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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对于花言来说,去默尔索的路并不平坦。可能是坂口安吾的那发特制麻醉弹,把麻醉起效时间和持续时间一同缩短了,也可能是他乱七八糟的工作做得太多,身体有了一定的耐药性。

总之他在去默尔索的途中醒了一次,他不知道坂口安吾是怎麽跟押送罪犯的那些人员描述的,以至于现在他哪怕想睁眼都睁不了,身体各处也传来阵阵束缚感,只能被迫听那些人唠嗑,听着对方口中时不时冒出几句有关自己穷凶极恶的“罪行”。

包括但不限于什麽,“喜欢玩弄陷入绝望之人的理智,欣赏他们痛苦至极的表情”、“擅于操纵他人在一无所知下踏上通往死亡的道路”、“拥有一双被诅咒、只要对视就会让人坠入绝望的眼睛”、“‘横滨白色之夜’事件的罪魁祸首,害得横滨在事件结束后消失了近万人”等等……一系列花言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说到最后,那些人做出了总结,唾骂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恶魔,天生的刽子手。

骂完甚至开始唏嘘,唏嘘他这麽恐怖的一个人竟然会在小小的横滨折戟沉沙,被捉拿归案,简直是阴沟里翻船,大快人心。

人与人的情感并不相通,花言只觉得沉默,并开始思考,先细数罪行、并总结唾骂、最后唏嘘是不是什麽监狱片的固定流程。

那些人唏嘘完似乎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麽话题了,以至于终于想起他了,来检查他的状态。

结果这一查不得了,发现他们口中恐怖至极的天生的刽子手醒了,于是车内一阵兵荒马乱,花言被补了一针增强麻醉剂。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到默尔索了。

身体上似乎盖着什麽东西,连带着他头也一起囊括在内,导致呼吸有些不畅。

耳边是你来我往的、不知道在说什麽的对话声,声色有几分熟悉。

花言没有贸然揭开盖在他身上的东西,他下意识先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自己的墨镜还在不在。

他刚抬起手,不知道牵扯到了什麽,手臂骤然传来一阵像是被什麽利器扎入后产生的刺痛。

花言非常怀疑是不是因为那些被夸张了数倍、还无中生有的传闻,让那几人以为自己体质也异于常人,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来一针。

指腹触及光滑的皮肤,不出意料的,墨镜没了。

这不是什麽大问题,大不了他一会儿再复制一副、或者是问狱警要一副就好了。

似乎是意识到他醒了,耳边的对话声没有再响起,花言躺着没动,脑海里逐渐勾勒出周围的情况。

从声音来判断,对话的两人应该是太宰治和费奥多尔。

从音量与时间来判断,他应该刚好排太宰治后面,成为了太宰治的隔壁狱友。

这里是默尔索最下方的“无限塞室”,这点不会错。

他应该是躺在床上,没有察觉到束缚感,盖在身上的东西或许只是普通的被子。

狱警十有八九也听说了那些被夸张过度的传闻,为了以防会出现措不及防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对视上的情况,所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先判断他有没有苏醒,以便他们做好准备。

只是花言不太明白为什麽在有那种传闻的情况下,默尔索的狱警还敢把自己放在“无限塞室”,难道是——因为考虑到哪怕是全封闭式的单人监狱也需要有人监控,以免他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越狱,而他们也并不确定隔着监控的对视能不能保证安全,索性干脆放在危险异能者云集的“无限塞室”,想要借助其他异能未知的危险异能者试探出他的异能?或者是想要借助他的异能试探出其他未知异能者的异能?

怎麽听起来有点像以毒攻毒……

原来“无限塞室”是这样的地方吗?

花言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花言,你醒了吗——?]

属于“太宰治”的嗓音忽然响起,对方拖拽着音调,像是在无聊的时候想起来他一样,带着心血来潮的意味。

[嗯。]

花言一边思考着“无限塞室”究竟是什麽样的地方,一边心不在焉地应声。

“太宰治”像是没想到这一次能够得到对方回复,在意外地愣神片刻后,很快再次出声,语气裹挟着些许兴致勃勃的意味。

[你终于醒了啊,身体感觉怎麽样?]

[还行,就是感觉手臂好像被扎青了。]

那些人是容嬷嬷吗?

花言躺在床上,无声地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有些幽怨。

[啊……难道是我们用力过猛了吗……?]

“太宰治”的声音里有些疑惑,他解释道。

[因为花言你也知道,犯罪分子是所有正常人都痛恨的存在,为了以防你在路上会被押送人员故意找麻烦,也为了保证你能进入你想进的那一层,所以我跟安吾编造了一些“小故事”。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这麽谨慎……还是该说他们胆小比较好?]

花言觉得这大概不能怪押送他的那些人,毕竟任谁看见战绩如此恐怖如斯的罪犯突然醒了,甚至还像是在隐忍蛰伏一样听着他们在当面讨论,都会觉得无比惊悚,会应激给他扎麻醉剂也很正常。

他沉默地望着眼前牢牢遮住了光源的被子,回想起那些人的描述。

[……所以原来是你干的啊?]

“太宰治”不服气地辩解。

[怎麽只能说我呢?其实这些故事都是安吾提供的哦!我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而已,不过……花言,你是怎麽做到在安吾心中形象那麽可怕的?]

谁知道呢……

对于这一点花言也很好奇。

他只是在小巷子里摔了对方一下而已吧……?

是吧……?

花言逐渐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太宰治”察觉到花言的沉默,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

[默尔索怎麽样?花言你去到你想去的最底层了吗?]

[挺好的,像个停尸房一样。]

花言情绪毫无波动。

旋即又意识到了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想去最底层?]

[这点在我们查看了异能特务科中所有有关你的线索就能明白了。花言你之前行动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直到费奥多尔与这个世界的我进入默尔索后,你的行动忽然光明正大了起来,甚至不惜引起一场混乱专门进默尔索……]

“太宰治”说到这里顿了顿。

[所以我猜测,你很有可能是为了费奥多尔或者这个世界的我而去的。]

推测的很对,但是……

[你们怎麽进异能特务科了?]

