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许颂对于她而言，的确就是这样的存在。
支撑着她，让她一步步坚持下去，无论多难。
方之遥还想再说什么，被戚韫希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也用眼神提醒虞荔。
虞荔回头，看到走进来的许颂，一怔。
许颂倒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跟戚韫希和方之遥道别，就牵着虞荔的手离开了包间。
刚走出包间门，虞荔抬眸，立刻问：“许颂，你听到了吗？我刚才说的都是以前的事，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许颂歪头看她。
“真的不生气吗，计较鬼。”虞荔看着他的眼，想从他眼睛里分辨情绪。
说到这里，两人上车。
许颂听见，不免笑出来：“没生气，就是有点吃醋，需要粘人鬼哄哄他。”
哄他。
给他一块荔枝味软糖他根本无动于衷。
虞荔很上道地主动吻过去。
他却没有很快像以前那样反客为主，只是在等她自己去主动。
虞荔试着模仿他平时的样子，但尝试了半天，完全不得章法。
她刚刚退后了一点，许颂手指顺着后颈抚在她脑后，把人重新压向自己身前。
男人唇边溢出一声无奈的笑，拿她毫无办法，换他自己主动。
末了。
虞荔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
许颂摸着她发尾的手停下，有点荒唐地反问：“怎么？这么想看我生气？”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虞荔闷着声音反驳。
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控制得云淡风轻：“你只是以前喜欢过他，我再生气的话也太斤斤计较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喜欢的人是谁，但不管他是谁，我都很感谢他，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像你的永动机，他在的话，你肯定开心一点，”说到这里，他换了一副凶巴巴的语气，“但是，虞荔，现在既然我在，你就不准想其他男人。”
虞荔忍不住笑：“我当然不会想别人，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以后也只喜欢你一个，消气了没？”
“差不多吧。”他故意瞥开眼睛不看她。
“只是差不多吗？”虞荔盯着他，不甘心地再亲了他一下，“那这样呢？”
“好像还差一点。”
如此往复，虞荔也有脾气了，实在忍不下去了：“许颂，你别……得寸进尺。”
许颂笑：“那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能跟我说说吗？为什么叫他h同学？”
虞荔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你是怎么知道h同学的？”
h同学这个称呼，她身边几乎没有人知道。
“有次不小心看到你朋友给你发的消息了，”他见她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失笑，“放心，我不会问你他是谁。就是很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叫他？”
“h是我当时给他随便起的一个代号，叫他同学是因为，当时我们连朋友都不算，只是同学而已。”虞荔认真地解释。
虽然当着本人的面，解释这些很奇怪。
把虞荔送回家后，许颂回家打开电脑，再次登录“七十七秋”的网站。
网站里的确有一个ID名为“荔枝唱片机”的用户。
且是唯一一个。
但许颂即使是“七十七秋”网站的创建人，也没有权限进入用户的私人后台去查看他们发的帖子。
他只能定位到上次看过的最后一条帖子，然后继续在成万条的帖子里挨个翻看。
凌晨一点二十四分，许颂终于翻到了一条ID是“荔枝唱片机”的一条帖子。
发帖的时间算起来，是在虞荔大学毕业之际。
许颂点开那条帖子。
出乎意料的，帖子的字数很多，密密麻麻的。
他并不着急，从第一个字开始慢慢地看。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
那是一封情书。
一封她赠予h同学的情书。
许颂只看到这里。
因为意识到自己不该继续再看下去，也没有资格继续再看下去。
那是她剖尽心力，写给h同学的情书，除了h同学，任何人都不应该擅自去翻开。
否则是对h同学的不尊重，更是对虞荔的不尊重。
许颂垂下眼睛，主动退出了“七十七秋”的网站。
其实他是骗虞荔的。
说什么不生气，明明吃醋得也在乎得要命，根本不像在车里所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很嫉妒，很在意。
即便那个人只是曾经被她喜欢过。
人总有私心，许颂想，他亦然，想让她所有的被牵动的心绪都源自他。
但那注定不可能，他出场得太晚，也不可能把h同学从她的生命里强硬地挤开，因为那个人对她来说过分重要。
重要到，她把他比作是自己生命里永动机一样的存在。
她写给h同学的那封情书，每一个映入眼帘的字对他来说都是钝痛。
不似那天在icu得知她受伤时，那种令他窒息的痛意，而是一种像温水漫漫，一点点淌过新鲜伤口的隐隐作痛。
不足以致命，可也完全没办法忽视。
他毫无办法，只能逃避，当做视而不见，企图冷却和压抑过激的情绪。
然后一遍遍重复着安慰自己，那只是过去，都过去了。
理智上如此，情感上却半点都做不到。
他都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也就更不敢在虞荔面前表现出什么，怕她觉得自己太过小气和计较。
许颂叹口气，起身，去冰箱拎了罐酒出来。
刚才他在包间时滴酒未沾，回家倒是喝了些酒，想要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
第二天一早，许颂醒的很早，他开车去了京大。
刚回国那时候，他来京大做过一场演讲，也来过二餐。
记得那天，天气阴沉。
他也穿了一身跟今天类似的米色休闲西装。
买好泡芙后，许颂去接虞荔。
虞荔收到他消息，锁好门下楼，笑着跑上车，习惯性地问：“今天是什么早餐啊？”
许颂递过来的包装很熟悉。
虞荔愣了下：“你去买泡芙了？”
昨夜她和戚韫希推荐泡芙的时候，明明许颂在跟方眉姐和之遥她们说话。
许颂点头：“嗯，不是说喜欢吃吗？”
虞荔心下感动，咬下一口泡芙，凑到他耳边：“男朋友，你真好。”
许颂眉梢微挑：“所以？”
虞荔知道他想听什么，尽管她性格内敛，很少说这种话，但是还是鼓起勇气，克服羞怯，抬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好爱你。”
她这一生常常痛苦，常常囿于泥淖挣扎，也偶尔厌弃生命，但是，有些时刻太美好，譬如此刻。
所以，她仍然在坚持着。
许颂闻言，先是意外，然后笑了，抬手给她擦掉唇边的奶油，眸光里全是她的身影，“我也是，好爱你。”
第57章
57.
