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突然被问,只好磕磕巴巴地说:“还还好。”
“不好,气血两亏,肤色青白,呼吸短浅,多梦。”
沈临莫名觉得丢人,陆屿廷干什么这么说,他只是宅得久了一些,又没有进化成丧尸,还青白,那是他的血管……
“过来坐。”
沈临被引到了一个小桌上,但只有两个蒲团,主持一个,另一个……他坐?
视线交错了下,传递了安定的信号。
沈临就盘腿坐下了,陆屿廷在旁边站着,神色淡然。
老主持看到了那个手串,笑着道:“小友,伸手过来。”
沈临放到了那个木垫子上,发觉对方在看自己的掌纹,心想这是在干什么。
直到老人慢慢悠悠地说:“不必担忧了。”
“死劫……已破了。”
第56章 强娶 “好像怀孕了一样”
沈临虽然听不懂, 但还是莫名的慌张了起来,无措地去抬头看陆屿廷。
“劫数已过,他有贵人相助, 化险为夷了。”
陆屿廷神色淡漠,只是询问, “此后呢?”
沈临心说这原来是在算命么……他抿了下唇,莫名有些紧张兮兮的。
老主持笑着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只是温和地对陆屿廷说:“此后事由此后定, 何必现在就预知呢?”
“徒增烦恼而已。”
陆屿廷蹙了下眉,刚想再说什么。
“陆施主心中自有定数, 即便我多说什么,也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不是么?”语气始终慢悠悠的。
沈临迷茫得很,看了看陆屿廷,视线像是那种小孩子寻求家长指导的样子。
“稳于室, 便是良方。”
还是那句话。
有云开雾散之意。
静室内有香炉摆放, 徐徐的白烟熏得沈临有些困困的,他在被把脉。
——年纪多大了?
——二十。
沈临闷声道:“我二十二……不, 二十三了。”
老住持只笑不语。
用毛笔写了个方子。
陆屿廷道了谢, 准备带人走的时候,身边的人在说话:“主、主持,您能给他也把把脉吗?”
“他身体变不好了。”
沈临很认真地跪坐在蒲团上,相当认真地说, 甚至都没有看陆屿廷。
“当然可以。”老住持还是相当慈祥。
沈临立马抬头去看人,蹭得一下就起来了,牵住身边人的手, 立马道,“快坐快坐。”
陆屿廷微垂着眼眸,盯着抓住自己腕骨的那个手,有些入神。
开始把脉……
沈临像个陪诊的人一样,相当紧张,尤其是发觉主持还没说话。
啊啊,快说话啊。
“小友啊,可以替老衲出去拿个木盒么,那里有要用的药材。”老主持笑眯眯地说。
沈临立马点头说好,然后就出门走了,有小弟子引着人离开。
静室只剩二人。
陆屿廷收回了自己的手,平和道,“您有话对我说。”
“落花有意,流水也并非无情。”老者只是循循善诱道,“或许是您想错了。”
沉寂了一两秒。
“他不爱我。”
“但我也不会放过他。”
老住持只是摇了摇头,低头抄写方子,轻声道,“施主啊,握沙愈紧,散得愈快,倒不如坦然松开掌心,就会发现,沙子本就在你手里。”
沈临被带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全是药材匣子,小和尚在屏幕前刷刷输入了几个字,编号立马就弹出来了。
“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沈临还是觉得好新奇,“这么高科技啊。”
小和尚把那两味滋养身体的人参用油纸包裹好,闻言蹙了下眉,“你不是陆家的人么?”
“这些都是陆家来安装的,无线网基站也是啊,你不知道?”
沈临拿着药包,还是压不下心里的震惊,这、这么厉害啊。
莫名有种淡淡的骄傲。
静室——
沈临进去之后立马把药材递了过去,小声问,“他还好吗?”
老住持笑着道:“还好还好。”
语气甚至都变得年轻了点。
陆屿廷最后收过那两张方子,带人拜谢之后,就离开了。
沈临握着人的手,一路上嘀嘀咕咕地说,“那要去抓药吗?怎么给你熬啊?”
“中药会不会和西药冲突啊?你还吃其他的药了么?”
像个小喇叭。
“关心我?”
陆屿廷带着人往车边走,但神色始终是淡漠的,甚至都没有看沈临。
无非是同情。
在指望什么呢……
身边人果然没再说话了。
陆屿廷垂着眼皮没在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护着沈临的头,让他在车里坐好,弯腰给他系好安全带。
回国后再也没有用过司机,全是他自己开,沈临也不被允许坐副驾驶,一直在后排。
“陆屿廷……”
闷闷的嗓音响起,他才恍惚间回了下神。
沈临眼尾还是红了,“我和你解释了啊……我是在关心你啊。”
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他。
陆屿廷抬手想要碰他,沈临无措地看他停了下来,把脸凑了过去,贴在对方掌心。
“我昨天和你解释了啊,我、我假死……有别的原因。”
“我没有讨厌你。”
陆屿廷语气很淡,似乎是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爱哭呢?”
沈临立马开始用袖子擦眼睛,擦得很用力。
认认真真地收情绪。
陆屿廷皱眉,扣住了人的手腕,没再让他擦,皮肤容易被磨破。
“好了,先带你去吃饭。”
沈临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后排,甚至是驾驶位的后侧位置,他闷闷地扣手指。
为什么不和他坐一起。
终于到了餐厅,是一家粤菜馆,主打清淡和养生。
沈临心不在焉的,他总觉得陆屿廷心里自己就是个只知道跑的白眼狼……
“先生包厢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上。”
陆屿廷给人戴上了口罩,一路牵着进去了,最后坐到餐桌上,沈临才摘了下来。
眼眶甚至还红着。
“烧卖?”
沈临又心情好了点,接过来筷子去吃饭,慢吞吞的。
顿顿有着落的感觉真好。
陆屿廷没什么胃口,看他吃了一会,随后用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
沈临还想往嘴里塞,但是被拿走了筷子,对方只是说,“不吃了。”!!
“好多,还有好多呢!”
沈临不自觉地想要再去拿筷子,倾身的过程中就被直接抱起来了,衣服里多了一只手,他又在摸自己肚子。
胃被轻压了压。
沈临没忍住生理性地呕了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不吃了,你饱了。”提醒道。
“……”
沈临坐在他腿上,下巴微微垂着,看着自己的腰,不过脑子道:“好像怀孕了一样。”
陆屿廷咳嗽了起来。
沈临后知后觉耳根子红了,抬手把对方的手拿下来,磕磕巴巴地转移话题,“你点这么多……很、很浪费啊。”
最后打包了一部分。
沈临其实也知道自己有点暴饮暴食,但他很难一下子改过来,起码……他被收了筷子后没再吃了。
陆屿廷带着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包厢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霄啊,愈发一表人才了,怪不得思缊对你念念不忘。
——怎么不和伯父多多联系呢?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准备开门,但是手一下子被抓住了,少年慌张地道,“不行不行不行……”
“为什么?只要我不承认你是沈宁安,就没人敢认。”
“还是说,你还是向着——”
少年此刻认真地贴着门偷听,甚至还握着陆屿廷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一副做间谍的模样。
“……”
沈云霄和那群人的寒暄也没多说几句,大概也就停留了三分钟。
陆屿廷垂眸看着他老婆。
“他要和程小姐联姻你知道吗?”
“我之前买金子遇到过,叫程思缊,这次就是他们的人。”
“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你怎么不说话呀?”
沈临仰头说了好久,本来是有些委屈的,但是突然被捏着脖子亲了一口。?
莫名其妙被牵着走了。
车上。
“我想坐你旁边。”
沈临被扣好安全带后,还是没忍住这么说。
“不安全。”
沈临不懂,这有什么不安全的啊,好好开不就——
噢,他车祸“死”的。
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
沈云霄在包厢里招待好人之后,借口又出去了。
他总觉得听到熟悉的声音……
安安,应该还在母亲那边。
没事的。
他眉头微拧,觉得这些日子的幻听愈发严重,甚至能听到弟弟小时候的声音。
沈云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永远不见也好,他只要能给他绝对的自由与安全就好。
人又匆匆进了包厢。
虚与委蛇的畅谈又开始上演。
林妍清此刻已经下了飞机,没有什么犹豫就去了趟枫山医院,倒不是要来看沈仲山,只是问了下主治医生情况。
无非是血压、体重、精神一些常规数据。
她不是来听这个的。
“我丈夫有做噩梦么?有夜半惊醒么?”
