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去寻那位锦衣卫指挥使谢大人,曾看到过他写的字……”周莲芝想起一桩旧事,“那位谢大人的人品倒是不错,将那些地契铺子都还了回来,只是性格实在是……”
一想到那位谢大人按着那柄绣春刀说要替她去杀了前未婚夫的时候,周莲芝可吓得不轻。
幸好并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周莲芝是个深闺小姐,这样的男子令人生惧。
“他的字怎么了?”苏甄儿抓住了重点。
听闻这位谢大人跟陆麟城是好兄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是这位谢大人如此不通文墨,那么这位北辰王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周莲芝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三岁孩子都比他写得好。”-
“郡主姑娘,您又怎么了?”绿眉看着坐在书桌前唉声叹气的苏甄儿。
周莲芝走后,这位美人便一直在倚窗自怜,兴许的觉得风大,现在换了地方,坐在书桌前抬头望着半开的窗户继续自怜。
“你说,他不会连字都不认识吧?”
“您在说北辰王?”绿眉想了想,“去问问奇哥儿不就知道了?”
对啊,苏甄儿醍醐灌顶。
奇哥儿在跟着北辰王学武艺,他曾说过,北辰王给他寻了许多孤本研习,那应该是识字的吧?
奇哥儿今日休息,晌午时分跟自家阿姐坐在一处用膳。
“来,多吃点,奇哥儿。”
奇哥儿看着苏甄儿夹在自己碗里的鸡腿,神色微顿,“阿姐,你有事吗?”
苏甄儿立刻道:“没有,我只是关心你。”
奇哥儿疑惑的视线落在苏甄儿脸上,他小心翼翼夹起鸡腿,刚刚放进嘴里,还没咬上一口,就听那边苏甄儿道:“其实,有点小事……”
奇哥儿立刻把鸡腿放了回去。
“只是想关心关心你的功课。”
奇哥儿又把鸡腿夹了起来。
他对自己的功课可自信了。
不管是拉弓射箭,还是骑马舞剑,他都已经有模有样了。
“你最近书读得怎么样?”
奇哥儿一口鸡腿肉含在嘴里,抬头盯着苏甄儿。
“先生只教授武艺。”
“他不是给你买了孤本吗?”
“是买了孤本给我看,不过先生并没有替我解答疑惑。”
“那你平日里看到过他读书习字吗?”
奇哥儿想了想,摇头,“没有。”
糟了,不会真的连字都不认识吧?
一想到自家母亲跟父亲从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相处模式,苏甄儿就觉得呕得慌。
母亲与父亲也是政治联姻,家中长辈做主成亲,因为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过了许多年才有了她哥哥。又过几年,身体调养好了,又有了她。
父亲虽是武将,但也有几分体恤,为了给母亲调养身体,便带着人去了姑苏这个风水宝地。
如此听来,众人都觉得英国公是个钢铁柔情的男子。
可实际上,其中苦楚只有母亲一人知道。
母亲喜爱琴棋书画,父亲从来插不上嘴,也不去学。
父亲的工作是带兵打仗,常常弄得满身都是伤,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人影。
母亲体质柔弱,也无法跟军,两人聚少离多,便是碰到了一处也没有多少话。
苏甄儿常见母亲一人坐在窗前盯着月亮发呆,然后看到她,便会笑着将她抱到怀里,说,“若是你父亲有你一半才情,与我多说说话,而不是总谈他那些我不感兴趣的带兵打仗就好了。”
然后母亲又说,“其实,是不是我想要的太多了,别的夫妻,还没有我与你父亲好呢,他不蓄小妾,我听说在外头打仗的男子还会寻女子,他也不去,旁人都夸他,是个好丈夫。”
说到这里,母亲一笑,“其实,他去找了也没有关系。”
那时的苏甄儿太小,不理解母亲的心情,直到现在她自己订了亲,才恍惚间发现自己似乎是明白了一点。
不爱而已。
虽然她跟这位北辰王也属于不熟悉的陌生人,但她确实不希望进入像母亲与父亲一般的婚姻之中。
当然,她也没有那种一定要情比金坚,爱到死去活来之类的幻想。
起码,能跟她谈谈琴棋书画?