那天之后, 许颂再也没提有关h同学的事。
像是把这个人忘掉了。
虞荔一直担心的那只柿子玩偶挂件的事他也没再问。
她在康尚医院工作也逐渐忙起来，渐渐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又是一天工作结束。
虽然也还是加了班看诊，但时间不算晚。
想起很久没去看过六一了, 虞荔打算去许颂家里看看六一。
六一最近状态还好，远远超出了当时对它的预期。
虞荔和许颂都觉得惊喜。
而自从上次虞荔觉得有人跟踪她以后, 许颂就不肯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家了。
尽管虞荔再没碰到类似的情况, 他也总是要来接她。
但他今天有事要忙, 虞荔本想跟他商量自己坐公交的。
许颂还是不放心, 坚持派人来接她。
虞荔就从公交站又走回了康尚医院门前。
十几分钟后。
一辆车停在她面前, 开车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虞小姐吗？许总让我来接您。”
虞荔点了下头，坐上车后排座位,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车缓慢行驶了一段路之后, 开始疾速奔驰。
虞荔看向窗外的景色, 蓦然发觉不对劲。
去许颂家里根本不是走这条路。
虞荔伸手进包里, 还没来得及跟许颂发信息, 车已经停在一家咖啡店前面。
驾驶座的年轻男人回头道：“抱歉，虞小姐，我受蒋敏女士所托, 她想跟你见个面聊聊, 但无奈联系不到你, 而你的男朋友又把你护得太死，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约你见面。”
虞荔看向那个咖啡店。
店里还有不少客人, 蒋敏在这里见面倒是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是她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给许颂发了条消息, 也把咖啡的地址给他发过去了：【她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如果有事我就立刻给你打电话, 你不要担心。】
虞荔发完消息，进了咖啡店，找到靠窗坐着的蒋敏。
从蒋敏去淮京一中闹事那会算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蒋敏了。
她想先问个清楚：“你怎么知道今天下午是我男朋友找人来接我的？”
蒋敏示意她坐，“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个本事监听你们。不过，还是得先跟你说声抱歉，我找人跟踪过你，把你的行踪摸了个透，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去哪些地方，谁会来接你，奈何你去的地方人都不少，我总是找不到机会单独见你。而今天总算等到了个机会，凭我对你的了解，今天你男朋友有事，所以没来接你，否则你不会去等公交，但你又从公交站走回了医院，那么一定是他找了人来接你。我就钻了个空子，没想到你真肯见我。”
虞荔坐下，不想浪费时间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蒋敏要笑不笑：“帮我联系虞世卿，我要见他。”
“你要见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的，他根本就不理会我。”
蒋敏抿了口咖啡，听见这话笑了声：“是，你这话倒是也没错。原本我还不相信，还以为不管再怎么说，你都是邓清的女儿，他会看在邓清的面子上在意你几分。没想到，我以你为饵约他出来见一面他都不肯。”
虞荔有了某种预感，蹙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起来，乔伊斯能去你们康尚医院，还是我推荐的。我知道他那人有躁郁症，何况它那狗本来就快死了，去哪里也救不活，果然，你也没成功。他去找你的那天下午，我知道，他带了刀，我也知道。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爸居然那么狠心，我联系他说他的亲生女儿有危险，但他都置之不理，不知道是没看见我的消息，还是压根就完全不在意。”
虞荔几乎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被她气得失了理智，把面前的咖啡尽数扬到她脸上，咖啡杯掉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故意伤害罪！”
那时候她和许颂都多么害怕再也见不到对方。
蒋敏不慌不忙，拿纸巾擦干净脸上和衣服上的咖啡渍，“又没有证据的事，我怕它做什么？再说，我又不止给乔伊斯推荐了一家医院，谁让你们医院名气大？谁又让虞医生医术这么高明呢？荔荔，你别这么生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要生气也应该对虞世卿生气，不该对我生气啊。原本呢，我以为报复你，会让虞世卿难受些，会逼他出面见我，没想到他压根不在乎，那我这样报复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后来我就没找过你的麻烦了，当然，除了跟踪你，想见你一面之外。”
虞荔冷笑着问：“你们三个人简直都是疯子。你为什么不去报复他们两个，揪着我有什么意义？我跟你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又有什么关系？！”
蒋敏耸了耸肩，“看看，看看，这就是虞世卿和邓清生出来的好女儿啊，看来你和你妈关系也不怎么样。你以为我没报复她吗？我已经把我能想到的事都曝光出来了，就这样，她还是不肯把虞世卿还给我。”
她又不敢把事情做得太决绝，怕虞世卿真的会记恨上自己。
“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虞荔背好包要走。
蒋敏忽而笑出声：“荔荔啊，你以为我不见到虞世卿会停手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虞荔停住脚步。
“你帮我联系虞世卿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给婉婉换药的事举报到你们医院。”
