要是能直接杀穿，还要这个小镇背景做什么？”
黑山也慢慢退回玩家群。
“他们也没跟我们动手啊，一来就杀人不是很有礼貌吧？”
其他人无语地看他一眼，心里的不适反倒被这句话冲淡了。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布吉道感到头疼。
凉凉提议：“不如问问伟大的逆天宗祖师，看看有没有什么任务提示？”
众人纷纷望向杜云屏。
杜云屏扫了这些镇民一眼：“石振羽呢？”
“对，差点把他给忘了，我们应该去找一下石振羽，这里边可能有隐情。”凉凉点着头。
何首乌也跟着提出自己的观点。
“杀镇民肯定也是下下策，毕竟金石镇是石振羽的老家，在这之前说不定都是活生生的NPC。”
黑山贫嘴道：“嗯，现在也是活生生的怪物。”
只听到四个字，玩家们就突然跟打通了奇经八脉一样，分析得头头是道。
主要是行动之前走个流程，听一听友方NPC的建议，比较安心。
“那我们几人一组，分散开来找线索。”
燕上弦打开论坛，快速发了个帖子，“论坛还能用，有什么情况及时在里边沟通。”
何首乌、龙十三、黑山三人一起走，他们是舍友，自然而然聚在了一起。
黑山来到卖水果的摊子，低头拣着梨，这样可以避免看到对方那张凌乱的脸。
“婶子，生意如何啊？”
“好得很，好得很。”摊贩爽朗地笑着，“赚多赚少我都不在意，最近有大喜事。”
黑山顺着她的话问：“什么喜事？”
摊贩继续笑着：“三天后镇上要办流水宴啊。”
黑山回过头，跟身后两人对望一眼。
迟钝如龙十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婶子，镇上办流水宴是为了庆祝喜事，那这个喜事是什么？”
“这就是喜事啊。”摊贩重复着这句话，“到时各种美味佳肴，吃了还能……提升修为，怎么不算喜事了？”
“难道不是为了庆祝治好了疫病吗？”何首乌记得副本入口就是那么写的。
“什么疫病啊？晦气死了，你们别乱说话行不行？”
摊贩变了脸色，瞳仁胡乱转着，“不买就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黑山缓缓站起身，朝另外两人摊了摊手。
“无效信息。”
原本他还想着继续问问石振羽的事，见摊贩这个态度，也不敢再开口了。
这里的镇民本来就不正常，万一把他们逼急了，直接触发战斗就麻烦了。
三个玩家对付一个中年女人是没什么，问题是这镇上的人口众多，到时发起人海战术，成千上万的镇民围上来，他们估计得全军覆没。
“难道说他们没治好病？”
龙十三琢磨着刚刚小摊贩的话，拿出进副本前截的图，发了个帖子，“你们看，上面写「一位修士带回治病的药材，整个金石镇重焕生机」，带回药材跟重焕生机不一定有关联……”
“我靠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黑山看着帖子里的截图愣了愣，“阿龙你变聪明了啊，我怎么没注意到这里有个文字陷阱呢？”
“去，我本来就聪明，起码我自行领悟技能了，你还要靠兑换。”
“……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兄弟。”
何首乌思考着：“会不会就是这个疫病将他们变成现在这样……就左右眼对换，嘴巴上下颠倒……”
“妈呀越看越像。”
黑山一边瞄着路过的人，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手臂，好像这样就能将上边的鸡皮疙瘩搓下来。
“那你们说，
“何首乌语气幽幽，“这个疫病是怎么传染的？”
“空气？”龙十三喃喃答道。
何首乌继续道：“那我们在这待久了会不会……”
“会，”龙十三不假思索，“黑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刚刚他去挑拣虎头鞋时表情跟那些镇民一模一样，我怀疑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很快他上下嘴皮子也能调过来。”
“……”
黑山想象了一下自己上下嘴皮子调过来的模样，赶紧晃晃脑袋，打住了这个想法。
“我拜托你们一件事啊，一旦发现我异变，赶紧把我弄死，我宁愿掉经验也不要得怪病，万一变不回去怎么办？”
龙十三想了想：“俺也一样。”
另一边，恩次方来到一个六七岁的男童跟前，指了指旁边的糖葫芦架子。
“小朋友，你认识石振羽吗？要是你能带我们去他家，我就给你买一串这个。”
男童皱了皱鼻子，瞳仁朝两边转了转，最后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他露出嫌恶的表情：“那东西傻子才会吃。”
恩次方：……
燕上弦上前几步，高大的身形挡在小孩面前。
“那你开个条件，怎么才能带我们去石振羽家？”
“你们是拐子吧？”
男童的黑色瞳仁分作两边，将面前五位女修打量了一遍，“以带路为借口，想将我骗到偏僻的角落套麻袋，哼，我才不上当。”
布吉道双手叉腰：“不是，你这样的谁敢拐啊……”
“算了。”
燕上弦拍了拍她的肩，小声说着，“别引起镇民注意。”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四人留意四周。
只见小摊贩突然都不叫卖了，两只怪异的眼睛盯着她们五人。
路人也都停了下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啪！
趁着几人分心，男童冲上前，重重拍了恩次方和易罗罗的手，然后一溜烟跑了。
“他做什么？”布吉道疑惑地看着男童逃跑的方向。
易罗罗缓缓抬起手。
“他在我手上留了个记号。”
只见她纤细的手腕上多了个黑色的圆点，看着像从肉里长出来的，中间颜色深，旁边浅一些。
“我手上也有。”
恩次方猛地掀起袖子看了看，“他们这是要干嘛？”
“杀猪之前都要盖章。”
燕上弦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镇民，然而他们此刻都跟没事人一样，该叫卖的叫卖，该逛街的逛街，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你这比喻……”
布吉道顿了顿，有些无奈，“绝。”
“我们确实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易罗罗语气淡淡，好像这事跟她关系不大。
啪！
又是清脆的一声。
布吉道心头一跳，四下张望，最后朝声源处看去：“七七，你做什么？我还以为又有人对咱们下黑手。”
昵称为七烟千的戚倩放下手，有些害怕。
“我刚刚忍不住笑……嘴角突然不受控制扬起来，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燕上弦皱着眉：“我们进来多久？”