甚至还能翻看有关他的数据。

[哦,不用担心,我们经过安吾同意了,可能是想通过我们的反应得出更多有关你的情报吧。]

“太宰治”的嗓音透着愉悦。

[顺带一提,因为安吾怕我们惹出什麽问题,再加上他最近要处理“白雾事件”的后续——我们四个现在住在安吾家里哦!他连一日三餐都包呢!]

花言:?

这对吗?

这怎麽已经登堂入室了啊?!

花言逐渐开始有些觉得坂口安吾有点可怜了,幸好他贯彻了不上班宗旨。

[对了对了,花言你猜这个世界官方组织上层给出的处理方案是什麽?]

“太宰治”迫不及待想要跟对方分享这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想想……]

这个国家没有向普通人公开异能者的存在,而是选择了隐瞒。连坂口安吾让他撤销白雾的时间也是在夜深人静的午夜。

所以果然是……

[有犯罪分子在横滨引发了化工厂爆炸,导致其中拥有致幻效果的化学物质挥发形成了笼罩横滨的白雾?]

[嗯嗯……虽然说的太简单粗暴了,但大致没错呢。]

“太宰治”没能忍住又笑了几声。

[他们发出的声明比你所说的要更为委婉一些,只不过横滨相信的人好像并不多。]

这谁能信啊?

花言有点想吐槽,总觉得这跟某市隔三岔五的“瓦斯爆炸”一样不走心。

[还有一件事,花言。]

“太宰治”收敛了笑意,语气也正经了些许。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进默尔索找那两人要做什麽,但是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我跟安吾之间有特殊的通信方式,我跟安吾做了点交易,让他隐瞒了白雾之后,我们还留在横滨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会想对那两人隐瞒这点。不过,我不能保证他没有从中意识到不对劲,所以你自己小心一些。]

[多谢,帮大忙了。]

花言确实不想让太宰治他们知道这一点,换句话说,他希望自己在他们面前暴露的信息越少越好。

“太宰治”的声音又重新变得轻快起来。

[太客气了,花言,有什麽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们哦。]

[嗯……]

花言应了一声,旋即提起了另一件事。

[关于那个问题,你得到答案了吗?]

[嘛……算是吧……]

“太宰治”迟疑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该从哪跟他说起,也像是在做什麽心理建设。

花言耐心等待了片刻,才等到对方缓缓开口。

[花言,你知道平行世界吗?]

第32章

花言当然知道,他隐约明白对方想说的答案是什麽了,他在得知武装侦探社众人像是能够跟港口mafia私下交流时其实也产生过这种猜测。

这是可能性最大,同样也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对方会想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你认为我所处的这个世界是平行世界?]

“太宰治”没有否认对方的猜测,同样也没有肯定。

[我觉得花言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像是所有平行世界的“原点”。]

[“原点”?]

花言不太明白对方为什麽会这样认为。

[嗯,类似于“树干”一样的存在?]

“太宰治”打了个比喻。

[如果将花言你所在的这个世界看成“树干”。那麽那些基于“树干”、但世界观不同——没有异能、异能被其他力量体系取代的平行世界,则是分离而出生长的粗壮“树枝”。再按照某一个重要时刻的不同抉择中,从那些粗壮的“树枝”中分离出众多“枝丫”。最终依照时间线的不同,或者是某一个瞬间某个人做出的选择不同,形成一片片由无数复杂脉络交织生长的“叶片”,也就是最终的、直到消亡都不会有所太大变化的“末端”世界。]

很新奇的理论。

花言第一次意识到世界还能这麽看。

[听起来“末端”世界很脆弱,哪怕所有的“枝干”都不出问题,它们也有可能因为时间到了而终止。]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

[虽然这些只是用来说明我猜测的比喻方式,但是……花言,所有世界最后都会走向灭亡,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或许与“枝干”比起来“叶片”会显得无比短暂,可在能够观测“树”的人眼中,这几者没有太大的区别。有时“叶片”甚至可能因为外界“干扰”,而比“枝干”生存的更加长久,如同被制成琥珀那样,尽管停止了生长,却能够一直封存。]

花言开始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了,并逐渐意识到对方好像产生了什麽不得了的误解。

[为什麽你会这麽认为?]

[唔……可能是因为花言你制造的白雾?“龙头战争”我们可经历过了很多次了啊……]

“太宰治”像是在回忆般,开始细数。

[从遇见你之前,我还在港口mafia时就经历过一次。在遇见你之后,近乎隔三岔五就要进一次“龙头战争”,有时候我都不禁开始思考这是不是闭环的因果,怀疑“龙头战争”里那些死去的mafia会不会都是我们造成的。]

[直到我发现,每一次进入的、处于“龙头战争”时期的世界,都像是同一个,如同早已死去,却又被人为封存、不断循环的世界。]

“太宰治”语气带着揶揄的意味。

[就像是有人拾起了掉落的叶片,制成了晶莹剔透永久保存的琥珀。]

花言沉默了,他真没想到原来在对方眼中事情是这样。

他真不是什麽恐怖战斗狂啊!

[……抱歉。]

[嗯?]

对方莫名其妙的道歉让“太宰治”愣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

[不用道歉哦,那些战斗并不会实际对我们造成什麽伤害,更何况……花言,我们其实都很感谢你,你让我们能够与无法挽回的过去接触,也让我们看见了更多的可能。]

[在参与战斗时,我曾见过众多的“我”,也曾见过众多的“熟人”,他们有的来自于跟我相同世界但不同的时间线,也有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比如说当怪盗的我、高中生的我、鬼怪的我、又或者是乐队成员的我。]

“太宰治”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隐约猜测他们可能源于平行世界,你将他们从无数个平行世界中召唤而来,像是召唤我们时一样,让我们汇聚于此,一同并肩作战,也有了交流的机会。你为我们创造了“平行线”交汇之地。]

[“如果世界终将消亡,那为什麽不做出些努力让我们的世界维持的再久一些,直到成为‘根部’呢?”——他们都如此认为。]

花言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打趣道。

[这听起来有点像“榕树”。]

“太宰治”对这个比喻不置可否,他调侃道。

[每当你召唤我们在这个世界停留、让我们了解这个世界更多,都有可能改变我们的命运,创造出更多的平行世界哦,这样没关系吗?]