虞荔气得扯了下嘴唇：“这种无稽之谈你还要拿来用多少次？当年是谁换的虞婉的药，你自己心里清楚。”
“的确是无稽之谈，你也可以说是我给亲生女儿换的药，就看旁人相信谁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这件事被你们医院的客人知道，尽管是捕风捉影的事，你觉得他们还能相信一个有可能给自己妹妹换药的医生去给他们心爱的宠物治病吗？”
虞荔攥紧手。
蒋敏说得没错，她很容易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或许是谣言，或许是真相，但不会有人在意那究竟是真是假。
蒋敏笑了：“荔荔，你好好想想，赶紧去帮我联系你爸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我和婉婉都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虞荔被她喊“荔荔”喊得胃部直泛恶心，“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联系上他。”
蒋敏丢给她一个微笑，然后拎着包离开了咖啡店。
她走后没多久，许颂和江豪跑进咖啡店。
许颂俯身握住虞荔的双肩，不放心地问：“没事吧？”
他看到桌上的咖啡渍，边仔细打量边她：“她泼你咖啡了？”
虞荔摇头，“没有，我泼的她。”
许颂松了口气：“那就好。”
虞荔整个人还沉浸在气愤之中，把蒋敏说的话又尽数复述了一遍。
江豪也听见，“她这几句话不就是证据吗？完全可以找监控啊。”
虞荔叹口气：“我刚才看过了，这家店里没有监控，我当时也没想到要录音。”
她也没想到蒋敏会说那种话，反应过来后已经晚了。
许颂维持冷静，安抚她：“没关系，再想其他办法，她只是想见虞世卿，达到目的了，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你能联系上虞世卿吗？”
虞荔摇摇头，刚才许颂和江豪进咖啡店之前，她就试着跟虞世卿联系了，但对方杳无音讯。
许颂跟江豪对视一眼，才道：“公司也突然联系不上邓清了，她家里没有人在，手机全部关机。”
这也是他今天下午没能来接虞荔的原因。
虞荔问：“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躲起来了吗？”
许颂：“有这种可能，别急，还有三天时间，肯定会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公司这边会去找邓清，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联系虞世卿，别担心，没事的。”
虞荔点头应好，情绪稳定许多，也跟着许颂冷静下来，去他家里看六一。
许颂在厨房里做晚餐。
虞荔抱着六一坐在沙发上，心绪不宁地胡乱想着。
许颂端着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笑笑，把那碗桂花酒酿圆子放到了桌上，然后坐到虞荔身边，从她身后揽过她和六一。
虞荔抽回思绪，看到桌上的那碗桂花酒酿圆子，“你不是在做饭吗？怎么又给我做了桂花酒酿圆子汤？”
许颂揽着虞荔的那只手顺势拍着她的肩膀，动作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看我们家粘人鬼不开心，做点甜的哄她开心。”
记得她以前说过，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虞荔笑笑，喝了几口桂花酒酿圆子，又喂给许颂喝了几口。
她做任何，许颂都来者不拒。
两个人一起喝完一碗桂花酒酿圆子，许颂偏头，低声问：“跟我说说吧，在担心什么？”
虞荔叹口气：“我担心的有好多。”
“嗯，没关系，慢慢说。”许颂很有耐心。
虞荔抱着六一，窝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轻声开口道：“我怕一直联系不上他们，怕换药这件本来是假的事被传成真的，怕宠物的主人们都不再相信我，怕以后再也做不了宠物医生……”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日子。
如果离开了自己热爱的这份职业，她可能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
许颂忽而打断她，声音温和地开口：“虞荔，看着我。”
虞荔依言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
“宝贝，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你的想法，但不一定是事实，对不对？不要被灾难性思维带跑了，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我们积极一点去想，你担心的这些大概率都不会发生的，在一切没有定局之前，我们把能做的尽力做好，别去担心未来不受掌控的事情，好不好？”
“好。”虞荔很乖地应。
“不要太悲观了，生死除外，其他一切都可能会有转机的。”
虞荔抬头吻了吻他，“我知道了，我努力跟你一样积极一点。”
许颂见她状态好了些，才又去厨房做晚餐。
吃饭时，他想到什么，问虞荔：“蒋敏是不是知道你现在的住址？”
虞荔咽下一口汤，点头。
然后听见他又开口，用很认真的语气：“我不太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边，我搬到你那里住，或者更安全来说，你搬到我这儿来住一段时间，好吗？”
“紫江兰庭”离康尚医院也很近，不会影响她平时上班。
这里环境也要比她小区更安全些。
虞荔一怔，然后认真思考他的话。
许颂要是搬到自己那里去住的话……
她想起自己受伤后，他去她家照顾她的那半个月。因为她家里那间客房很小，床也小，都不怎么够他躺下。
她看着心疼，劝他不要留在这里了，许颂自己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完全不觉得环境不够好，只是每天笑吟吟地照顾她。
想到这里，她果断否定了这个想法，很坚定地开口：“还是我搬到这里吧。”
她应得实在痛快，许颂也有些没想到，笑着点头：“好，待会我去帮你把主卧收拾一下，你睡主卧，里面有卫生间，采光也比较好。”
虞荔没拒绝，已经习惯性地下意识依赖他。
许颂收拾完厨房，去帮虞荔整理主卧，“这就是主卧，你以后就住这里。”
虞荔抱着六一跟在他身后，见许颂进了自己发烧那天去的房间，听见他说这里是主卧，她有些疑惑地问：“这间不是我那天来休息的客房吗？”