她也会看些孙子兵法什么的,跟他聊聊战场。
“阿姐,我吃好饭了。”奇哥儿的声音传过来。
苏甄儿低头,看到自己没动的饭碗,“不要浪费粮食。”把自己那碗也推给了奇哥儿后,苏甄儿继续发呆。
自从开始练武,奇哥儿的饭量也跟着增长起来。
他将苏甄儿碗里的饭拨到自己碗里,又开始吃了起来。
“那上次,我让你替我送的中秋小饼,你瞧见他打开了吗?”
“嗯。”奇哥儿点头。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去练剑了。”
苏甄儿:……-
昨日晚间下了一场雨,天气彻底转凉。
苏甄儿体弱,换了件小袄套在身上,懒洋洋坐在廊下裁剪花枝的时候,那边奇哥儿的书童跑了过来。
“郡主,哥儿受伤了。”
奇哥儿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胳膊,现在正待在北辰王府里接受医士治疗。
苏甄儿立刻放下手中剪子起身,“伤的怎么样?”
书童道:“流了好多血。”
书童年纪虽小,但谨记苏甄儿吩咐,哥儿一有事就回来禀告。
苏甄儿的心一瞬提了起来,幸好北辰王府就在隔壁,她立刻带着绿眉拿着药箱去了。
北辰王府书房。
奇哥儿坐在圈椅上,面前站着医士正在替他处理伤口,那医士身上穿着官服,居然还是太医院的人。
“奇哥儿。”
“阿姐。”
苏甄儿走过去,看到奇哥儿被缠起来的胳膊,“太医,他怎么样了?”
“无碍,只是伤到一点皮肉。”太医赶忙道:“修养几日,不要碰水,勤快些换药也就好了。”
“多谢太医。”苏甄儿见奇哥儿精神不错,再加上太医的话,宽慰下心。
“抱歉,之前用的都是木剑,今日第一次用真剑。”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苏甄儿转头,看到穿着黑色练武服的陆麟城从外面走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柄小孩用的真剑。
“练武受伤是常事,是我太过焦虑了。”苏甄儿赶忙行礼。
“阿姐,我没事的。先生,我还能练。”奇哥儿声音洪亮。
“先休息几日,把伤养好。”陆麟城将手中那柄小剑递给奇哥儿,“这个带回去,好好与它熟悉熟悉。等你再长大些,我给你换一柄更好的。”
“嗯!”奇哥儿单手抱着剑,郑重点头。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
苏甄儿却下意识单手按住了奇哥儿,“奇哥儿,你是不是感觉有点头晕?”
奇哥儿抬头,清澈的眸子跟少女漂亮的杏眸对上。
“可能是,有点。”
苏甄儿露出笑容,“那就再休息会儿,先生总不会赶你这个小伤患走。”-
这里是陆麟城的书房,书房前面有一块空地,奇哥儿每日里就在那里练武。练好之后,他就进入陆麟城的书房,坐在专门给他准备的小书桌前看书。
听奇哥儿说,陆麟城还帮他找了一个老师来教授他读书习字,过几日便要来了。
书房里有三面墙壁前都置着书架,红木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砚台里还有未干的墨,桌上放着看了一半的书籍,上面还有写的小字注释。
上次为了周莲芝的事情,苏甄儿也进过陆麟城的书房,只是天黑屋内昏暗,再加上她心系荣国公,因此并没有仔细观察。
像陆麟城这样的武将看的应该都是兵法吧?
苏甄儿悄悄将身子往前探了探。
《瓶花谱》?
一个武将看这种书?
苏甄儿更凑近了一些,那些笔锋凌厉的小字注释落入她眸中。
注:三月暮春,鲜花最旺。
注:冬日繁花不似春夏多繁,该以白梅、腊梅、水仙,白青黄色为主,直立型上下分层插花。
旁边还有配套的插花图。
这也……太细致了吧。
而且这字,写得真好看。
苏甄儿正歪头看着,一只手突然按住那本《瓶花谱》。
苏甄儿被人抓包,面色一红,立刻站直身体,可依旧抵抗不了自己的好奇心,“王爷对插花感兴趣?”