恩次方看了一眼论坛时间：“半个小时。”
“我怀疑这些镇民的怪异症状会传染，速度快慢就看免疫力。”燕上弦往前走着，“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五人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个温婉的声音。
“几位仙友留步。”
那是个气质如兰的女子，面容素淡，却给人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
戚倩怔怔道：“她五官好像是正常的？你们看看是不是，我现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上弦点点头：“是。”
其他人也给了肯定的答案。
女子笑了笑：“我方才听到你们在找我家阿羽？”
恩次方有些迟疑：“你是？”
“我是他夫人。”
女子头顶着「李落函」三个字，相貌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恩次方仔细回忆了一下，反应过来。
当时素问身边有一头尸影就是用了这张脸，只不过那头尸影两只眼睛都被剜掉了，看着与李落函只有几分相像，所以她一时没认出来。
当时石振羽在古炉洞里讲述自己的经历时，说他夫人奄奄一息快死了，可看眼前这人面色红润健康得很，不像是一个月就能养回来的。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这里边有大问题。
“那真是太巧了。”
布吉道笑了笑，“我们是逆天宗的修士，这次到金石镇就是来找他的。”
“我晓得的，阿羽跟我提起过外边的事。”
李落函也淡淡笑着，“你们风尘仆仆远道而来，快随我回去喝杯热茶，歇息一下吧。”
布吉道：
【我总感觉这个才是拐子……】
七烟千：
【她是石振羽最亲近的人，我们正好跟过去看看石振羽是什么情况。】
恩次方：
【赞同。】
五人在帖子里跟其他玩家交待了情况，决定随李落函回去。
路上，燕上弦录着视频，恩次方画着路线图，准备等一会儿到地方了，再把这两样东西都发论坛上。
李落函带着她们七弯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走了许久，才在一座简陋的屋舍前停下。
两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人就坐在院里，隔着矮墙望过来。
“爹，娘，这是阿羽在外结交的朋友。”李落函一边开门，一边介绍着。
燕上弦看着这两人头顶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石青天」、「林玉姑」。
姓石，应该是石振羽的生父，那么另一位就是他母亲。
两位老人只看了她们一眼，笑了笑，又收回视线，静静坐在院中乘凉。
布吉道：
【我感觉副本里的NPC应该是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奇怪的镇民，一个是正常的镇民。】
【石振羽一家子都是正常的镇民，他是我们这边的，之前应该是被副本隔断了从属契约。】
她观察过了，这两个老人的五官也没什么问题。
燕上弦：
【我也是这个推测。】
恩次方：
【燕姐……你上次去古炉洞时先领便当了，有些细节不太了解……】
【石振羽的爹娘早在轮回之前就死了，死于那场疫病中。】
第82章 温水青蛙好像他们这群外来者才是异类
布吉道和戚倩看到恩次方在帖子里的回复，表情变得古怪。
她俩是第二批玩家，对古炉洞一事完全不了解，论坛里，凉凉整理了一个剧情帖，但里边内容太庞杂，她们又忙于体验当下的游戏，就没认真去看。
易罗罗虽然也感到意外，但不擅长流露情绪，只面无表情看着两位老人，以防他们突然发难。
燕上弦想了想。
【副本和外边算是两个世界，在外边是死了，在里边说不定还是活的？毕竟也就是程序员调个数据的事。】
七烟千：
【听起来很有道理。】
燕上弦：
【这只是猜测，我们还是得保持警惕。】
论坛里有更多玩家发帖说被这里的镇民拍打了肩膀、手臂、手背。
无一例外，被拍过的位置都长出了黑色的圆点，还不断往外扩散，跟黑色素瘤有点像。
他们交流过后，发现了另一个规律。
没遭过镇民「盖章」的似乎更容易陷入不清醒状态，也就是莫名其妙跟着笑，甚至有人已经出现了斗鸡眼。
还好玩家们几人同行，发现同伴有不对劲的就立马提醒。
这么半天下来，倒还没人出事。
石宅。
燕上弦五人已经被请进去。
易罗罗一进院子就往主屋瞟去，正对着门的地上摆着一张草席，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是做什么的？”
易罗罗指了指主屋地面。
李落函答道：“天热，我们金石镇的人习惯在地上坐着喝茶。”
天确实热。
他们逆天宗解除轮回后已经快入秋了，外边还都是炎夏。
恩次方听到这话，感觉自己手腕上的黑色圆点似乎在融化扩散。
她低头一看，发现那块黑色确实往外蔓延了一圈。
她赶紧将袖子拉上，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等出了副本就好了。
燕上弦：
【你们有谁去了其他镇民的屋宅？留意一下他们大厅有没有铺设草席，就像这样。】
帖子后面附了张截图。
凉凉月色：
【没有。】
黑山吗喽：
【没看到，谁会把草席正对着门放？看起来就像停尸准备出殡。】
这么看来确实有问题。
燕上弦五人留了个
心眼。
第一批进游戏的玩家已经学会从气息上分辨周围是否有人。
她们进来这么久，石宅除了这三人，没别的动静了。
“石振羽不在吗？”燕上弦问道。
“他进山打猎去了，不知何时会回来。”李落函面色如常，“对了，三日后镇上要办流水宴，你们最好不要乱跑。”
恩次方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我们不能去凑热闹吗？”
“流水宴，邀请的都是镇上的人，不让外乡人参与的。”
李落函耐心解释着。
恩次方点点头，打开论坛。
何首乌：
【我真受欢迎啊……一路上有好几个人邀我去他家，让我等着三日后一起去吃流水宴。】
凉凉月色：
【你醒醒，这里是副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燕上弦：
【我记得何首乌刚刚说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何首乌：
【对。】
燕上弦：
【我怀疑他们不是想邀请你同行赴宴，而是想拿你当下酒菜。】
何首乌：
【？？？】
黑山吗喽：
【哈哈哈哈看来我们三人就我比较安全！】
燕上弦看着帖子里的回复，有些担忧。
【你也不安全，你三日后可能会变成他们的一员……说不定都要不了三日。】