[不是我改变你们的命运。]

花言一本正经地纠正对方。

[按照你的说辞,我只是向你们展现出了更多的可能、以及某一种抉择下的未来,是选择这样的未来,还是选择走向其他未来,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真是任性的说法,就像是神明一样恶趣味呢,花言。]

“太宰治”吐槽完,又仿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麽。

[不过确实……能够创建众多平行世界的交汇点,还能够封存“已死”的世界,花言你到底是什麽样的存在?]

对于这个问题花言也很好奇,他现在非常怀疑系统给他降维后作为补偿的异能是不是有点强的超标。

以至于他现在听了“太宰治”的推论,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奇怪的梗。

——你的灵魂和身体已经降维重构成了纸片人,但是呢,你的异能又很好的弥补了这一部分,如果是攻略任务,可能就会显得你的异能比较没用,可能就会有一直说不上话的情况,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你攻略目标的同时,在平行世界成神。

“太宰治”没有等花言回答,自顾自的提出了新的疑惑。

[还有你创建的那些战斗意味着什麽?花言你又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难道是因为“树干”出现了什麽问题吗?]

……这不对劲。

花言觉得对方的推测越来越往热血的方向靠近了。

他拿的好像是攻略剧本吧?难道是因为他一直都没迈出第一步,所以他们都认为自己拿着救世主剧本吗?!

虽然这俩剧本的难度不相上下,但需要做的事可大相径庭啊!

花言瞳孔地震。

“太宰治”似乎只是单纯想诉说自己疑惑的地方,并不需要花言回答。

他很快言归正传。

[对了,花言,你入狱用的个人信息中必要的部分是编的,剩余的则是空白的未知,所以狱警可能会从各方面细节入手旁敲侧击套取你的信息,如果不想暴露的话,要多注意一些哦。]

[好……]

可能是已经醒了缘故,花言觉得自己呼吸有些艰难,他不能再一直这样蒙着被子躺床上了,更何况无论怎麽说,失去视觉都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他借助被子的遮掩,手中复制出一副墨镜戴在眼前,牢牢遮住了那双让他无法见人的眼睛。

身体中的麻醉药物好像还未完全代谢干净,手臂有点使不上劲,以至于原本简单的起身动作都显得有几分艰难。

一直透过监控监视“无限塞室”的狱警看见这一幕,当即拿起手边的墨镜,在配戴上的同时,不忘回身下达指令。

“注意,D20囚犯已经苏醒,即将起身,现在测试被注视者配戴墨镜是否有阻隔效果,其他人先闭上眼睛避免对视!”

伴随着话音落下,监控室除去几个戴上墨镜的狱警,其他人都闭眼回避。

而同样身处牢笼的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察觉到动静也投来了目光,他们已经从各自与外界的通信方式中得知了对方干的事,以及有关对方的那些传闻,只不过他们并不相信、也并不担心会被“诅咒”或是读取记忆。

相比之下,他们更在意对方被墨镜遮住的面容,与对方一直配戴墨镜想要隐藏的秘密。

白色的被子顺应重力缓缓坠落,雪白的长发如月光洒落的辉光从中倾泻而下,对方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够从发丝的间隙中隐约窥见对方苍白如纸的面色。

直到对方抬起头,他们才看清散乱的发丝下隐藏着的——

——赫然是一副墨镜。

太宰治:?

费奥多尔:?

做好被诅咒的准备而注视的狱警:?

所有人注视着白发青年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一刻他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了相同的疑问。

——那家夥到底是从哪弄的墨镜啊?

戴着墨镜的狱警沉默许久,久到让那些闭上眼睛回避的狱警察觉到了些许异常。

他们脑海中掠过无数种糟糕的事态,焦急地询问。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没什麽……”戴着墨镜的狱警说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没什麽问题,直接看也没事。”

真的没事吗?

闭上眼睛回避的狱警对此有些怀疑,那可是被诅咒能够让人陷入绝望的双眼啊……

他们将信将疑地缓缓回头,在视线触及屏幕中放大的那一张苍白的、戴着墨镜的脸时,他们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脑海里冒出了跟同事一样的想法。

——那家夥到底是从哪弄的墨镜啊?怎麽会有人坐牢还专门带墨镜来的?!

所以传闻果然是真的吧?!

不然对方怎麽会那麽警惕?!

戴着墨镜的狱警在看见那些同事也同样震撼,他们心里平衡了些许,说起了正事。

“好了,既然他那麽自觉解决了对视的问题,现在我们可以想办法补全他个人数据中的空白了,首先是……出身。”

……

戴上墨镜的花言只觉得自己又有了安全感,脑海里“太宰治”似乎是一时半会儿又没事做了,开始跟他喋喋不休地跟他分享近期干的事。

从与“织田作之助”请他吃肉蟹煲开始,说到横滨现在哪家肉蟹煲最好吃,并跟他一一分析,直到最后甚至拿两个世界做对比,说出“没想到最想吃的那家肉蟹煲店居然关门了,到时候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挽救那家好吃的肉蟹煲店”之类的话语。

害得花言满脑子都是肉蟹煲。

以至于在狱警通过房间内传话器向他询问午饭想吃什麽时,他下意识将“肉蟹煲”脱口而出。

当花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麽,已经来不及了。

花言:……

所以原来默尔索可以点餐吗?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还是说,因为狱警想要弄清楚自己来自哪个国家,所以想要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得到线索?

[太宰。]

花言打断了罪魁祸首的滔滔不绝,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

[我要把你禁言。]

“太宰治”:?

[诶——?]

第33章

花言冷酷地没有再理会“太宰治”,他随手柄乱成一锅粥的头发捋回脑后,这一下视野开阔了不少,也终于有空打量这个地方了。

他所处的牢房空间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狭小。牢房内的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

四周的墙壁是半透明的,能够透过墙壁清晰地看见,在外界像这样的牢房还有数百个。

它们错落地分布在这处空间,有的近、有的远。距离远的那些牢房在他眼中近乎成为星光。

而近的……

则近到能够看见牢房中的狱友。

即使在坐牢脖子上也要缠绷带的隔壁狱友见他看了过来,笑眯眯地对他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无所不知的算命先生。”

熟悉的声线再一次传入耳畔,让花言产生了一种脑海里的声音转移到了现实的错觉。

他恍惚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回应。

“好久不见。”

见对方愿意与自己交流,太宰治唇边弧度加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呢,你有算到自己的牢狱之灾吗?”