第58章
58.
许颂蓦然回头, 含笑望着她：“这是我的卧室。”
虞荔倏尔明白过来，磕磕绊绊地问：“所以，我那天发烧的时候……睡的是你的……卧室？”
“嗯。”他笑着应。
虞荔顿住。
怪不得她觉得身上盖的被子都有他身上的气息。
又想到她那天荒唐地因为热而脱掉了衣服, 她脸瞬间涨红。
许颂回头，恍若未觉, 只是意有所指地笑着问她：“宝贝, 怎么脸红了？在想什么？”
“没有, 我什么都没想。”
他挑眉, 故意“哦”了一声, “但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虞荔傻乎乎地去问。
“你发烧那天，我进来给你量体温的时候，你衣服都扔在地上, 我帮你捡起来的。”
虞荔懵了下, 然后反应过来, 抱着六一跑到他身前, 装凶道：“不准再说了。”
许颂笑得很好看：“我都看过了还这么害羞,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许颂！”虞荔不想理他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去给你拿新的四件套, 你在这等我。”许颂亲了下虞荔, 心情很好地迈出卧室门。
他很快拿着干净的床单被子过来。
虞荔抱着六一坐在椅子上, 看许颂动作娴熟地换好床品，不免感叹：“你怎么换得比我都熟练。”
许颂笑了笑, 语气平常：“男生力气本来就大, 换这个轻松不是应该的吗？”
虞荔又想起什么：“但是你家里没有我的日用品, 我要回去先拿一些回来吗？”
“有给你在这里准备一些日用品，怕有什么意外情况。但准备得不全, 还得回去再把你用的那些搬到这里。”
虞荔想了想：“那就明天晚上下班后我回去收拾行李吧。”
许颂提议：“万一你明天下午加班，过去收拾就太晚了，我白天抽空去帮你整理。”
虞荔点头：“奥，那也好，辛苦你啦，男朋友。”
“光嘴上说说吗？我想要实际的。”
毕竟在一起时间不短了 ，虞荔对许颂也很了解了，他这个人好像一会儿不亲就浑身不舒服，宛如上瘾一样。
虞荔深知他的心思，把六一放下，主动走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
还没来得及退开，又被他揽住，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后，许颂没松开虞荔，又抱了她好久。
虞荔埋在他怀里，“许颂。”
“嗯？”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抱我啊？”
他笑：“就是喜欢啊，每次抱到你，就觉得心脏好像被填满了，不再空落落的了。”
说到这里，许颂忽然松开了她，笑意收敛，唇边那对括弧也消失了，“你不喜欢我抱你吗？”
虞荔弯着唇，不暗示不含糊 ，很坚定地道：“没有，我也喜欢。”
每次拥抱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很安心。
好像空气的流动都静止，不再有风，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她又抬起手，够到他唇边，“我也很喜欢你笑起来的时候唇边这对小括弧，我喜欢看你笑，你要多笑笑。”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觉得很温暖。
她知道那不是酒窝或者梨涡，但也不知道怎么定义才是准确的，只能姑且称之为括弧。
“都听你的，我记住了，”许颂轻轻掐了下她脸颊，“对了，把你爸的手机号，还有银行卡号，反正你知道的有关虞世卿的，都一齐发给我，我也帮你联系，今晚上洗个澡早点睡，如果联系不到也先放到一边，身体最重要。”
“好，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了。”
“放心，不会熬夜的，晚安 ，明天见。”许颂答应她，给她把日用品又放进主卧，然后带上门就离开了。
明天见。
多浪漫的三个字。
虞荔笑了笑。
不一会儿，她准备去洗澡的时候，听到有很小声的扒门的声音。
虞荔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缝，六一就钻了进来。
“六一，你怎么过来了啊？是不是第一次见我晚上还住在这里，有点好奇啊？”
外面没有开灯，虞荔借着主卧里的灯光，就在门边蹲下，笑着把六一抱在怀里，打算待会再送它回窝。
跟六一说了一会儿话，想到什么，虞荔伸手，轻轻摸了摸六一的头，语气有点疑惑和无奈，但是还是带着笑意：“六一，你说你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接吻啊？好像跟上瘾了一样。”
她话音刚落，黑暗里，隔壁房间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因为它妈妈太招人喜欢了，所以它爸爸忍不住。”
虞荔完全没听到他开门的声响，抱着六一愣住，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偷偷跟六一说我坏话的时候，”许颂笑着过来抱起六一，“乖，别闹你妈妈了，让她好好休息，明天下班再陪你玩。”
虞荔被他这声六一妈妈叫得有些害羞，心里又难免像气泡般密密地升起些高兴和喜悦。
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连起来可以这么温暖和动人。
温暖得她想哭。
许颂转身朝六一的窝走了两步，忽而又抱着六一倒回来，很认真地问：“虞荔，你不喜欢跟我接吻吗？”
“……”
虞荔噎了下，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
许颂莞尔：“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看来是不喜欢了，那我得努力多练习练习，争取让女朋友满意。”
“我没说我不满意。”虞荔瞬间急急开口。
他现在这样她就有些承受不了了，往往临了都会全身无力。
他要是再多多练习，她简直不敢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来是满意了，那怎么还跟六一吐槽我？”许颂偏头盯着她问，语气和眸光都带了些谴责。
虞荔扔掉羞耻心，跟他认真提出意见：“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亲那么久，我每次都会觉得……有点累。”
许颂点头：“这样啊，那我尽量控制一下。”