护士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紧张地搓了下自己的手,视线甚至都有些闪躲。
“没有、没有……”
林妍清温和一笑,耐心地握了握人的手,“你吓到了,对么?”
小护士心脏都快停了,几乎不敢回想那几夜的值班。
“我是他的家属,你告诉我没关系,我不会同他说。”
林妍清面色始终稳定如一,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定感。
“有鬼……他是被鬼附身了么?太可怕了。”小护士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全部,包括几次病人试图拿针筒扎人的经历。
林妍清始终很包容地说,“那他可能是有些精神问题对么?”
“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小护士手里被塞进一个红包,顿时堂皇不已。
林妍清只是说:“别害怕,我丈夫他有钱有势惯了,总是会恐吓人,这是你应得的精神损失费。”
“但是他可能不承认自己有病,更有可能还做出些偏激的行为。”林妍清蹙着眉,很是循循善诱道。
“你的领导允许你调班么?我听说一直是你在看管407特护病房?”
护士顿时眼眶都红了,她真是受够了职场霸凌,好几天没合过眼了,结果还分到个这么可怕的病人。
“我不会害你,他会有各种方法洗脱自己有精神病的嫌疑,所以呢……我需要一些证据。”
林妍清尽可能温和地道:“我是有钱人,枫山医院有我的股份,我可以升任你为护士长,只要你替我留下一些实质证据,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护士顿时愣了下,这完全已经超出认知之外的事了。
“我、我只是……”
林妍清:“他发现你看到他病态的样子了,对么?”
护士心瞬间凉了,这是在提点她。
“好,姐,我答应,但我……我害怕……”
林妍清直起腰来,定定地说道:“一,没有鬼,有鬼的是人心;二,我丈夫身体孱弱不已,他甚至有血液疾病,你是一个体格正常的女性,趁着监控不在、灯一关,踹他两脚也是没人发现的,怕什么?”
“再说了,都是人,凭什么你要受委屈?”
护士一下子有豁然开朗之意,是啊,为什么要怕一个老头子,她成天搬运机械,有的是劲,凭什么自动把自己归为弱势地位了。
还是要多锻炼。
“好……好,谢谢姐,我听您的。”
林妍清温和地笑了笑。
*
沈临在车上待着,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难免开始紧张不已。
“我我们去哪里?”
“回家。”
沈临其实从被芬兰抓回来,再到发现对方生病了,整个人的情绪是处在一个混乱的状态下的。
他磕磕巴巴道:“你停车……”
车子还在照旧行驶。
沈临蹙眉,慌张地拽自己的安全带,其实是紧张,但却被误以为要乱动。
一个刹车。
陆屿廷停到了路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了下,最后下车打开了后车门,阴郁道:
“我是不是要给你买个儿童座椅?”
沈临一脸茫然。
距离临景山还有五公里左右,周边并没有什么其他人,陆屿廷垂眸盯着车上的人。
恨不得吃了人。
沈临抓着自己的安全带,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觉得没有说清楚。
“你要带我回去?”
陆屿廷的扣子被抓住了,他垂眸看着那个细白的腕骨,上面甚至有疤痕的印记。
手铐上沾了血……
他宁愿疼,也要走。
“是。”
沈临仰着下巴又说:“可我、我现在的身份是沈临,我不是你的……法律伴侣。”
“所以?”
天气有些阴沉,似乎飘些了如丝的雨幕。
陆屿廷肩背宽大,替人挡住了微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介意二婚?”
“噢,丧偶的条件确实不是很好。”
沈临一下子被堵住了,松开了拽扣子的手,但半道被人又抓住了,硬生生地挤开指缝,十指交握。
他呼吸有些不稳,低声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强娶。”
“艹到你愿意为止。”
疯疯癫癫的。
“陆屿廷!”沈临真是觉得他在说胡话,气得耳垂都像是在滴血。
“在。”
雨丝像是轻柔的吻,落在人冷硬的眉锋。
“后妈跟我发消息了,她同我说,葬礼是你故意办的,当时估计你早就知道我的位置了,为什么?”
语气闷闷的。
沈临其实仔细一想就能理清楚,陆屿廷完全可以不办自己的葬礼,他可以压住舆论,等到把自己抓回来,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将沈家推向风口浪尖上。
多好的舆论工具。
“我想过你到底要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耳廓被冻得红红的,心口微颤了下。
“我老婆是沈临,不是沈宁安。”
一个异世的灵魂,抓不住,碰不着。
即便到了身边,也仍然没有实感。
两个人一直握着手,就这么说话。
沈临心脏怦怦的,只有陆屿廷是不叫他“安安”的,他一直知道他是沈临。
“我没有什么用的……”
“你这样一做,我唯一的用处也没了,不是很划算的。”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平静道:“你的参考系为什么总是他们?”
沈临愣了下。
“不能是我么?”
“你在我这里,永远有价值。”
阴雨绵绵——
管家拿着鸡毛掸子扫花瓶,时不时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始终没有车子的影子。
“……不回来也是正常的。”陆慎面色平平地看一瓶翻来的药,扯了下唇角。
也不知道他是像谁。
“我知道。”
管家隔绝杂音,去看了下厨房的甜点,已经做好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
门开了。
陆慎眉眼一抬,真带回来了?
他将手中的药瓶放下,屈尊降贵的整了下腕表,视线微微扫过去。?
第57章 喂鸽子 “去找个框,裱起来吧”
“我不能跟你回家。”沈临垂着头, 盯着被握住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我就要认同我,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你在芬兰吓到我了。”
顺着网线就过来了。
沈临现在想想脊背还冒汗,还好他现在可以听他好好说话。
“也不能关着我。”
少年一下子仰头看过去, 眼神很是认真,阴天下显得面容尤为白皙,风吹得下巴有点红。
“我可以自己在家宅着,我是不常出门, 但我有出门的自由。”
“你关着我,我会不开心, 好像你是个皇帝。”
陆屿廷微垂着眼皮,看着车内那张生动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人的耳垂。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说。
“嗯,你当。”
沈临一下子耳根子都红了, 拿开人的手, 义正词严道,“不、不是, 我也不当的。”
“我只是想说, 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
陆屿廷神色淡淡,“我当你的。”
沈临震惊,他怎么油盐不进啊,为什么不能调到正常人的频道。
“还有别的要求么?”
沈临愣了下, 垂眸想了想,又问,“我要是再跑呢?”
手腕蹭得一下被收紧。
“打断腿。”
沈临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哈,果然还是个神经病。
“万一我只是出门买杯咖啡?”
“……”
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
“你就不能打断你的腿?”沈临气得反问,心想这是什么脑回路,怪不得你只能混个反派当当。
沈临扯了下自己的手,没抽走,外面雨丝有些飘了进来,他只能尽可能忽视目光,硬着头皮道:“有雨……给我挡一下。”
陆屿廷移动了下身体,最后索性把西服外套拖了,盖在沈临身上,一点风也没有了。
“……”
倒是也听话。
沈临没谈过这样的对象,沉默了两秒,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
“可以。”
沈临反应了两秒,然后又听人道:“你不跑就可以。”
打断腿么??
沈临气得说,“你就非要两个人都残疾?”
太离谱了!
陆屿廷垂眸盯着人,指节都微微发白,喃喃自语道:“那你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
语气很平静,但内心已经掀起风浪。
他为什么永远要跑。
是不是只能锁起来……
但就在这时。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放过我了?”少年仰头问,语气很是真诚。
天空阴沉沉的。
陆屿廷听到自己说“是”,周遭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几乎快看不清了。
忍不下去了?
讨厌他了……
也是,没喜欢过。
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下一秒。
“那你要听我的话,我们不玩强制爱行么?”
