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即将入冬,他暗红的眼眸露着一抹意味深长,心情重新好转起来。
跟阿满想象的不一样,洛泽没有找凌云宗的麻烦,前往人族领地采购物资。
返回妖族领地时,在忘忧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尽管气味若有似无,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是属于山猫家族,也不是阿满身上的气味,是属于同族的味道。
有其它兔族上了忘忧山?
想着,他飞身掠来洞府,大老远瞧见阿满怀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
兔子修为低下,仅有练气修为,认命地被阿满捏着两只大耳朵。
扫过一眼,洛泽面色不愉。
不远处,阿满周身发寒,瞧见洛泽,顶着对方如冷霜般的目光,硬着头皮小跑上前:“王上,我捡到了只兔子,你看,可不可爱?”
怀中兔兔向洛泽投来求救的目光,他没想跟妖王抢伴侣啊,分明是这个坏女人见到他,将他强掳了来。
“本尊的忘忧山,不许其它妖族入内,你与你的父母已是本王格外开恩。”洛泽一把抓走她怀里的小兔,悠悠道:“马上要入冬了呢!”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怀中小兔眨着茫然无辜的眼,阿满却再懂不过了。
这时候试探他的底线,惹怒他,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她想过很多种方法哄他,以往立马奏效,这次动了太岁头上的土,可没那么好哄。
在入冬后,百兽在洞府冬眠,阿满也被洛泽带去了赤焰山。
以往洛泽呆在温泉池,阿满则在外间未结冰的溪流里捕食湖鱼。
今时不同往日,洛泽将她直接带去了温泉池,且结了阵,好像生怕她跑了。
阿满盯着结界,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结界跟以前好像不一样?”
以往对她不理不睬的洛泽,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难得开口回答:“以本尊神魂之力布置的结界,便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阿满不解:“我为什么要叫破喉咙?”
洛泽又不理她了,自顾自解了外衫,一面泡着温泉,一面取出册书籍看了起来。
阿满凑近了一瞧,上头的小人像与蕉红给她的有些相似,又不太像:“你哪儿来的?”
“人族卖的。”洛泽说完,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阿满突然忆起那日后,他突然说要去人族:“你去人族领地办的正事,该不会是买这个?”
观他的面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洛泽瞪她一眼,别以为他不知晓,她对他在床榻里的死板,有多么嫌弃。
尽管她嘴上不说,他都知道。
在兔族,喜欢同族的气味,代表着喜爱对方。
阿满总说他身上好香,洛泽以为她是真的喜爱自己,傻傻付出了真心,方才得知她对他的喜爱,不是他以为的喜爱。
从人族返回时,他见阿满埋在小兔身上嗅来嗅去,夸对方好香……
猛然间,他想起兔子也是山猫食谱里的猎物。
她夸他香,不是因为喜爱,只是因为食欲罢了。
被欺骗感情的妖王,决定报复这个坏女人。
当对方靠近时,他将阿满拉入水中,用从人族学来的技巧,一一施展到她身上……
当洛泽覆上优美的肩胛,轻咬了下,听她哼唧地轻唤了声疼,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啃咬的动作。
在水中的两具身体紧密贴合,阿满如一根藤蔓,紧紧缠绕着他。
“王上,我是你的。”她说。
洛泽暗红的眸子紧盯她吐露甜言蜜语的红唇,按着她的后脑勺,吮吻了上去。
她哄得他很高兴。
算了,下次再报复这个坏女人。
在水中没能尽兴,洛泽将她带到池边,垫了张虎皮毛毯,阿满被摆弄侧着身体,他从后面覆了来……
半月过去,后面洛泽终于尽了兴,抱着昏迷的人来到外头的洞府。
阿满醒来时,差点被人压得窒息。
他大半个身体的力量压来,将她牢牢困在怀里,仿佛生怕她跑了。
察觉到怀中传来的动静,洛泽睁开惺忪的睡眼:“醒了,还敢不敢抱其他兔子了?”
“王上,你醋劲也太大了,我只是抱抱,又没做别的。”阿满想到在温泉池的荒唐,方才知道在忘忧山那次,他十分克制了。
还有他口中的兔族重欲,真不是闹着玩儿。
兔兔月月都有敏感期,跟她们山猫完全不一样。
“你还想做别的?”洛泽阴沉着脸。
阿满察觉到抵在腿间的异状,立时安抚燥动的人:“没有下次,这样王上满意了吧。”
洛泽睨她一眼,就在阿满以为对方终于放过自己时,发现一只大掌抓住自己的手,按在了一处。
手腕间套着的银铃铛镯子,叮叮当当,发出悦耳动听的声乐。
事毕,洛泽取来清水和帕子盆,帮她擦拭清理。
阿满:“以前入冬也没见你这么难缠。”
面对伴侣的控诉,洛泽擦拭她磨得微微发红的掌心的白净软肉,心虚:“放在平时,本尊能以妖力压制敏感期,不难熬。唯有进入隆冬时节,族群天然的习性不受控制,才会来赤焰山的温泉里煎熬。以前还能压抑,现在不同以前了。”
她会不会因此嫌弃他?
他们兔族天然受种族影响,即便化形后,也不能摆脱这种兽性,因此其他种族都会厌恶一年四季处于敏感期的兔族……
她应该也会像其他族群一样厌恶他吧!
那又怎样,他乃元婴大妖,阿满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阿满说:“既然你这么难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下次记得告诉我,我能帮你。”
他涌起一抹淡淡的讶色:“你,不讨厌我一年四季都有敏感期?”
“为什么讨厌?与王上双修,能使我增进修为。”阿满美滋滋盘算着。
洛泽心道,果然他只是她利用提升修为的工具罢了。
又听她道:“而且王上会为了我的体验感,努力学习上进,你真好,是一个不错的伴侣。”
失落的洛泽,飞快撩起眼皮,听阿满喃喃道:“如果王上能让我看看你的本体,我会更喜欢你哦!”
洛泽冷着心肠拒绝:“不给。”
阿满含着期盼的宝石眼眸:“看看。”
他:“不行。”
她:“行。求求你,给我看看吧!”
他松口:“如果你能哄得本尊高兴的话,也不是不行。”
阿满说尽了甜言蜜语,许诺诸多好处,也不见哄好洛泽,她索性不搭理他了,也不吃他从人族采买的美味吃食,去外头捕猎。
洛泽慌了。
在阿满终于捕到一尾肥硕的鱼儿,扔在青草地。
自从吃过洛泽烹制的烤鱼,她就吃不惯生鱼了。
还有洛泽从人族买来的千奇百怪的吃食,能够存放的糕点果脯蜜饯,酸甜美味,叫人吃了还想吃,还有烧鸡烧鸭烧鹅、狮子头,明明不是狮子脑袋做的,偏取个这种名字,好在味道不错……
吞咽了口水,阿满无比惆怅,早知道为了美食着想,不跟那厮生气了。
算了,先将就一顿。
在她准备扯撕开鱼皮时,青草地里,出现一团雪白的圆球,蹦来蹦去,一下子吸引了她的余光。
小白兔凑近了来,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她,以作示好。
阿满立马放下鲜鱼,也不吃了,学着洛泽,探向对方的小肚,好软啊,简直软到不可思议!
兔兔尽管觉得冒昧,还是忍着被她抚摸,摸完兔兔软肚,阿满又摸摸他微凉的耳朵。
因为她的抚摸,他冰凉的大耳朵迅速升温,热得烫手。
脑袋上覆来的一只绵软手掌,很会掌握他的喜好,顺完毛,捏捏小兔的两腮肉,舒服得小兔板鸭趴着。
等小兔睡着,被瞌睡虫感染的阿满有些累了。
化作原形的山猫,比小兔体格大了数十倍,跟块小点心似的,他却酣睡,浑然不知。
她盘着身体入睡,将小兔护在中央。
风和日丽,春望山楹,石暖苔生。
第121章
if-女帝x权臣1 公主与马奴
“解千户, 得罪了,咱家也是受陛下之意,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令福公主再如何, 都是陛下的血脉,爱惜还来不及, 望千户珍重。”
内侍带着小太监匆匆离去,次日解兰深被放出地牢。
从地牢被带出的解千户,得了公主一记鞭子的消息, 传遍了整个京都。
城中官眷人家早已见惯不怪,只因解千户屡屡向帝王上奏,公主参政一事, 因此被对方记恨, 只挨一鞭子, 都是轻的。
近几年,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令福公主是当今陛下最为宠爱之女, 生母只是庆阳宫里最低贱的宫女, 却能母凭女贵,获封四妃之一。
这般殊荣,即便是诞下子嗣的妃嫔,也不见得有。
令福公主以女儿身,获得帝王恩宠庇护的同时, 也与解千户交恶。
锦衣卫乃天子近臣亲信,解千户勇于与公主叫板,是否有帝王猜忌,暗中授意?
如今解千户挨了顿板子, 下了狱,帝王派身边最得宠的内侍徐公公亲手操办此事,这一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都,犹如风向标——徐公公能出手维护令福公主,看来帝王并未猜忌厌弃令福公主。
于是三日后,公主府筹办的赏花宴上,宾客盈门,几乎整个京都的官眷都来烧这方热灶。
宴会厅内,杯盏交错,庭中摆放的名钟牡丹,反而无人问津。
令福公主与大臣官眷结交一事,被解千户写入折子,打算明日一早呈给皇帝。
黄昏过后,暮色低垂,公主府的赏花宴结束,宾客陆陆续续离去。
待更深露重后,在贴身婢女的服侍下,楚阿满添了件黑斗篷,经由暗室,进入地道,来到相邻的无人院落。
推门走出,便见月辉下立着一道笔挺如青松的背影,他背对着她,面向头顶的星辰明月。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他本该是一位清风朗月般的世家子,有着大好前程,未来一片光辉灿烂。
但如今,他成了千夫所指的毒辣凶暴的狗,一条为天子服务的恶犬。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恶犬转过身,执礼:“公主。”
楚阿满轻轻抬手:“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她坐上主位,跟没骨头似的懒散地靠着椅背:“挨了一顿板子,短短三日,你提前结束休沐,何必如此心急。”
说完,猛抽了口气,公主明丽的眉宇轻轻攒起。
解兰深靠来,单膝跪地,将对方的一条腿搭在膝上,修长手指落到绷紧的小腿,轻轻揉捏:“放松,很快就好。”
“以前我小腿抽筋时,你总会帮我揉,如今你已是父皇跟前的大红人解千户,不再是当初的小马奴,岂能劳你纡尊降贵?”
听到头顶令福公主的声音,解兰深抿了抿唇:“能为公主解忧,是下官荣幸之至。如果公主嫌弃下官,一脚将下官踢开便是。”
解兰深也在试探,但她没有踢开他。
像从前他当小奴时一样,她抬手覆上他的头,轻轻抚摸他的发顶。
两人商谈了会儿要事,他起身送公主离开时,许是跪久了,腿部血液不流畅,右腿麻一麻,踉跄了下,被楚阿满搀扶了把:“站好了,解千户。”
送走公主,他也折返回自己的小院。
次日一早,皇帝下了朝,解千户再次因令福公主一事,向皇帝进谏,被皇帝当场训斥,扔来一只茶盏,砸得额头青了一块。
下朝的文武百官无一不亲眼目睹,传得沸沸扬扬。
与解千户有私仇旧怨的,私底下乐开了花:“呸,解兰深就是条噬人的恶犬,我看他之所以死死咬上令福公主,八成是为了报复公主。毕竟昔年他只是公主身边的牵马奴,一朝翻身,自然要报仇雪恨。”
“可令福公主毕竟是皇家血脉,皇帝的亲骨肉,小小一个千户,妄想对付陛下疼宠的公主,依我看啊,解千户真是打着灯笼上茅房。”
私底下议论解千户与令福公主交恶的官员,不在少数。
也有持怀疑态度,解千户乃天子近臣,面对明知不可为之事,偏要为之,恐怕不仅仅只是伺机报复这么简单,恐怕天子对令福公主,仍有猜忌。
半月后,便是春日围猎。
皇帝与诸多皇室成员前往南山观赏游玩,一来一回,为期三个月。国不可一日无君,历朝历代大多由太子代为监国,再不济,也是陛下属意的皇子。
前太子因谋逆,被贬为庶人,终身囚禁,让当今本就膝下子嗣不丰的皇帝,疑心更重。
原本皇帝膝下共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便是当今令福公主。
先皇后诞下的长子,早早被封为太子,两年前起兵谋反,剩下的二子,二皇子生母被皇帝厌弃,诞下宝贵皇嗣,只得了嫔位。
另一子,是淑妃之子,生来体弱多病,太医直言不是长寿之相,因此皇帝可选择储君的范围,少之又少。
二皇子被厌弃,三皇子活不过二十五岁,就在朝臣因储君之位争论不休,以为这次春日围猎,皇帝会在两位皇子之中择一位皇子监国。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两位皇子,皇帝谁也没选,最后选了令福公主监国。
“莫非两位皇子,皇帝谁也瞧不上,要让令福公主继位?”
