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幼安一想也是,自己把祁朝燕踹下马车,可不就是料定她不会死乞白赖再爬上来吗?
三人坐在一起喝了会儿茶,宁芳磕了一把瓜子才开口:“老娘魅力可没那么大,她回来干什么你俩知道吗?不是说已经打到京城了吗?不坐等黄袍加身回来干什么?难道是惦记上长宁了?”
她知晓自己这边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只要祁朝燕想知道,便什么也瞒不过,故而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个,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宋泽兰身上。
“我和安安与大将军约定了双方皆不干涉宁儿日后的选择,”宋泽兰觉得祁大将军突然回来定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与自家婆婆重修旧好的,但自家婆婆已经这么说了,她便不再多言,顿了下看向祁幼安,“安安,大将军会不会是为了军中的事儿?”
自宋泽兰出了月子,祁幼安隔段时间便会去一趟平崖山,同陈成业席景盛他们商量作战计划。
趁着褚凤赐争夺蛮王之位时清剿周边大大小小的蛮人部落,内忧外患之下,致使褚凤赐在一个月前才艰难坐上蛮王之位,整个南蛮实力却已大不如前,不足为虑。
祁幼安打算等新王朝确立以后,便想办法尽力不费一兵一卒使褚凤赐归顺,不过时候尚早,目前她的想法只告诉了宋泽兰,平崖山其他人并不知情。
对于宋泽兰的询问,她也无法确切回答,犹犹豫豫开口:“近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哪里用得着祁朝燕这尊大佛亲自出面解决?除非……除非她跟我想到了一块儿,都想劝说褚凤赐归顺我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出面跟褚凤赐谈,应该更顺利些。我听陈成业说褚凤赐的曾祖父曾经也是东启的边关守将,战败被俘后为了活命才归顺蛮人,祁朝燕说不定还能和褚凤赐攀扯一下祖上交情什么的。”
宋泽兰微微颔首,“或许也有京都那边的原因,再等等看吧,清钰姑娘应当会传信过来。”
“要传早传了,她八成是还没发觉祁朝燕离京呢,”祁幼安唇角勾了勾,故作深沉叹了口气,“说她蠢吧,她还不乐意,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又能指望她干什么……”
宋泽兰嗔了她一眼,正欲制止她说人坏话,却听外面忽然有人开口,声音低沉迫人:“祁幼安,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吗?”
霎时,三人都朝门外看去,祁朝燕一身黑衣站在门口七八步外,几乎要融入逐渐西沉的暮色里,脸色也黑的可怕,祁幼安无所谓地撇开眼,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动都没怎么动,“娘亲,可别说是你让人把她放进来的。”
宁芳从愣怔中回过神儿,笑骂道:“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吩咐人放她进来了?她肯定是翻墙头了。”
祁朝燕一步步走过来,跨进室内,唯有宋泽兰客客气气问安,请她坐下,她的妻女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她,没人知晓此刻她心里是何想法,她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分外平静,“本将军让暗卫先进来开的门,不曾翻墙头。”
“看见宅子挂的牌匾了吗?”宁芳唇边微勾似笑非笑盯着她,说不出是讥讽居多还是冷漠居多,“这里是宁府,不是将军府,祁朝燕你眼神不好的话可以找个大夫看看,乱闯人宅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祁朝燕依旧板着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却已经没了对祁幼安兴师问罪时的气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不知怎的,本该幸灾乐祸的祁幼安竟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果然,下一瞬便听她娘亲没好气道:“祁幼安,你母亲回来的正好,跟着她一块儿滚,老娘府上不养姓祁的。”
明知被迁怒了祁幼安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甚至反应极快立马从椅子上起来,“娘亲,我可以改姓,现在就去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瞪了眼,宁芳转而又对宋泽兰道:“兰儿,你和亲家都是京城人士,这次便跟着幼安一去回去吧,我给你们准备银两,到时候让幼安陪着你把祖宅重新买回来。先前欺凌你们的那对母女也别轻饶了她们,无须碍于面子,反正幼安也是个混不吝的,让她出面替你报仇就是了。”
宋泽兰握住她的手,眉眼坚定又不失诚恳,“娘,儿媳只愿留在家中侍奉您,哪儿都不去。”
宁芳神色难掩动容,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兰儿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府里有赵嬷嬷她们照顾我,你们无须担心。对了,待会儿娘把赵大娘她们叫过来问问,若是她们还愿意跟着去,你就把她们也带上。”
祁幼安虽不及媳妇儿心细,默默听了一会儿却也恍然大悟,直截了当地开口;“我们不去京城,小宁儿也不去,即便她愿意做继承人,也要等她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我们才会放心把她送到你那里。”
“本将军等不起了,”祁朝燕终于舍得从宁芳身上移开视线,语气平静地问道:“幼安,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培养一个合格的储君并非易事,等长宁长大我已年迈,如何再有精力心血教导她?”