陆屿廷面色变得困惑。
“我现在不是你老婆,你得追我,追我就要听我的话。”
少年言之凿凿,甚至竖起了一根手指。
“首先,你先上车,下雨了。”
心中的风暴骤然停息,陆屿廷垂着的手指生理性地颤了下,似乎终于感知到了温度。
他几乎可以看到沈临瞳孔中的自己。
那么阴冷。
怪不得他怕。
车内的人歪头看他,又往里坐了坐,拍旁边的座椅,“你进来坐啊。”
语气短促又认真。
沈临的视线中,陆屿廷一直在盯着他,简直就没有停过,关了车门后手也没被松开,被对方拿着干毛巾擦。
哎……他没有淋到啊。
“其次呢?”
沈临突然被提醒了下,噢噢,是的是的,他认真道:“其次就是,要对我好,不能伤害我。”
“嗯。”
沈临还在被擦手指,指腹上的软肉被捏了捏。
“那你要向我道歉。”
陆屿廷似乎是没有理解意思,抬眼看了过去,人认认真真地说,“谁让你刚才吓我?”
“打断腿多可怕啊,那都是be文里的。”
“be是什么?”男人提取到了关键词。
“主角们不会在一起的结局。”
“我们不be。”
沈临一下子被整的没话说了,心说你个反派本来就没有对象好吧?
“你说的是甜文,甜文里没有打断腿的话。”
“对不起。”
陆屿廷蹙眉看人,理解了:“我吓到你了?”
沈临心说孺子可教也,但下一秒,“那我腿断之后,你确定你不会跑?”
“。”
沈临崩溃,他果然还是不正常。
外面雨水淅沥淅沥地下着,有愈发变大的趋势,但车内却是另外的景象。
*
两个小时后。
临景山门口被专人送过来两个盒子,一个是全系列黑发刀疤脸手办与制服分会会长手办,另外一个是肩颈按摩仪。
上面有个小纸条。
大体是表达思念以及歉意,以及认为这次见面不太正式,毕竟“沈宁安”已死,婚姻已经结束,他想要重新构建新的关系。
还画了Q版人头,在比心。
PS补充了句是自己用画稿的钱买的礼物。
管家叹了口气,“在外面总归是没有吃好喝好的。”
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陆慎只是交叠着双腿,捻着那张小纸片,眼角有些岁月带来的纹路,很是调侃道,“小朋友,很有本事嘛。”
管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礼物拿走,不过陆慎又喊住了他。
对方站起身来,垂眼去看那几个小玩意,头也不抬地把那张小纸条递给管家。
“去找个框,裱起来吧。”
“挺可爱的。”
*
沈临困得头都要掉下来了,但还是被人从床上抱起来了,要去吃饭。
他在芬兰是不吃晚饭的,每次都会睡到半夜,然后在凌晨打游戏。
规律得很。
沈临整个人软趴趴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吃,直到下巴被捏开,牙齿被手指撬开,喂了清淡的南瓜粥。
慢慢苏醒。
晚上六点钟左右。
沈临在车上提过要求后就去了商场,挑好礼物和送出去大概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来来回回也走了不少路,上了车就昏睡了,只是朦胧感觉被抱走了。
也没管自己睡在哪里。
“唔……我自己喝。”
沈临拿着勺子,一个没拿稳,勺子往碗里滑。
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喂完的。
“你贫血。”
陆屿廷蹙眉握着人的腕骨,把脉把了一会,“明天带你去医院。”
沈临坐在床边,脸颊红扑扑的,“不用吧。”
不过他倒是好奇。
“你是和谁学的把脉?”
陆屿廷垂了下眼皮,将人的睡衣袖角往下拉了拉,面不改色道,“我母亲。”
“她叫许轻宜,中医是她其中一个爱好。”
沈临愣了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的名讳,书里好像也没怎么说过。
“伯母……”
陆屿廷很平静道:“后来病逝了,我父亲安乐死的,然后临景山就空了。”
“他不敢回来。”
沈临闻言轻微蹙了下眉,他总觉得或许有误会,但书里没有提过,他也不清楚。
直到腕骨上的串珠被摩挲。
“你给我安魂的?”
陆屿廷始终是半蹲着身子,握着人的手,闻言轻笑了下,“我当时也这么觉得。”
沈临愣了下,“难道不是么?”
“这是怀安寺的佛珠。我母亲病逝后,棺椁是停在劳云山一处住宅中的,我每天都会去看她,心想这样也很好,偶然我撞见父亲在给母亲戴佛珠,他说这是安息的,我信了。”
“我每晚都会从楼上跑下来,贴着棺椁睡,梦里会有人抱我抱我上楼,给我盖被子,有长长的头发。但是一醒过来,我还是在原地。”
沈临有那么一瞬间脊背寒凉,心想这种偏执的性格……原来是从小就有的。
陆屿廷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一直小心翼翼,因为我父亲不允许我靠近棺椁,但是他自己会经常一待就是一天。”
“直到我睡过头了,白天被他发现了,当时我父亲几乎烧了我母亲生前所有的东西,摘掉了她手上的串珠,大发慈悲地扔给了我。”
陆屿廷说到这里,突然一抬眼看沈临,“你怕么?”
“死人戴过。”
沈临膝盖被困住,愣愣地看着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怕么……
“你很想你妈妈。”
他只能看出这个。
陆屿廷抓住人的手,轻微蹭了蹭,眸色幽暗道:“沈云霄是拿这个同你说的,对吧,他拿我母亲当什么?脏东西么?”
沈临蹙眉,闷声道:“我没有害怕,要照这么说,我好像才是脏东西……”
“你不是。”
语气很冷。
陆屿廷顺着人的掌心往上滑,十指相扣,轻声道:“白天你说了很多话,说两个人相处要坦诚,不能隐瞒。”
沈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你比我小,我总是觉得,那些你没必要知道,徒增负担。”
“我骗过你一件事。”
沈临手指微微抓紧床单,心脏有一瞬间地停拍,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今天主持把你支开,告诉我佛珠看起来似乎更有光泽,更为莹润了。”
沈临懵懵的,以为对方岔开话题了,闷声问:
“这、这是好事吗?”
“是。”
陆屿廷抬眸盯着人,温声道:“但是主持告诉我,我父亲当年求佛珠……其实并不是为了安魂,而是招魂。”
沈临手指轻颤了下,不可思议道,“什么意思?”
“佛珠只能招本体的魂。”
沈临瞳孔都在颤,无措地道:“可……可我不是沈宁安。”
“我知道。”
少年慌得脸色都白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混乱当中,直到陆屿廷起身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定定地道:“他死了。”
“他不是你。”
沈临仍旧断断续续地靠在人肩头说:“我有我自己人生的记忆……我是西林区,长兴街道,众星福利院长大的……我读了书,念了大学,毕业后还没找到工作……我当时出车祸了。”
这只是一本书——
思绪突然断了。
他什么时候看的?
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沈临觉得越来越头疼,最后崩溃了,错乱的回忆开始闪回。
幼年在福利院看魔力茉莉,和小霸王抢糖果;初中被围着欺负,他成功打了回去;高中在语文课本上画大头,被教导主任通报……
他是他自己啊。
“骗我的……是什么?”
沈临隐隐觉得有个巨大的漩涡向自己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的亲子鉴定。”
视线一片黑暗,没了意识。
呼呼……
有冷风在刮窗户,叮叮咚咚地把人吵醒,幼童在床上醒过来,秋季了,还穿着短袖。
他四处看了看,本能地去够窗户,关上,要关上。
够不到。
小孩子又跑去客厅搬凳子,垫到下面,人就正正好站在窗户边了。
外面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他心里很是焦急,似乎在等人,不要下不要下。
窗外还是下起了瓢泼大雨,小孩子叹了口气,用力地把窗户关上。
房间很暗沉,似乎一点光都没有。
他走到开关那里,想要开灯,但是又没有按下去,费电……电是要钱的。
这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四处漏风,没有地暖,没有空调,只有如铁网一样的防盗窗。
小孩子又坐回了床上,外面电闪雷鸣,他侧头怔怔地看着,不吵,也不闹。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直到大门口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等的人,回来了。
小孩兴高采烈地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就跑过去,来人是个女性,看不清脸。
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
他为什么要叫妈妈?