笑话,那可是女子。
古往今来从未有女子荣登过大统,所以当消息传出,百官劝诫,偏皇帝一意孤行,谁也不肯听。
距离春日围猎一日日靠近,见皇帝铁了心命令福公主监国,眼看这场闹剧越来越严重,百官无法,只得求助一贯不问世事,一心礼佛的太后。
一早,公主府收到太后的口谕。
楚阿满穿戴妥协,前往慈宁宫,被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告知,太后刚歇下,让她稍作等待。
吃了闭门羹,她在慈宁宫外直直站了两个时辰,不等见到太后老人家一面,被打发了回去。
楚阿满猜也知道是为着什么,太后认为自己一个公主不该弄权,替两个孙儿打抱不平了。
反正进了宫,顺道去永宁宫见见母后。
乘坐轿撵来到永宁宫,早早收到消息的贤妃,带人等候在宫门,见到女儿僵硬的腿脚,忙上前搀扶:“我的儿,听说太后将你叫去慈宁宫,罚你站了几个时辰,真是受苦了。”
“母后谨言慎行,小心隔墙有耳。”楚阿满提点,道:“太后是我的亲祖母,阿满理应孝敬,她老人家觉浅,作为晚辈,怎好打搅老人家安眠。”
贤妃虽然说话不过脑子,好在她知晓厉害关系,从不在人前乱说话,不给女儿添麻烦:“母妃晓得的,母后只是心疼你,在你面前说说罢了。”
母女俩说了会子悄悄话,出宫路上,公主的马车遇到解千户。
婢女得了主子的授意,呸了一声,怒骂:“好狗不挡道。”
解兰深以视线描摹过马车内晃动的人影,听说她今日被太后罚了。
对上车室窗纸之后的人,他立即进入到状态,扮演报复公主,对公主嫉恶如仇的解千户,恨恨瞪着令福公主的马车驶远。
“看来解千户还是对当年给公主当马奴的旧事,记恨在心啊!”
“小声点,万一被他听见,小心被报复,这解千户心眼比针尖还小哩。”
“我怕他?老子好歹也是个武将,论阴谋诡计,我不如他。论拳脚功夫,哪天别落到我手里,定要叫他好看。”
……
两名武官的说话声,渐渐被风吹淡。
解兰深板着阴脸,如行尸走肉。
对当年给公主当马奴一事,记恨在心,小心眼的要报复回去吗?
在卫家宅院住下的那段时日,是自家族覆灭后,他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光。
因为他与前世完全不一样。
前世,楚氏皇族自相残杀,三位皇子接连死去,皇帝膝下无后,他带兵攻入京都,皇帝已然自裁谢罪,自己被拥立为王,坐上了楚氏的江山,但也失去了替家人洗刷冤情的机会。
解兰深是篡夺楚氏江山的反贼,四海发生水灾,饿殍遍布,陆续有灾民揭竿而起,即便最后成功镇压下来,死伤无数。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这是他与死去的阿父阿兄们不愿意见到的一幕。
这是父兄戎马一生守护的山河和百姓,他没能保护好他们,他内疚自责,然后他重生了。
是的,他好像重生了。
不知道自己为何重活一世,直到遇到楚阿满,他想自己重活一次,是为了重新改写结局!
现在自己不是孤零零的独行者,有了与他志同道合的盟友。
公主说,他的父兄族亲是冤枉的,会为他昭雪……
而他愿意为了公主的图谋,殚精竭虑,万死不辞,哪怕是丢弃自尊,做一条咬人的狗。
不是皇帝的狗。
他只是公主殿下的恶犬。
“殿下,奴愿意做你手上最锋利的刀。”他曾这样对令福公主承诺。
从御书房走出,解兰深紧抿着薄唇。
这次春日围猎,皇帝命他留在京都。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皇帝率领皇室宗亲与世族子弟一道前往南山游玩,留下令福公主监国。
这日,公主府收到荣家的宴会请帖。
荣家乃太后母族,地位尊崇,楚阿满不好推辞。
到了宴会这日,楚阿满现身后,听见有官眷窃窃私语:“咦,荣家竟然给令福公主与解千户都下了请帖。有太后做依仗,就是不一样。”
寻常人家知晓令福公主与解千户结仇,自然不会同时邀请两人,免得给自己添乱。
多半会放弃解千户,一个天天跟死囚照面的小小千户,被他盯上的人难逃一死,听着晦气。
令福公主,则受陛下百般疼宠,自是奉为座上宾。
荣家给解兰深递请帖,这一举动,是不是代表太后不喜这位公主?
另一道声音:“嘘,公主到了,小心被听见,祸从口出。”
荣家宴会上,不乏有官眷这般猜想,联想到不久前令福公主在慈宁宫吃了闭门羹……
自楚阿满一出现,立时成为这场宴会的焦点,面对诸多阿谀奉承,她早已应对自如,不像刚接触名利场时的手忙脚乱。
令福公主代为监国,手握大权,如东方初升的朝阳,荣国府除了个太后,下面的小辈没一个争气,招猫逗狗,犯了不少事,背靠太后这座大山,维持体面,瞧着没什么指望,这艘巨轮暮气沉沉,眼看着日薄西山。
权衡利弊之后,大多数官眷自是谄媚讨好令福公主。
见了这幕,荣家四姑娘气得跺了跺脚:“讨好一个公主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得嫁人?”
荣家六娘道:“四姐姐,外祖母命我们下下楚阿满的威风。现在的局面,大家都捧着她,我们怎么办?”
荣家四娘朝贴身侍女睇去个眼神,神秘一笑:“我自有法子。”
席上,楚阿满才饮了一盏果酒,突觉浑身燥热,很想将衣领扯开,好叫自己畅快畅快。
酒里被人下了药。
发现不对劲时,她立马让自己的两名侍女搀扶着离开荣国府。
她呼吸灼热,交代着:“路上或许不太平。”
果不其然,走到半路,公主府的护卫队被一帮乞丐团团围住。
侍女吩咐两名护卫去五城兵马司求助,剩下的人与乞丐火拼。
两名侍女被人托住,慌乱中,有人掀开帘子,将她劫走。
浑浑噩噩的楚阿满,早有预备,拔下了发髻里的金簪,攥在手里,直直朝对方心口刺去。
受药力影响,她的全部气力只能发动一次攻击,务必一击即中。
好在,她成功了。
扎死了匪徒,等到五城兵马司的人赶来。
……
收到密信,来到无人院落的解兰深,跟随侍女通过地道来到公主府。
见到床榻里双颊绯红的少女,他目光发直,意识到此举不妥,当即转过身去。
床榻里传来窸窸窣窣声,身后贴来一具滚烫的女性身躯,绵软的触感,令解兰深差点忘记呼吸。
他听见她说:“你生得真好看。”
解兰深垂下眼眸,盯着环在自己腰上的一条白皙手臂,纤细有力,另一条攀上他的肩颈:“殿下,你冷静点,下官这便为你去请大夫。”
楚阿满完全无法冷静。
她看过太医了,这味情药又猛又烈,没有解药,只能靠熬,或者找个清秀的面首,疏解下。
她熬了小半夜,太难了,婢女小柔建议找个面首……
看过许多人,无一满意,脑海里莫名浮现解兰深的脸,唯有他的脸,戳中了她的审美点。
“别走。”被人抽开两条胳膊,她摔倒在地。
解兰深停步。
踌躇片刻,他上前搀扶起她。
一时不防,被楚阿满按在地上。
第122章
if-女帝x权臣2 公主与马奴
解兰深后背抵在柔软的毛毯, 身前覆来一具火热的身体,楚阿满□□,骑坐的姿势, 激得他抬手去推。
少女难缠得很, 身体左摇右晃,磨磨蹭蹭不肯起身, 磨得解兰深闷哼一声,面色巨变。
她力气大得惊人,怕伤到殿下, 他强自忍耐着,他有所顾忌,不等将人推开, 少女红润润的唇瓣凑来。
感受到唇上贴来的两片温热, 同时楚阿满身上的馨香覆来, 肆无忌惮地往人的鼻腔里钻。
跟以前闻到或远或近,或浓或淡的香气完全不同, 这处是公主的闺房寝殿, 四处充斥着属于她的气息, 受药力影响,她身上的馨香幽幽散到空气里。
两人这样亲密,她的气息几乎将他包裹。
直到唇上传达的柔软,解兰深脑子里的一根弦紧紧绷住:“殿下,可还认得下官?”
楚阿满居高临下, 俯视着,身下人有着花树堆雪的面容,青松绿竹的风姿,分明已经受她撩拨, 面上虽摆出一副抗拒模样,但她能感受到抵着大腿内侧的家伙,颇有本钱:“解千户,你不是说愿意做本宫最锋利的一把刀?愿为本宫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现在本宫不让你肝脑涂地,你可愿意?”
她的吐息,喷洒在脸颊,带起一片泛着痒意的酥麻。
绵软的一只手掌按来,在胸膛蜿蜒游走,拐了个弯,不受阻碍的,探入了衣领……
其实早在她准确无误喊出自己的名字,光是她认出他这一点,足以叫他脑海里紧绷的琴弦被崩断。
“殿下。”解兰深试探地将手按在对方的腰肢,静默两息,不见被推开,于是一点点圈住她的腰,撬开她的牙关,探访那处从不敢觊觎的湿润香滑。
他一点点侵入她,半瞌的眼皮,也在观察,若殿下不满,必须抑制渴望,及时抽离。
解兰深看似文弱,实则力气大得很,被箍住腰肢的楚阿满挣脱不得,也不想挣脱。
解千户,比她想象的更美味。
在楚阿满舔舐了他脖颈的雪白突起,听得少年低低闷哼出声,然后头顶一阵天旋地转,两人互换了位置。
身体悬空,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然来到床榻,她被放置到软枕里,目光所及之处,几根玉指挑下浅杏色床幔……
以为他要走,楚阿满迫不及待贴来,少年身上略比寻常人低的体温,以前总觉得靠近冷冰冰,眼下这份冰凉,熨帖着脸颊,令她舒服得哼唧了一声:“别走。”
“殿下,我不走。”解兰深回过身,双手捧起她的脸,虔诚地索吻。
初到卫府时,殿下说以后她们可以做朋友。
后来,殿下有了除他之外的很多很多朋友。
而他只有殿下一个朋友,他对旁人从不在意,只在意她。
以前或许不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梦里都是殿下,自己伏在殿下的膝,接受她爱怜的抚摸……
殿下一张一合的红唇,甚至还有更过分的场景……解兰深的教养,不允许他对殿下在梦中做那种事,但梦里的事情,他没法子操控……
所以在殿下靠近时,他几乎极力控制自我,不能做出不合礼节的举止。
殿下金枝玉叶,他一个罪臣之子,低微卑贱,岂能肖想?