祁幼安自觉对眼前这位母亲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乍然听到她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活不了多久,脑子里还是一瞬间出现了空白,呆愣着不知说些什么。
她从未想过这一天的到来,祁朝燕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冷峻淡漠的眉眼隐隐有了几分松动,“我知你无意那个位子,但长宁尚且年幼,你若不入朝堂给长宁铺路,万一我去的早,长宁没有成长起来,她的处境可想而知,作为母亲,你忍心看她孤立无援举步维艰,甚至于丢了皇位丢了性命吗?”
祁幼安猛然回过神,连忙摇头,小宁儿是她媳妇儿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她愿意倾尽一切哪怕失去性命也会保护好她,断然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朝堂上诡谲多变,她并无信心应对,倒不如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里……
祁幼安正在心里暗自斟酌着,宁芳已经忍不住开口,“祁朝燕,你好生不要脸,长宁这孩子延续宋家香火,日后是要学医的,用不着你在这里瞎操心,我已经答应了兰儿就绝不会出尔反尔,与其挖空心思抢长宁,你倒不如问问兰儿愿不愿意再要一个孩子。”
被骂不要脸的祁大将军面儿上似乎有几分尴尬,拿起桌上宋泽兰给她倒的茶水饮了一口,才神色如常开口:“泽兰认为你娘的提议如何?宋家世世代代积累的医术经验确实值得传承下去,本将军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固然也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亦是需要一个流淌着祁家血脉的孩子。”
若不是顾忌出主意的是自家娘亲,祁幼安已经炸毛了,即便如此,她的不高兴也摆在了脸上,宋泽兰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还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祁幼安向来听她的话,可当初她孕期的各种不适和生产那日血淋淋的场面历历在目,反驳的话倒是咽了回去,可神色仍旧很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宋泽兰在心底悠悠叹了口气,方才宁芳赶她二人去京都的时候,她大抵就已明白了自家婆婆的想法。
毕竟她家婆婆的心思也很好猜,常把‘虽然我跟祁朝燕和离了,但幼安是她的孩子,她的一切都该是幼安的,绝不能便宜了别人’这类话挂在嘴边,又怎能不希望她再生一个孩子去继承祁大将军的皇位呢?
宁芳犹记得祁幼安说过只要一个孩子,也没忘了儿媳生产那日女儿阴云密布不见笑意的脸,心里着实虚得不行,宋泽兰答应的轻快,她反而急着想要给宋泽兰一个解释。
当即便对祁朝燕下了逐客令,“还不走?等着本夫人唤人将你打出去么。
祁朝燕将茶盏放下,拇指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杯身,过了许久才低沉道:“夫人,是我对不住你和幼安,我不是个好的妻主,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皆是我咎由自取,以后我会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再不瞒你,我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我都可以解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似是预料到宁芳张嘴就来的拒绝,她语速极快地又补充了一句:“我最多在南境待三个月,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若是她们不能和好,一个远在京都,一个不出佑宁,此生便不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宁芳如何不懂她的未尽之意……
拒绝的话语变得沉甸甸的哽在喉头,她张了张嘴,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终是沉默下来。
祁朝燕静静等了良久,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渐渐也明白了,“……好。”
天色已然暗沉下来,唯有悬挂在半空中的一弯白亮皎洁无暇,冷冷清辉洒落在离去之人的背影,显得分外萧索落寞。
直到她走远,宁芳才从椅子上起身,脚步匆忙难掩急切来到门口注视着她的背影,“我就是看看祁朝燕是不是真的走了,没别的意思。”
祁幼安与宋泽兰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却都默契地没有出声,不过她们也缄默许久了,从祁朝燕道歉的时候就齐齐屏住呼吸,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祁朝燕走的不快,但路并不长,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了转角处,宁芳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你俩怎么不说话?娘真的只是看看,你们别误会啊,跟祁朝燕和好日后就要待在后宫那个鸟笼子里,说不定还要跟一群莺莺燕燕争宠,老娘都一把年纪该含饴弄孙享清福了,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去过那种苦日子。”
祁幼安眼神怀疑,“娘亲,我不瞎,您要是真放不下祁朝燕我这就去把她喊回来,您担心的那些都不算事儿,有我给您撑腰呢。她身边要是敢有别的坤泽君我揍她,不让你出宫玩我也揍她,只要她敢惹您生气,我必定让她不好过。”
宋泽兰听得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安安这无赖莫不是踹大将军踹上瘾了?