“安安宝贝,怎么光着脚啊?”
情景突然扭曲,所有人物都变得歪斜,声音也变得光怪陆离。
他不是安安!
沈临大口大口的呼吸,惊醒了过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被抱了起来。
脊背一直在被顺。
“呼呼……呼……”
“不是,不是。”
“我不是。”
沈临脸颊几乎没了血色,靠在陆屿廷的肩膀上,不能自已地喃喃道。
“你不是。”
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临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地抱着对方。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陆屿廷。”
“在。”
“陆屿廷。”
“在。”
沈临不知道怎么回事,闷声哭了起来,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还伴随着阵阵的咳嗽……
夜晚了。
雨水淅淅沥沥,仿佛和梦里重合了起来。
*
第二日。
沈临又去了趟怀安寺,眼皮肿得像个饺子,坐在蒲团上,等主持。
小和尚过来送茶的时候还震惊了下。
“你怎么成这样了。”
“过敏。”
好面子得很。
小和尚倒是成熟得很,跪坐在旁边的小蒲团,给沈临倒茶水,“师父在给师兄们上早课,陆施主去了也得稍等一下。”
沈临整个人情绪不佳,看到人要过来递茶,神色恹恹道:
“我不渴。”
小和尚看了下人,自己喝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热鸡蛋。
慢吞吞地剥着。
“你昨天不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像丢了魂一样?”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没什么,就是知道有些时候被骗也是个好事。”
小和尚年岁不大,闻言倒是嘿嘿笑了下。
“你笑什么?”
“是陆施主骗的你?”
“……”
沈临不想和这个小孩说话,但对方却在此时递过来了鸡蛋,温和道:“你消消肿吧。”
“是啊。”
小和尚环着手臂看了下沈临,“但我看你也好像并不是怪他,你方才也说了,不如被骗着。”
“接受不了现实啊?”
沈临:“……”
对!
就是不能!怎么了!
“没什么事的,我当时也接受不了我是个基因编辑的小孩儿。”
沈临愣了下,什么?
小和尚托着腮道:“我觉得我是人造人,没有灵魂的那种。”
“你是什么状况?”
沈临沉默了两秒,“我分不清我是谁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
“那你就是沈临了。”
一阵清风从窗户吹过,仿佛带走了淤积不下的杂念。
沈临坐在蒲团上,看着这个小和尚,过了许久道,“谢谢你。”
小和尚撑着手臂看他,“你长得好漂亮。”
“……”
“眼皮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哥哥。”
“把鸡蛋给我吧,山上有一群肥鸽子,我要去喂它们。”
沈临递了过去。
懵懵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空一。”
小和尚想了想,“师父早课应当不会那么快结束,陆施主应该还要一会等,你想去看鸽子吗?”
*
不到片刻。
陆屿廷带着主持来了静室,但视线扫过去,只有两个空空如也的蒲团。
茶甚至还冒着热气。
“……”
第58章 幻觉 “你老公死不了”
沈临被找到时头上正蹲着一只肥美的鸽子, 他一动不敢动的,仿佛被什么术法顶住了一样。
直到鸽子毛突然炸了起来,仿佛察觉到一股杀气, 蹭得一下腾飞而起。
“呼……”
沈临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站起来了, 但是人刚刚歪歪扭扭地起来,眼前就猛地一黑。
小和尚正在撒饲料,回头一看立马慌了,“哥哥——”
人没倒地上, 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了。
陆屿廷面色阴沉沉的。
小和尚躬身行了个礼,弯腰拿起来刚刚手滑掉下来的盆儿, 解释道:“陆施主你回来的好早,我带哥哥来看鸽子。”
沈临腰背弓着,努力让血液回到头上,晕眩感才渐渐消退。
“昂昂,我来看鸽子!”
沈临握住自己腰上的手, 不动声色地想要扒开, 在小孩面前,他还是想要端庄一点的。
陆屿廷面色很是阴沉, 只是反手扣住了沈临的手, 轻声道:“不要乱跑。”
主持这个时候过来了,照旧是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空一端着饲料盆过去了,认认真真的。
“师父, 您早课结束了。”
老主持点点头,笑道:“以后不要随意带着人到处跑。”
空一很奇怪道:“可是陆施主又不是外人。”
小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漂亮哥哥又蹲在地上逗鸽子, 偶尔仰头看看身边的人。
像是在说话。
“他们不是一对吗?”
“那我不能把漂亮哥哥当成我的——”
小和尚脑袋被敲了下,一下子老实了,垂着脑袋道,“对不起,师父。”
“我去抄经。”
沈临好不容易哄好了人,结果站起来一看发现小和尚走了,视线找寻的太过明显,主持引人回去的时候温和地道:
“他今年才八岁,有时候会过于调皮,现下去找他师兄抄书去了。”
陆屿廷神色不变,只是握着身边人的手,力道很紧,挣脱不开的那种。
“哦哦,那他好小啊,挺可爱的。”
陆屿廷推开门带着人进去,等到人跪坐在蒲团的时候,他很轻地质问:“谁都能把你拐走?”
沈临面色一下子就红了,闷声道:“没有!”
“我又不是小孩儿……”
沈临越想越觉得丢人,索性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垂着脑袋。
静室有香炉被更换,淡雅地香味扑面而来。
沈临莫名觉得心静了静。
老住持问道:“我看你已没那么郁结,自己想通了么?”
沈临其实并不是讨厌“沈宁安”这个身份,他甚至要感谢,如果不是这个身份,他可能早就死了。
但是,他的所有明晰的记忆都是自己是“沈临”的个体身份,只是偶尔会梦到“沈宁安”这个人。
他一直以为这是共情的一种体现。
或许是鬼魂,或许是别的超自然因素。
从来没有往身份上去想。
“我不明白,沈临和沈宁安,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沈临垂着眼皮,盯着茶几上的小茶碗,有些出神。
他如果只是自己,和书里的剧情毫无瓜葛,那自己就不会那么有负担。
但如果……自己真的是“沈宁安”。
那、那些受委屈的经历,无法被认同的亲情、日记本上反复划过的笔痕……全部都是存在的。
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了下衣角。
他甚至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对沈家抱有很高的期待,有哥哥……有爸爸……那是想也不敢想的经历。
但热情被浇得一冰凉。
联姻、抽血、逼迫他去和容明征问好。
沈临很错乱。
如果是真的,他……好惨啊。
“为何非要一个真,一个假?”主持笑着问。
沈临愣了下,迷茫道:“可我老是做梦梦到……”
“前尘往事那都是过去了,人都是会做梦的。”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懵懵地说:“沈临啊。”
“你看,你知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分不清呢?”
就在这时,庭院前方传来了撞钟的声音,宁静悠远,一下又接着一下。
晨钟暮鼓。
沈临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我想我明白了。”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自己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怀安寺从远处看确实建筑古典,看着着实是个历史古刹,不过沈临下山后,坐在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想起来了件事。
“为什么我原先查百度百科,怀安寺上会有沈仲山出席讲话的词条?”
“他也出资过?”
少年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扣好了安全带,脸不红心不跳地去看陆屿廷,就是不下来。
甚至找出了个话题。
陆屿廷扶着车门,垂眸盯着人,“是,榕城的所有商人几乎都援建过,陆家最多。”
“?为什么啊?保护历史遗迹么吗?”
“不,是赎罪。”
沈临愣了下,但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压了过来,气息交错之间,耳边响起“咔哒”一声。
人被从车内抱了起来。
陆屿廷面不改色把人放到了后座。
“我不坐这里!”
“安全。”
沈临闷声道:“你开车就很安全,不用把我扔后面。”
但人还是给他扣安全带。
“不要这样子,你一辈子都不让我坐副驾驶?再也不用其他人当司机?”