黑山不笑了。
这个副本让他们感到无力。
没有什么打打杀杀，也没有关卡解谜，他们就像来度假一样，完全没有目标。
镇民的热情和安逸的环境都让他们逐渐松懈下来，尽管他们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这就像温水煮青蛙。时间一长，他们可能会渐渐习惯左右眼对换，上下嘴皮子颠倒的五官，觉得人本来就应该长那样。
因为他们除了外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好像他们这群外来者才是异类。
燕上弦五人被李落函邀进屋。
这个宅子面积不算大，但格局方正，陈设不多，显得宽敞。
李落函将她们领进屋就到后厨烧水去了。
几人坐在交椅上，盯着大厅正中的草席若有所思。
李落函刚才撒了谎，在流水宴一事上，她的说法跟镇民的表现完全相反。
她们不敢轻易相信这个NPC。
恩次方低声道：“我去找李落函说话，你们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布吉道举了手：“找东西我不擅长，我负责盯着那两位老人家好了。”
就这样三两句话，她们将分工确定下来。
趁着布吉道和恩次方拖住NPC，燕上弦三人分散开来。
戚倩留在大厅搜寻线索。
燕上弦去了主卧室。
易罗罗则跟着自己的直觉，去了书房。
书房有些凌乱，纸张散落在地上，她一进门就踩到了一张。
屋内一侧窗户是开着的，风从外边进来，将桌上的线装本子吹得哗啦响。
易罗罗来到书桌前，拿起那本小册子，才发现这是一本医书。
医书中间夹了一片叶子，她翻开那页一看，只见最上边就写着硕大的两个字：「反相瘟」。
这是那场疫病的名字，说是患者的五脏六腑会慢慢错位，互相交缠，最后大小肠绕上心脏，一点点勒紧，在这个过程中，患者承受不住，就一命呜呼了。
这大概只是这个病的症状之一。
易罗罗目光下移，发现这本医书上还附着药方。
药方上除了魂凝胶，其余都是十方洲随处可见的药材。
按理说，石振羽已经将魂凝胶带了回来，镇上的疫病就该解决了。
可看那些镇民的模样，这场灾难还在继续。
她将这一页截图下来，发到帖子里，正好看见恩次方提示说李落函即将回来，赶紧将整本医书塞进储物戒指，赶回前厅。
“几位久等了。”
李落函给她们奉上茶盏，期待地看着她们。
五人都没喝茶，最多放到嘴边假装轻抿一口，又放下了。
“怎么不喝呢？”李落函笑着问。
恩次方：
【这都能看出来？我以为我演技很好了。】
燕上弦：
【李落函既然能锻制出「如梭」那种法宝，修为应该不低，感知也是极为敏锐的。】
“你们快喝呀。”李落函催促着。
这让五人更觉得茶有问题。
布吉道一本正经：“有点烫，晾一晾。”
易罗罗则是摇了摇头：“我不渴。”
她想了想，问道：“你丈夫带回来的那些药材，起作用了吗？”
砰！
杯盏落地，碎成几瓣，是李落函手滑，将茶杯摔了下来。
她垂下眼睑，低头收拾着碎片。
“起作用了。”
“服药之后，再也没人死于「反相瘟」。”
*
杜云屏在街上走着，身后跟着一只白毛狐狸。
她看到燕上弦在论坛里发的帖子，打算进山找一找石振羽。
一来，是为了验证李落函说的话是真是假，二来，她还想跟石振羽算一算账，弄清楚从属契约为何会断开。
正思索着，身后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你说云采薇真是金石镇的人？”何首乌语气有些犹豫。
龙十三想了想：“不好说，那人除了名字，别的信息都说不上来，黑山你怎么看？”
两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发现黑山嘴角微微上扬。
哐！
龙十三狠狠给了黑山一个拳头。
黑山终于清醒过来：“差点又着了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杜云屏来到三人跟前：“云采薇怎么了？”
三人对视一眼，将刚刚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他们看着云采薇将自己的画像张贴在了镇上的布告栏，没多久便有一个五官乱飞的镇民找上来，报了「云采薇」三个字，说认识她。
何首乌认为这个镇民应该是听到过玩家喊她名字，就提醒了一句。
没想到云采薇让他别多管闲事。
紧接着云采薇就跟这个镇民走了，也不让他们三人跟上去。
“事情就是这样，这个金石镇古里古怪的，云采薇绝对也受到了影响……”
黑山说到一半，感觉自己又有些控制不住嘴角，赶紧朝自己脸上砸了一拳。
龙十三补充着：“那个人五官也是反过来反过去的，虽然说不提倡以貌取人啊，但我还是要说，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何首乌点头。
“原本我们想跟过去，结果被一辆马车拦了去路，等我们绕过马车，云采薇早就没影了。”
“也别太担心，”龙十三安慰着其他两人，“云游商人这种NPC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阵尖叫。
人群中两三个五官正常的镇民露出惊慌的神色，其余路人皆是扬着嘴角，目光中透着一丝渴望。
杜云屏和玩家们赶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道熟悉的浅绿色身影。
她紧闭着眼，鲜血从她头下渗出，血条清零。
这旁边是一座二层的酒楼，如果只是从二楼摔下，云采薇不至于死。
“快看，她的脖子……”黑山突然惊呼。
云采薇的脖子血肉模糊，与凌乱的黑色发丝纠缠在一块，所以一开始他们都没看到这个伤口。
那个痕迹，像是被人咬的……
没完全咬断，撕下来一块肉，还挂在脖子上。
镇民们喉咙滚动
着，眼神闪烁着贪婪的光，脚步也不自觉挪动着。
就在他们准备一拥而上之时，尸体消失了。
一只金色纸鹤飞来，在杜云屏面前上下翻着翅膀。
眼珠子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这好像是一种叫「灵鹤传信」的木系术法，只有收信人能看得到。”
哗啦。
杜云屏指尖刚触到纸鹤，便看到它自己展开成一张信纸。
纸上只有三句话。
「三日后的流水宴，主食是我们这些未患病的外来者。」
「你们要找的石振羽可能已经死了。」
「反相瘟无法根治，快跑。」
信纸的落款是「云采薇」。
她不是被骗，而是去打探消息了。
一旁，三个玩家还在哀嚎。
“靠，我们唯一的云游商人就这么死了……尸体还刷新这么快。”
龙十三叹了口气：“她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上这种当？”
“她是以身入局。”杜云屏替云采薇解释着。
下一秒，她在所有玩家面前弹出个面板，上面展示了云采薇调查到的信息。
论坛一下炸开了锅。
凉凉月色：