宁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哭笑不得,“胡说八道,再把人打出好歹来,老娘可救不了你。”
紧接着,她又长叹了口气,问宋泽兰,“兰儿,你可怨我……”
宁芳刚开口,宋泽兰便知道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唇边笑意浅若梨花,“娘,我晓得,大将军的一切都是安安的,不生个孩子继承皇位,岂不要便宜了别人?”
“对对对,”宁芳一愣,没想到儿媳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她连忙点头如捣蒜,禁不住夸赞,“兰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祁朝燕这厮没有反对她的嫡长孙跟你姓,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也该见好就收,万一她不择手段给幼安这兔崽子塞人,也闹心不是……”
宋泽兰忍俊不禁,一本正经地颔首,时不时还附和地嗯一声,俨然一副认真听训的好儿媳模样。
祁幼安在一旁看的嘴角直抽,实在没忍住插嘴,“娘亲,你不觉我媳妇儿说的话耳熟吗?您当初让赵嬷嬷打理将军府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虽然你和祁朝燕和离了,但祁朝燕的一切都是我的,将军府日后还要留给你的乖孙,你这个做奶奶的须得替乖孙儿盯着点儿。”
“……怪不得,”宁芳经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笑眯眯道:“我说怎么这么深得我心呢,兰儿被你这小兔崽子带坏了。”
“怎么能怪我呢?”祁幼安直呼冤枉,“宋姐姐一直都很腹黑好不好,娘亲你被骗了。”
“阖府上下,找不出比你媳妇儿更正经的人了,”宁芳半点儿不信,眼神里隐隐还带着点儿恨铁不成钢,“别狡辩,就是你把兰儿带坏了。”
“……”
祁幼安的心拔凉拔凉的,可怜巴巴看向宋泽兰,“媳妇儿,你倒是说句话啊,根本不是我把你带坏的。”
宋泽兰忍着去揉她脑袋的冲动,唇边笑意温雅淡然,“安安,非是我不帮你,而是即便我说了,娘她也不一定会相信。”
“没错,老娘的眼神儿可好使着呢。”
宁芳深以为然地点头,被宋泽兰搀扶着坐下,力度适中地揉捏着肩颈,舒服地眯眼享受之际,乍然又清醒,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下意识睁开眼,抬头看向宋泽兰,宋泽兰垂着眉眼,温声询问:“怎么了娘?可是按疼您了?”
儿媳妇还是一副温婉柔顺端庄娴雅姿态,哪里就腹黑了?
宁芳暗自唾弃自己不该因为小兔崽子的话怀疑儿媳妇,抽空白了祁幼安一眼,才笑眯眯制止宋泽兰继续按下去,“兰儿,你和幼安赶快回去吧,在医馆里忙活了一整日想必你也累得不轻,早些歇息才是。明日晚些起床也无妨,长宁有我们照顾着,你尽管放心。”
宋泽兰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脸颊有些热,抿了抿唇角,低低道:“娘,我不累,只想多陪陪您。”
“对,万一我们走了,娘亲你躲在被窝里哭怎么办?”
祁幼安也凑了过来,蹲着给她捏腿,宁芳又气又好笑,手都已经举起来了,却是在半空中顿了顿才落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你俩不用担心我,当初下定决心跟祁朝燕和离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了,如今拒绝复合也不是一时冲动,我俩已经缘尽了。可能有些不舍吧,但也只是因为做了多年的妻妻,毕竟阿猫阿狗养久了它们离开的时候也会舍不得,更何况是相处多年的枕边人呢?娘若是无动于衷,岂不是忒冷漠无情了?”