虞荔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他又笑着道：“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到。”
虞荔：“……”
但他语气真诚到她完全不能再说什么，否则显得很像她对一个极力控制自己的人还无理取闹一样。
最后她索性放弃了：“那要不还是你觉得开心就好了，我想让你开心，那样我也会开心。”
许颂单手抱着六一，另一只手揉揉她头发，唇边溢出声叹息：“这么乖我怎么舍得欺负你啊。”
虞荔抬眸：“所以以后不会亲那么久了吗？”
许颂捏了下她脸：“行，故意的啊，知道这样能拿捏我是吧？”
“好吧，有一点，但不全是，我也是真的想让你开心啊，而且，你有时候失控的话，我觉得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
虞荔迅速地一次性说完。
她在非常认真地跟许颂提出建议，同时也带着一点对他数次扫兴的谴责。
许颂装作没听出她的意思，只是笑着说：“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虞荔立刻问：“什么办法？”
“以后一三五七我主动，二四六听你的，你说停我就停，绝对不会继续。”
虞荔很清醒地开口问他：“所以，为什么你比我多一天呢？”
许颂俯身，含笑的眼睛离她很近，“因为太喜欢你了。宝贝，好不好？”
虞荔下意识屏住呼吸，受不了他这样，顺着答应：“好。”
许颂低头看向怀里的狗狗，“六一也要乖一点，记得表扬妈妈，她今天做得很好。”
虞荔下意识以为许颂是在说她很快答应他说“好”的这件事。
紧接着，许颂抬头看向她，却道：“以后也要这样，我可能会忽略一些东西，所以有什么感受或者需求都要及时跟我说，不要自己忍。”
虞荔先是愣了下，然后笑：“我算不算损害了你的既得利益啊，这样你还要表扬我吗？”
许颂抱着六一送虞荔回卧室，“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但比起那些，我更想看你多照顾自己的感受，多爱自己。”
虞荔本来走在他前面，听到他这么说，转回身来：“怎么办？你说得我好感动。”
“感动就继续这么做吧。”
虞荔忽然踮脚蜻蜓点水地亲了他一下。
许颂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宝贝，需要我提醒你吗？今天是周三。”
虞荔迅速后退几步。
许颂没继续逗她，握着六一的爪跟虞荔拜拜，“跟妈妈说晚安，明天见。”
虞荔笑：“晚安呐，明天见。”
许颂和六一离开后，虞荔去洗澡。
洗完澡后，她试着再去联系虞世卿，打电话对方都是关机的状态，她只打了两个就没继续浪费时间。
又试着发消息，等了会儿他也没有回，跟白天时一样。
不管她说硬话软话都得不到回应，消息都石沉大海。
虞荔没继续联系，见时间不早了，就先躺下准备睡觉了。
许颂在这边也给她留了一盏床头灯。
虞荔打开床头灯，看向一侧的墙。
一墙之隔就是许颂。
这感觉有些奇妙，在她家里时，客房和主卧分别位于两个方位，不是这种分布格局。
不知道他现在睡了没有。
她这么想完，手机振动了下。
点开一看，是许颂发来的消息：
荔枝唱片机：【睡了吗？】
虞荔回复：【还没有，准备睡了。】
荔枝唱片机：【联系到虞世卿就告诉我，我也在联系，如果都联系不到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先好好睡觉。】
虞荔回了个“甜桃奶兔”的“好”的表情包。
那边又发来一条：【第一次跟你离这么近，还有点睡不着。】
原来他也有这种感觉。
虞荔忍不住笑出声。
yl：【我也是。】
荔枝唱片机：【习惯就好，毕竟以后还要在一个房间。】
yl：【谁要跟你在一个房间？】
荔枝唱片机：【我家庭地位这么低啊？还没结婚就被驱出房间了？】
还是第一次在聊天里面提到结婚这个话题。
虞荔试探着问：【你想跟我结婚吗？】
许颂回复得很快：【看你，我随时都可以结，不排斥闪婚。】
yl：【怎么随时都可以，是不是有点随意啊？】
荔枝唱片机：【不是随意，是因为确定。】
yl：【我觉得太快了。】
她完全没有做好步入婚姻的准备。
荔枝唱片机：【那就不着急。】
两人聊着聊着，虞荔先睡着了。
许颂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猜到她睡着了，也放下手机躺下。
/
第二天，虞荔醒的很早，先看了眼手机。
虞世卿还没有回复。
她进了卫生间想洗漱，卧室门被敲响：“宝贝？醒了吗？”
“醒了。”虞荔过去给他开门。
许颂端着牙杯站在门边，先道：“我联系虞世卿那边，没有回应，我今天再去公司问问邓清那边的情况。”
虞荔点头，心态平和许多，开始安慰他：“没事，还有两天。”
“嗯，如果最后都没联系上，我们再从蒋敏那边入手。”
“好。”
说完这些，许颂笑了下：“外面卫生间没热水了，我能在这里刷牙吗？”
虞荔看透却没点破，进卫生间后，主动给他让开位置，“当然可以啊。”
他们是情侣，一起刷牙也没什么，而且，她还没有跟他一起刷牙过。
许颂于是端着牙杯进来，跟她一起站在镜子面前刷牙。
两人在镜子面前身高差还是挺明显的。
虞荔打量了下自己的牙杯牙刷和他的牙杯牙刷，然后又看向两个人的同款睡衣，有些好奇：“这些都是情侣款吗？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
“记不清了，反正幻想这个场景已经很久了，索性提前准备好。”许颂给两人挤上牙膏，看着她笑。
虞荔也笑起来。
两个人开始时都认真刷牙，刷了一会儿，看到镜子里对方都带着点拘谨的表情，忍不住都笑了。
空气里好像都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虞荔有些受不了，率先垂下眼。
许颂一把将人揽入怀里，含糊不清地开口：“不想看我？那这么刷吧。”
虞荔忍不住笑着吐槽他：“你幼稚不幼稚？嗯？”
“嗯，我就是幼稚。”许颂漱口完，应道。
虞荔拿他没辙，想起什么，嘱咐道：“你别忘了帮我把我的牙膏带过来，我喜欢那个荔枝味道的牙膏。”
“好，我今天抽空就帮你去收拾 ，想起来还缺什么再给我发消息。”
虞荔含着牙膏泡沫点头。
下一秒。
“喜欢荔枝味啊？”许颂看着她，若有所思，“那我以后把东西全都换成荔枝味的，牙膏、沐浴露、香水……”
虞荔也漱完口，被逗笑：“然后我就会更喜欢你，是吗？”
“会吗？”许颂很认真地问。
虞荔常用的护肤品也被许颂在这里摆了一套同样的全新的。
她擦完那瓶昨晚刚拆的水乳，踮起脚，眼睛亮晶晶的。
许颂配合地弯腰俯身。
虞荔凑到他耳边：“我知道外面的卫生间有热水，但还是让你过来了。”
她笑：“你不用非得是荔枝味的我也会喜欢你的。”
第59章
59.