花言没有回答,将这个问题又抛了回去,“关于这一点,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既然坂口安吾跟太宰治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那在异能特务科发现白雾只能影响横滨、干扰横滨的信号,而把据点搬到横滨边缘时,坂口安吾肯定会在信号没有被影响的横滨外告知太宰治横滨的变化。

虽然他不知道坂口安吾具体说了哪些内容,不过还是最好做出最坏的打算。

“你果然什麽都知道呢。”

太宰治见对方没有想要跟他虚与委蛇的意思,仍旧是一副坦荡又好说话的模样时,语气轻快了几分,同样也直白了些许。

“真是让人好奇,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这是能说的吗?

花言语气有些无力,“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诶——别这样嘛,你看,我们能成为狱友也是一种缘分哦。”

太宰治拖拽着音调,鸢色眼眸中浮着的好奇牢牢遮住了其他神色。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花言已经对太宰治有抵抗力了,他面色毫无变化,“不能。”

“好吧……”

太宰治挫败地叹了口气,很快又卷土重来,给出了更高的砝码。

“我可以给钱!”

如果是在入狱前,花言肯定已经因为有人送钱而兴奋不已了,但很可惜现在他们都在坐牢,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暂且不提太宰治怎麽在坐牢的情况下给钱,更重要的是——他都坐牢了,还拿这麽多钱有什麽用?谁会在坐牢的时候赚钱啊?!

花言再次冷酷拒绝了太宰治。

“给钱也不行。”

“怎麽这样——”

太宰治不甘心地再次发起交易,不出意料地又再次被花言拒绝,一时之间“无限塞室”里只能听见一方不断提出新的“砝码”,另一方不断拒绝的交谈声。

费奥多尔坐在床边,腿上窝着本书,他起初还在观察太宰治与那名白发青年之间的交流,试图从中获取信息,但在发现那两人不会再说出什麽有用的东西后,他也随之收回了注意力。

虽然两人相互认识并有过交易这件事让他有些许意外,但从那名白发青年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熟悉,大概率只是在初次交易后见过几面。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太宰治所说的——对方无所不知,以及故意进默尔索的目的。

费奥多尔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回想起对方阴魂不散的作风,那个猜测再一次浮现出心底。

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弄清楚对方究竟是想杀了自己、还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麽东西的最好机会。

用于隔离监狱的牢房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安全的屏障,用于监视他们的狱警在此刻也成为了保障安全的护卫,没有任何场地能够比这里更安全。

只不过……

他的动作得快些,得赶在这些“保障”消失之前,与对方进行交流,从中弄清对方的目的。

费奥多尔抬起眼眸望向那名白发青年,后者依旧在与太宰治说着一轮又一轮的拒绝。

监控后的狱警也很想知道那名白发青年究竟是怎麽创造出“横滨白色之夜”——让横滨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近万人的。

虽然现在他们能够听懂这两罪犯之间的交流,但是那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极限拉扯后什麽有用的东西都没给出来。

唯一有用的或许只有那两人相互认识这件事。

至于那个称呼——“无所不知的算命先生”,在对方劣迹斑斑的罪行下,他们一眼就看穿了这个称呼的本质。

这绝对是那名白发青年用于作恶的噱头。也许对方就是依靠自称“无所不知”,通过算命的方式操纵那些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可怜之人走上绝望的!

“太恶劣了!”

监控中枢中有名狱警不知道想象到了什麽,发出了一声唾骂。

看着两人一直在车轱辘话的狱警终于没耐心了,他拿起手边的通信器,打算打破那两人像是陷入了循环一样的谈话。

……

花言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太宰治,一边思考该怎麽跟费奥多尔接触、该选择哪个方向的话题作为开场白。

都怪他那些朋友平时总给他推荐一些狗血恋爱剧,害得他现在需要这方面经验的时候,脑子里想起的开场白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说什麽“哦哈哟,陀思”、比如说什麽“oi,男人,你有点帅哦”、又比如说什麽“我是白毛,是距离太远没看清吗?我是白毛”之类的,无法能够留下任何好印象的话。

偏偏这个时候太宰治还在问。

“花言,你接下来要做什麽呢?”

他都进监狱了还能干什麽?当然是在想要如何跟费奥多尔搭话、迈出攻略的第一步了。

默尔索是最好的场地,一不会因为目睹对方犯罪现场而显得尴尬,二不会因对方陷入危险。唯一的问题或许只有人太多了,以及他们之间插了个太宰治。

想是这样想的,在说出口时,花言还是遮掩了一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等太宰治继续说些什麽,牢房里忽然升起了一个铁质圆球,伴随着圆球的顶部逐渐朝两边分开,丝丝缕缕的香气也随之扩散,里面呈放的显然是给他们的午饭,食物的到来终止了他们的聊天。

隔壁牢房的花言已经专心致志地品尝起了肉蟹煲,看起来没有想再跟他交流的意思。

只是即使对方不想再交流,太宰治也已经有所猜测。

——对方果然是为了完成雇主的任务、为了杀死费奥多尔而来的。

平心而论,以费奥多尔的能力来判断,确实没有比默尔索更好的动手时机了。

那麽,对方所说的“到时候”是在指狱警换班、或者是默尔索出现什麽突发情况产生混乱,而好下手的时机吗?

太宰治虽然还不知道花言能不能成功,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认为对方对任务的负责程度相当值得敬佩。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甚至不惜自投罗网进入默尔索。

如果他还在港口mafia工作的话,肯定会问对方要个联系方式。

现在能够像对方一样尽职的杀手可不多见了。

太宰治看着那道白色身影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感叹,并打算在与对方一同等待那个时机到来的同时再多聊聊天,看看能不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白雾中六年前光景的真相。

他的计划很完美,只可惜对方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为敏锐。

只见那名白发青年吃完肉蟹煲后,动作利落地往被子里一卷,背对着他像是睡了,用再明确不过的行动拒绝了跟他聊天。

太宰治见状只能遗憾地重新跟费奥多尔下国际象棋,打算等对方醒了再找机会。

但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这几天,对方一直在重复吃饭、睡觉这两件事,其无缝衔接的程度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可以开口的机会。

太宰治回头望向费奥多尔,发现后者眼眸中也隐藏着些许匪夷所思。

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花言这样真的不会得胃病吗?