听她这么说,两人神色都轻松许多,宁芳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感叹儿媳妇娶的好,连带着不懂事的女儿都长大了,知道关心自己这个老娘了。
她想了想,又出言劝告两位小年轻道:“你俩要引以为戒,珍惜彼此,千万别步了我们的后尘,破镜难重圆,就算修补好了裂痕也会一直在,到时候后悔就已经晚了。
祁幼安觉得祁朝燕纯粹是自己作的,活该落到这种地步,而自己听媳妇儿的话,对媳妇儿百依百顺,身边也干干净净没有其他坤泽君给媳妇儿添堵,媳妇儿怎么可能不要自己?
却见宋泽兰郑重点头,她便也咽下反驳的话,跟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娘亲,我会一直待宋姐姐好的。”
“小兔崽子,记住你说的话,”宁芳轻咳了声,先是朝宋泽兰笑了笑,才继续道:“幼安,别不信,温温柔柔的人一旦决绝起来,肯定不会给你留余地,你要是有胆子惹了你媳妇儿,下场肯定比祁朝燕还惨。”
当着宋大夫的面儿说宋大夫的坏话,宁芳一点儿底气都没有,可为了让自家女儿意识到严重性,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出来,说完便巴不得两人赶快走,挤眉弄眼地对祁幼安使眼色,让她听懂了赶快带着媳妇儿走。
但她的良苦用心只能是白费了,因为宋大夫不配合,宋大夫唇边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唇角抿了又抿,但对上祁幼安可怜兮兮的眼神,一瞬间就绷不住严肃的神情了。
祁幼安怕她笑出声自家娘亲的面子挂不住,才拉着她离开了。
前脚出了门,宋泽兰脚步便犹豫下来,回头看了眼,“安安,我们不再陪陪娘吗?”
“不用,明早我亲自去娘亲的牌友们府上请人,顺便交代一下,只要她们陪我娘亲玩尽兴了,我娘亲只会感慨昨晚多余伤心那么一下子了。”
祁幼安挑了挑眉,随即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娘说的一点儿没错,祁朝燕改不了的,我知道她心中有我娘亲,也相信她只有我娘一位坤泽,但她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我娘亲永远不是第一位,她现在就能为了拉拢世家大族收下他们送的坤泽,日后当了皇帝,后宫只会增添更多的‘秦氏’让我娘亲委屈求全,依着我娘亲的性子,怕是比在将军府当夫人还难受。”
宋泽兰也没打算劝和,所以说的才是陪伴,她微微颔首,眸里划过一抹亮色,“主意不错,安安,不若今晚就把牌局支起来吧?不用叨扰柳姨她们,叫两个嬷嬷,加上我就够了。”
“行,到了明天早上我娘亲就可以直接睡了,嘿嘿,哪里还有空想东想西?”
两人这厢商量好,便分头行事,宋泽兰回去沐浴更衣换了身稍厚些的衣衫以防夜里着凉,祁幼安则找了两个既能熬夜又会打马吊牌的嬷嬷一番叮嘱,四人一同找上宁芳,宁芳即使没心思玩,也不可能拒绝宋泽兰,她一开口,立马就答应了。
四个人不拘主仆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第五个人祁幼安忙前忙后给她们添茶倒水,点心瓜果伺候着,还乐滋滋的,全然不知禁欲了一年多的自己今晚本可以开荤的……
再次迎来开荤的机会,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京城被围的时候大皇子在祁朝燕的‘支持下’迅速逼宫,替自己的父皇下了罪己诏,揭露三十多年前被深埋的真相,为死在蛮人铁骑下的十三城百姓和战死的数十万将士赎罪。
却在登基大礼前夕,太后亲自抱着周红杏的儿子出现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拿出他毒杀老皇帝的证据,人证物证由不得他不认,又声声泣血指责老皇帝陷害兄长得位不正,理应拨乱反正将皇位还给太子遗孤的血脉,也就是自己的曾孙子。