沈临觉得这是某种应激障碍,说完看了陆屿廷一眼,发现对方动作都迟缓了下。
“我可以。”
视线投射了过来,很淡漠,但又很疯癫。
沈临气得抿唇,最后仿佛是下定某种决心,抬手环住人的肩背,闷声道:“我后妈不让我说的,我们爬的下水道。”
“……”
“不是在锦江大桥那里么?我没有被撞水里,也没有什么黑科技,我偷偷开门顺着井盖下去了。”
“……”
陆屿廷垂着眼眸看人,“那走到哪里?怎么离开的?”
沈临丝毫不设防:“通到一个小店里,我们在那里换的衣服,然后又坐了好长一段路……”
“转机在哪里?”
沈临又认认真真地说:“是在英国好像?”
“你没有什么钱。”
沈临摇头,反驳道:“不是啊,我带了金子嘛,虽然不好过海关,但我可以戴身上。”
“金子?”
“嗯嗯,这个很好用的,就是后面我不舍得卖。”
陆屿廷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想着,原来那个时候,就想跑了啊。
偷偷买的手机,在小吃街和人联系。
甚至为了跑,还学会了勾引。
当时就不该心疼他没调小手铐圈口,宁可流血也要挣开,出去三个月瘦成这个样子。
还是艹得轻了。
怎么没弄晕啊……
后悔的情绪阴沉沉地压了过来。
沈临还不明所以,挂着人的脖子说,“欸,但是你都找到我了,你应该也知道啊,我没有出车祸的。”
“我出车祸的话,我肯定就——”
那个字眼还没说出口。
“闭嘴。”
沈临懵懵的,还是被关在了后车门,一脸无措。
直到车子停到了一处别墅,沈临还是没有说话。
车门被拉开。
陆屿廷垂眸看到的就是紧紧攥着安全带的人,不看他。
沈临面色绷着,见人要来抱自己,闷闷道:“不要碰我。”
动作停了。
陆屿廷:“好,你碰我。”
人还是被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沈临眼眶都红了,一直在推,“我有腿,你凭什么抱我!”
直到门被打开——
“对不起。”
“我语气不好。”
沈临偏开了头,眼尾红红的,看了下周围,这是哪里。
新的房子?
“你放我下来。”
陆屿廷轻微皱眉,人始终还没看他,沈临又说了句,“你放我下来啊。”
松开手了。
沈临咬了咬唇,这是一栋新的别墅,好像是靠近市区一些的,看着挺现代化的。
“多少钱啊?”他好奇地问了问,眼角还泛着红。
陆屿廷蹙眉,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两千五百万左右。”
“……”
“那我不生你气了。”
沈临换了下鞋子,去餐桌那里坐下了,闷闷地趴着,头扭在陆屿廷反方向的一面。
有够资本主义的。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是钟点工阿姨提前做的,有几个还冒着热气。
沈临忍着不吃,还是觉得要说清楚,“你对我太凶了,你封建迷信,我就是说了个——”
气息骤然逼近,腰上多了个手臂,天旋地转之间又到了他怀里,
双手被扣住。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你觉得没什么是么?”
沈临垂眸看着自己被对方单手扣住的两个手腕,震惊的睫毛颤了下,他完全挣不开。
“所以觉得假死也没什么?”
沈临刚想反驳,抬眸撞入对方阴沉的目光,“是,我凶你了,我道歉,老婆。”
“是我疯了,我精神不正常,我清醒过来就是你坠江的消息,你甚至是和沈家的人跑的。”
“我频繁地出现幻觉,你说车祸没发生,但它在我脑子里上演了多少遍你知道么?”
“我分不清了。”
语气始终很冷漠,像是在平铺直叙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临眼角红红的,有些被吓到了。
“我……我当时……”
陆屿廷面无表情道:“我有想过你喜欢不喜欢我,你可以上一秒和我肌肤相亲,下一秒就跑。是不是我根本不重要?”
“讨厌吧。”
沈临懵懵的,摇了摇头,无措得很。
想不出来办法……少年去亲了亲人的唇角。
“又勾引?”
沈临心想不是的,他今天已经理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假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甚至是陆屿廷帮他的。
他磕磕巴巴道:“我不说那个字了……”
手腕还在被扣着。
“不亲了?”
沈临仿佛像被提点的学生一样,又倾身去亲,亲了好几下。
才撤离开。
望着人。
“勾引的下一步是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上床。”
“那你跑么?”
沈临想了想,好像从芬兰回来,他只亲过自己,没有怎么碰他。
不会……有心理阴影了。
那、那还管用么?
沈临忧心忡忡的,嘴唇微张,要不要问一问。
但好像也挺硌的。
他仰头看了过去,磕磕巴巴道:“那、那你试试吧……”
口腔被捏开,缠绵的水声响起,沈临的舌钉还没卸,被叼着动都不敢动。
眼尾往外渗泪。
他含含糊糊道:“唔……去……去楼上。”
……
他没坏,他真的一点都没坏。
太管用了。
第二天。
沈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光线很是昏暗,他身体倒是干爽的,衣服也被换了。
“陆屿廷……”
沈临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厚重的窗帘几乎挡住了光,他不知道现在几点。
没有下衣,他只被套了一件衬衫。
沈临又喊了声:“陆屿廷?”
空荡荡的。
困惑的情绪还尚未升起,沈临就震惊地发现自己脚踝被套了链子。
他、他——
犯病了?
沈临光脚下了地,这个链子上裹着棉布,说实话一点也不沉,不知道是什么合金。
链条也很长。
卧室很大,光线又很差,沈临不想去拉厚重的窗帘,只能沿着墙壁摸开关。
人呢?
直到有什么瓶罐掉落的动静。
沈临怔怔然地回头,发现陆屿廷就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手边是掉落的药瓶。
视线交错中。
“老婆。”
“我也拷我自己了。”
“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沈临心脏怦怦直跳,要是换做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真是头也不回就跑了,半点后悔都不带的。
但是现在……
少年光着脚走了过来,看到了散落在床边的白色药片,他捡了几粒,这还是上次的安慰剂么?
沈临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巧思一下,像小孩子一样摸到东西就往嘴里放。
但手腕被人猛地一拉,栽倒陆屿廷怀里,药片被硬生生从嘴巴里扣了出来,对方相当气急败坏。
“你吃什么!”
沈临懵懵的,好像是觉得舌尖有点苦,真的是药?
他从人怀里探头,嗓子都还是闷哑的:“不是安慰剂?那是什么?”
“你od(药物滥用)?”
沈临慌张地去够药瓶,但是手被又握了回来,人细白的颈子布满了吻痕,陆屿廷紧紧地贴着,微垂着眼眸。
动脉在不断地跳动着。
活着的。
“你说话啊!会不会有事啊!”沈临挣脱不开,又实在着急。
最后气得上去咬了对方的脖子。
陆屿廷蹙眉捏着怀里人的后颈,将人提起来,手指抵住温软的面颊,撬开了牙齿。
口腔红润干净。
“咬什么。”语气淡淡的。
“你老公死不了。”
第59章 江北 暗恋老公对家的阴暗记录……
大约三十分钟后——
沈临宛若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紧张兮兮地看着陆屿廷在抽血,家庭医生倒是还是上一个。
“陆总,我建议你……”
“没什么事, 对么?”陆屿廷掀起眼皮,抬眸去看他, 语气很是淡漠。
似乎是某种暗示。
医生视线转换了下,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事。”
陆屿廷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是站在旁边的少年松了口气,弯腰替人按着医疗胶布。
“谢谢大夫!”
医生手指轻顿一下, 扫到了对方裤脚下的脚踝,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眉心微蹙了下。
“疼不疼?”少年还在低声问着,面容很是担忧。
医生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准备走。
但是就在这时——
“那你按好,我要去送大夫,人家大晚上过来的, 你不要动。”
医生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不必”, 视线都没有和上司交汇,少年已经走到前面了。
对方眼睛亮亮的, 走得也轻快。
医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直到——
“是不是还是有问题?他不能再吃药了对不对?需要去医院么?”沈临在玄关处还是小声问道。
医生愣了下, 似乎是当下的情绪转换没太适应过来,只是定定地看了过去。
“大夫?”