所以当殿下认出他,喊出他的名字,那根名为理智的琴弦断裂。
放下的床幔,遮挡住外间微弱的烛光,床榻里,狭窄昏暗的一方空间,两具身体紧密贴合,解兰深的一条手臂如蟒蛇缠绕,攀着腰肢,另一只手被对方牵引着来到唇畔,落下一吻,他学习得极快,学会自发地向下探索……
黑暗中,解兰深一面探索,一面留意楚阿满的状态,见殿下没有反感,这才落到实处,探来手指。
天光蒙蒙亮,晃动的床幔这才停歇。
疏解后,楚阿满太累了,翻个身,抱着绸被睡得欢实。
解兰深跟着眯了会儿眼,听到廊下传来侍女们极轻的脚步声,起了身,准备从暗道离开。
侍女小柔道:“殿下醒来,说不定会想见一见解千户,不如在公主府吃个早饭,后院都是殿下可以信得过的心腹,大人不必担忧。”
解兰深明白,若不是心腹,昨夜他来到公主府,恐怕已经走漏了风声。
有婢女亲自捧来吃食,他便大大方方享用美食。
一刻钟后,令福公主在奴仆的簇拥下来到偏殿,在对面落座,小柔贴心地送来一副干净碗筷。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就在解兰深迟疑开口询问对方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听到公主道:“解千户一大早来本宫的公主府,不只是为了吃早饭吧,有什么急事吗?”
解兰深困惑抬头,对上精心梳妆的楚阿满,尽管敷了脂粉,难以掩盖眼睛里的红血丝。
昨日他委实有点不知轻重了,所以殿下是在责怪?
不对。
他想到凌乱的床榻,以及彼此肩背留下的痕迹,公主曾差点和亲,又有教养嬷嬷,她不会不懂发生了什么,她分明是用完就不认账。
解兰深明白了,放下碗筷:“殿下,是下官逾矩了,大清早来公主府蹭饭之举,的确不妥。下官这便告退。”
楚阿满轻轻嗯了一声,对侍女睇来个眼神。
小柔会意:“千户大人,这边请。”
目送小柔与解兰深走出偏殿,楚阿满也没了用饭的心情。
一觉睡醒后,她有点后悔。
昨晚不该派人去找解兰深的。
她与解兰深作为志同道合的伙伴,应该保持这种纯粹的关系,不该牵扯到男女之情,昨夜受药性煎熬,几乎没办法冷静思考,做出这种损害利益之事,实在不该。
所以她打定主意,不承认昨晚,权当没有发生过,好在解兰深十分识趣,借坡下驴,两人才没有闹得难看。
昨晚被她以权势强迫,解兰深应该厌恶极了她。
昨晚解兰深问可还认得他,便是提醒她,她们的合作身份。
当时他拒绝她,她色迷心窍,透过衣料,掌心下的紧致皮肤,实在手感太好。
所以她提起过往的承诺,他终于无奈地选择帮她。
若不是自己有公主尊位,且承诺帮他翻案,说不得已经被提剑刺死了。
解兰深似乎也不愿回想昨晚,刚才走时,他脸色可难看了。
除此之外,太后与荣家也比较棘手。
用过朝食,约莫到了上朝时间。
公主府坐落于皇城商业中心,从这里驱车前往金銮殿,不出一刻钟的时间。
按照礼制,她本该在宫中歇息。
以往晋国皇帝出行,由废太子代为监国,监国太子比太子更具权柄,手握监国的双龙符,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皇权的继承者。
双龙符,是监国太子独有的信物,相当于准玉玺。
楚阿满的情况与废太子不同,废太子不说能力如何,作为储君,名正言顺,她一个公主代为监国,委实荒唐,朝堂上早有诸多不满的声音。
但那又怎样,再如何不满,面对滔天的权柄,文武百官们只能受着。
不久前,陆陆续续有朝臣告病,不愿上朝,以此表达软抗拒。
下朝后,楚阿满亲自前去称病朝臣的府邸拜访,过程如何不说,先把谦卑的姿态摆出来。
不出几日,称病的朝臣陆续回归,外人都在传言,道令福公主礼贤下士,以诚相待,文武百官们大受感动,抛开偏见,恪尽职守,哪怕是面对不懂朝政的令福公主,依旧殚心竭虑地为百姓谋求福祉。
这日下朝后,文武百官听到坊间的传言,哪里不明白是谁干的。
始作俑者,楚阿满批完折子,腰酸背痛。
小柔帮她揉捏,力道正好:“眼下只有个陆老冥顽不化,且找不到把柄。陆太师深得皇上看重,若是能让陆老也归朝,对帮助殿下获得更多威望与民心。”
“不,凡事过犹不及。”楚阿满靠在椅背,闭目养神。
少女的眉目,初具威势,与小柔第一次见到的胆怯女童,大相径异,仿佛变了个人。
小柔更喜欢现在的殿下,自信,全力以赴,满怀着决心。
想到殿下的身体,小柔担心:“今日咱们还去太师府吗?”
楚阿满回:“当然要去,以后咱们风雨无阻,日日去。”
主仆俩在太师傅呆了一盏茶功夫,连陆太师一根汗毛都没见到,离开。
见仆人折返回来,陆太师冷哼:“今日令福公主又让你带了什么话?”
仆人回:“公主说,她天资愚钝,不知如何解开太师对自己的偏见,唯有以诚待人,希望这份诚心能打动太师的心。”
听着听着,陆太师面色越来越冷。
以诚待人?
这位令福公主压根儿没有半点诚心。
自己同那些朝臣可不同,自己毫无破绽,她拿他没法子。
自令福公主第一次登门,陆太师一眼看穿对方。
她虚伪、狡诈,靠着收集朝臣的把柄,以此拿捏住。
他批评她伪善虚假,以女儿身弄权,牝鸡司晨。
她道父皇君恩,不敢推辞,口中诚挚,眼中却充斥着向往权势的野心。
她道自己无比诚心,毫无悔改之意,还要日日拜访。
陆太师当即一挥手:“以后令福公主带话,不必再说与老夫了。”
省得听了糟心。
半月里,陆太师不让人通传令福公主的话,也没闲着,时刻关注着朝堂。
并州一带闹起了蝗灾,令福公主下令减免赋税,派人赈灾,灾后重建等事宜,并州周边防治蝗虫灾害的诸多建议里,提议引进蝗虫的天敌,鸟类蛙类,或是燃烧秸秆,杀死土壤中蝗虫留下的幼虫,以免来年再次遭劫,另外官府可向农户发放驱虫的草药等等,防治蝗虫的一系列措施。
许是废太子监国期间太荒唐,令福公主交出的这份防治策略,陆太师翻看完,沉默了下来。
比起废太子,令福公主的监国能力,比他设想的优柔寡断,好得太多了。
可惜只是个女儿身,若不然……
京都,楚阿满向皇帝请示的折子赶到南山时,比锦衣卫的密函,晚了半日。
皇帝阅览完,还算满意。
手底下的密探无数,坐拥整个晋国最大的情报组织,皇帝能不知晓手底下这群官员们背后那点子乌糟事?
没有触及到自己的底线罢了。
权衡之下,这帮官员对自己对江山利益更多,尚有利用价值,暂时没有动手。
甚至公主想要的朝臣把柄,许多都是皇帝暗中授意锦衣卫透露。
唯有陆太师,国之栋梁,未来太子之师,若是能被令福拉拢,他才要重新正视这个女儿。
二皇子刚愎自用,喜怒不定,三皇子缠绵病榻,令福身体康健,生机勃勃,尤其肖似年轻时的他。
可惜了,是位公主。
上天待他真是不公平。
在皇帝长吁短叹时,京都,发生了小混乱。
三皇子楚弘呕出一口血,经太医诊断,许是中毒。
楚阿满命人快马加鞭往南山送信时,听几名太医云里雾里说了一通,说不出是什么毒,当即让侍女派人去请民间大夫。
一名大夫看不出,便请来十数名。
她与淑妃站在一旁。
淑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令福公主一派镇定模样,看着一点不着急,心中颇有微词。
令福公主代为监国,手握双龙符,一个不高兴,能行驶先斩后奏之责,淑妃哪敢与对方鸡蛋碰硬石头。
公主早已不是当年胆怯懦弱的小女孩了。
淑妃着急,尽量放软了语气,生怕冲撞对方:“殿下,天下医术高超的医者,都被收罗入宫廷,这帮赤脚大夫,嫔妾实在信不过啊!不如再请御医多瞧瞧,说不定能辨出症结。”
眼见淑妃要阻拦,楚阿满命侍女将人强行带出寝殿,看管起来。
上回去荣国府赴宴,五城兵马司及时赶到,那群拦路乞丐见己方颓势,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毒发身亡,无一活口,分明是权贵豢养的死士。
事后被人扫清痕迹,找不到线索。
这次三皇兄中毒前,曾见过荣家六姑娘。
通过三皇兄中毒,楚阿满察觉到一点——二皇兄与荣家结盟了。
三皇兄一死,作为监国公主失责,她必会遭到父皇训斥,威望尽失。
没了她这块磨刀石,作为唯一皇子的二皇兄,储君之位,手到擒来。
作为最大受益者,父皇不可能不知道谁是背后黑手,可三皇兄已死,父皇只剩下二皇兄一个皇子,别无选择,只能眼盲心明的捏着鼻子认了。
二皇兄豪赌,正是赌着这一点。
没了利用价值,她会失去父皇给予的一切权势。
她想要成长,必须形成三足鼎立,相互制肘,所以三皇兄千万不能死。
楚阿满的焦灼,不比淑妃少。
第123章
if-女帝×权臣3 公主与马奴
经过十数位民间大夫的诊治, 纷纷摇头,楚阿满一早留意到其中一名大夫,见对方木讷沉默。
三皇兄万万不能死, 所以她向这些赤脚大夫许诺:“谁能医治三皇兄, 赏银千两。”
神色异常的灰布长衫男子听了,越众而出:“这位贵人, 病患体内两种毒素堆积,其中一味毒侵入五脏肺腑,另一味来势凶猛, 情况不妙,普通药方子难以拔毒,草民倒是有回一方子, 以毒攻毒, 或许可以医治。”
“两味毒?”楚阿满盯着对方:“你有几成把握?”
灰衣中年男子知晓躺在床榻里的, 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顶顶尊贵的大人物, 如果能医治好, 自是好, 医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得赔进去“有五成。”
“可。”为了安对方的心,楚阿满道:“医治好三皇兄,你便带着千两银子归家与妻儿团圆,医治不当, 这千两银子,便是你的抚恤金,可敢赌一赌?”
寻常百姓家,一家四口, 二十余两银子,便可吃用一年。
千两银子,足够他们这样的市井百姓安稳度过余生了。
灰衣大夫提着的一颗心吞回了肚子里,如此,妻儿余生也有了保障,他拱了拱手,往寝殿走去,擦肩而过时,突然停步:“草民瞧着公主殿下眼熟,不知可曾在哪里见过?”
“不曾见过。”楚阿满回。
她们当然见过,否则自己怎会冒如此大险,非要找坊间的赤脚大夫?
这十数名赤脚大夫,只是打掩护,她最看重的,是这位赤脚大夫。
几年前,这位大夫的一记附子汤药,以毒攻毒,帮了大忙。
宫中的御医院不乏有技艺高超的医者,但大多怕担责,只会开些养气补血的药方,事后查验药方,都是补药,对身体无害,找不出一丁点错处。
只有民间的赤脚大夫,艺高人胆大,敢用附子以毒攻毒。
听贴身宫女来报,医者要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喂毒,被关在偏殿的淑妃嚎哭不止,传到了主殿这头。
恰恰董嫔与二皇子带人赶来,听见了偏殿的动静:
“皇儿,好像是淑妃娘娘的声音。”
董嫔同身侧的二皇子道,二皇子楚奕发问:“此处可是淑妃的长乐宫,阿满妹妹派人将淑妃软禁,这是作何?”