事实上花言也在担心这件事,原本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避免再跟太宰治产生交流——避免给对方在他这里得到什麽信息的机会,再顺便好好想想该选择什麽样的开场白面对费奥多尔。

为此花言简直要榨干脑子里所有关于恋爱方面的知识存储了,虽然勉强挤出了点有用的,但是无论哪个都好像不太适合现在的这种场合。

回顾初次见面的经历是使用得最多的话题。

可他们的初次见面似乎并不愉快,费奥多尔甚至好像还通过那杯下药失败的咖啡防备起了他。

场地是营造氛围的重要一环,在没有话题可以说时,可以通过将注意力转移到场地上而引起对方情感共鸣。

不过……现在这个场地合适吗?他们都在坐牢了,难道要他称赞对方不愧是国际通缉犯,连坐牢也很轻易,简直就是他的前辈吗?

更重要的是这里人有点多啊,跟在大学宿舍楼下有什麽区别?到处都是观众。

花言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做不到。

人不能为了攻略任务连胃都不要了。

不如放弃将默尔索作为第一步,安心坐牢享受点餐服务算了。

【叮——】

忽然,一道类似于链接的提示声在脑海中响起,打断了他所有思绪。

系统久别重逢、满怀喜悦的声音紧随其后,【宿主,我回来啦!】

突如其来的熟悉电子音让花言微微愣了片刻。

对方回来的比想象中要快,他本来以为没个三年两载都见不到对方的,毕竟有种说法是高维世界的时间会比低维世界的时间流速要慢。

更重要的是对方回来的时机有点巧,刚好是他打算放弃的前一秒,这让花言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装了什麽阴湿的感应系统,类似于一旦察觉到宿主有打退堂鼓意向就会立即回来的那种感应。

哪怕实际上不想念对方,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客套一下的。

[太好了,马路牙子,我想死你了。]

【我也想死你了,宿主!】

对方欢迎让系统十分感动,迫不及待地准备履行承诺。

【你放心,宿主,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以前那个帮不上你忙的我已经被淘汰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更大、更好、更强的我!】

系统说着开始扫描分析周围,【哇,宿主你已经成功进默尔索啦?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现在你跟攻略目标进行到哪一步了?】

花言:……

[就差跟他说话了。]

【太好了!居然就差跟他说话……】

系统下意识想要吹捧一下自家宿主,旋即又反应过来。

就差说话?

是还没产生过交流的意思吗?

【这不是完全没进度吗?!】

系统大为震撼。

[这怎麽能算没进度呢!]

花言不服气地诡辩。

[最起码创造了一个能够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交流机会啊!]

【这样啊……】系统若有所思,【那宿主你为什麽还没能交流?】

花言:……

怪了,他怎麽觉得这个系统好像变聪明了。

[虽然有机会了,但是场地不太好。]

花言沉重地叹了口气,有理有据地跟对方分析了一下为什麽他还没能跟费奥多尔交流,最终用惋惜又沉痛的情绪做出总结,并熟练地打算拖延。

[……所以不是我不想做任务,而是这个地方实在不行,只能等出狱了再说。]

然而系统所说的升级数据库,显然不会跟那些普通的看似升级实则毫无变化的软件一样,最起码现在看来,对方好像确实变聪明了。

只听对方电子音扬了几个调,像是恍然大悟般。

【噢,我明白了,宿主,你意思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场地才能开始,对吗?】

花言只觉得自己之前随着时间推移而平息的不祥预感在此刻又冒出了头,他谨慎地回答。

[大体是这样?]

系统像是已经有了想法,它翻看了一下升级后的数据库,竖起并不存在的食指。

【诶,我有一计!】

对方语气越自信,花言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就越浓烈。

[什麽计?靠谱吗……?]

【安心吧,宿主,我说过,保证会让你在攻略进度上一跃千里的!】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给自家宿主留下的不靠谱印象太深,系统强调。

【现在我充盈了数据库,有了很多功能。】

花言闻言眼前一亮,[那好感度条……]

系统自信的气焰矮了一截,【呃,这个没有。】

[那存盘回档……?]

系统自信的气焰又矮了一截,【呃……也没有。】

[那,能够感知攻略目标位置的功能……?]

【呃……没……】

[……复活……]

【呃……】

花言:……

他收回以为对方不会跟那些普通的看似升级实则毫无变化的软件一样的想法。

花言有些崩溃。

[你到底升级了什麽啊?!]

被打击回原型的系统听见这句话重整旗鼓,势必要改变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

【宿主,你站起来伸出双手,掌心朝上。】

花言犹疑许久,最终还是从床上起身,按照对方的做了。

在他摊开掌心的那一刻,一阵阵强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它们相互缠绕席卷,直到形成一场以他为中心的飓风,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风的间隙中浮现,在他双手间不断凝聚、组成某种物品的轮廓。

——那像是一本书。

由金色光点组合成的书很快在他手中摊开,被气流裹挟着不断翻页,它们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哗哗声响。

直到像是承受不住般,所有的书页都从书中脱离,卷入周围的飓风。

飓风中混着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书页,围绕着花言不断旋转扩散,雪白的发丝在气流中与那些书页一同飞舞,他捧着只剩书壳的书页,微微抬头望着头顶近乎形成金色旋风的书页,墨镜下的眼眸满是呆滞。

这巨大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仅是一直观察着花言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信息的费奥多尔与太宰治,同样还有尽职尽责的狱警,他们都目睹了这一幕。

负责监控这边的狱警立即发出了警告。

“D20囚犯,我们命令你立刻停下!”