走进医院, 虞荔想起早上洗漱时许颂愣住的表情，还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忙完一上午。
中午，虞荔跟苏苏吃完午餐, 接到了许颂的电话。
他其实很少给自己打电话。
她接起，对面却是江豪的声音：“嫂子, 许哥今中午有个应酬, 现在醉了, 非得要找你, 你看看跟他说几句话, 把他哄上车，我送他回公司休息室。”
虞荔忙应好。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寂静，应该是手机被转交回了许颂手里。
虞荔试探着开口：“许颂？”
“在。”一道醉醺醺的声音。
虞荔叹气, 声音温软：“你喝了很多酒吗？怎么醉成这样了？”
许颂没说话。
虞荔继续柔声哄：“乖, 你跟江豪上车好不好, 去公司醒酒休息一会儿, 等我下班, 今天不要去帮我收拾行李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许颂难得反对：“不行。”
虞荔也没生气, 还是笑着问, 很有耐心：“为什么不行呀？”
“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那边声音很低。
“什么要求？”虞荔实在想不出。
“你不准想h同学了, 只准喜欢我一个人。”许颂声音听着带了几分落寞，甚至还有一点委屈。
虞荔在这边听到他的话, 忽而顿住。
她以为他没有那么在乎这件事的。
那天在车里, 许颂也只是有些吃醋地多问了几句, 之后也不再问她有关h同学的事。
在她的了解里，他也并不是一个会纠结于过往的人。
虞荔笑了笑, 低声对着电话那边道：“傻瓜。”
在这一刻，很突然地，她不想瞒下去了。
以前不想告诉他，是怕给他造成负担。
可她原本不知道，也万万想不到许颂会因为h同学吃醋和纠结成这种地步，好像比起知道事实以后，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如果他对h同学这个身份这么耿耿于怀和在意，那么她决定还是坦诚地告知他一切。
有关于十八岁时落的那场雨，时至今日也并没有停歇。
巷子里的槐花，
“七十七秋”的日记，
名为“爱人呢”的咖啡，
心愿墙上的便利贴，
抓娃娃店，
那只柿子玩偶挂件，
她藏起来的解题步骤和那张他的生物答题卡，
差点被她扔掉的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草稿纸，
她坚持下来的理由，
以及，那张没能送出去的唱片……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遗憾，那我会将这一切全都告诉你，毫不犹豫 ，也毫无保留。
窗外落了雨。
电话那边也响起隐约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春雨绵绵，皆心动所至。
许颂好像比刚才清醒了些，但明显还是醉着：“宝贝，你都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虞荔恍惚了下，没来得及深想他为什么会提到情书，只下意识应：“我下午不忙，抽空给你写，好吗？但你要跟江豪上车，听话去休息。”
“行。”许颂这下应得倒是很痛快。
手机被扔给江豪。
江豪颤巍巍地接过：“祖宗诶，你手机摔坏了我可不赔。”
他摸了摸心口，看了看手机没被摔到，然后又把手机放在耳边：“嫂子，许哥上车了，还是你出面给力。”
虞荔笑了笑：“帮我多照顾他，给他煮点醒酒汤。”
“放心放心，对了，嫂子，许哥还让我跟你说，公司查到了点邓老师的眉目，有她的银行卡在国外使用的痕迹，估计马上就能找到他们了。”
“好，谢谢你啊，辛苦你们了。”
“嫂子，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再说，本来公司也是要找邓老师的。”
挂断电话后，虞荔从桌上找出自己平时整理的病例本。
她本来想随便用一张纸写情书，又觉得不行。
这样一点都不正式，毕竟是她给许颂的第一封情书。
于是问苏苏借了一把雨伞。
虞荔打着伞出了医院，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沓信纸。
回到医院里，就快要到上班时间了。
虞荔蹙眉想了下，写了几张，但每一张情书的开头她都不太满意，最后索性都攥成纸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前台呼叫客人到了。
虞荔先把信纸放到一边。
第一个来看诊的是一位抱着金毛来的老婆婆。
虞荔给金毛初步做了检查，检查出来是肝脏肿瘤压迫到了胃，然后跟老婆婆说明金毛的情况。
但老人家耳朵不太好，虞荔很耐心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跟老婆婆重述了一下。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问：“这个是不是要做手术？不做手术有办法治吗？”
虞荔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给她讲还是手术比较好，但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
老婆婆掏出老年机，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苏苏在诊室里看着痛苦的金毛，很心疼：“荔荔姐，你说都这样了，这还用犹豫什么啊？肯定要给金毛做手术啊！”
虞荔摇摇头，“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看她也很爱自己的狗狗。”
老婆婆挂断电话，又走进诊室，无措地搓搓手：“小虞医生，是外甥推荐我带金毛过来找你看看的，我问了外甥的意见，还是不手术了，我们保守治疗吧。我寻思是狗子吃坏了肚子，哪能想到是癌啊？家里闺女也得了乳腺癌，现在还在医院嘞 ，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给狗子做手术，也都怪我，都是我没本事。”
虞荔握住她的手，“老婆婆，您别自责，我也见过很多对狗狗不负责的主人，只要尽自己所能待它就好。我想狗狗也会理解您的，再说，手术也有一定的风险，保守治疗的效果也不一定差，我们会尽力给它最好的治疗方案。”
“谢谢你了小虞医生。”
“不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苏带着老婆婆和金毛去开药。
虞荔在诊室等下一位客人 。
想到刚才的老婆婆和金毛，她心底涌上一阵无力，但也清楚世间苦难本就多，麻绳专挑细处断。
她长呼了一口气，继续给下一个客人的狗狗看诊。
又一个客人离开，虞荔放在一旁的手机收到了许颂发来的消息：【我在你家，你看看收拾好的行李，还有什么想带的吗？】
紧跟着发过来的是一张呈打开状态的行李箱的图片。
虞荔带了几分责备：【你酒醒了吗？不是让你去休息吗？行李以后再说，一时不用也没关系。】
【醒了，江豪还说你特意让他好好照顾我，让他给我煮醒酒汤。谢谢宝贝关心。】
虞荔看完消息，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又叮嘱他：【你酒量不好，以后尽量少喝一点。】
许颂应好。
虞荔不知道他是不是酒醒后把情书的事情忘记了，自己也没有再多提，粗略看了一眼他整理的行李。
他给她带的很齐全。
她嘱咐的牙膏他也带上了，还有她日常会穿的一些衣服，还包括贴身衣物之类的。
虞荔脸红地移开视线，落到桌上的病例本上，忽然想到什么，给他发消息：【对了，我书桌里还有我之前写完的一本记病例的本子，藏蓝色的，我可能之后会用到，但具体放在哪里我记不太清了。】
虽然不一定会看，但毕竟是之前整理过的病例，带在身边比较安心，她怕万一之后会用到。
许颂看完她发来的消息，很快回复：【好，我去找。】
放下手机，他起身走到书桌前。
即使在她家住了半个月，但他很少进她卧室，对这里的布局并不熟悉。
虞荔的书桌是一张规矩的原木书桌。
书桌很大 ，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比她的衣柜里的东西要复杂得多。
书桌上面有三层，每一层都摆满了书籍，大部分都是与宠物医学有关的专业书籍，边角都有一定的磨损，可见是被主人翻阅了很多次。
许颂眸光上移到第一层，从最左边第一本书开始找。
三层都看完，里面没有虞荔说的那个藏蓝色的病例本。
许颂又拉开书桌右下角的长方形的立式抽屉。
抽屉最底下放了个箱子。
箱子不算沉，他把箱子搬出来，打开箱盖。
里面放的东西比较杂，也有不少书本。
他一样样地从箱子里拿出来，翻到那只柿子玩偶挂件的时候，垂眸笑了下。
怪不得在衣柜里没见到，原来被她放在这个箱子里面了。
又往外拿出来几本医学方面的书。
然后，许颂看到了一个铁盒子，上面落了锁。
他拿出来打量了一眼，就小心地搁到一边放好，并没有窥探的心思。
大概是她学生时代的一些小秘密吧。
又拿出几个软皮本。
但并不是虞荔说的那个藏蓝色的笔记本。
许颂再伸手到箱子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忽而一顿。
他拾起最底层的薄薄的硬质外壳的东西。
那是一张唱片。
尽管已经被水渍浸染过。
而且，明显这张唱片并不是外界出售的唱片，是个人自录的。
虞荔录过唱片吗？
许颂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借着窗外黯淡阴沉的光线，突然发现唱片封面有隐约的字迹。
只是那几个字被水洇得面目模糊。
他努力去辨认，末了，总算认出来那几个字：
致h同学。
许颂指骨用了几分力，紧紧攥住那张唱片。
又蓦然想起两人刚在一起那天，他兴致突起，问她想不想录一张唱片，他可以收藏起来。
当时虞荔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没有读懂。
现在却忽而明了。
她并不是不想录，或许只是想到了曾经录过的这张唱片，想到了h同学。
他一直知道的，h同学对于她的意义。
但亲眼看到这张唱片，还是内心一震。
即便唱片没有送出去，即便它不能再听，即便它已经面目全非，但她还是精心地保存了那么多年。
从高中至今。
那是他不曾参与过的从前，是与他无关的少女暗恋。
嫉妒的情绪浓烈。
卑劣至极，想扔，却又不忍心。
许颂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挪移开自己死死压在唱片上的手指。
打算放回原位之前，却忽然在唱片的背面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第60章
60.