医生这才回神,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最好不要。”
“那是什么病?他好了么?”
沈临实在是很担心, 因为他毕竟不知道自己走后三个月发生了什么,后续车祸、审讯……一连串的事。
他实在不敢想象。
“对不起,我无权透露病人的隐私。”
沈临闻言确实是有些沮丧的, 叹了口气。
“那你给我你的名片。”
医生蹙眉:“这是不合规——”
话还没说完,少年两只手就伸了出来,表情很是祈求。
“快点了快点了,我不能和你说太久话。”
“他会生气的。”
医生很难不因为这句话生出遐想,但实际上对方对他没有半分别的意思,难道是斯德哥尔摩么……
名片还是被拿了出来。
这是违规。
少年立马接了过来,明眸善睐,“谢谢您!您慢走。”
转身走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想,就这一句?
*
沈临灵活地把名片先藏到了玄关镜子缝隙里,小跑回了客厅,陆屿廷还在保持着按着医用胶布的样子,只是看他的眼神阴沉沉的。
沈临装作没看到,一把抱住人的脖子,低头看了下,“你一直在按着啊,好听话。”
“……”
沈临硬着头皮哄,最后把人手拿开,放到自己腰上,坐在陆屿廷腿上。
端端正正的。
“一定不能生病。”
“要健健康康的。”
沈临感觉自己耳垂被亲了亲,之后一把被抱起来,他在朝卧室那边走。
“!”
“我、我睡够了,不困不困。我不去卧室!”
但对方根本就没停,卧室里的窗帘还是没拉,甚至链子还在地上放着。
乱糟糟的。
纤长的手指一把握住门把手。
死活不松。
陆屿廷蹙眉道:“怎么这么爱抓。”
手指被一根一根地掰开……
沈临小腿肚子都还酸涨着,他是真的很犯怵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陆屿廷只是把他放到床边。
屈膝蹲下。
抬起了自己的脚踝。
大手很轻松的就圈起来了。
沈临愣了下,闷闷问:“干什么呀?”
脚腕上还是有红痕。
“疼么?”
沈临视线随之下移,明白了,随后歪头想了想:“emmm你觉得呢?”
把问题抛回去。
“讨厌我么?”
沈临垂眸看了陆屿廷一眼,心说你拷都拷了,还问这种话,阴晴不定……原来近义词是敏感多疑。
“你觉得你应该被讨厌么?”
陆屿廷抬眼看过去,沈临被盯得目移,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
脚踝被轻轻的捏了下。
“老婆好会。”
*
大概是终于哄好了,大概。
沈临认为陆屿廷可能是存在某种ptsd,而且是因为自己的假死,他这一晚上都试图治疗。
直到翻出来了背了一路的日记本。
又名:暗恋老公对家的阴暗记录。
沈临盘腿坐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有没吃完的果盘,他按住陆屿廷试图翻看的手,莫名有点紧张兮兮。
“看别人日记不太好欸。”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为什么?”
语气淡淡的。
沈临歪了歪头,认真道:“大概是因为这是安安的日记,不是我的。”
陆屿廷蹙了下眉,收回了手。
倒是很有礼貌。
“陆屿廷?”
男人回过头看他,专注。
沈临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我老婆。”
“……”
“沈临。”
少年抱着日记本,托腮自顾自地说:“我想明白了,怪不得你后面一直有质问我是不是还和容明征有私情什么的……”
“我和沈仲山真的有血缘关系,你心里很混乱对不对,觉得有可能那些陈年往事都发生过?”
沈临凑过去看人,眼尾原本是微垂的形状,但笑起来却荡起来一个弯。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啊?”
陆屿廷神色照旧是很冷,如若外人来看定然会以为这二人或许不和,或者是关系不好。
但实则其中一方的手指微蜷了起来,眼皮垂着的角度更深,喉结也随之滚动了下。
“所以。”
少年得意洋洋,比了个大拇指。
“你很有眼光!”
“我特别好!”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因为太过用力咳嗽了下,忘记自己是个脆皮了。
被抱到对方身边,又喂了一整杯蜂蜜水。
“日记我一直带着有原因的,容明征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看了日记,但是对于里面一些情节点,不太清楚。”
沈临抬手捞过来自己的书包,认真道:“其实我本来就想问问你的,正好这次拿出来了。”
陆屿廷垂着眼皮,只觉得怀里空,视线扫在床上的人,对方正埋头拿东西,像某种小动物。
“首先!不许夹杂个人情绪!”
“沈宁安或许是我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的事……总之,你面前的我,是沈临。”
少年比了比手指,强调道,然后笑了笑。
xx17年,6月3日。
——我来到了妈妈口中说的家,我被扔进浴缸里清洗,阿姨搓得我好疼,我像件脏衣服。我的胎记被搓破了,流血了,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沈临合上日记本,心口还是很难受,他问:“认亲的流程是什么?你不是说有新闻报道吗?”
“我的确查过你的所有资料,关于认亲这一段,报纸上报道了一番沈仲山的慈父心肠,说是一江北发廊女恬不知耻设计留种,沈家不计先嫌还收养私生子,舆论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风波。”
沈临面色一白,整个人恶心地想要做呕,从书包里翻出来了陈鹊的手稿。
他闷闷地把纸张摊开,深吸一口气:“那就基本没错了,后妈也和我说过,我……安安母亲是洗吹店的职工,可能是生活过于枯燥,也或许是弥补没有上学的遗憾,会写些短篇文章,投稿卖钱。”
沈临摆弄那些手稿:“这是个发廊女和同乡小伙子的故事,甚至是个好结局。”
忽然想到一件事。
少年仰头去问:“陆屿廷,你知道……陈阿姨的墓地在哪里吗?”
第二天——
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驶离榕城,去往了江北地带。
沈临照旧拿着自己的书包,不过这次他终于坐到副驾驶了,侧头看了下旁边的人。
“你忙不忙啊,我会耽误你的工作么?”
语气认真。
“不耽误。”
沈临心想那其实还是忙的,他仔细想了想书里的剧情,畅云计划……
当时为什么来窃取机密来着?
好像是要给容家?
“对了,你要注意——”
“饿不饿?”
两句话同时响起。
服务区内。
沈临买了个芝麻椒盐味的烧饼,坐在超市休息椅上,手挂在陆屿廷的西装口袋里,抿了抿嘴唇,“我要喝水。”
橙子味的汽水。
对方单手旋开了瓶盖,递了过去。
沈临摇头晃脑的,偶尔会再扯一下陆屿廷,直到被发现用意。
“你用我挡你。”
其实超市里人来人往的,总有几股视线投射过来,或许也没有什么恶意。
但沈临觉得不大自在就是了,要是他一个人,估计能在烙饼的大姨那里站半天。
“没没没……”
“回去吧?”
沈临吃得下巴上沾了芝麻,刚想起来,脸颊被对方的手指抵住,又按回了原地。
“等等,有人藏不住了……”
语气淡淡的。
沈临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有人拍照?不,是跟踪?
他不由自主地想探头看,但后颈一下子被捏住,陆屿廷眼眸暗沉,一字一句问:
“为什么要看呢?”
沈临完全在状况外,只是眼睛亮亮的,仰头问人,“容家的人?”
——他甚至很兴奋。
陆屿廷蹙眉。
抚在人脸颊上的手指力道没收好,重重地擦了下,少年歪开头,嫌弃道:“疼。”
但是立马又切回亮晶晶的眼神,甚至悄咪咪抓住了领带,小表情很是无辜。
沈临试探地往下扯,发现让拽,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距离一点点地缩短。
沈临仰头亲了亲对方的下巴,兴高采烈地想扭头看:“他们拍到了嘛?”