【石振羽已经死了？？】
燕上弦：
【这上面说的是「可能」。】
黑山吗喽：
【不止石振羽死了，云采薇也死了，就死在我们面前……哭死，我还没找她换过装备。】
恩次方：
【啊？？？】
杜云屏默默闭了眼，在识海中感受着流向自己的道元。
在这无数道元交织而成的庞大网络中，她抓住了最灵动轻盈的那一缕。
云采薇的信仰之力并未消失。
第83章 木桶药浴“好巧，我应该在你隔壁。”……
凉凉月色：
【不应该，云采薇不像那种炮灰NPC，这几条消息我们慢慢就能打探到，再不济等到第三天什么都清楚了，她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燕上弦：
【第三天就迟了，我们说不定撑不到那个时候。】
这话倒也说得没错。
等到第三天，玩家们受影响严重的那批该变异也变异完了。
而被种了黑色圆点的还不知下场如何。
不过他们玩家可以无限复活，副本里死了就死了，大不了重来。
拿一个云游商人换一次副本信息，想想还是不值当。
杜云屏看着先前云采薇落下来的那处地面，上面还有一摊血迹。
她是如何让这里的古怪镇民告诉她这么多消息的？
“我听说过一种术法，叫「心镜现」，能将人心中的秘密和欲望放大，若是中了招，自己便会跟倒豆子一样将事情和盘托出。”
眼珠子想了想，“这个术法极耗灵力，施术时不能有第三人在场，云采薇应该是施展完术法筋疲力竭，又因对方也有些修为，这才没能逃过一劫。”
杜云屏抬头看向酒楼二层，那里站着个面容扭曲的人，嘴角沾了一圈血。
她看不出这人是什么修为。
「心镜现」，将深藏的秘密无限放大，直至对方无法抑制，吐露出这些骇人真相。
将欲望放大，这个镇民便没再控制住食欲，将耗尽灵力的云采薇就当成待宰羔羊，直接扑杀。
恐怕三日后这里的镇民都是这个模样。
石振羽心心念念的金石镇，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杜云屏穿过人群，继续往前走，突然，她回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
身后心狐顿住脚步。
“有人在窥视我们。”杜云屏目光扫过街道上的人，“很奇怪的感觉，应该不是这些镇民。”
这厢李落函收拾好杯盏碎片，若无其事坐下了。
就在这时，一个玩家气喘吁吁进了这个宅子。
“照着视频，可算找到石振羽家了，这里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燕上弦五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朝李落函瞥了一眼。
然而这个玩家没什么心防。
他来到大厅，喘了一会儿，指指燕上弦手边的茶盏。
“这个没喝过吧？”
“没。”燕上弦摇头。
下一秒，这个玩家直接拿过杯子将茶一饮而下。
“渴死了，忘记带水壶。”
晾了片刻的茶温度正好合适，饮下去之后还带着一丝回甘。
他咂咂嘴，然后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没有化作白光，那就是还活着。
燕上弦扫了地上的同伴一眼，估摸着他应该是看到前面的消息就直接对着视频找到这来了，没看到后面的讨论，也就不知道李落函有问题。
她看向李落函。
“解释一下？”
“我只是想救你们。”
李落函眼底一片坦然，“只要这三日你们不要随意走动，躲过那些人便没事了。”
“要是随意走动会发生什么？”恩次方直截了当，“会被吃掉吗？”
李落函眸光闪动。
“既然你们已经猜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你们。”
“这个镇上的人几乎全都患了「反相瘟」，患病的人已经不算人，他们变得极度渴望人肉，越新鲜越健康的人肉越香。”
恩次方不以为然：“那躲过这三日就没事了？”
“经过药材熬制的人肉，对他们的修为大有裨益，流水宴后，他们会闭关七日，巩固修为。”
李落函抬眸，盯着恩次方，“这七日便是你们逃跑的机会。”
“你这话前后矛盾了……”
布吉道皱着眉，“刚刚不是说石振羽带回来的药起作用了吗？怎么镇上的人还没好。”
“是起作用了，只不过是加深了「反相瘟」对他们的影响，起初只是五脏六腑移位，现在……”
李落函突然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变成这样反倒能活下来。”
“那石振羽……”戚倩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已经死了？”
李落函沉默许久。
“十日前，他身中数刀，被逼着躲进山，身上血迹斑斑，没有一块好肉……那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这就奇怪了。”
恩次方思索片刻，“他有再生的能力，这么久应该早就好了，怎么会对你们三人不管不顾？”
“而且你还能看着他血迹斑斑躲进山，那些人居然没为难你？”
李落函沉下脸：“话便说到这里，信不信随你们。”
“草席到底是做什么的？”
易罗罗突然问。
“你们一定要揪着这个不放吗？”李落函睨她一眼，眸中带着几分怨气。
阴冷的风突然灌进这间宅子，在屋内卷起一阵令人战栗的寒意。
霎时间，整个屋宅变了模样。
四面墙出现大片的焦黑，交椅直接化作焦炭。
草席之上多了一具尸体，盖着白布，身形与李落函极为相似。
五人以为李落函终于撕破脸要对她们出手，连忙退出大厅，回头正准备施放技能，却发现对方不见了。
那间宅子此刻已经恢复了真实的样貌。
屋顶完全坍塌，火舌舔舐过的焦黑痕迹爬满墙面。
最严重的是屋前那片灵田，里边之前应该种了一些药草，现在都被烧光了。
从焚烧痕迹看，火似乎就是从灵田冒起的。
为什么会先烧灵田？
燕上弦将刚刚那名昏倒的玩家拖了出来，几人环顾四周，发现石青天和林玉姑也不见踪迹。
易罗罗从背包里取出那本医书，在见光的那一刻，医书直接化作灰烬。
这里的一切在瞬间褪去所有伪装。
燕上弦若有所思。
“照李落函的说法，副本里的时间是向前流动的，也许等到副本结束才会进入下一轮。”
易罗罗点点头：“石青天和林玉姑早就死了，而李落函估计是副本开始没多久后断的气，所以她的尸身还躺在草席子上，没来得及安葬。”
已死的人维持着原来的面貌，不知道以一种什么形式存在着，只有玩家还能看得到他们。
布吉道顺着她们的思路想了想：“那石振羽没救回妻子，又看着全镇的人因为他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药变成这样，估计已经万念俱灰了……”
燕上弦叹口气。
“找找石振羽吧，说不定副本通关的条件之一就是将石振羽救回来。”
……
凉凉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木桶里，周围是温热的水，还有上下翻滚的不知名药材。