楚阿满想到偏殿有自己的心腹小柔在,心下稍安,面对居心不安的董嫔母子:“不劳二皇兄费心,父皇既命本宫代为监国,家国之事,自是本宫一力承担。”
想到令福公主手中的双龙符,等同于御赐宝剑,上可斩犯事的王孙贵族,下可斩佞臣小人,被董嫔母子请来的内庭禁卫军统领,抬手示意,身后的禁卫军纷纷放下武器。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消,偏偏这时公主府的婢女从寝殿跑出,面带喜色:“殿下,刚才三皇子呕出一口血,将毒素吐出大半,大夫说脱离性命之忧了。”
算盘落空,董嫔母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既然三皇子无碍,下官也放心了,这便告退。”禁卫军统领带着手下的护卫队离开内庭,很快不见了踪迹。
楚阿满没搭理董嫔母子,听侍女交代一声,入了寝殿。
三皇子脱离险境的消息传开,得到主子默许,小柔放淑妃离开偏殿。
来到主殿,正好撞到董嫔母子,淑妃不傻,自己的皇儿出事,令福公主被问责,最终受益者只有董嫔的宝贝儿子。
淑妃早就有所怀疑,皇儿身上的毒,多半是杀千刀的二皇子下的,此时见到董嫔母子,自然没有好脸色:“去去去,一帮子晦气东西,污了本宫的长乐宫。”
位份高一级,压死人,董嫔不敢不敬,唾面自干地行了礼,带着二皇子走了。
淑妃则迫不及待往寝殿赶去,这次没有宫人阻拦,见到床榻里的三皇子呼吸平缓,面色恢复正常,不用大夫说,也知道这关是过了。
她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知晓好歹,一扭头,当即缓缓跪下。
见状,楚阿满连忙上前搀扶起人:“淑妃娘娘。”
淑妃:“今日若不是令福公主,我儿就要被歹人害死,殿下大恩大德,嫔妾铭记在心,我的皇儿将来定会报答公主。”
楚阿满听出来了,娘娘在替三皇子拉拢自己呢。
在所有人看来,她这个公主备受帝王恩宠,古往今来,受器重的太子皇子代为监国的例子,父皇都会为她打破,如果她能站在三皇子这方,胜算极大。
三皇子从娘胎里的身子骨弱,前不久淑妃特意让娘家寻了些柔顺的貌美女子,送来长乐宫教导一番,转而送给了三皇子,希望早早诞下皇孙……
楚阿满不接话茬:“大夫说三皇兄需静养,本宫不好多加打扰,本宫的贴身婢女会留在此处照看,直到三皇子平安醒来,左右不过就这三两日的事。”
亲自送公主到门口,淑妃同心腹低声道:“令福公主对咱们长乐宫不冷不热,莫非还在记恨当年本宫对贤妃做过的事。”
当年的贤妃只是先皇后宫中一介低微宫女,被酒醉的帝王宠幸,封了个昭媛,她不过言语上讥讽了几句,并未多加为难。
要说为难,先皇后做的才过分。
淑妃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宫女出身的公主,自己抬举,对方委实不识好歹。
心腹看穿淑妃的用意,道:“主子,真是委屈您了。”
方才那一跪,淑妃既有感激对方救下皇儿之意,也有拉拢人心的意思。
自己乃侯府之女,出身高贵,都已经下跪了,令福公主偏要端着,淑妃不会再感激对方。
淑妃:“只要对皇儿的好,再委屈,本宫都值得。”
*
按照约定,给了大夫千两银子的银票,另外吩咐公主府护卫送对方归家。
即便日后街坊邻居知晓灰衣大夫家有千两银子,顾忌着公主府,不敢乱来。
灰衣大夫明白她的用意,朝公主依仗的方向遥遥跪拜。
回到公主府,楚阿满身心俱乏。
歇了会儿,收到密信,在南山春日围猎的皇帝与宗亲世族们不日将拔营回朝。
长乐宫中发生的一遭,传入了陆太师耳中,信纸上一五一十仔仔细细道来。
阅完两张信纸,陆太师暗叹,令福公主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行事雷厉风行,果断有担当,有决策,就是太虚伪了。
两日后,长乐宫传出三皇子苏醒的好消息,小柔完成职责,出了宫,返回公主府。
又三日后,离开南山的皇帝也收到三皇子脱离危险的消息,加快了归京的进程。
终于在九日后,皇帝回京,第一时间去探望了三皇子,紧接着召去令福公主嘉奖……
当日值班的内侍,都能听到从御书房传出的欢声笑语,父女俩相处甚欢,徐公公瞧着也跟着高兴。
呆了数个时辰,出来后,楚阿满同徐公公打了个招呼。
走出御书房,撞见淑妃,邀她到长乐宫小聚,被楚阿满婉拒。
淑妃自诩侯府之女,出身高贵,一贯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阿娘。
便是拉拢人,贪图他人利益,也是一副高高在上施恩的嘴脸。
那一跪,楚阿满始料不及。
想来淑妃以为跪上一跪,可以抵消救命之恩,还能替三皇子拉拢自己,虽屈辱,却值得。
哪知被楚阿满拒绝,或许她已经被淑妃记恨在心了。
记恨就记恨吧!
楚阿满当然会拒绝,如果她与三皇子联手,父皇势必会扭头扶持董嫔母子。
又几日,三皇子纳了数名妾室一事,不知怎的,传入皇帝耳朵里。
皇帝想到公主府府中冷清,来了兴致,命人搜寻些清秀的少年郎。
家宴上,皇帝朝徐公公使个眼神,立马有十数名着青衫的貌美少年鱼贯而入,或是弹琴吹箫,或是赤足小跑着……
楚阿满捻起块点心,听得皇帝问:“令福瞧着如何?”
她瞧着当然好了:“舞姿轻盈飘逸,又极具力量感,极好。”
此情此景,不禁叫她想起阿娘曾描绘过乡野着青衫的少年,牵着耕牛,奏响竹笛的画面,青春蓬勃,是死气沉沉的皇宫,不曾有过的景象……
一曲毕,高台上的皇帝龙颜大悦:“不错,方才令福公主赞叹你们极好,赏赐你们金银珠宝,太俗,不如朕将你们都赐给公主,朕的皇女贵重,诸位可愿意?”
楚阿满起身,拱了拱手:“父皇……”
“令福,你公主府太冷清,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朕瞧着心疼,公主难道要忤逆吗?”皇帝打断道。
楚阿满:“儿臣不敢。儿臣的意思是担心他们已有心上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心有所属,只有一副皮囊,儿臣宁可不要。”
皇帝沉脸:“朕的公主如珠如宝,人品才貌俱佳,还能配不上这群人,胆敢违逆,杀了便是。”
帝王之威,众人伏跪。
跪在地上的楚阿满,额头抵在交握的双手:“多谢父皇恩赐。”
宴席散后,她领着这群貌美少年回公主府。
吩咐了侍女,将这群人安置在院落,楚阿满瞧着他们的青衫背影,其实她与这群少年郎没什么区别。
她们同样是权贵之下的砧板鱼肉。
这晚,收到密信。
穿过地牢,来到院落,楚阿满见到了立在窗前的人:“何事?”
“今日家宴,陛下赐给殿下十数面首。”顿了顿,解兰深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一个拳,补充说:“下官的意思是,这些人之中,恐有奸细。”
楚阿满古怪地盯他一眼:“本宫将人安置在外院,内院只有心腹出入,碍不着什么事。”
解兰深知道自己没有名分过问殿下的私事,也不该继续问下去,内心煎熬不已。
沉默十数息,他还是问了:“这帮面首中,下官瞧着有几位容颜出众者,殿下可有中意的?”
第124章
if-女帝x权臣4 公主与马奴
这话, 身边的小柔也问过。
楚阿满明白他们的意思,既然是父皇送到公主府的,事后免不了过问几句, 少不得, 得从这堆少年郎,挑一两个“宠幸”。
一个耽于男色的公主, 比起一个毫无破绽的公主,更能让父皇安心。
于是,她回:“解千户且放心, 待本宫回去,过集体定会挑个温顺的宠。”
解兰深藏在身后的手,握得指骨青白, 咬牙切齿道:“非常好, 若殿下没有别的事, 下官这便告退。”
“等等,酒楼的店小二可曾招供?还有荣国府六姑娘那边……”没等她说完, 解兰深气呼呼推门离去。
楚阿满一头雾水。
刚刚解千户脸色青白, 好像生气了?
他生什么气?
带上的房门, 在静谧的漆黑夜晚咯吱咯吱作响,听到耳朵里毛骨悚然。
楚阿满准备退回地道时,见微敞的门缝,探入一只白惨惨的玉手,紧接着解兰深再度迈入室内:“刚才你一直站在廊下, 没走啊?”
话落,她端起公主架子:“放肆,本宫问你的话还没回答,你简直大胆。”
吹了会子冷风, 解兰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顺回话:“诏狱那种地方,况且有指挥使出马,谁的嘴撬不开?”
答完,他忍不住问了句:“那晚的事,殿下当真不记得了,要去宠那些面首?”
起初,楚阿满以为他厌恶被自己触碰。
设身处地,换作有男子强迫于她,她定然感到屈辱,将那人记恨上。
眼下的情况,跟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空气中,似乎飘着一股醋味。
凝眸望去,少年千户笼在月下清辉,欣长如竹,神清骨秀,本是青松绿竹般的高雅,因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平添几分戾气。
他皮相生得极好,否则那晚她不可能为色所迷,强迫对方。
她多瞧了他几眼:“解千户不希望本宫宠幸他们?”
解兰深:“是。”
楚阿满目光停驻,按下瞳孔里的震惊:“知晓了,你回去吧!”
这晚过后,两日的午后,锦衣卫程指挥使进宫面圣,御书房传出清脆的摔茶盏声。
很快,二皇子谋害三皇子对我消息传开,被内庭护卫队囚禁在东西五所,无事不得外出。
董嫔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太后屡屡来御书房,吃了闭门羹,晕厥过去,事后皇帝松了口,允了二皇子同意纳荣家六姑娘为良娣。
本来荣家六姑娘谋害皇子,按律当处以极刑,看在太后母族的份上,三皇子逐渐好转的份上,饶了荣家六姑娘一条小命。
二皇子被囚禁的几日后,荣家将家中四姑娘六姑娘一同送入东西五所,四姑娘为正妻,六姑娘为侧室。
外界都道二皇子好福气,荣家双姝,娥皇女英,即便被囚禁,也能得两位美娇娘伺候。
被迫嫁给被囚禁的二皇子,荣四心不甘情不愿。
荣家与二皇子私底下约定结盟,还有什么比姻亲跟个牢靠的关系?
荣家只有荣四与荣六还在闺中待嫁,二皇子见过她们姐妹,更属意温婉柔顺的六妹妹。
荣四不甘心,于是设计引六妹妹进入局中,等三皇子毒发身亡,事后皇帝追责,六妹妹逃不过。
三皇子一死,二皇子是皇帝膝下唯一血脉,皇帝当然不会怪罪唯一皇子,自己手里干干净净,没了竞争对手,成为准太子妃,等二皇子继任大统,有太后的帮衬,自己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母仪天下。
人算不如天算,哪里料到三皇子命大,居然逃过一劫,没死,一个被囚禁在冷宫的皇子,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么?
荣四不愿意嫁,但荣家主与太后知道这次得罪三皇子与淑妃,双方不死不休,只能一条道路走到黑。
荣家必须与二皇子结盟!