陆麟城的指腹摩挲过书页,视线有点飘忽地落到前段日子苏甄儿送的那个花篮上。
新鲜花朵无法保存,他按照书中方法,将鲜花制成干花,重新收藏。只是眼前的少女似乎没有认出来,放在窗台上的那捧干花其实是她送的。
“……嗯,随便看看。”
“我对插花也颇有一些小心得,王爷最喜欢什么花?”
少女抬眸看他,眼眸盈盈。
陆麟城低头对上视线,想到一桩旧事。
那年冬天很冷,他穿着单薄的衣物蜷缩在墙角,姑苏的天很难看到下雪,那段日子里却日日大雪,实在罕见。
冰冷的雪花贴着他的肌肤,几乎要将他冻僵。
头顶落下一柄伞,大朵大朵艳丽芳华的手绘芙蓉花绽放在伞面上,被薄雪覆盖一半。
少女素手执伞,罗袖轻摆,遮挡住细密不断的雪花。
因为冻太久,所以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率先闯入他鼻息的,是温暖的芙蓉香。
“芙蓉。”
苏甄儿诧异,“那是我最喜欢用的熏香味道。”
闻出来了。
第20章他来了
以藕丝连螭锦作囊, 四角用凤毛金装饰,香囊上的绣样决定用芙蓉,里面的香料原本准备使用辟寒金, 如今也被苏甄儿换成了她日常使用最多的芙蓉香。
香囊绣了一个多月, 勤劳且努力的苏绣娘终于是放弃了复杂的芙蓉花款式,改成了简单的祥云图案,紧赶慢赶,在十一月底前完成了。
再拖延下去, 都到明年了。
苏甄儿看着香囊上绣的祥云, 虽然简单,但这可是她用心绣的。
金陵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 苏甄儿身上的衣物从薄袄换成厚袄, 周莲芝那边发来邀请,说想请她一道去灵谷庙还愿。
“我父亲出事那会, 我曾一人去过灵谷庙求佛, 如今父亲无事, 我得去还愿, 送上一份厚厚的香火钱。”
苏甄儿想到自己挂在银杏树上的那几根红绫,她也该去还个愿了。
那棵银杏树看起来还挺灵的。
如此, 两人一拍即合,苏甄儿和周莲芝约定在小雪那日一起前往灵谷庙。
小雪天, 温度更低,苏甄儿抱着怀中手炉坐上马车,与周莲芝在城门口会和。
两人上了一辆马车,周莲芝一进苏甄儿的马车就嗅到一股暖融融的芙蓉香。
“快上来。”
苏甄儿让绿眉将马车帘子盖上, 避免冷风吹进来。
马车厢昏暗沉沉,融融暖意流淌。
“你从小就体弱怕风, 到了如今这个毛病还是没好。”周莲芝褪下身上的斗篷,接过绿眉递来的手炉。
“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法子。”苏甄儿一边说着话,一边给周莲芝倒了一碗热乎乎的杏仁奶。
周莲芝喝上一口,觉得太甜,便换了一杯热茶。
苏甄儿惯爱吃饮品,不喜用寡淡的茶,周莲芝则相反,她的口腹之欲没有苏甄儿那么重,也没有她那么挑食。
“得亏你奶母将姑苏那边的厨子带了过来,不然就你这猫舌头,也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周莲芝看着苏甄儿打开食盒,里面装着一盒子新鲜现做的果子。
苏甄儿也道:“我家厨娘在姑苏的时候就被人抢着要,一年出六十金,我用八十金留了下来。如今到了金陵城,竟然还有要挖墙角的。我就算是出嫁了,都得带着我的厨娘。”
周莲芝忍不住笑了,“也就一墙之隔,倒也不必如此。”
两人说笑着,马车一路出了金陵城往灵谷庙去。
灵谷庙内一向香火鼎盛。
苏甄儿和周莲芝分开各自去还愿。
苏甄儿去银杏树下还愿,周莲芝去往正殿菩萨处还愿。
入了冬,天色就晚的早,等两人还愿完毕,天色已然擦黑。
“下雨了。”
“这雨下的还挺大。”
周莲芝和苏甄儿站在檐下,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两人决定今日在灵谷庙内留宿一夜。