嘶……头有点晕。
他怎么会跑来泡中药浴？不是在打副本吗？
细想了一下，凉凉才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论坛里更新了石振羽的消息，他跟棉花唐还有另外三位玩家准备到附近的山上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找到石振羽。
经过一条小巷时，他落在最后面，脑子里艰涩了片刻，突然走不动道，紧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古怪！
凉凉手一撑准备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没力气。
这一动弹，还将自己上半身滑落到水里。
“咕噜咕噜……”
他使不上劲，自己没法从水里起来，就这么喝了好几口洗澡水。
哗啦！
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上半身提起来靠在浴桶边缘。
一道阴气森森毫无情绪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差一点，死了就不新鲜了。”
凉凉懂了。
镇民们要吃肉，而他就是那头检疫合格的猪，在路上被人拍了个黑色圆点，那就是做上记号了。
不对，他不是猪。
总之，流水宴的主菜大概要提前腌进药材水，所以他被人弄到了这个鬼地方来。
这个屋子没有窗，唯一的光线来自墙上的一个小气口。
从那个气口隐约可见的蓝天白云可以看出，他所处的这个地方起码还在地面。
凉凉月色：
【救命，我马上就要被人下锅里了，浑身没力气都没法自杀。】
燕上弦：
【你在哪？】
凉凉打开地图，上面黑乎乎一片。
从他们进入迷雾开始，地图便用不了了。
凉凉月色：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只知道现在被人泡在木桶里，周围都是药材。】
【这个屋子没有窗，只有个气口，外边挺热闹的，听声音好像有几个小孩在跳房子。】
棉花唐：
【好巧，我应该在你隔壁。】
凉凉月色看到这句，艰难地转动眼睛，在他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个木桶，里边似乎也坐着人。
何首乌：
【嗯，我也在。】
凉凉月色：
【……还行，起码有伴了。】
凉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还能发出声音。
“有人吗？出来聊聊天。”
过了半晌，无人回应。
他又嚷嚷：“都要下油锅了，找人唠唠应该不过分吧？”
换作黑山，可能还会要求老板过来给他擦个背。
“怎么会是下油锅？”
那道阴森森的声音又出现了，“油炸之后失去原本的味道，还会生出有毒物质，不妥不妥。”
“那你们是打算水煮或者清蒸咯。”
凉凉幽幽说了一句。
他想了一下，又道：“你们在我身上搞了一大块黑色的东西，吃起来不恶心吗？”
他昏迷之前看过手腕上的圆点，已经长成鸡蛋大小了。
“这个你无需担心，那是病肉，在泡进木桶之前，我已经剔除干净了。”
“靠……”
凉凉这才隐约感觉手腕那个部位空荡荡的。
原来黑色圆点不止是记号，还能辨别这块肉是否受到污染。
棉花唐长叹口气：“你们说，我们现在一起大声喊救命，其他玩家能发现我们吗？”
话刚说完，就有人过来，在他嘴上塞了一块布。
凉凉无语了。
“你是在大声密谋吗？”
他们这个无视NPC的习惯真得改改，明明就有论坛，还总是在原住民面前肆无忌惮地讨论。
凉凉说完这句，憋足了劲：“救……”
才刚蹦出一个字，嘴巴也被人拿布块塞上了。
“救命啊！！”
何首乌喊出声，下一秒被人一个手刀劈在脖子上，晕过去了。
凉凉月色：
【很好，起码现在知道负责给我们烧水泡澡的只有一个人。】
棉花唐：
【而且布条似乎不够用，只有两份。】
恩次方：
【所以你们观察的这些线索有用吗？】
凉凉月色：
【没屁用，我在等死。】
棉花唐：
【等死。】
就在这时，凉凉月色和棉花唐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很轻微。
紧跟着他们又听到重物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
“啊——！！”
身后那个烧水工发出一声惨叫，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进二人鼻孔。
凉凉月色：
【谁？谁来救我们了？】
恩次方：
【不是我，我正在石宅跟燕姐她们研究着院里的灵田。】
黑山吗喽：
【也不是我，我刚刚发现自己又不清醒了，赶紧让阿龙给我来了一套军体拳。】
骨碌碌，那个声音越来越近，除了滚动声，还有拖行声。
地上的东西听起来似乎只有苹果大小。
那到底是什么？
突然，一张遍布青色麟甲的脸出现在凉凉正前方，冷冷审视着木桶里的人。
凉凉愣了愣，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位兄台，你看起来好眼熟……”
第84章 故人现身不如都杀了。
怪人头也不回走了。
没伤人，也没救人。
但他临走之前凉凉拍了张照，发在论坛里。
七烟千：
【这个五官轮廓……好像是石振羽。】
黑山吗喽：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无妄鬼吧？他真变成无妄鬼了？】
凉凉月色：
【我只想知道他是哪边的……他把负责烧水的镇民干掉了，然后把我们三人继续留在这鬼地方，这是想干嘛？】
棉花唐：
【只有我觉得他现在的脸对密恐患者很不友好吗？】
玩家们不再分散行动。
他们在石宅会合，重新聚到一块，找遍镇上每一处角落，终于在镇西一处封闭的屋宅找到三人。
何首乌刚醒。
凉凉和棉花唐则是费了老大劲将布团用舌头顶开，一整个下午都在呼救。
三人手上都缺了块肉，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用何首乌的话说，大概就是麻药劲还没过。
玩家们搀扶着这三人从水桶里出来，路过那位「烧水工」的尸首。
好几人目光瞥向别处，不忍直视。
“开膛破肚，死得有点惨。”
易罗罗倒是蹲下去看了个仔细：“他嘴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众人听到她这话，仔细盯着尸体半张的嘴唇，发现他的舌头都是反的，就长在上边。
“看起来跟石宅院子里被烧掉的药草有点像。”燕上弦从木桶里捞出布条，垫着手，从那位镇民口中取出一团绿色的药草泥。
凝视片刻，面板弹出-
物品信息-
【乌真草捣成的泥】
【品阶：绿色】