大皇子自是不肯,身后却已空无一人,几乎被刀架在脖子上请出金銮殿的时候,才意识到祁大将军离开京城哪里是表露忠诚安他的心?分明是不想沾惹弑君的骂名,而当初在青城向他投诚,也不过是为了打着他的旗号谋反,其实私底下效忠的根本是太后那个老妖婆,也就他被蒙在鼓里,以为声名远扬正直无私的祁大将军当真是为了给战死的先辈们洗刷冤屈才会提出如此交易。
幽禁王府的大皇子当晚就被太后以羞于有老皇帝那般杀兄夺位的父亲,无颜苟活于世自缢了,死之前还一把火烧了府邸,妻妾子女无一存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却没人站出来说什么,三岁小儿登基为帝,垂帘听政的却是太皇太后秦氏,在小皇帝登基的一个月内,便派了一波又一波朝臣前往佑宁,请祁朝燕回京主持大局,许以摄政王之位。
最后更是亲自带着小皇帝来了佑宁,言说小皇帝年幼无力治国,自己一介坤泽不懂朝政,决心禅位,三推三让闹的举国皆知,将军府外日日都有朝臣跪请,祁朝燕这才松口,准备动身去京城。
时间不早不晚刚好三个月,这三个月内祁朝燕没有去过平崖山一次,也没有再打扰宁芳,只隔三差五来医馆看看小宁儿,给小宁儿搜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看在相处起来也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的份儿上,她不再强求祁幼安她们一家搬去京城,祁幼安也退一步,同意了跟着她去京城,当然,让祁幼安一直在京城是不可能的,只等登基仪式结束就回来。
奈何山高路远,祁朝燕的登基仪式也不似大皇子和小皇帝那般只是过过场,隆重的仪式大典需要耗费时日准备,加之路上一来一回所需的时间,与宋泽兰最起码要分别两三个月。
离别之情萦绕心头,宋泽兰帮祁幼安收拾好行礼,当晚又将宋长宁交给了她娘照顾,微微摇曳的烛光跃动,映衬着一室暖色,沐浴过后的宋大夫青丝如瀑,寝衣如雪纤尘不染,眉眼间却有着白日里从不曾见到过的娇柔妩媚。
身姿纤细袅袅娜娜,一步步走来,像极了正迎风盛开的荷花,十里莲湖,唯她是最为风致动人,祁幼安看的目不转睛,她却在路过的时候顺势熄灭烛火,忍住羞意放下帷帐,寂静狭小的塌间似乎放大了又急又重的喘息,她的心口处也随之砰砰跳动,努力克制着轻颤的指尖轻抚祁幼安的眉眼,一路缓缓向下去感受她同样热烈的心跳。
祁幼安等不及,捉住了她的手腕反客为主,“媳妇儿,我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犒赏我,不过不是你让小月她们把小宁儿送到娘那里的时候。”
宋泽兰从不知‘犒赏’竟是这么用的,不禁在心里嗔怪,这个傻子不主动怪她吗?
从生下长宁到现在,当着这个傻子的面儿都吃了多少回抑制雨露期的药丸了,半点儿不见傻子阻拦,好不容易决心不要颜面婆豁出去一回把孩子送到她娘那里,孩子倒是送出去了,祁大将军又上门惹了她婆婆不快,打了大半宿纸牌头重脚轻地回去,恨不得倒头就睡哪还有心思想那事儿?
宋大夫羞于将埋怨的话说出口,将脸埋进她颈间,“哦,你且说说是什么时候。”
祁幼安并没有卖关子,语气里透着小得意,“当然是定下行程的时候,每次我外出你都会纵着我,方才你去沐浴的时候我就把避子药吃了,只是没想到媳妇儿你会主动,简直是意外之喜。”
“……”
意不意外宋泽兰不知道,但能看出她是挺喜的,翻来覆去被折腾了大半宿,好不容易让她答应了老实睡觉,让自己有精力明日早些起床送她,却是喝口水缓解口渴的功夫,某人就又反悔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某人终于舍得放过她了,腰酸腿软浑身像是被碾过一遍的宋大夫实在爬不来送她离开,闭着眼睛胡乱抓起枕头丢她,嘴里含含糊糊嘟囔了句快走,便没了下文。
没什么力气也没有准头,自然是没砸中祁幼安,属于祁幼安的枕头软趴趴掉在床边。
祁幼安将它捡起来,好心情地拍了拍不存在的浮灰,紧挨着她的枕头放下,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明明知晓她此刻巴不得自己赶快走再也不要回来,却蔫儿坏地凑到她耳边低喃:“宋姐姐,倒也不必太想我了,我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