苏甄儿的马车上备着她日常用的一些东西,绿眉将客房内的被褥换过之后,又点上熏香和炭盆,屋内一瞬温暖起来。
周莲芝就住在苏甄儿隔壁,两人一起用了灵谷庙的晚膳,是一碗素面。苏甄儿吃不惯,根本没用,只吃了一些自己带过来的果子-
入夜,雨势越发大了。
苏甄儿有些认床,即使绿眉在屋子里点了她最熟悉的芙蓉香,也不能使苏甄儿安眠。
闭着眼,她摸到枕头下面垫着的那个香囊。
若是那位北辰王知道她使用了哪些手段来接近他,嫁给他,怕是会嫌恶于她这样心机的女子。
不过世人都爱女子纯良贤德,只要她扮演好这个角色,那位北辰王自然也会与她相敬如宾。
“不让他知道就好了。”
苏甄儿摩挲了一下那个香囊,然后闭上眼,安心歇息。
大抵因为不是睡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所以苏甄儿的睡眠质量不太好。
外面的雨停了,苏甄儿却醒了,她有些口渴,刚刚撑起身子,便看到门上印出一团红色。
“走水了!走水了!”外面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苏甄儿起身披上衣物,推开门,便见不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院子里的人都乱了起来,苏甄儿此番出门也就带了绿眉,还有几个护卫。
“郡主!”绿眉急匆匆奔出来。
周莲芝听到声音也打开了门。
“东西别收拾了,不要了,快走。”苏甄儿一把拉住正准备进屋收拾东西的绿眉,自己下意识看一眼枕头下,那里露出藏着的香囊一角,她并没有过去拿,而是直接推着人出了屋子,半刻也不耽误。
一个香囊而已,不重要。
院内,周莲芝也已经起身,“是顺风,烧起来太快了。青莲,东西都不用带,快把人都喊起来。马车夫呢?把马车赶过来。”
灵谷庙占了一座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是因为它后面还有一块没开发的荒地林子,连接着另外一座山脉。说它小是因为庙本身占的面积不大,前后也就十几座殿宇,外加几处客房。
住宿的香客们慌乱奔逃,苏甄儿和周莲芝领着人刚出院子,就见前面逆着人流冲过来几个黑衣人。
蒙面黑衣,手持大刀,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盯着苏甄儿和周莲芝看。
“哪个啊?”
“都抓了。”
金陵城,天子脚下,劫匪夜半三更放火来劫庙,并且似乎还是专门冲着她们来的。
这看起来十分蹊跷,可苏甄儿没有思考的时间。
护卫们冲出来护主,保护着苏甄儿和周莲芝往马车上挪。
马车疾驰而出,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
火势越来越大,苏甄儿扒着马车壁,看向身边的周莲芝。
刀剑无眼,拉车的马受到惊吓,周莲芝被惯性甩到马车门口,苏甄儿伸出一只手勉强拽住她。
“绿眉,青莲,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扔了。”
马车厢里囤了太多白日里没来得及卸下的东西,影响了马车前进的速度。
听到苏甄儿的话,后面的绿眉和青莲赶紧扔东西。
什么首饰盒、被褥、糕饼之类的。
东西落地,散了一地,金银珠宝晃花人眼,就算是在逃命的香客都多看了一眼,可那些追在后面的黑衣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不对劲。
苏甄儿拧眉,正在此时,马车一个急拐,原本贴在马车口的周莲芝被甩了进去,苏甄儿被甩了出来。
“甄甄!”