【种类：药草】
【用乌真草捣成的药泥，能压制「反相瘟」的毒性，若是让「反相瘟」患者直接服下，可直接致命】
“果然……”
恩次方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块包了东西的帕子，缓缓摊开，上边有一小撮焦黑色的碎末-
物品信息-
【烧焦的乌真草】
【品阶：灰色】
【种类：垃圾】
【已经被烧毁，失去了原来的效用】
见其他人不解，恩次方解释道：“这是我们在石宅灵田里找到的，估计是因为这东西能杀死那些患了疫病的人，所以被金石镇的人烧掉了。”
刚刚找到这东西时，因为介绍不多，种类又标明这是「垃圾」，所以五个人都没放在心上，也就没在论坛里共享信息。
燕上弦将「乌真草捣成的泥」放进储物法宝。
“这东西还能用，留起来以防万一。”
这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众人跟在杜云屏身后，正打算偷摸找个歇脚处，就见街道对面涌上来一批镇民，气势汹汹。
为首那位头发花白的应该是镇长，他袖子一挥，指使身边几个看起来十分强壮的中年男子：“把这些外乡人都给我捆了。”
“干什么干什么？终于不装了吗？”
黑山勉强抬起没受伤的右手降下一道金网，只将这几位中年男子困住两秒。
镇长两只眼睛各转各的，最后目光定在说话的黑山身上，扭曲的嘴皮子一张一合：“你们来了以后，镇上频频发生命案，我看你们嫌疑大得很。”
黑山往地上呸了一口：“你真有脸啊，这就来倒打一耙。”
眼珠子在杜云屏脑子里说道：“这几个上来的都是灵海期的修为，身后那些镇民也个个都是灵觉期灵台期。”
“灵海期？”杜云屏沉吟片刻，“你上次来有留意过这几个人吗？”
“上次来我留意过了，镇上就没这么高修为的，镇长也是个凡人而已，可现在……”
眼珠子驱使着黑色黏液前去看了看，“镇长身上也有一丝灵力流动了。”
这么看
来，流水宴真让他们提升了修为。
杜云屏想起燕上弦在论坛里整理的李落函剧情，里边提到石振羽消失之前身上血迹斑斑，没一块好肉。
算算时间，这流水宴应当是十日一次，看来先前的流水宴用的是石振羽的肉。
龙十三跑到最前面施放技能，与第一时间降下金网的黑山并肩站在一起，没多久，两人便被几个灵海期的镇民围在正中。
金色护盾在几人的击打下，时隐时现，护盾值每每降到只剩一层血皮，又恢复满值。
这便是「大地守护」，凝聚土灵屏障，受击即恢复满值。
当初白洞仙用了改良版的「大地守护」，把众人逼得没办法，只能由杜云屏出手，用风刃席卷一切。
这个护盾技能对上实力不强的修士，就是一道最稳固的屏障。
众玩家看了一会儿，安心下来。
镇上厉害的人应该就这几个了，如果他们都破不了盾，那其他人更没可能。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镇民突然放弃攻击，原地扎了一个马步，面部微仰，大张着嘴。
笼罩在龙十三身前的半圆屏障瞬间变得十分透明。
哗啦！
下一瞬，金色屏障遭到一击，瞬间化成碎片。
「大地守护」，破了。
“是「气吞山河」，能将修士护体的屏障吸收，化为自己下一次攻击的力量。”眼珠子解释着。
此消彼长，龙十三自然扛不下去，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往外呕着血。
忽然，一枚白色的小球从众玩家群里飞出，正好落在那名吸收护盾的镇民口中。
“啊——！！”
那人不慎咽下口中之物，双手掐上自己的脖颈，表情痛苦得如同被火烧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直接跪倒在地，垂下头，竟是没了呼吸。
棉花唐有些惊喜：“刚刚的乌真草药泥？”
“嗯，”燕上弦点头，“这东西比较少，不知道该去哪采摘，我就只分了一小部分出来使用，看来效果拔群。”
金石镇的众人见到这一幕，很是愤怒，此刻失了理智，冲上来就要撕了他们。
砰！
不知哪来的火光在人群正中炸开，青色的灰徐徐降下，落在他们头上、脸上、肩上。
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这些人突然捂住眼睛，仿佛遭到了什么极刑，在地上痛苦打滚、惨叫。
“是乌真草磨成的粉！”
何首乌辨认出来。
经这一遭，后面那些镇民乱作一团，迟迟不敢向前。
杜云屏察觉到熟悉的窥视感，猛地回头，发现街角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石振羽在那。”
玩家们听到这句，赶紧追了上去。
石振羽一身白色长袍还是他离开杏花村之时穿的，裸露出来的肌肤覆盖着一层麟甲，跑起来沙沙作响。
他似乎受了伤，刚跑出镇口没多久，便被燕上弦追上，拦在山路边。
很显然，镇长口中的那些命案都是石振羽干的。
他现在的状态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脸上的麟甲不知被什么东西豁了道口子，露出里边带血的肌肤。
一颗苹果大小的黑色肉团从袍子下延伸到地面，中间用一根黑色的细绳连接着。
仔细一看，那根细绳上面似乎有液体流淌而过。
众人呆愣片刻，突然反应过来。
哪里是什么绳子？那是血管！而落在地面的黑色肉团正在一下一下搏动，那是他的心脏。
他们这才发现石振羽的胸膛凹进去一块，估计地上那颗肉团就是从那掉出来的。
“无妄鬼都这样？”
“不知道，很奇怪的身体结构。”
“我听说无妄鬼诞生于绝望。”
许久未开口的辛十四突然道，“经历了最深重的绝望，心早就沉入无底深渊，随时可以抛弃了。”
他看着面前长满麟甲的怪物，紫色瞳眸闪过一丝怜悯，又逐渐冷却下来。
“无妄鬼嗜杀，在屠杀的过程中会逐渐泯灭人性。”
“你们小心些。”
脸上长满麟甲的石振羽双手颤抖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他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直接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册子，扔在地上。
杜云屏皱着眉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想跟大家说的话？
燕上弦上前捡起，翻阅起来。
石振羽扔下来的是一本手札，记录了他回金石镇之后的事。
与玩家们猜测的差不多，在他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李落函没等他将药熬出来便死了。
石振羽发现金石镇莫名其妙恢复了时间流动，悲痛之余，也不忘将这个药方和魂凝胶交给镇长。
第三日，有人上前道谢，说是他带回来的药救回了整个金石镇。
可石振羽发现他的眼睛似乎移位了。
不管怎么说，疫病能解决便是好事。