出嫁前,阿娘交代过,让自己尽快怀上二皇子的血脉,或许还有转回的余地。
与荣四想象中盛大的太子妃婚礼完全不同,没有宾客恭贺,冷冷清清,两顶轿子抬入东西五所,如果不是身上穿着大红喜服,压根儿看不出一点喜气洋洋。
新婚这晚,二皇子没来主院,去了荣良娣的偏院,仿佛往荣四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此后荣四屡屡设计荣良娣,被二皇子获悉,一一挡了回来,二皇子护着荣六,一来二去,两人感情越发浓厚。
二皇子被囚禁的消息,在朝堂掀起了惊天骇浪。
此后,三皇子一派连续多日上折子参二皇子一本,朝堂上拥护三皇子的声音从所未有的高涨,呈现一派倒的趋势。
对于朝臣们最关心的册封太子一事,皇帝缄默不言,不止一次对外提起令福公主扇枕温衾,人品贵重,引人猜忌。
莫不是天子属意令福公主,打算将来三皇子的妾室诞下皇帝,由令福公主摄政?
至于皇帝册封令福公主为皇太女,古往今来,从未开过先河,朝臣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倒是有太后摄政一说。
在皇帝的有意偏爱下,近来楚阿满可谓春风得意,走到哪儿,都有一帮人奉承。
料理二皇子的事,皇帝的目光落到公主府,这日召见公主,询问:“朕赐给你的绿衣少年郎们,可是不喜欢,朕可听说了,你近来一次都没有召见过他们。令福不喜欢的话,朕这里还给你搜罗了些。”
光是现在院子里呆的十几人,够头疼了,还来,楚阿满一个头两个大:“父皇,儿臣最近身子不好,吃了几副汤药调理得差不多,今晚儿臣便召人。”
反正派去调查这帮面首的探子,查得差不多。
皇帝满意点头,起身拍拍她的肩:“听闻前朝太后摄政,在后宫豢养面首,多时能有几十数百余人,公主府才这么点,朕的公主受委屈了。”
楚阿满恭恭敬敬:“不委屈,多谢父皇记挂,儿臣定会好好享用这些美人。”
皇帝满意极了:“食色性也,只有平庸无能之人,才需要克制忍耐自身欲望。你是朕的血脉,金枝玉叶,天底下所有俊秀男儿,只要你想要,都会是你的。”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知道了。”离开御书房,楚阿满舒出一口气。
皇帝看似句句说的是俊秀少年,但又不是俊秀少年。
他不是个慈悲心肠的父亲,恰好她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儿,她们合该做一对父女呢!
这日,整个公主府外院传遍了,今晚公主殿下会择人侍寝。
大部分郎君早早熟悉打扮,都想成为第一个侍寝的,也有部分郎君神色露出不自然,试图装病蒙混。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黄昏暮色。
外院热闹非凡,所有郎君候在院门,远远眺望着通过内院的月亮门。
皇帝对令福公主疼爱有加,将来或许能代皇太子摄政,作为摄政公主的宠侍,或许能捞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锦衣归乡,说不定能开祖祠。
这可是单开一本族谱的机会啊!
何况令福公主生得貌美,自个儿一点不吃亏,公主手握权势,他们心里千百个愿意,不像住兰院的赵澜,紧要关头,这时候病倒了,真是没福气。
月亮门晃动着光亮,是内院侍女提着一盏灯笼走来。
整个外院瞬时安静下来,这群公子们翘首以盼。
却见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小燕走过一处处院子,不曾停步,没被挑中的郎君们,面色煞白,心如死灰。
走了一段,小燕最后停在兰院前:“这处郎君去了何处?”
仆人手忙脚乱:“回姐姐的话,好巧不巧,我家郎君昨日感染风寒,如今卧病在床,怕是不能伺候公主了。”
“被公主点中的郎君,务必得去内院伺候,便是爬也得爬过去。”小燕一招手,两名侍女进屋去掳人。
隔壁梅院的郎君见了,小声地毛遂自荐:“既然兰院的郎君病了,恐扰了公主殿下的兴致,姐姐看我如何?”
小燕没好气:“公主今日命他伺候,便不会更改,你,等着,改日有的是机会。”
梅院郎君本没抱着希望,闻言目露喜悦:“当真?多谢姐姐吉言。”
说完,还往小燕手里塞来一包银子:“望姐姐到殿下跟前,替我美言几句。”
小燕掂量掂量了银子:“好说。”
这时兰院里屋传来郎君咳嗽的声音,道:“不用绑我,我愿意跟你们走一趟。”
眼见小燕带着丫鬟与兰院郎君离开,众郎君纷纷琢磨着要不要学梅院使点银子,僧多肉少,谁知道下一次轮到自己是什么时候?
公主府,内院。
顺着侍女推开的房门,踏入寝殿,穿过屏风,靠窗的贵妃榻,躺着个金尊玉贵的女子,她懒洋洋的语气:“看到茶几上的扇子没有,好热,替本宫扇扇风。”
沈逸打量过一眼,垂下眼,不敢多看,拿过团扇,伏跪在一旁,轻摇扇子。
他不看贵妃榻里的公主,能感受到公主盯着自己瞧。
楚阿满的确盯着他。
沈逸与解兰深无论是从气质模样,完全不一样,但一见到对方,她就想到了解兰深。
她有点想见到他,逗逗他。
楚阿满喜欢解兰深的脸。
解兰深也好像喜欢她。
一刻钟后,摇扇子的郎君手一松,团扇落地。
她越过伏趴在台阶的人,穿上鞋袜,来到偏殿。
解兰深早已等候在此处,背过身,抿着唇。
“过来,替本宫捏捏腿。”楚阿满招手。
知道她刚从寝殿出来,今晚公主府外院的骚动,他略有耳闻,所以不想理她。
“解兰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本宫。”
身后传来楚阿满的声音,她说话时,风中传来一股熟悉的馨香,夹杂着其它的气味。
好像是迷香的味道。
解兰深略一迟疑,转过身来,走近了来,待嗅到她衣裙上浸染的迷香味道,那股无名之火才尽数消褪。
他单膝半跪,同以前做马奴时一样,将她的小腿搁在自己的膝盖,细致揉捏。
又同以前不一样。
以前他不敢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那夜温存后,一切不一样了。
他的大掌包裹住楚阿满的小腿,夏日的衣料单薄凉爽,透过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掌心温热的体温。
那晚细腻温玉般的肌肤触感,适时浮现在眼前。
他不止触碰过殿下的小腿、脚踝,甚至探访过那处最为敏感的内侧肌肤……
在解兰深心猿意马时,楚阿满靠近了来,以手指抬起少年的下巴,贴向他的唇:“如果你想躲开的话,本宫开恩,不罚你。”
解兰深:“?”
面对公主靠近的面容,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躲。
所以当楚阿满吻上时,他非但没有躲开,反而浑身兴奋得发抖。
楚阿满轻咬他一下,趁松开牙关,软滑的舌顺势钻入对方口腔。
少女的身子贴来,解兰深浑身瘫软,当侵入的舌头扫过上颚,麻得他脑子懵住,浑浑噩噩。
第125章
if-女帝x权臣5 公主与马奴
两人贴得很近, 隔着夏衫的单薄衣料,楚阿满抬手解开领口的系带,黑色斗篷滑落。
解兰深半瞌的眼皮, 目光顺着动静下移, 落到覆身而来的少女,她身上着一件水绿色薄衫, 衬着细白的一截脖颈,映在皎洁月光里,白得晃眼。
这是金枝玉叶的殿下, 他不敢逾矩,强迫自己挪开目光。
一抬头,四目相对, 交缠的呼吸暂时抽开, 黑暗里, 看不清楚阿满的眼神,却能感觉对方的视线直直落到自己身上, 直勾勾盯着自己。
解兰深感觉自己被她看穿了, 仿佛被扒光衣裳了一样, 想要躲开,更担心躲开后,她气恼之下,去找公主府的那帮郎君们。
他嗅着空气里残存的暖香,压下悸动, 不敢去看公主的眼。
楚阿满背对着月光,能保证自己清晰地观察到身前人的一举一动,面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解兰深非但不厌恶自己,比她想象的还要喜爱几分。
她抬手挑着他的下巴, 似笑非笑:“为何不看本宫?”
解兰深被迫仰起头:“下官不敢。”
楚阿满哦一声,贴近了来,在他耳畔喃喃道:“其实那晚发生的事,本宫都记得。”
她说话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解兰深的耳朵,私爬过一只小蚂蚁,酥酥痒痒,叫他软了半边身体:
“殿下为何要说不记得?”
“解千户确定,现在这种情况问这个问题吗?”说话间,她的手掌贴上他的胸膛,穿过微微敞开的衣领,探入其中。
绵软的掌心下,少年的胸膛随之缓缓起伏,她另一只手掌探访的去处,令他呼吸一滞,几圈涟漪荡开。
少女的手指有些冰凉,激得解兰深仰起脖子,半瞌着迷离的眼,陷入被她编织的意乱情迷之中。
在楚阿满吻上他脖颈的雪白时,发现他的眼眸水润润,像只蠢兔子,呆在原地,她像一只狩猎的山猫,张口咬住对方的脖颈。
她怜爱地吻了吻他的眼、鼻梁,然后吻上他的唇。
解兰深温顺极了,松开牙关,任由她采撷……
返回公主府,已是夜深人静。
沈逸醒来时,发现公主不在外殿,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的,自己竟趴在台阶睡了过去。
挨到清早,在侍女的带领下,返回了兰院。
跟沈逸一同回来的,还有仆人送来的无数金银珠宝。
惹得外院的其他郎君眼红,得了公主殿下的宠,无数珍宝不说,连正午的饭食,也比其它院子的饭食丰厚。
闻见兰院飘出的饭菜香,众郎君们暗骂,公主府里的下人都是看人下菜。
想要争取更好的待遇,就要讨公主的欢心。
被众郎君惦记的楚阿满,用脂粉稍作遮掩后,便出现在陆太师孙女的诗会宴上。
尽管用脂粉尽力掩盖脖颈的红痕,还是被许多贵女们瞧见。
历朝历代公主豢养面首,无不遭人诟病,尤其是那帮文武百官,指责伤风败俗。
但令福公主不同,皇帝亲赐给公主府的十数面首,个个精通才艺,容色不俗,奉御豢养面首,百官谁敢当众指责?
私底下不是没听过父兄谈论令福公主豢养面首的事,多是批评公主,道皇帝受公主蒙蔽,才能做出如此失智之事。
众贵女之中,不是全部读书读傻的,通过阅览不难明白一个道理——古往今来,亡国之君,都会有一个红颜祸水担去所有骂名。
给令福公主赐面首的,是皇帝,同样是令福公主担负骂名。
即便是令福公主想要豢养面首,明君尚可以拒绝,皇帝不拒绝,自然是皇帝的责任。
陆嫣盯着楚阿满,世人都道当今陛下对公主疼爱如珠如宝。
她有点可怜公主,因为陛下并不真的爱公主。
诗会宴上发生的事,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龙颜大悦,命内侍到宝库挑了些珍宝,送去公主府的兰院。
给公主府一个面首赏赐,此等行径,委实荒唐。
陆嫣听完父兄的话,陷入沉思。
又听父兄谈论起自己的婚事,询问她可有中意的儿郎?
陆嫣摇摇头。
见过了手握大权的令福公主,她怎会向往被困在后院,日复一日的浑浑噩噩度日?