但就在这时,脖颈被扶着,脸又被扳回来,接了个细密潮湿的吻。
第60章 消息 “我知道,过来我抱。”……
沈临没整过这么……这么伤风败俗的事, 拎着自己的橙子味汽水就连忙回了车上。
一本正经地说:“给他们拍两张意思意思就好了。”
“下次还是早点甩开就行。”
“嗯。”
颇有一些餍足之意。
江北省是北方的一个工业化省份,早年首都的各种淘汰的落后产能转移导致该省份污染严重,即便近几年有所改善, 但沈临一入省界就感觉绿色植被似乎少了很多。
甚至空气都很干冷。
和榕城完全相反的气候。
沈临循着日记上的信息和陆屿廷给他查到的东西,大致确定了陈鹊是江北省源州市的, 老家住址应该是水乡村。
榕城在南,源州在北。
距离如此远。
沈临蹙了蹙眉,直到手里的汽水瓶被拿走,喝了一路了, 终于喝完了。
酒店到了。
沈临被牵着手下去,还习惯性地往后看了看, 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
“他们跟踪你做什么?”
很单纯的语气。
“跟踪你。”
纠正了下。
酒店环境很好,沈临愈发觉得钞能力好用,但慨叹之余还是有些不理解,“我?”
“沈宁安的身份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找我?”
少年坐在床边, 仰头看着人。
“我为什么要找你?”
沈临不假思索:“你喜欢我。”
……
反应了两秒。
沈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恶心。
“他喜欢楚岫啊!”
陆屿廷轻微蹙了下眉,但在人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散开了, 用酒精湿巾擦拭对方的手指。
“嗯?”
很轻的声音。
沈临很是没心没肺的, 反正自己车祸而死的情节已经走完了,那说明他就没有什么限制了,他可以说的。
“他们才是一对的。”
“我是炮灰啊,偏了偏了, 这根本就不对。”
陆屿廷垂着眼眸,并不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炮灰”这个词眼。
“什么意思?”
沈临心说这个也不知道, 于是就解释了下,但是手指仍旧被捏着,陆屿廷只是重复说:
“我在问,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沈临愣了下,心想这是个人设,他怎么解释,陆屿廷还是个反派呢。
“没、没什么,我胡说的。”
很明显的敷衍。
陆屿廷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从前被频频指控的“你不要杀我”这类的话,手指划过沈临的脸颊。
少年拿了下来,握住一根手指,低头穿棉拖。
“好了,我去洗澡了,拜拜。”
“嗯。”
淋浴的水声传来。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摘掉的佛珠,尾指轻轻勾了下,变数……
沈临穿好浴巾出来后浑身冒着热气,拘谨地站在门口,原因无他,陆屿廷有点瘆人。
他西装革履的,只是脱了外套,面无表情地盯着浴室。
“……”
沈临走了过去,自己的腰上很自如地就长出来了手臂,人被带的向前走了几步。
“洗好了?”
语气淡淡的。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沈临躲开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紧张,短促的音节发了出来,“嗯。”
“你去吧。”
试图往后退,但腰被原封不动地拉回来了,陆屿廷抬眸看他。
“怕什么。”
沈临沉默,心说你看着就不是很温良的那种,还用这个语调来问。
手指被亲了亲。
陆屿廷总算去洗漱了。
房间明明很多,浴室也不止一个,干什么坐在这里等。
好奇怪。
沈临弯腰把手串戴上,顺便换上了酒店人员提前采购的干净衣服,挑选了一下,还是找了件浅色睡衣。
然后钻进被子里睡了。
明天……明天再去找墓地吧。
酒店规格非常高,中央空调舒适的温度使得人没过一会就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但伴随着转身的动作,纤细的手腕上闪过一点若隐若现的红光。
很快又消失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
房间里主灯关了,只剩下一个床前的小灯。
昏昏沉沉的,光线不是很清晰。
脚步声逐渐靠近,白皙的手腕被扣住,人睡着了,完全是一副任由摆布的样子。
佛珠圆润光滑,几乎快滑到肘关节,主人过于纤瘦了。
陆屿廷垂眸检查了下,随后才把人的手臂放下,直到床上的人被弄醒了。
他微微倾身,撑着手臂在看沈临,仿佛在观看什么有趣的生物一样。
“唔。”
床上的人像个毛毛虫一样挪动,留出一半地方来,发出点很轻的音节。
“睡……”
陆屿廷的视线不加掩饰,盯着那个领口微开的地方的,还会留床……谁教他的。
沈临感觉一阵寒气逼了进来,人被抱得抖了下,脖颈都微偏了下,但眼皮还是没有睁开。
昏昏沉沉的……甚至自愿地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呼吸浅浅的。
没有再蜷缩着一个人睡了,像是抱着了船桨一样。
沈临做了个划船的梦。
*
具体的住址其实不太好找,沈临一开始是在日记本上找的信息,后来有问林妍清,所以现下才会如此顺利。
直到车子驶入一个普通的农村,映入眼帘的是盖有蓝色铁皮的三角式房屋,零星的两层小楼房,电线杆下的聚集的孤寡老人。
像是看到了外来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很直白,甚至不加掩饰。
浑浊的,压抑的。
沈临像是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但骨骼却莫名地跟着阴沉的天气一样变得酸痛,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出于何种目的。
但总觉得,书中世界的剧情如果真实,那沈宁安与陈鹊的一生真是相当潦草。
无人在意。
他想要弄清楚这混乱的线头。
北方农村有大片的耕种地,上面有些坟包,其余地则还是照旧种麦子。
靠地生存,死后自当还于土地。
老一辈农村人是这么觉得。
沈临费劲巴拉地爬上一个土坡,小心地避开麦子,抬眸去看不远处的坟包。
好几个呢……
突然一个坟包面前有个白影。
沈临吓得不轻,“啊”了声,人差点翻了,不过手臂一下子被扶住了。
“鬼……鬼吗?你替我看看。”
陆屿廷蹙眉,抬眼往了过去,“应该不是。”
沈临刚松一口气。
“她过来了。”
沈临吓得立马就要跑。
直到——
“啧,这孩子你怎么一个劲地扭头,我跟你打招呼打招呼呢!”
林妍清浑身上下都是白的,一整套小香风装束,就是靴子上沾满了泥。
眼神相当幽怨。
沈临回过头来看,脸懵懵的,“后妈……”
“屿廷好久不见。”
陆屿廷面不改色:“伯母好。”
沈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太好了,后妈也在,正好他不是很会祭拜。
手不自觉地想挣开。
但被原封不动地拉回去了。
林妍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微地蹙了下眉。
“欸,我没有被吓到了,不用牵我了。”
少年抽出来自己的手,拍了拍陆屿廷的手背,以表安抚。
林妍清眼皮都抽了抽,这是什么儿童剧场么?
关键是那男人还真的听了。
呃。
装得真好。
大约两三分钟后。
沈临拿着东西来到了坟头,把一些水果什么的摆上,发现旁边有个折叠的火盆,愣了下。
“用吧,得烧。”
林妍清环着手臂,垂眸看着沈临的动作,眉眼甚至都温和了些。
“哎哎哎,去画个圈。”
“什么圈啊?”
“坟头面前的土啊,你得开个账户啊,不然钱都被野鬼抢走了。”
一大一小在这里说了半天。
沈临烧了金元宝。
林妍清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还真是爱金子,我忘了不用冥币了,搞不定下面通货膨胀了,还是金子好使。”
“陆总你说对吧?”
陆屿廷神色浅淡:“伯母说的是,我知道怎么做。”
现在的沈临还不知道日后他会因为一箱子金饰无措至极,还在认认真真地在心里和陈鹊说话。
——您好,我不知道该叫您什么。
——但我总觉得安安应该不是我,安安在日记里很想您,希望您在天之灵护佑他下辈子平安幸福、健健康康的。
一阵风吹过,火盆里的灰尘荡起来些。
沈临鼻尖灰扑扑的。
像有人故意点了一下。
林妍清笑了下,“行了行了,收拾收拾走吧,天快下雨了。”
“回去洗洗脸。”
沈临仰头幽怨地看了一眼,然后收拾好东西,很自如地把袋子递给了陆屿廷。
临走的时候。
林妍清还是叫住了沈临,说要和人简单谈谈,这其中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屿廷,你放心,云霄他不会再惹出祸事来了。
——不必提防我,我只是想知道安安最近过得怎么样而已。
大约有几步的距离。
沈临还以为真的只是问下琐事,还说这为什么要避开陆屿廷。
“陆屿廷的病我查清楚了。”
沈临愣了下,随即便是着急,下垂的眼尾泛出些红。
“什么病,他有事吗?”