许颂一愣, 下意识把那张黑胶唱片翻转到背面。
唱片的背面，右下角有一行深浅不一的划痕，似乎是被人用小刀刻上的, 不仔细看的话压根不会察觉。
许颂一时没辨认出那些划痕究竟是什么，只依稀看出那是一串纷乱的字母。
他伸出拇指, 指腹缓慢地按到那行划痕之上。
一寸寸挪移。
一点点辨认。
xs、yl
x、s和y、l。
许颂和虞荔。
许颂微信昵称常年都是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认出这两个字母的瞬间, 他联想到自己的名字。
有那么一两秒, 他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周遭悄然无声, 只剩下闹钟秒针走过的“嘀嗒”声, 规律地循环在他脑海，啃噬掉他所有的反应能力。
许颂甚至怀疑是自己认错了。
呼吸凝聚在唱片的右下角。
许颂再次触摸上那行划痕。
他来回摩挲了无数遍。
才终于敢确信，的确是xs。
h同学是许颂。
不是别人, 是他自己。
他曾经以为最不可能的, 也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更是最令他心痛的真相, 骤然撕裂开来。
在这个无声的雨天。
虞荔暗恋的人是他。
而子涵口中的那个小鱼姐姐则是虞荔。
许多场景纷杳而来。
许颂很容易地, 一下想通了很多事情。
“七十七秋”里，他看到的心愿墙上那张白色的便利贴，不是虞荔为了安慰她自己, 分明是为了安慰他。
之后她去找到徐子涵, 大抵也是想帮自己要到那张唱片, 所以在高三有限的时间里，牺牲休息的时间陪子涵抓娃娃和套圈……
所以当时误会他喜欢朱藏月的时候, 她是什么心情？
以及, 他不声不响突然出国时, 她又是什么心情？
在他质问那只柿子玩偶挂件时，她错开的眼神, 欺瞒的话……起先只是以为她不想提h同学的事，现在想来，她只是为了不想给他造成负担。
他到底何德何能？
他凭什么被她喜欢了那么多年？
甚至于，在从未联系过的那么多年月里，她还于大学毕业之际，在“七十七秋”上给他写了一封情书。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忽觉钝痛到无力。
许颂手指捏着那张唱片，跌坐在床沿。
原来他不知不觉，竟然已错过了这么多。
多可笑，多可恨，他还在嫉妒那个所谓的h同学。
迟来的懊恼、心疼、气愤……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住他整个人，然后从内向外地燃烧。
他位于风暴的正中心，理智尽数遗失，只剩下燃烧后的余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
许颂回神，回归几分理智，黑屏里映出一双眼眶通红的眼。
他打开手机，登上“七十七秋”的网站，重新找到虞荔写下的那封情书。
再读这封情书，跟那天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却也更心痛。
唯有全神贯注，生怕遗漏任何一个字。
亲爱的h同学：
展信佳。
请原谅我的私心，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于此盛夏我提笔，斟酌词句，剖尽心力，写下这封情书予你。
尽管，落笔前就知道，它注定不会被你翻开。
“七十七秋”里，我记录了许多少女时代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你或许从未在意这些细节，但于我而言，它们的存在是一道光。
如果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感到痛苦和落寞之际，我想我会不断地、一次次地去回忆那些往昔。
……
刚停滞没多久的雨又重新下起，雨丝打在干净的玻璃窗，一道道蜿蜒，像流下的眼泪。
滚烫的，又粘腻。
混合在潮湿的空气里，渐渐被融化。
/
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虞荔抽出笔来，认真给许颂写情书。
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习惯不自觉蹙眉。
但最后却也不知道写什么才好，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不像情书的情书。
亲爱的许颂：
暗恋你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很遥远，像是启明灯，像是月亮，我从你身上汲取光，但也从来不会渴求更多。
但现在，你更像是氧气，就在我身边。
我会想和你走到永远。
合上笔盖，她仔细认真地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包里。
刚放好，苏苏进了诊室，声音雀跃：“荔荔姐，多亏了你记的病例，我感觉我现在的水平直接上升了好几个level。”
看清被递到眼前的藏蓝色笔记本，虞荔微愣，又笑开：“原来借给你了啊，我这什么记性。”
她赶紧给许颂发消息，让他不要在家里找了。
许颂却罕见地没有秒回，大抵是没有看见。
她索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先是显示正在通话中，然后过了几秒被接起。
虞荔先开口：“你还在找那个笔记本吗？我才发现那个本子在医院，你不要再找了。”
男人声音喑哑到不像话：“好，我知道了。”
虞荔立刻问，语气很急：“你嗓子怎么了？感冒了吗？我都说让你好好休息了。”
“没有感冒，刚才江豪打电话过来了，说公司那边找到虞世卿了，他在回国的飞机上 ，我待会去接你，一起跟他见一面。”
虞荔有些惊讶：“他怎么肯回国的？”
“邓清那边出了事，具体我们见到他再问。”
虞荔应：“好。”
她正要挂断电话，他喊住她。
许颂低着头，表情不明，哑声道：“宝贝，好想你。”
真的很想。
他或许是疯了。
被电话截停了泪，但他整个人身体在竭力控制下仍然颤抖，完全脱离掌控。
从见到那张唱片，到看完那封情书，周遭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像一团随时消逝的他用力也抓不住的泡影。
包括，听到她的声音，也是。
像在梦里。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才好。
又清楚无论他做什么，好像也挽回和弥补不了那些年月。
虞荔温和地笑：“马上就下班了呀，许颂，你怎么越来越黏人了啊，以后你不要叫我粘人鬼，还是我叫你粘人鬼算了。”
积压在胸口的情绪无处抒解，他只能叫她的名字：“虞荔。”