第四日，街道上随处可见上下嘴皮子颠倒的人。
石振羽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第五日，五官异位的人开始猎杀普通人。
街上血腥一片。
石振羽也遭了追杀，狼狈地逃进山里。
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乌真草可以杀死患上「反相瘟」的人。
五日里，他每一日都在思念自己的父母夫人。
燕上弦一边翻，一边将截图发到论坛上。
再往后，都是重复的内容。
从第一日重复到第五日，反反复复，字迹却越来越潦草扭曲。
乍一看是循环，其实只是石振羽在一遍遍誊抄着前面的内容。
可以看出，不管是记录还是誊抄，都是他对抗人性泯灭的方式，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走！”
石振羽憋了半晌，从口中挤出一个字。
看他这情况，估计再过个一两日连话都说不出口。
杜云屏冷静道：“我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不如你说说你接下来想做什么，也许我们还能帮上忙。”
石振羽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杀！”
变成怪物的镇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们将镇中的正常人猎杀干净，又开始打过路旅人的主意。
于是石振羽在外布置了那一片迷雾，为的就是阻止无辜路人到金石镇来。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防得住有些镇民外出抓人。
既然如此，不如都杀了。
玩家们突然想起那些镇民上扬的嘴角，看似是笑，其实都在哭。
都杀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那么多人，怎么杀啊……”
黑山考虑到了最现实的问题，别说那几个灵海期他们对付不了，就是成千上万的灵觉期镇民一人一巴掌都能把他们这些人扇死。
人海战术，这绝对是人海战术，只不过不是玩家对BOSS，而是NPC对玩家。
棉花唐耷拉着脑袋。
“不会真要我们杀光镇民才能通关吧？”
何首乌思索片刻：“考虑一下投毒？”
“乌真草那个气味……傻的才会吃下去吧？”龙十三当时离青色烟雾最近，那股刺鼻的味道直接钻进了他的鼻孔。
他怀疑患病的镇民是直接被辣死的。
“有些气味可以用特定的灵草中和。”
杜云屏压下眉峰，“但乌真草我先前没见过，并不熟悉。”
凉凉拍了一下大腿：“这简单了，我们人多，一起来试药！”
玩家最不缺的就是钻研试错的精神，区区一个中和气味的方子，不在话下！
第85章 通关之路治好了？
玩家们在金石镇附近的高柳林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这处地方也算做副本之内。
不过有人试着再往远点走，就遇到空气墙了，远处的景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着很真实，风一吹，树叶还哗啦哗啦响，但他们就是过不去，只能作罢。
玩家身上储物法宝格子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带了，到了地方，他们将老钱做的帐篷拿出来搭好，又摆上烧烤架，就近抓了野兔子、钓了一些鱼。
天色渐暗，有人将吊灯
取出来挂在帐篷边上。
这个吊灯是姜小七和燕上弦一起研究的，用上了乌灵石和燕上弦的「金光化箭」，将她光箭上最后迸出的能量保存起来，能照亮一个八平米的小房间。
不过这种吊灯维持不了多久，用上三十天左右便熄灭了，所以姜小七又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月灯」，十分朴素易懂。
何首乌则是把一口大锅和药碾子都拿出来了。
正好他身上带着从自己田圃采摘下来的各样灵草，可以试一下看哪种灵草能中和乌真草的气味。
浑身长满麟甲的石振羽看着眼前这一切，目光微微闪动，随即又恢复冰冷。
也许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无妄鬼的本能，他躲到了附近的一处山洞，若是杜云屏这边有什么事，他也能及时赶到。
一个月前，石振羽失踪之时，杜云屏曾经调出他的角色面板看过，当时是一片空白。
现在她再次找到对方的角色面板，发现内容已经发生了改变-
基础信息-
【ID：石振羽】
【性别：男】
【种族：无妄鬼（人族转变）】
【年龄：28】-
角色属性-
【根骨：3.3】
【悟性：1.2】
【敏捷：2.4】-
等级信息-
【等级：5（灵台期中阶）】
【灵力：8256/8256】
云采薇说过，无妄鬼的修为与之前的境界无关，就算是凡人，遭了折磨，也有可能变成灵海期甚至是更高修为的无妄鬼。
所以大宗门最喜欢找那些生活美满的平民百姓做材料，这类人比起那些在底层艰难求生的乞儿更容易陷入绝望。
石振羽之前连灵觉期的门都没摸到，这会儿直接升上灵台期中阶了。
可惜，他活不了多久。
杜云屏面色沉了沉，有些无奈。等到石振羽完全丧失理智，她会毫不犹豫动手，将他杀死。
夜深。
远处的石振羽拿着毛笔整宿整宿誊抄着先前的手札。
玩家帐篷这边，一口大锅时不时发出滋滋声，那是何首乌在试药。
而其他玩家则是提着「月灯」，连夜采摘乌真草。
石宅的乌真草已经被烧毁了，但这种东西在野外也能找到，它们就混在寻常的野草中，只看玩家们能不能分辨。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黑山和恩次方从镇口的方向回来，还押着一个五花大绑面容扭曲的镇民。
龙十三有些咋舌：“你们不是去打游击的吗？怎么还活捉了一个回来？”
以防他们没能将中和气味的方子研究出来，他们还制定了B计划，那就是在野外驻扎，一天派两个玩家进去干掉十几二十个镇民，慢慢削减金石镇的实力。
恩次方将人捆到树干上。
“我们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一件事，万一加了某些药材，气味是消失了，但毒药性质也变了，那是不是就误事了？”
黑山接着说：“所以我们绑了一位幸运的镇民过来，等老何将药研制出来，再拿他试试。”
“作孽啊。”
龙十三摇摇头。
呲——
又是药材扔进锅里的声音。
何首乌昨晚将带来的灵草都试了一遍，发现黑神花效果最明显，但还是没能将味道完全消除，于是又拿它跟乌真草做基底，继续添加别的材料。
就在刚刚，他灵光一闪，将荧光血蕈也扔了进去，血蕈的红色在水中逐渐化作透明，而那股辛辣的气味也无影无踪。