林妍清一副恨铁不成钢得样子,心说你还心疼上了,这才被拐走几天啊。
人家的视线早都调到成人频道了。
你隔这玛卡巴卡。
“死不了。”
林妍清环着手臂,想了想,蹙眉道:“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症,基本没有被外界透露过,精神分裂。”
“我是想说的是,不要一直因为愧疚而留在他身边。”
“致幻剂虽然危险,但造成的影响绝不会持续三个月。”
“不要被蛊惑了。”
沈临只是迷茫,精神分裂?
家族遗传的……
他面容传达的情绪还是很明显,就是担心,直到林妍清提醒道:
“啧啧,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装作我在和你聊天?”
“这小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丈夫得绝症了。”
沈临:“……”
氛围碎成渣渣。
林妍清又教育道:“你就不能改改你这个眼神,你老这么看他,那、那……”
一双狗狗眼望了过来。
委屈巴拉的。
“。”
林妍清:“我这几天还会在源州市,不会走,你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去画廊找我,我可以和你聊点你妈妈的事。”
天气变得阴沉了起来。
沈临很认真地点头。
直到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句。
——沈云霄没有找你吧?
“没有啊,我没和哥联系。”
林妍清笑了笑,抬手擦掉了沈临脸颊上的灰,语气轻快地说:“离他远点,我儿子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这句话沈临就被遣散走了。
因为不远处有个低调的卡宴开过来了,司机俨然是郑昀,沈临简单地点头致意了下,然后就和后妈挥了挥手。
上车了。
陆屿廷扶着方向盘,不说话时显得尤为冷淡,沈临看了两眼。
还没说话手就被牵过去了。
细细地擦了擦手指。
沈临还是无法想象遗传性的精神疾病……莫名有些心疼,他也不好问。
后妈同他这么说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让自己不要过于自责,二是暗示他考量离开。
这几乎是在给他托底。
沈临不清楚自己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怎么会得到这样的优待,有愈发困惑安安来沈家的那几年。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看?”
沈临这才回神,原来自己盯了好久,他想了想,尽量换种说法道:“后妈说了,你对我不好,她还是会想办法帮我的。”
动作一停。
幽深的眼眸望了过来。
“帮你什么?”
“跑?”
沈临顶着压力道,唇角仍旧是弯着的,“你要对我好,你对我不好就不行,谈对象都是这样的。”
“我对你好。永远对你好。”
“那我永远都不走。”
蒙蒙的细雨落了下来。
*
源州市虽然地域不大,也没什么好的自然风景,但胜在好吃的比较多。
陆屿廷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的,来回跑比较麻烦,并且开车又比较疲惫,沈临索性打算再待几天。
五星级酒店的wifi也是比较顺畅的。
沈临盘腿打游戏,旁边还有啃了一半的驴肉火烧,脆香脆香的面饼,搭配软嫩入味的肉,简直美味极了。
mvp结算画面已经出现。
沈临捧着火烧吃吃吃。
直到手机上弹出来了基因编辑的新闻,很抓人眼球的标题,搭配马赛克的图,很明显是具有诱导性的。
沈临不自觉地点了进去,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小和尚。
基因编辑?
这个新闻报道是好几年前的,大概说得是一个在久久不孕的夫妇喜获一胎,满心欢喜地待产,结果被抽检出来有先天性的癫痫和心脏病,这几乎是灭顶的打击。
孕妇已经是高龄了,打胎无疑是让母体陷入更大的危机。
此时有一个团队找上门来,说辞是全新的医疗方法,但还在试验阶段,费用全免,只要成功就诞下的就是个健康的孩子。
这位母亲自然而然地就同意了。
沈临不由得蹙了下眉,他划到最后,发现结果确实成功了,孩子健健康康的,但却遭到了巨大的舆论攻击。
——基因都可以被编辑,那人将不会再被视为人。
——贫富差距尚可用十年、二十年、几百年抹消……基因呢?
沈临一瞬间脊背发凉,看到这些评论后醍醐灌顶,好可怕。
直到脖子被抚摸了下。
陆屿廷犹如鬼一样走了出来,轻声道:“看什么?”
沈临觉得自己心脏真是有够好的。
“怀安寺的小孩和你说了?”
沈临被人揽腰从地上抱起来,“这么喜欢坐地上?这里的地毯脏。”
“没有吧。”闷闷的语气。
实际上手都吓得麻了。
陆屿廷将人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八年前的事,容晟内部有一支研究团队不满成果总是被上级抢,于是就单干了。弄出来个违背人伦的事。”
怀里人愣愣地看了过来,面容上全是震惊。
陆屿廷掀起眼皮看了下,“以为是我干的?”
“。”
心虚,目移。
沈临听到了一声轻笑。
“无所谓。不少人认为那支团队被我雇佣了。”
沈临想了想,还是抱住人的脖子,小小地道了歉,又问了下,“所以空一是……”
“那个幼童,他的父母后面也深陷舆论危机,手机被打爆,社会在谴责,久而久之也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是个怪物,甚至认为先前有疾病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孩子。”
“认为面前这个被编造过的健康儿童,是魔鬼的化身。”
陆屿廷手指摩挲着人的手指,轻飘飘地说,“我当时还在加州,也就回来过几次,你对我偏见怎么这么大?老婆?”
脸颊被亲了亲。
哄人的意思。
“我确实感兴趣那支团队,回国了一趟,但也就看那孩子可怜,送去了寺庙里。”
沈临一下子全明白了,手腕挂在对方肩背上,想了想,“欸,八年前的事,我怎么又刷到了?”
“媒体是个工具。”
沈临一下子就担心了,“那你的畅云计划会不会被找茬啊?容家那边你了解吗?”
“容明征……他这个时候……我想想……”
陆屿廷眼皮微垂着,视线却晦暗不明,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他知道什么呢?
“你要关注楚岫。”
“噢?”
*
容明征是原文攻,楚岫是原文受。
二人在小时候是有过一段往事的,当时的楚妈妈还是容家的一个保姆,因为做事用心被破格允许带着孩子住。
楚岫就是个玩伴,容明征眼睛当时已经出现了问题。
多是照顾为多。
所以这是一段典型的“白月光”剧情,以至于后来沈宁安的“冒名顶替”显得格格不入,也成为推动二人剧情发展的催化剂。
一次性的那种。
沈临好久没有和楚岫联系了,说实话那段时光像梦一样,去漫展玩,在手机上聊天。
但是仔细想想,他和容明征在一起,那自己……挺古怪的。
“你和楚岫认识对么?我在A大收到一个传单,校企合作的,联系人是楚岫。”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临语气闷闷的,相当认真。
那件事其实加剧了他想走的决心。
“你认为他和我有别的关系?”陆屿廷几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过来。
搞得沈临倒是无措了。
不、不是。
这么想,有问题么?
陆屿廷几乎闷声笑了起来,眼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揽着人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老婆,你真的好可爱。”
“他确实不配。”
*
沈临是在半年小时后才理清楚了事实的真相,楚岫是自己上门找合作,自荐的优势就是和容家的关系,可以传达一些重要的信息。
不过条件是保密现状。
“他甚至不愿意让你知道他在容家做事,但我没说,并不代表我不允许其他人传。”
“怎么总是会有人觊觎你呢?”
沈临早就起来了,站在客厅一旁,整个人头脑风暴,仍旧反驳:“你不要污蔑我!我和楚岫一直是朋友!”
“我整个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是非常忠于我们的婚姻的,你休想给我泼脏水!”
沈临不承认他有点破防,原本还以为自己抓了什么小辫子,结果是个烫手山芋。
陆屿廷坐在原地,神色始终很暗沉,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过来我抱。”?
沈临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还是坐在他腿上,义正词严地说,“我绝对是——”
“你跑的时候,手机没带。”
心啪唧凉了。
“老婆,你猜猜我看了多少条他发给你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