这种时候的警告显然只是一种流程,负责这所牢房的狱警没有浪费时间等花言的回答,他猛地拍下了一旁的按键,想要释放麻醉剂强行阻止这一切。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监控屏幕中,牢房内的动静已经逐渐趋近结束,那名白发青年微微抬起右手,从周围不断顺应重力飘落的金色书页中随意接住了一页,剩余没有被接住的金色书页在接触到地面时瞬间化为光点,重新回到青年手中组合成一本完整的书。

而青年手中的书页则在对方松手的那一刹那化为无数道流光,它们拖拽着光尾冲天而起——如某种虚幻之物,无视任何阻碍。以对方为原点,浩浩荡荡、坚定不移地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灿烂的像是一场逆转的流星雨。

宏伟盛大的如同某种召集。

在这场召集中,有两道流光自大部队中脱离,分别落在了太宰治与费奥多尔面前。

金色的光点在他们面前膨胀至拳头大小,又很快拉长,当光芒散尽,最终落在他们手中的是一个长方体,像是手机一样的东西。

屏幕自动亮起,显现出了一排大字——“学生手册”。

太宰治:?

费奥多尔:?

第34章

花言从抬起手周围刮起飓风那一刻,就已经做好自己不详的预感即将成真的心理准备,但接下来的一幕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以至于当他看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粒聚集在手中凝聚成一本书的模样、还在不断翻页时,脑子彻底宕机,陷入一片空白。

这是在干什麽?

【宿主,你觉得怎麽样?】

系统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宿主已经陷入了绝望前的茫然,声音激动又兴奋,沉浸在制造惊喜的喜悦中,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感动的反馈。

可能是维度不同吧,花言只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淡淡的死意。

[这是什麽……?]

【是特效。】

系统认真解说,【我升级数据库的时候,顺带整理了一下跟你相处时的所有数据,我发现宿主你一直在隐藏自己、隐藏自己的异能。前一个问题可以理解为是瞳色的缘故,后一个问题我怎麽想都想不到原因,所以请教了前辈。它们说,这是由于你认为自己的异能拿不出手,感到没有面子才会这麽做的,毕竟热血少年漫世界的宿主都会有点中二病的偶像包袱……】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繁琐了,系统果断跳到最后,期待地问。

【由于宿主你的异能已经固定了没办法更改,因此我只能想办法给你补充特效……你喜欢吗?】

这个特效让花言有点脚趾扣地,但看在系统一片好心的份上,他还是咬牙硬撑。

[还……还不错……]

然而,事实证明硬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只听系统兴高采烈地说出了让他瞳孔地震的话。

【太好了!那我马上把其他的特效也补充在你异能上!】

什麽?!

还有其他特效?!

花言当即阻止,[别!]

【怎麽了?】

系统有些不明所以。

[马路牙子啊……]

花言试图在不辜负对方期待的同时,委婉拒绝。

[你跟你那些前辈请教的时候,是不是只问了这一个问题,没有跟它们说我嫌弃这双七彩眼睛的事?]

系统大为震撼。

【宿主,你到底是做什麽的?怎麽这都知道?难道你在我身上装了什麽监听器?!】

花言觉得自己能力还没强到给一个看不见实体的东西装监听器,更何况对方像是住在自己脑子里,如果装监听器要怎麽装?先给自己开颅吗?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觉得,如果你跟你的那些前辈提了这点,它们一定能明白我不喜欢夸张又花里胡哨的东西……]

主要是太社死了,花言只觉得如芒在背,根本不敢抬头跟默尔索里的任何人对视。

他默默盯着手中越翻越快的书,听着脑海里系统略有些失落的声音。

【好吧,宿主,那其他的特效数据先存放在我的数据库吧……】

系统像是有些不甘心,努力争取道。

【宿主,你真的不想看其他的特效吗?它们肯定比这个还炫酷!】

[不想。]

花言毫不犹豫地冷漠拒绝,旋即又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什麽。

什麽是“其他特效”?他的异能还能整那麽多特效?他好像就一个复制粘贴的异能吧?

难道是类似于角色技能一样,依照他使用异能复制出的东西类别,给他补充各不相同的特效?

那也太花里胡哨了……简直跟他眼睛有得一拼。

不,换个角度想的话,跟他眼睛倒是很配。

花言余光注意到眼前的特效似乎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手中的书像是被强烈的气流吹散了一样,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书页不断脱落,被飓风卷起扬上高空。

联想起系统所说的“一计”,花言试探道。

[……这该不会是我复制副本时的特效吧……?]

【嗯……】

原本是想给自家宿主一个惊喜的系统在此刻有点心虚。

【这个是我在参考你异能复制副本能力的同时,顺带给你加的特效,已经装好了,弄不下来的。】

花言抬头看向在高空旋转纷飞、还在不断散发金色光粒的书页,只觉得心情更沉重了。

难道……他以后每次复制副本都要先过这段特效吗……?

花言耳边似乎传来了狱警的警告,但听不太真切,外界的声响都被风声所隔绝。

能够听清的唯有脑海中系统的电子音。

【宿主,时间差不多了,你伸出一只手。】

事已至此,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伴随着花言抬起右手,周围席卷的气流逐渐减缓,一片散发着微光的书页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手中,由光粒组合成的书页上本没有字,但在他收回手将那张书页拿到眼前时,金色的书页中却缓缓浮现出一个词汇——“学院”。

花言:?

[学院?]

【对,因为宿主你不是想要个合适的场合才能开始进行攻略任务吗?】

系统的自信仿佛又回来了,它言之凿凿。

【校园恋爱是最基础简单的,以这个作为开端,肯定能保证宿主你攻略之路顺畅无比!】

虽然对方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是花言还是认为肯定没那麽简单。

毕竟从对方升级数据库后一回来就能连续重创他这麽多下来看,对方还是一样的不靠谱。

花言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书页化为无数光点冲天而起,最终只留下了一颗光粒在他手中拉长成长方体,实体化为手机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花言被系统刺激多了,有些疑神疑鬼,以至于他总觉得这个手机有点眼熟。

下一秒屏幕自动亮起,表明这不是手机,而是学生手册。

好了,这一下更眼熟了。

电子学生手册有点高级、也有点罕见,花言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见过这样的学生手册。

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一阵晕眩感忽然袭来,身体隐约有点使不上劲,这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中了麻醉剂,应该是狱警看他弄出了这麽大动静想要阻止。