“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虞荔问完，又笑，“算了，等见面我们再说吧。”
他大概还是因为h同学吃醋。
等把情书给他，他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许颂“嗯”了一声，“我去接你。”
“好，不说了，有客人到了，拜拜，待会见。”
等到下班，虞荔换下衣服，走到医院大厅，沈霏霏喊住她，打趣道：“虞医生，你快去快去，你男朋友都来等你半小时了。”
怎么来这么早？
虞荔对沈霏霏笑笑，跑出医院。
许颂站在车旁等她，见她出来，一言不发，直接倾身抱上去。
但他抱的力度又很轻，像是在抱一个瓷娃娃，生怕弄碎了似的。
虞荔懵了下，然后回抱住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地。
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到她颈侧。
她蹙眉，抬手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脊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见到你真好。”
察觉到他情绪有些失控，虞荔没再执着细问下去，只是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出那封情书，从他并不紧的怀抱里退出来，“给，你要的情书，我写好了，这么有求必应，开心些没？但是，你晚上睡前再看，现在先别看。”
许颂点头接过来，也知道现在不是聊下去的时机，“我们先去见虞世卿。”
那一页纸在他手里却显得沉甸甸的，他握着纸张的手指都在抖。
虞荔索性直接牵住他的手安抚，“好，其他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许颂回握住她，然后就再没松手。
他找了人代驾，跟虞荔一起坐在车后排。
虞荔进包间前，松开许颂的手，被许颂瞬间反手拉住。
像是他的本能反应。
虞荔失笑，晃了晃许颂的手，“我想和他单独聊聊，你在这等我好吗？”
许颂这才松开她。
见到虞世卿的时候，虞荔都恍若隔世。
明明才几天没见，但他苍老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见面的缘由双方都很清楚，虞世卿笑容很勉强：“对不起，荔荔，都是我们的错。”
虞荔微微歪了下头，眼神疑惑。
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上来就道歉。
“我们不应该把蒋敏的事都扔给你，但我和你妈这次出国是有原因的，你妈她……得了肺癌……晚期”虞世卿出口哽咽，“你放心，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处理蒋敏的事情，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
任谁听完觉得唏嘘不已。
虞荔亦然，但也只是震惊和叹息，其余并没有太大感触。
毕竟没有朝夕相处过，母女感情都很浅薄。
“那我联系你，你为什么都不回复，如果不是许颂他们公司出面，你会回国吗？”虞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毕竟他也照顾了他十几年。
不管他是否出于自愿。
虞荔对虞世卿的感情比邓清要深。
“对不起，对不起，荔荔，是爸错了，知道你妈得病以后，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带她去国外看病，但已经药石无医……我去拜神拜佛，祈求你妈能好起来，寺庙里的僧人见了我，说我这一辈子欠债太多。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因果报应，是我和你妈欠你太多了……荔荔，你放心，我知道当年不是你给婉婉换的药，我不会让蒋敏宣扬这件无中生有的事。”
虞荔顿住：“你说什么？你知道当年不是我给虞婉换的药？”
虞世卿头发白得明显，至今终于说实话：“我看到了，当初蒋敏换药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把婉婉的心脏病的药换了，最后阴差阳错不小心真的被婉婉吃下去了。”
“所以你一直知道？然后还丢下我出国了，是吗？”虞荔问。
“对不起，荔荔，当初我太痛苦了，见到你就会想起你妈妈，所以我知道蒋敏那么做以后，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了，然后拿那个当成理由，把你留在了国内，对不起……”他一味地和虞荔道歉。
虞荔把蒋敏新换的联系方式给他：“别向我道歉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联系蒋阿姨吧，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让她再来打扰我，至于我妈那边，我很感谢她曾经帮过我一次，也希望她情况能变好，当然，不是以女儿的身份，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就这样吧，我们以后还是都不要再见了。”
聊的过程很快，她出包间时，许颂讶异了下：“这么快就聊完了吗？”
“嗯，走吧，我们回家。”虞荔对他笑了下。
路途不远，十几分钟后，车停在“紫江兰庭”。
指纹开锁，虞荔拉着许颂坐到沙发上，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许颂率先道：“对不起。”
虞荔听了一晚上的对不起，此刻气得瞪了许颂一眼：“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我们两个难道像我和虞世卿之间那么生分吗？”
许颂一整晚难得有了点笑意，只是转瞬即逝，眼神又重新变得复杂晦涩，“虞荔，你怎么不告诉这个混蛋他都错过了些什么？”
虞荔笑意也敛起：“你……”
她只说了一个音节，就突然被吻住。
先是温柔，然后渐渐被攻城掠地，她的呜咽都被他尽数吞掉。
她都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她的暗恋的，就已经头脑混沌一片。
她只来得及在喘息之际提醒他：“许颂！今天是周四！”
“先向你预支下明天的，”许颂叹息着笑了声，“抱歉，宝贝，我今天可能会有点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