胳膊撞到马车壁,即使周莲芝努力想拉住她,可苏甄儿还是生理性疼得一下松开周莲芝的手。
她的身体从马车厢口摔出去,滚到泥泞道路上。
因为火势是从前面烧起来的,所以马车是往后面跑的。
这里是灵谷庙后山。
黑衣人近在咫尺,苏甄儿抬头看到前面的密林。
她迅速起身,用尽了平生最快的力气,一头扎了进去。
夜黑,林密。
苏甄儿就像掉进了墨水中的墨汁,眼前昏黑一片,全凭感觉逃跑。
她踩着泥泞山路,专挑树多的地方走。枯树冲天,张牙舞爪的从四面聚拢过来,令人胆寒。
天色太黑了,尤其在这样的暗林之中,黑衣人仅凭借几个火折子,一时之间也不能寻到她的身影。
苏甄儿不敢停,即使她浑身酸痛到好像要散架了。
她知道,停下来自己就死了。
苏甄儿憋着一口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身体彻底没了力气。
她看到一片平地。
方才的大雨将这块平地冲垮了一半,苏甄儿发现这是一处墓地。
好几个墓碑下的棺材都被冲了出来,有些甚至连棺材盖子都掀开了。
苏甄儿站在那里,回头看一眼黑黢黢的林子,再看一眼面前的棺材和更远处的密林。
身后恍恍惚惚有火光跳跃,那些黑衣人靠近了。
她咬牙,脱掉自己的鞋,使劲往前面更深的那处密林扔过去,然后赤着一只脚找到一处棺材。
那棺材被冲开了一条缝,她身子瘦弱,勉强挤了进去。
棺材内弥漫着一股味道,苏甄儿不敢细想,她死死贴着棺材壁,蕴热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往下淌。她张开嘴,咬住一只手,努力抑制自己喉咙里的呜咽。然后往下摸索,攥住自己贴身带着的羊角匕首。
“这是一片棺材地。”
“那个苏甄儿不会藏在这里吧?”
“怎么可能,那么一个深闺大小姐,藏在棺材地里……看,她的鞋!往那边跑了!”-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细碎的雨滴从棺材缝隙里透进来,将苏甄儿身上的衣物打得湿透。
她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越抖越厉害,甚至差点连手里的羊角匕首都攥不住。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呼啸的风和瓢泼的雨。
没有人声,应该是走了。
苏甄儿从棺材缝隙里挤出半个身子。
她得快点离开这里,以防那些黑衣人发现不对劲又跑回来寻她。
身体有些脱力,苏甄儿用了几次劲都没有从棺材里脱身。
不远处有火光闪烁,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逃不了了。
苏甄儿使劲弯腰,扒拉开黏糊的湿泥,抓了一把细碎的沙泥,然后又躲进了棺材里。
四周很黑,只有那簇火光明亮,照出氤氲的光。从棺材缝隙上划过,又晃回来。
苏甄儿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瞪着一双眼,察觉到火光越来越近,然后停在她的棺材边。
风很大,吹得她头疼,眼泪混杂着雨水糊满了脸。
苏甄儿听到棺材被撬开的声音。
她闭上眼,在棺材盖子被掀开的一瞬间,将手里的泥沙撒了出去,并顺势奋力一击。
“是我!”随着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苏甄儿的手腕被猛地一下攥住。
雨势一瞬加大,男子一身黑衣立在昏暗夜色之中,不仅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而且身上还隐隐散发着血腥气。
他的脚边是被暴力拆卸下来的棺材盖。
苏甄儿眼前被雨水打湿,她的视野模糊一片,使劲眨了几次眼,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谁。
少女苍白着唇,努力发音,“陆麟城……”
“是我。”
被细沙土扬了眼,雨水一冲,睁开眼就是泥水入眸,陆麟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是凭借经验和习惯挡住了苏甄儿的攻击。
他咽了咽喉咙,嗓音有些紧绷,“你这个,是匕首吗?”
苏甄儿低头,看到自己被男人攥住的手腕。
她死死握着手里的匕首,距离男人腰下三寸咫尺距离。
苏甄儿立刻否认,“当然不是,像我这样柔弱的深闺女子,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匕首呢。”
陆麟城小心翼翼后退了一步,“……哦。”
苏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