眼前逐渐闪烁起黑白的雪花斑点。

起初花言以为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预兆,但伴随着雪花斑点中的白光越来越强烈,他猛地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他的视网膜的问题,而是确确实实有白光。

刺目的强光来源于他手中的学生手册。

在这一刻,所有人手中的学生手册都爆发出了强烈的白光,吞噬了他们的身形。

等光芒褪去,狱警再次望向发出光源的那三个牢房时,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原本关押在内的罪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应过来的狱警当即拍下了紧急按钮,整个默尔索瞬间戒严。

……

温暖和煦的微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耳边是嘈杂的声响,其中混杂着几声因为发生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发出的惊叫。

花言有些朦胧的意识逐渐苏醒,他慢吞吞地摸向自己眼睛,在发现墨镜还在时松了口气。

睁开眼睛往周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教室,教室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椅,座位上是众多熟悉的面孔——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猎犬”、“天人五衰”、“组合”、异能特务科……这些组织中大部分的花言知道名字的成员都在这里。

他们也与自己一样打量着周围,面上是突然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警惕。

而这份警惕在视线触及同伴、或是熟人时,短暂地被其他情绪所取代。

大部分组织的成员都从座位上起身,与自己可以信赖的同伴汇聚,讨论起这处空间,诉说各自遭遇的事情。

花言的视线逐一扫过反应各异的众人。

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等人在看见太宰治时先是犹疑,直到确认对方身份后,才神色激动地与对方汇合,说起在对方入狱后发生的事情。

港口mafia里大部分成员都不在,在这里的只有立原道造、芥川龙之介与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的面色有些烦躁,像是因这场意外感到格外不爽。

异能特务科只有坂口安吾一个人在这,以至于对方站在武装侦探社众人身边时,总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组合”只有露西与路易莎,前者已经完美融入了武装侦探社大家庭,只剩路易莎无助又社恐地低头坐在椅子上。

“天人五衰”在这里的只有“天人三衰”。

花言选择性地略过了坐在椅子上看似平静实则暗自崩溃的西格玛,与看似对看见费奥多尔而感到惊喜不已并凑过去的果戈里。

视线最终落在只有福地樱痴不在的“猎犬”三人身上。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要在进默尔索后将“猎犬”四人放出来……

“猎犬”的那三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他们对视上的那一刻,花言又意识到了更为严重的一件事。

虽然这些人穿着的是白色内衬、黑色外套的学院副本制服,就连外表也统一都高中时期的模样,但是……为什麽他们都会有原世界的记忆?

难道冲出默尔索的数道流光其实是类似于录取通知书一样的东西,给所有人都发了学生手册,将他们都拉过来上学了?

[系统,他们是本地人吗?]

系统第一次尝试借助自家宿主的异能构建副本,它为了以防万一扫描检测了一圈,确保这个副本没有出现任何漏洞。

听见对方的问题,它理所当然地回应。

【他们当然不是这个副本里的,我将宿主你产生过交集的那些人都拉进来了。】

花言:……

[你拉这麽多人干什麽?]

他原来跟这麽多人产生过交集吗……?

其他人就算了,西格玛为什麽也在?难不成是因为费奥多尔跟对方提起过自己的存在?这样浅薄的交集也能算?

那现在这副本里该有多少熟人啊,在这间教室没看见的该不会都在另一个班吧?

[我上一次复制了副本的时候,为了进默尔索得罪了这里近一半的人,比如说正盯着我看的那三人,又比如那个说不准一会儿就会反应过来的港口mafia。]

花言已经有点看淡生死了。

虽然他可以再次强控那几人,但是一旦他出手,剩余的人肯定会认为他是幕后黑手而参与进来,难道要让他强控在场所有人吗?

那这个副本开的是做什麽的?

填补他们没能体验过在上学期间罚站的空白吗?

系统离开比较早,因此没能看见对方用战斗页面强控所有人的一幕,只以为对方是在担心被群殴。

【不用担心,宿主,这一座学院是由你异能中的学院副本为基础、在此之上构建的,所以这里遵循着你那个学院副本的世界观——没有异能。当然,宿主你不会受影响,毕竟这里本质上是你的异能,在这里他们都打不过你。】

花言闻言墨镜下的眼睛逐渐睁大。

[你是说,在这里他们的异能都消失了?]

系统没意识到自家宿主的难以置信,它肯定了对方的话。

【没错。】

花言注意力当即再次扫向周围。

果不其然。

原本在跟他对视的“猎犬”已经将视线转移到了武装侦探社身上,仿佛认为抓捕罪犯比找他算账更重要。

而武装侦探社则将目光放在了费奥多尔身上,像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费奥多尔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事态有点不妙,但在这种情况下好像也做不了什麽,那双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眸微转,朝他看了过来,其中似乎有什麽情绪一闪而逝,只留下了某种意味不明的了然。

被注视的花言欲盖弥彰地将头转了过去,看向窗外花枝繁茂的樱花树,朝系统发出深深的质疑。

[这真的是校园恋爱副本吗?]

[真的不是什麽针对费奥多尔的生存副本吗?]

一旦武装侦探社从费奥多尔身上找到了什麽证据,洗清了冤屈,再相互串通一下情报,弄清了费奥多尔的所有布局与阴谋。

那除了他外,剩余的其他人不都得想要费奥多尔的命?

这是什麽校园恋爱副本啊,这是大逃杀吧。

第35章

系统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出声。

【宿主……其实在这里是禁止打架斗殴的,所以攻略目标应该不会在这里被杀死……】

说到这里,系统像是想到了什麽强而有力的说辞。

【而且,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他们宁愿冒着违背规则的风险在这里对攻略目标出手,那宿主你就可以上演英雄救美、或者是救赎式的剧情了啊!这攻略进度不得一跃千里?!】

花言:?

上演什麽东西?要他救赎谁?

费奥多尔吗?

花言几次欲言又止,想跟对方认真剖析一下这个结论是怎麽得出来的,但是想到对方那些狗血土味剧情,又觉得根本没有剖析的必要。

最终,他言简意赅地说。

[不要忽视我们所有人的智商,现在这种情况,他们都知道是我搞出来的,至于现在为什麽没找我,当然是因为这种场面对他们都有利——除了费奥多尔,因此现在费奥多尔肯定认为这是我设计出来针对他的死局。如果我再上演你说的那种剧情,那他们都该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了。]

他现在不仅瞳色谐星、异能幽默、就连攻略方式也很有病。

这是什麽幽默搞笑人生吗?