……
解兰深再次见到楚阿满,是在十后的午时,皇帝的御书房。
两人每每见面都是针尖对麦芒,剑弩拔张的气氛。
不久前,令福公主代为监国,对于处理蝗虫崽害的策论,在当地十分有效,近来淮南一带出现水灾,按照以往惯例,除了朝堂任命的钦差赈灾,还会特派一名皇室宗亲或是皇子跟随一道前往慰问。
水灾之后,百姓流连失所,吃不饱,难免出现占山为王的情况,尽管危险,同时也能获得高回报,这是真正握到实权的机会,能替自己积攒威望。
楚阿满岂有拒绝的道理,装模作样推辞几句,应承下这桩任务。
皇帝封令福公主为副使协同巡抚一同前往淮南赈灾,事态紧迫,当日出发。
离开御书房,走在宫道的一对宿敌,叫宫人们心惊胆战,生怕两位贵人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前往淮南赈灾,除了巡抚与她这个副使,还有解兰深。
余光划过身侧的挺拔侧影,他着一身青绿锦绣麒麟服,衬着清隽的眉目,风神秀丽,仪表不凡。
锦绣服被他穿戴整齐板正,不见一丝褶皱,如山巅的皑皑白雪。
楚阿满的记忆,回到了十日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将这捧白雪搅乱。
他肩上的黑衣,半披半敞,衣领之后的粉红茱萸,若隐若现,格外诱人。
他像一只熟透的水蜜桃,白里透红,可口极了,又乖顺极了,任由她揉圆捏扁。
察觉到身侧人的目光,解兰深耳根处阵阵发烫。
那晚,他的柔顺姿态取悦到了她。
她大方给予了他,还会时不时凑到他耳边询问:“千户大人,这样能让你愉悦吗?”
她笑嘻嘻,停了手中力道。
他下巴线条紧绷,羞愤欲死:“殿下。”
“千户大人,你的脸好红,是哪里不舒服,为何不答本宫的话呢?”她恶劣地笑,分明是明知故问。
当时他咬着牙,恨不得找个地洞埋进去,既委屈又恼怒。
恼怒自己不争气,被殿下稍作撩拨,便不能自已。
委屈的是,殿下公主府还有那么多面首,时刻等待着她的宠幸,万一哪日被那帮狐媚子得逞……
“这次淮南之行,还望千户大人手下留情。”
楚阿满的话,将解兰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在外人听来是宿敌的言语机锋,作为当事人解兰深,拱了拱手,若无其事。
面上不显,实则心花怒放,心口跟有只小鹿在蹦来蹦去一样。
离开京都,公主府那帮郎君们见不到公主,未来几个月,他与公主都会相伴在一起。
收到公主出发前往淮南的消息,公主府的郎君们纷纷垂头丧气,耷拉着张脸。
最近公主天天外出交际,参加各种宴会,分身乏术,根本没空宠幸他们。
本来以为熬过这段日子就好,结果一去淮南数月,万一有个好歹,想一想到手的荣华富贵,众人跟天塌似的。
同其它院子里唉声叹气不同,唯有兰院的沈逸,还算平静。
他确定那晚与公主并未发生什么,因为身上没什么异常,但事后公主与皇帝都送来了赏赐,他意会,自然明白公主拿自己做筏子。
沈逸不声张,愿意替公主掩人耳目,本以为自己不争不抢,以求自保,可最近每每被其它院子的郎君们排挤,暗地里使绊子,苦不堪言。
好在公主府的管家和下人对自己多加关照,除了被关在兰院,不得外出,偶尔被陷害,有些糟心,衣食住行方面,处处衬心。
谁说的只有女儿家勾心斗角,以沈逸看,这帮郎君的宅斗手段,比女子的下作多了。
前日给他下药,欲陷害他与侍女有首尾,对不起公主,幸好他机警躲过,泡了一夜的冷水澡。
昨日利用巫蛊术,幸好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奴仆发现,不然一旦被发现,不止害死他,还要连累他们沈家九族啊!
沈逸不想争宠,但陷入漩涡,唯有令福公主的权利,方能保全他。
所以当沈逸让仆役去找管事,想要送送令福出声时,得到了首肯。
于是出现了面首亲自送令福公主出城的场面,直到车队远去,沈逸才被护卫队护送着回到公主府。
得了公主吩咐的管事,揪出陷害沈逸的郎君,报向皇宫的那位。
徐公公派人来回话,皇帝的意思是既然赐给公主府,便是公主府的人,让公主府自行处置。
除了陷害沈逸巫蛊的郎君被下了大狱,剩下的四位郎君因犯事的轻重,或是挨了板子,或是被赶出公主府。
经此一遭,皇帝安排到公主府的探子,折了一小半。
公主府的消息传来时,车队已行驶出了京都周边的城镇。
解兰深将信鸽抛向空中,目光落到前方公主的马车。
这些殿下没有同他透露过只言片语。
她当真一点不留恋那群朝气蓬勃的貌美面首们?
殿下肤浅,喜爱美人,解兰深一直都知道。
她的指尖挑起他的脸,目中露出的惊艳,以及他们商谈要事时,她时不时落到他的脸,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那晚他跪在她膝边,刻意微敞了衣领,果然殿下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然后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殿下说要挑个温顺的宠,他便展现出足够的顺从。
因为他本来就是殿下的小马奴啊!
第126章
if-女帝x权臣6 公主与马奴
从陆地, 经过水路,终于赶在一月之后抵达淮南。
靠近淮南边缘城镇,入目所及, 一片灰扑扑。
立在淤泥里的枯萎农作物, 绿植覆盖厚厚一层淤泥,被日头风干, 堆积成山的水草与杂物,空气里飘着腐败的味道。
每次水灾旱灾过后,往往会伴随着一场瘟疫。
大多数染上瘟疫, 多是接触到河床淤泥里的污染物,或是食用饮用不洁之物与水源。
普通百姓不傻,都知道喝热水好, 可烧水需要用到干柴, 山上的柴禾归地主所有, 想要干柴烧水,得花铜板买。
寻常百姓即便在寒冬腊月, 也舍不得花钱买柴烧水, 喝热水,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是个奢侈行为。
楚阿满不好耽误巡抚的脚程,让巡抚先行前往洪灾最严重的几座城镇,自己多留了半日,召集士绅们捐赠银两,用来购买烧水的柴, 同时盯着清理淤泥,挖通河渠,祸难的百姓尸体统一焚烧掩埋……
半日后,离开安县时。
马车里, 小燕星星眼望来:“还是咱们殿下有法子,轻轻松松筹到数千两银子,整个安县的百姓都有热水喝了。”
小柔:“那是,殿下金枝玉叶,威仪不凡,放到平日里,这群市井小民哪里能见到咱们殿下这般人物,不过殿下是如何说服这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楚阿满没觉得那群士绅被自己威仪折服,顶多被她权势折服:“本宫只是告诉他们竭泽而渔的道理。”
逮着一群绵羊薅毛,也得给羊吃点草,目光放得长远,才能持续发展。
脱离大部队,推迟了半日出发,前往并城路上,遇到山匪打劫。
那山匪似提前得知了消息,制住她身边的两名侍女。
楚阿满不徐不疾:“既然几位绿林好汉盛情邀请,本宫便同你们走一趟做客好了。”
“做客?”为首的土匪头子听到马车内传出的女子声音,继而是一只白皙的手,挑开帘子。
车室内的贵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裙,弯身出了马车。
怎么回事?
跟他们设想中贵人惊惶,吓得躲在马车角落,跟只无害小白兔一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这位金尊玉贵的少女非但不害怕,从容极了,提着裙摆跳下了马车。
山林安静得诡异,除了知了鸣颤,听不见一点旁的声音。
数十匪徒面面相窥,为首的三人担心有诈,谁也不敢上前。
楚阿满看穿他们:“是二皇兄,还是三皇兄指使的你们?”
顿了顿,又道:“或者是荣国公府?”
扫过三名匪徒的面色,她探得线索:“原来是荣国公府出手啊,不是要请我到山上小坐,为何不动手,莫非怕了?”
“谁,谁怕了?”青年男子拍着胸膛:“我乃望云岭大当家,图南。这是我结拜兄弟二狗,铁柱,这一大帮都是我的兄弟。”
又问:“倒是不知原来当今天子疼爱如珠如宝的公主,竟是个大美人,今日将你掳到寨子,以后你便安心做我的压寨夫人。”
楚阿满面色未见分毫变动,笑嘻嘻:“好呀,不过以大当家的能耐,最多只能做本宫的面首。想要做本宫的驸马,你还不够格。”
“你……”早就听闻令福公主奉御诏豢养面首的事迹,图南觉得棘手,寻常女儿家失了清白,只能从了男子,到公主这儿,显然行不通。
他对手底下的人吩咐:“先将人带回寨子。”
“大哥,这公主长得忒好看,如果大哥能尚公主,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驸马爷了,以后别忘了提携小弟几个。”二狗一脸谄媚地说。
图南白他一眼:“没听公主说么,老子不够格,只配做她的面首。”
说是寨子,其实就是在一处险峻的山峰搭了几处茅草屋,寨子上留守了一帮老弱病残,加起来共有上百号人。
衣着华丽的楚阿满一出现,立时引来寨子上男女老少的围观。
“这就是皇帝老儿的闺女,长得真漂亮。”
“呸,咱们吃糠咽菜,肚子都填不饱,皇帝老儿的公主穿金戴银,光是她发间一支金步摇,抵得咱们一家四口吃用好几年。”
图南挺身而出,呵斥退指指点点的围观民众,让人将她带到一处木屋歇脚。
天色将黑时,有人送来饭菜,楚阿满用银饰探过,没读,嗅了嗅饭菜,没闻到迷药的味道。
瞅见沾着油污的粗瓷碗,看着倒胃口,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处境,强忍着用了些饭菜。
收碗筷的手下来了,见她只用了半碗饭食,盯着白菜上头的两片油汪汪的大肥肉,一筷子没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楚阿满拿帕子擦拭嘴角:“我要见你们大当家。”
片刻后,图南来了:“哟,矜贵的公主殿下找我这个匪徒头子,不是很嫌弃我们寨子的饭菜吗?”
楚阿满将帕子折叠起来,收入袖带:“本宫是很嫌弃,粗瓷碗上还有上顿没洗干净的油污,太不讲卫生了。本宫并不缺油水,反而是寨子里的老幼们骨瘦如柴,他们应该多吃些。”
图南的目光从她手中折帕子的动作,惊讶抬头。
他以为高高在上的公主,跟那帮鱼肉百姓的官吏一样,根本不会在百姓们的死活。
可公主面对寨子里的人指责,没有表现委屈,反而关爱他们。
想到手下取来公主没吃完的饭菜,当时图南见了,怒不可谒。
他们寨子里只有老幼才能分到一片肥肉,他与一大帮兄弟们只能吃到沾了荤腥的白菜,特意给公主分的两片大肥猪肉片,她一块没动,定是吃惯了锦衣玉食,轻视这些粗茶淡饭。
这帮权贵们都是靠着百姓供养,却看不起这些供养她们的百姓,一群吸血的水蛭,竟也敢瞧不起他们。
他倒要看看这位娇贵的小公主要面见自己做什么?
楚阿满不解:“为何这样看着本宫?”
图南:“我只是没想到殿下只是嫌弃不干净,而不是饭菜粗劣,难以下咽。”
楚阿满不在意地笑笑:“你以为公主生来就尊贵吗?”
图南:“难道不是?”
金枝玉叶的公主,皇室血脉,生来就比普通百姓尊贵,锦衣玉食,能比普通人难过到哪里去?
楚阿满:“不受宠的皇子皇女,其实比宫人还要凄惨。猪肉片炖白菜,在本宫小时候,也是一顿不错的饭食,能吃到两片大肥猪肉,能高兴一整天。”
图南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公主也吃过猪肉炖白菜,我还以为宫廷御厨每日换着花样给公主做膳食呢,原来皇宫跟县太爷家一样,只有受宠的孩子,才能开小灶。”
楚阿满:“本宫走到今时今日,也获得了开小灶的资格,所以大当家打算一直窝在山寨,吃猪肉炖白菜吗?”