“成功了？”黑山注意到何首乌那边的动静，凑了上去。
凉凉正好中途休息，在一旁看到了这次调配药材的全过程。
“黑神花安眠，荧光血蕈致幻，都不用考虑乌真草的作用，这俩就能把金石镇那些怪物全放倒了吧？”
“来，拿他试试。”
黑山指指被捆在树干上的镇民。
当即就有一个玩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陶碗和大汤勺，小心地从里边舀出一勺，倒进碗里。
随后，龙十三戴上手套，扒拉开镇民上下颠倒的嘴唇。
看到那满嘴奇怪的牙齿以及贴在上颚的舌头，离得近的玩家皆感到一阵头晕。
他的食管也是上下颠倒吗？
胃呢？
想起易罗罗发在论坛里的医书截图，玩家们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们本能想远离这种未知而又古怪的疾病。
拿碗的玩家逼迫着这个镇民将药吞咽下去。
镇民惨叫了几十秒，然后头一歪，闭了眼。
玩家们无需上前查探脉搏气息就知道这人还活着，因为他的血条还剩三分之二。
棉花唐挠挠头：“这算什么意思哦？虽然中和了气味，但药效也降低了？”
“可能是黑神花和荧光血蕈起了作用。”何首乌揉了揉眼，通宵炼药让他感到心神疲惫。
他打算打完副本立马回逆天宗的寝室睡觉，大家是来玩修仙游戏的，不是真想成仙。
凉凉摸着下巴。
“看他昏迷多久，能给我们留点时间大清除也好。”
“啊！！”
昏迷的镇民突然醒过来又惨叫一声，身体不住地拱起，却怎么也挣不断绳子。
紧接着，他又昏迷过去。
“这……有点残忍了吧。”
戚倩皱了眉头。
单纯的毒杀和虐杀还是有区别的，他们这样算虐杀了。
就在这时，镇民的五官慢慢坍陷进去，直至消失，一颗颗肉芽浮起，在他脸上蠕动着。
“呕！”
棉花唐拿出随身携带的纸袋子，跑到一边吐了出来。
黑山却扬了声调：“你们看他的脸！”
“不看了不看了。”棉花唐扶着树干，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已经把昨天的晚餐给吐出来了，你还想把我叫过去继续恶心我？”
“五官重新长出来了。”
易罗罗静静观察着镇民小白鼠的变化，“眼睛的位置是正常的，嘴巴……”
她等了一会儿，继续道：“上下嘴皮子也调转回去了。”
众人原本挪开了视线，听她这么一说，又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位倒霉的镇民。
他的五官确实正在逐渐恢复正常，而肉芽也渐渐变得平整，埋进皮肤底下，最终完全看不出痕迹。
“这是……”棉花唐迟疑片刻，“治好了？”
“我懂了，乌真草不是毒药，而是灭杀「反相瘟」的猛药。”
何首乌恍然大悟，“那些患病的镇民服食了乌真草，没能撑到彻底根除病毒拨乱反正的时候，就活活疼死了。”
“而黑神花和荧光血蕈就相当于麻醉药，能缓解疼痛。”
黑山兴奋起来：“也就是说，我们找到了另一个通关的方式，治愈镇民？”
石振羽在远处遥遥望过来。
成为无妄鬼之后，他的五感变得特别敏锐。
风把玩家们的谈话传到他耳边，他低下头，表情蒙昧不明。
就在这时，昏迷的镇民幽幽转醒，茫然地看着围在身周的玩家们。
“你们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
“这是失忆了？”
恩次方凑上前，探了一下他的脉息，“修为也没了，直接变成了凡人。”
“你们在说什么？”镇民表情有些慌，“若是要钱，我马
上让家里送来，若是要命……我平日也没与谁交恶啊？”
何首乌思索片刻：“可能是荧光血蕈的致幻起了作用……将他患病时做过的事全抹去了？”
“这样也好。”
易罗罗淡淡评价。
患上「反相瘟」，又服下所谓的灵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说不定还食下了亲朋好友的肉，那段记忆要是还在，这些镇民不死也得疯，搞不好会多产出几头无妄鬼。
这就算是一笔勾销了，只是对被害的那些人不公平。
不过这些与玩家们关系不大。
他们找到了通关的方式，此刻正高兴着，没时间去审判副本里的NPC。
沙沙。
脚步声响起。
镇民突然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十分惊恐：“他……他……”
玩家们回头一看，原来是石振羽过来了。
他那满脸麟甲，普通人见了确实会心生恐惧。
“这是能治病的药，治好之后，他们不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杜云屏看着他，“你要怎么做？”
“……治。”
石振羽艰难开口。
一锅药不够用，玩家们纷纷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锅，留在原处供何首乌使用，他们则带着已经熬好的乌真草水到镇上的各处水井「投毒」。
傍晚，几乎所有镇民都喝过乌真草水，疼得在地上打滚，然后昏迷过去。
没过多久，他们陆续醒来，对自己记忆的缺失感到奇怪，就像是做了一个长达一个月的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样就能结算了吧？”
棉花唐站在金石镇街道上，欣慰地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路人和摊贩，眉眼弯弯。
其他大多数玩家也是心情颇好，蹲在路边等着出副本。
杜云屏却望向镇西的某处房屋，眉头微蹙。
她能感觉到，在那处房屋的正上方盘旋着一团异样的黑气，如同乌云笼罩。
此前她被镇民们诡异的表现所吸引，未曾注意到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为此，她已经让眼珠子分出一小摊黑色黏液前去打探了。
在一片祥和中，易罗罗突然开口：“为什么他们一患病就知道搭配药材食人肉能提升修为？连小孩都有这个认知。”
“呃……”
棉花唐听到这话，愣了愣，“可能是一种副本设定？”
易罗罗继续道：“「反相瘟」的源头又是什么？只有金石镇的人得了这病吗？”
玩家们沉默下来。
去过古炉洞的人回想起来，当日救下石振羽时他说过，他之所以会去古炉洞求魂凝胶，是因为有个游方道士给了他治病的方子。
而今他们已经发现那个方子是有问题的，只会将患者变成怪物，那么那个游方道士问题就很大了。
游方道士……
这四个字出现过太多次，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人就是主导过天工秘境和狐族悲剧的青玄子，而这场疫病的源头也很可能就是他。
只是，他做这么多，目的又是什么？
“我看到了，那个屋子里窝着一团巨大的黑色肉瘤，源源不断往外散发着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