花言隐约有点悲从中来,他想撤销这个副本,却发现这个副本虽然跟他有点联系,但没办法控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系统。

[所以你能撤销这个副本吗?]

【呃……】系统很为难,【已经生成了是没办法撤销的,宿主你只能自己找到离开的办法。】

花言明白了。

原来系统是去无限流升级数据库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回来了一点,暗中观察形势。

戴墨镜就是这点好,只要戴上墨镜,就没人能知道他在看哪了。

武装侦探社众人似乎已经商讨出了解决方案,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费奥多尔,在他们迈出脚步的一瞬间,条野采菊三人也随之行动。

三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初次交锋即将产生。

在大仓烨子即将出手控制离她最近的中岛敦前一秒,所有人身上的电子学生手册突然同时响起一道提示音,像是有什麽通知。

花言下意识从口袋里拿出电子学生手册,学生手册解锁后是姓名、年龄、性别之类的个人基础信息。

往后翻页是灰字白粉底的校规,校规也没什麽异常,跟普通校园的一样,大体是些不准打架斗殴、不准逃课、不准扰乱课堂纪律、晚上八点后必须回寝室、违者“处分”、严重违规者“开除”之类的条例。

再往后面就是一些学院地图,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功能。

花言草草看了几眼没看出什麽不同,其他人也没从这些校规中发现什麽有违常理的地方。

也许是校规在学校里都很有威慑力,花言注意到原本想撂倒中岛敦的大仓烨子忽然停手了,像是在思考什麽一样。

这个校规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正好卡在场面即将混乱起来前,教室内大部分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小部分有所想法的则表情微妙地看向了花言。

太宰治看着坐在窗边神色平静的白发青年……哦,应该是白发少年了,现在他们外表的年龄都回到了十几岁、该上高中的年纪。

虽然他不太清楚违反校规后的处分和开除在这里意味着什麽,但考虑到这些校规出现的时机、“处分”和“开除”这两个词汇上的引号、以及对方的目的,肯定不会跟普通的处分和开除一样。

太宰治倒是没想到花言会来这麽一手,是怕自己的猎物被其他人抢了,导致任务没完成吗?

这样看来对方的职业素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点,不仅追着杀,还要亲自杀。

“花言?可以这麽喊你吗?”

太宰治语调轻快,提及了在场所有人都很好奇的问题,“如果违反了校规,被‘处罚’或者‘开除’了会怎麽样?”

问得好。

花言也很好奇,他当即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系统,随后得到的不出意料是含含糊糊的回答,对方好像也不知道。

花言已经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了,他注意到太宰治眼眸中的好奇。

直白地回答,“不知道。”

说完又觉得其他人可能会认为不太像真话,再次补充。

“我也很好奇会怎麽样,你可以试试。”

加上这一句补充,落在太宰治耳中已经不是真话假话的问题了,这更像是某种想要看好戏的教唆。

——所以果然会出现糟糕的后果吧。

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冒出了这个想法。

坂口安吾面色严肃了几分,回想起对方在横滨制造的白雾。

“你到底……”

这声质问还没能彻底说出口,骤然响起的铃声覆盖了一切声响。

这铃声像是普通的上课铃,伴随着铃声响起的,还有门口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一只手率先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容从门后出现,对方带着一副方框眼镜,顶着一头略有些淩乱的芥子色头发。

这显然是没有出现在教室里的国木田独步。

对方年龄没有变化,此刻穿着衬衣马甲、打着领带,手里拿着书籍与教具,一副教师的打扮,表情是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麽就被人催促着去上课的茫然。

他站在教室门口,注意到里面所有人都倒退回十几岁的情况,与同伴面上的呆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某种尴尬,他以前是当过数学老师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面不改色地给同事上课啊!

国木田独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手册上的校规,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

他一边快步走向讲台,一边说出以往当数学老师时用来管理学生的话术。

“已经上课了,请大家坐回座位。”

“没想到国木田老师重操旧业了呢。”

太宰治一眼认出对方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国木田独步,笑吟吟地撑着下巴开始调侃对方。

国木田独步好不容易做好的心里建设险些因为对方这句话彻底崩塌,他手里拿着书缓缓举高遮住了脸,好半天才重新做好心理准备,用恢复平静的声音开始教课。

花言从对方拿着数学书和教具进来开始就有点茫然,直到黑板上伴随着时间逐渐出现完全看不懂内容的板书,这一刻,他彻底回想起了被数学支配的恐惧。

他抓着系统哀嚎。

[不要啊!我不要上课啊!]

他好不容易毕业了,为什麽明明是热血频道的攻略任务却要上课啊?!

这怎麽想都不对吧!

显然系统跟他完全不是一个脑回路,对方完全没有明白他为什麽会崩溃,还在跟他说些什麽——这是攻略的好机会,比如说等老师提问然后悄悄给费奥多尔传答案小纸条,又比如说等费奥多尔被老师叫出去罚站的时候故意犯错跟上去一起罚站,运气好还能顺利牵上手之类的,光是听一下就会让人感觉很古早青春的校园恋爱剧情。

没等花言跟对方展开激烈的争辩,只听台上忽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花言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花言:?

这一瞬间宛如高中时代噩梦重叠,他条件反射似得站了起来,视野骤然拔高的同时也变得模糊,身体里未能完全代谢干净的麻醉剂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爆发出药效。

太宰治在确认国木田独步的身份时,就意识到在这里他们能拿到不同的身份,不同身份之间各有各的便利与约束,不能做出有违自己身份的举动,否则就是违反校规。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教师的身份在面对学生的身份时有一定的优势,因此他在跟国木田独步对视间,示意对方去试探一下制造了这一切的源头,如果他没猜错,花言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学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花言居然看穿了他的计谋,甚至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直接晕倒。

太宰治看着对方倒下去的身影简直目瞪口呆。

为这件事目瞪口呆的也不仅仅只有太宰治,近乎所有人都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