“荣国公府可以允你金银财宝,但一日为匪贼,终生是贼,你的子子孙孙要躲在土匪窝里,朝不保夕,我能给你的,是一片光明的前途。”
“图南,如大鹏般,心怀高远,听大当家说话,应是读过书,难道你甘心在这方寨子荒废一生?”
她的话,字字句句直击图南的肺腑,他轻嗤:“我是读过几年书,当今贪官污吏当道,下了山,又能做什么?”
楚阿满:“万事不能一蹴而就,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江山社稷的蛀虫,总会有拔除的时候。大当家能找上本宫,不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
与此同时,并城。
收到令福公主被望云岭山匪劫走的消息,解兰深焦灼不安,但城外揭竿而起的匪军,令他分身乏术。
巡抚同样焦灼,弄丢了皇帝最为宠爱的令福公主,要是无法妥善解决并城的危机,只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
半日后,并城城墙守卫发现十里之外有一支小队靠近。
观他们衣衫褴褛,唯恐是城外匪徒的援军,守卫立即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上峰与巡抚。
同样,十里之外的楚阿满等人,也发现了并城的异常,没有贸然前进,在十里之外休整。
包围在并城外的流民,起码有三千余人,城内数百兵力,从最近的颍县搬救兵,来回最快要十日。
洪灾刚过,城中米粮储备怕是不够。
铁柱怒了努嘴:“三千人啊,如果能有足够的硫磺,老子的震天雷能把这帮人吓得尿裤子。”
图南开口:“殿下跟前,不得自称老子,胡言乱语。”
楚阿满没当一回事,问:“你会制火药?”
待铁柱肯定答复,她当即下令退回安县。
洪灾过后,安城受灾范围不如并城严重,县令派人从士绅家中搜集硫磺,听闻并城流民反了,担心祸事牵连到安城,这帮士绅富户们一点不藏私。
举全城之力,搜集到的硫磺有限,铁柱很为难:“这点硫磺最多只能制十来只震天雷,不够啊!”
楚阿满:“你只管制你的,剩下的,交给本宫。”
在安城耽搁了一晚,翌日一早出发前往并城,天黑时分,万籁俱静的夜空,炸响一道绚丽烟火。
解兰深望向某处,一片蜿蜒的火海,为首的楚阿满骑乘一匹红鬃烈马,同时传来女子威严摄人的清亮的嗓音:“令福公主在此,还望诸位放下手中武器,否则犹如那座山丘。”
橘红的火光飘动,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有人扔去若干物什,轰隆隆,脚下的大地摇晃,围在城外的叛军,有人站不稳,跌坐在地。
随着巨响炸开,数丈高的山丘,被夷为平地,凹陷进了一个大坑,这时城墙守卫高呼着“令福公主搬救兵来了”,要集合队伍,将他们里外包抄……
叛军被火药的威力吓到,眼见坚硬如铁的山丘土崩瓦解,如果一不小心落到自个儿身上,焉能有小命在。
他们反了,是不满并城拒绝他们入城,且每日只给一碗米粥,城中百姓却能得两碗,患寡而不患均,这才被人怂恿地闹了起来。
一般投降的叛军,因人数牵连太广,会杀鸡儆猴,将几个叛军头子砍了,他们这些小喽啰,最多被充军发配,能保下一条小命。
大多数百姓流离失所,跟着叛军反了,是为了多喝上一口热粥,可不傻,没得把自个儿的性命填进去。
瞅着令福公主那处蜿蜒如一条长蛇的火把,援军起码有上千人,加上火药,叛军登时卸去了一口心气,纷纷高喊着愿意投降。
任谁也想不到,令福公主这样的贵人,敢冒着生命危险诳了叛军。
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三千叛军。
待巡抚与解千户上前,方知那蜿蜒绵亘的火把,哪是什么援军,大多是从安城富户士绅家借来的壮汉仆从,以及望云岭的老弱妇孺,以及一些草人,压根儿没有上千援军,顶多只有数百仆从罢了。
至于令援军胆战心惊的火药,全部拿去炸丘陵,以作威慑了。
令福公主招安的土匪二当家,虽会制火药,发射准头极差,只能依靠人力扔向大概位置,炸个丘陵还行,要是扔向人群,威力大减。
终于保住乌纱帽的巡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令福公主此计甚妙,待回到京都,下官一定为殿下请功。”
楚阿满:“能安抚住并城,没有出现纰漏,巡抚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两人在前面商业互吹,解兰深认为她太胡来了,万一没唬住叛军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几日后,并城的消息返回京都,皇帝龙颜大悦,三皇子与淑妃心情不佳,听闻这一消息,面色更难看。
概因月初,三皇子的一名侍妾有了身孕,这对母子前脚刚对外宣布喜讯,后脚侍妾小产了。
听到令福公主犹如神降,解除并城危机……
加上二皇子内院的侧妃传出有孕的消息,淑妃脸色阴沉沉,吩咐婢女借着出宫采买,回侯府找兄长商议。
淑妃从外间洒扫的宫女里,提拔了一人,听小宫女说起坊间的黑市里,似乎有一种绝嗣药。
第127章
if-女帝x权臣7 公主与马奴
前往淮南赈灾的巡抚与令福公主等人, 赶在年末返京。
抵达京都这日,见到夹道投花掷果的百姓,可见令福公主在民间的威望。
从宫里出来, 回到公主府。
距离上次离开, 已过去四月有余,公主府外院的郎君们, 纷纷翘首以盼,等待着殿下的召见。
寝殿楚阿满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靠在贵妃榻, 听管事将公主府近几个月一应大小事务回禀,以及宫里传出的消息,事无巨细。
在淮南赈灾时, 宫中传出二皇兄的良娣与三皇兄的妾室各传出怀有身孕的喜讯。
三皇兄妾室小产后, 二皇兄的良娣不慎跌倒滑胎, 所有证据指向二皇子妃的贴身婢女,事发后, 婢女投井而亡, 死无对证。
事实是否为荣四姑娘所为, 不得人知,反正荣家与二皇子的结盟岌岌可危。
今日的家宴,董嫔没现身,听闻二皇子的良娣滑胎后,二皇子曾托内庭禁卫军往御书房睇过一封书信。
看过书信后, 皇帝亲自到了关押二皇子的冷宫,这对父子不知为何起了争执,事后皇帝下了御令,不许宫人提起关于二皇子的一切, 违者施以杖刑……
楚阿满猜想,大概是二皇子被灌了绝嗣药,不能有子嗣,完全失去了价值,陷入疯魔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提起了董嫔与先帝的事。
这是当年皇帝的一桩不堪的事,他窃了兄长的皇位,强抢了兄长的良娣,纳为后宫妃嫔。
只要董嫔与二皇子活着一日,皇帝的污点就存在,以她父皇的脾性,绝不可能立二皇子为储君或许二皇兄意识到这点,终于被自己的父皇逼成了个疯子。
休息一晚,翌日用过早膳,闲来无事,楚阿满在花园赏景。
腊月隆冬,这个季节百花凋零,唯有梅花开得正盛。
她带着侍女们入了园子,踏雪寻梅,听到悠悠扬扬的琴声,循声走近,见到不远处,白雪红梅相映间,一名着锦衣的少年郎君抚琴。
听到脚步声,少年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忙起身行礼:“见过殿下。”
楚阿满:“起来吧,弹得不错。”
得了夸奖,少年正欲缠着她多说几句,不等自报姓名,见公主殿下绕开自己,往后面的园子过去。
穿过月亮门,见到红梅林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定睛一瞧,竟是一名少年在红梅的掩映之下翩翩起舞。
一支舞毕,他上前见礼。
楚阿满盯着对方身上仅着单薄的春衫:“天寒地冻,穿这么少,不冷吗?”
对方:“?”
回到公主府的第三日,连沈逸都派身边小厮送来自己雕刻的物件,以作示好。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
在皇帝刻意的偏宠,五年时间里,令福从一个受帝王疼爱的尊贵公主,成长为真正拥有权势的尊贵公主。
五年时间里,她的威望与朝中经营的势力足以与三皇子形成抗衡。
被囚禁在冷宫的二皇子,被所有人忘记,原本属于二皇子的势力,尽数被令福公主收入麾下。
朝堂上的平衡,直到三皇子的侍妾再度传出喜讯而打破。
近些年,三皇子的妾室们频频传出好消息,又频频滑胎流产,一开始淑妃还能责怪到母体身上,可所有妾室都撑不过三个月流产,无一例外,坊间都道三皇子不行。
于是淑妃特意命人到民间挑选来许多身强体壮,八字好的女子,不拘家世出身,模样清秀即可。
三皇子后院买来一个八字好,身体壮得跟小牛犊的农女,好不容易熬过了三个月,熏艾保了下来。
时间一晃,快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淑妃将农女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皇帝破天荒,特意将人送到太后寝宫,唯恐出了意外,可见对这个孙儿的看重。
这日午后,太后宫里的宫女们进进出出,养在宫里的稳婆都被请了去……
这时公主府管事匆匆赶来,宫里来人了,是父皇身边的徐公公。
见到徐公公后,楚阿满眼皮一跳,心中有一股不好的直觉。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初父皇试图让她和亲时,也是这样眼皮子跳个不停,借口回寝殿更换了身常服,跟随徐公公进宫面圣。
同往常不一样,今日抬步踏入御书房,楚阿满感觉不对劲,行了礼后,迟迟不见父皇唤自己起身。
“有探子来报,朕的好公主与解镇抚使私底下曾会面议事。”
帝王森林无情的语气,极具压迫感。
楚阿满恭敬伏身,尽管看不到,能感觉到坐在御椅里的帝王,目光锋锐如刀,掠过自己孱弱纤细的脖子。
她再了解父皇不过,如果证据确凿,便不是眼下这般诘问,而是直接派指挥使包围公主府,拿下她与她的一众党羽。
解镇抚使不在御书房,恐怕早已下了大狱,严刑拷问,只要解兰深咬着牙不松口,她们还没输。
她必须冷静,不能让父皇看出任何破绽。
近两年间,为了谨慎行事,她与解兰深几乎没有私底下见过面,即便是手眼通天的指挥使,也不能凭空捏造不存在的事情。
五年光阴,解兰深从解千户,成长为解镇抚使。
楚阿满也从明媚少女,成长为成熟稳重的令福公主,皇帝打量眼前的女儿:“令福,为何不回答朕?”
楚阿满:“儿臣想要替自己喊屈,儿臣与解镇抚使向来不睦,整个京都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道何人居心叵测,攀咬我与解镇抚使,企图从中获利,儿臣不为自己辩解,儿臣只信父皇,信父皇的锦衣卫,定能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似有意动,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好了,此事朕自会交给指挥使去办,你先起来吧。”
楚阿满起身时,不经意间,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皓腕。
雪白的皓腕内侧,一枚狰狞的粉红伤痕。
看到这枚伤痕,皇帝的记忆回到了那年秋猎遇刺,箭矢射来时,妃嫔皇子们纷纷吓得躲开,唯有天真的小公主挡在自己的父皇身前。
她不知道皇帝身边有护卫,她只是不想让父皇手受伤……
事后被指挥使救下的小公主,这么对她的父皇说。
皇帝第一次关注到这个跟隐形人一样的小公主,发现她手臂内侧被箭矢擦伤,让太医医治。
见到这枚伤痕,皇帝无比怀念那时候眼里只有孺慕的天真小公主。
忆起过往,他对楚阿满多了几分怜惜:“阿满,你且上前来,父皇好像很久没仔细看过你了。”
楚阿满心头鄙夷他虚伪,面上胆怯,迟疑靠近。
皇帝拉着她的手:“阿满,你可曾怨过朕?朕这个做父皇的,对你委实算不得称职。”
楚阿满知道老东西爱听什么,顺着他的话:“父皇首先是一国之君,是百姓的君主与父亲,之后才是阿满的父亲,父皇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一心扑在江山社稷上,儿臣受百姓们奉养,父皇恩宠,已是万分感激。”
皇帝对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
这时徐公公匆匆来报,同皇帝耳语几句。
楚阿满跟着皇帝赶去太后宫中,见到襁褓里的皇孙后,皇帝发了好大的脾气,要去斩了不祥之兆。
到后半夜,宫里来了人,请楚阿满持令入宫,代为监国。
翌日,整个朝堂都知道三皇子的良娣诞下的皇孙殁了,皇帝伤心病倒了,让令福公主代为监国。
公主监国的事,近五年间是常有的事,朝臣们以为皇帝只是痛心皇孙,无心朝政。
朝臣不知道的是,真实情况比设想的要严重很多,楚阿满盯着太医们给床榻里昏厥的帝王施针。
她的好父皇,则是口歪眼斜,被皇孙刺激到中风偏瘫。
楚阿满几乎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寝宫被围得水泄不通,数日见不到皇帝,淑妃与三皇子从太医院打听到皇帝的情况不妙,担心公主挟天子以令诸侯,母子俩私底下一合计,来了出逼宫。
反正二皇子不中用了,先太子在五年间死在了冷宫,当今天子只有三皇子一个皇儿,皇帝不把皇位传给三皇子,难道还能传给令福公主不成?
在利益驱使之下,一个月半后,淑妃与三皇子打着清君侧的口号,与定勇侯一同攻入皇宫……
外头人声沸腾,兵器撞击的声音震耳欲聋,寝殿内,皇帝被响动吵醒,察觉到有人靠近:“徐,德明,出什么,事了?”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
回答他的,不是徐德明,是另一道女声:“父皇,三皇子联合定勇侯杀入内庭了。”
“这个,孽障。”痛骂了句,皇帝的目光落到令福公主,似在困惑。
看穿父皇的疑惑,楚阿满答:“父皇是不是在想,为何儿臣不找驻军搬救兵,因为有一支三千铁骑,此刻就在皇城二里之外。”
三千铁骑,即便城外驻军也不见能调动,唯有西北边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个时辰后,兵器打斗声音停止,着盔甲的兵卫前来通报谋逆的定勇侯与三皇子已被伏诛。
皇帝认出来了,这是西北边境的铁骑兵,他不可置信地朝楚阿满看来,想不明白他这个女儿怎么跟西北武将扯上干系?
三皇子一死,所有麻烦都被解决掉,楚阿满心情颇好,一面派人去诏狱,一面解答:“父皇记性真差,你忘了我这个女儿差点被你送去西北和亲,你忘了,这帮西北将士们有父母妻儿,当年蛮族越过边界屠戮百姓,李将军的阿弟被蛮族掳去,斩下头颅,挂在城墙风干了一月有余,父皇不顾百姓与将士的意愿,捧着和谈金要与蛮族议和,呵……”
轻笑的一声,令皇帝怒不可谒,双手如藤蔓抓住楚阿满的袖摆,她稍一用力,他摔到了地上。
沉闷一声,帝王的视野里,只有令福公主离去的裙摆。
“父皇,你该退位了。”她说。
第128章
if-女帝x权臣8 公主与马奴
三皇子联合定勇侯逼宫谋反的消息, 在前朝掀起惊天骇浪。
三皇子与定勇侯被乱箭射死,被关押在东西五所的二皇子也在这场动乱之中丢了性命,据闻是三皇子的手下所为。
事实如何, 不得人知, 文武百官与皇室宗亲只知道一个事实——皇孙夭折,二皇子三皇子没了, 当今陛下膝下只有令福公主一个女儿,储君之位空悬,也就是说皇帝可能会从宗室过继一位子嗣。
于是接下来几日, 一群皇室宗亲往皇宫跑,求见令福公主。
楚阿满破天荒歇在宫中,三日过去, 也不见父皇肯松口下诏, 正是焦灼, 听了侍女的禀告,抬抬手:“不见, 让他们回去。”
小燕想了想:“陆太师的孙女陆嫣, 也在宫外求见殿下。”
楚阿满:“可, 唤她入宫。”
在一众皇亲国戚的注视下,陆嫣跟随小燕穿过宫道,来到一处寝殿,见了礼,听到主位的人说了一声免礼, 这才起身。
楚阿满懒懒散散往椅背一靠:“五年前,你曾说想辅佐本宫,当时本宫拒了你,眼下有一个机会, 如果你能替说服陆太师,本宫便封你做司言。”
司言是正六品的女官,负责代皇后传达旨意,草拟启奏事项等,如今后宫没有皇后,等同于听命皇帝或监国公主的旨意,上达天听,皇权身旁的红人,再往上走,便是正五品的尚宫。
陆嫣的目标不仅仅只是小小的尚宫之位,阿爷能做到太师,她向往有一日也能站在朝堂,同男子一样指点江山。
回到太师府,陆嫣去了一趟书房。
书房内传出陆太师中气十足的驳斥,将女儿骂走了,陆太师跌坐在椅子里。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争执。
他们陆家这代就这么一个孙女儿,从小比孙儿还是宠,却不娇气,从小到大,这个孙女很好会哭闹。
上一次他们起争执,孙女儿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死活都要退了父母定好的亲事。
这次争执,陆嫣第一次哭了,哭着指责说他这个阿爷只是口头上疼宠孙女儿,真正疼爱的却是孙儿。
阿爷给了孙儿站在朝堂的权力,孙女只得了一门亲事,还有一句“为她好”,不是因为才学不如兄长,只因为自己是女儿身。
陆嫣道他口口声声为了造福天下黎明百姓,却看不见令福公主的治国理政之能,废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等人,拍马不及……
陆嫣离开后,书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有内侍送来只食盒,又是猪肉炖白菜。
连续吃了好几日的大肥猪肉炖白菜,皇帝看到饭食,嫌弃地撇开脸。
“这些饭菜,对普通百姓来说,不是日日都能吃得上。当年殿下被宫人克扣饭食,如果能有几片大肥猪肉,会高兴得跟过节过年一样。”
闻声,皇帝缓缓转过头,双目死死盯着着锦绣麒麟府的来人。
他果然是令福安插在自家身边的人。
皇帝只恨当时没完全信任淑妃的话,这才让令福借着示弱,逃过一劫,悔啊,悔不当初。
门外传来脚步声,解兰深转过身:“殿下。”
楚阿满扶起他:“你身上伤势还未养好,太医交代了需好生静养,不宜下地走动。”
解兰深:“不碍事的。”
床榻里的帝王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如一只破旧风箱:“你,你这个孽女。”
仅仅是一句话,便废了帝王积攒的好大气力。
楚阿满立在御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渐渐苍老的一代霸主:“儿臣特意命御膳房给父皇准备的御膳,可还合您的胃口?”
“贤妃,让她,见我。”皇帝有气无力地道。
楚阿满:“父皇想要见我母妃,可以,只要父皇先拿出退位诏书,我立马带母妃来见您。”
“想要,退位诏书,不可能,没有朕,的旨意,你,名不正,言不顺。”皇帝靠在软枕里,哈哈大笑,畅快极了。
楚阿满一点不恼,反击回去:“父皇可曾怀念先皇后,还有董嫔?”
“先皇后曾真心爱慕过年少时的父皇,董嫔则是父皇年少时的挚爱。”楚阿满幽幽叹气:“父皇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年少时辜负了捧出真心的先皇后,中年时辜负了年少时喜爱的董嫔,将兄长的妻子强抢入后宫,纳为妾室,不爱后,将之视作一生的污点。”
“如果没有父皇,先皇后不会所托非人,董嫔是八抬大轿的正室王妃……还有我阿娘,本来再熬几年,出了宫,有一位放牧吹笛的少年郎等着她,结果被酒醉的父皇强行宠幸,世人当然不会怪罪父皇,只会说我阿娘狐媚惑主,被先皇后欺凌,被淑妃讥讽,一切悲剧,都是因为父皇啊!”
楚阿满紧盯着下方的帝王,即便身处劣势,他依旧眉目威严,面对自己的控诉,毫无反省之意。
帝王可是凌驾于整个王朝之上的统治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身后小燕匆匆赶来,耳语几句,楚阿满一扬眉梢:“陆太师来了,请太师在偏殿稍等。”
临走前,楚阿满整理了袖摆:“二皇兄三皇兄一死,我是父皇唯一的血脉,现在等着皇宫外的皇室宗亲,父皇希望将这些子嗣过继到自己膝下吗,记得前朝昭仁宗也是膝下无子,过继宗亲,但当宗亲子嗣继承大统,站稳了脚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尊称自己的亲父为皇考,追封亲父,这不是自己的血脉,总会担着点风险,父皇可要多加深思熟虑哦!”
见到帝王面色微变,楚阿满带着人离开寝殿。
不知道陆太师与皇帝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带来了退位文书。
楚阿满检查了诏书,陆太师负责代笔,印章清晰。
之后召集几位文武大臣,由陆太师当众宣旨,令福公主继位一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城外的数千铁骑,另有及时赶来支援的一万兵力,名正言顺的诏书,陆太师的孙女做了公主的贴身女官,以及定勇侯府与三皇子的党羽被满门抄家等等……
一系列雷霆手段,终于在一个月后平息。
这一日,令福公主着帝王衮服参加继任大典,一步一步,走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尊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她坐在高台,俯瞰整个銮殿的文武百官。
批完折子,从御书房出来。
小燕:“今日天不亮,殿下就,不,陛下天不亮起就床准备继任大典,可是乏了,要不回寝宫午睡?”
楚阿满兴奋极了,一点不觉得疲乏:“不必,去静宁宫见见太上皇。”
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会来,面色平静:“登上龙座,手握权柄的感觉如何?”
楚阿满回:“很好,飘飘然。朕从未畅快过。”
他问:“听说今日在朝堂,你为谢氏一族昭雪了?”
她回:“是。”
经过太医诊治,他腿脚瘫痪,口歪眼斜略有好转,能完整吐露话语:“记住当下的畅快,因为用不了多久,你成为会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这就是皇权赋予你的诅咒。”
万万料想不到的是,太上皇终于能吐露话语,一开口,竟是诅咒自己的女儿。
“是吗,我与父皇一点不一样。”顿了顿,楚阿满自信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愿意付出信任,哪怕输了,也无所畏惧,因为我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我不害怕输。”
离开昏暗的寝殿,楚阿满迎接着炙热的阳光:“解镇抚使呢?”
解兰深赶到御书房时,见到桌上放置着酒菜,原本因为父兄谋逆一事重启调查,面色轻快的人,蓦地脚步沉重了起来。
楚阿满冲他招手:“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解兰深上了前,接过她递来的酒盏,沉默地一饮而下。
看他神色如此,楚阿满轻拢眉梢:“你以为朕在酒里下了毒?”
“没毒?”解兰深有些意外,道。
楚阿满差点被他气笑:“既然怀疑有毒,为何还要饮下这盏酒?”
解兰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蠢,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如果父皇让我死,我首先想的是能不能奋力一搏,如果发现实力悬殊,我会假死脱身,跑到天涯海角去,好死不如赖活着,知道了吗?”她道。
解兰深点点头,又摇摇头。
骂了一通,见他不开窍,她不解气,敲了对方一记脑瓜,被他抓住:“大胆,谁允许你抓朕的手。”
解兰深,小心翼翼窥楚阿满一眼,发现她不像真的生气的模样,便胆大包天的继续抓着她手,不放。
楚阿满:“朕让你喝毒酒,你不敢违逆,让你放手,你不放,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解兰深包着掌心的手,轻捏了把:“因为陛下让下官死,如果逃走,不知道该逃往何处,我没有家人了,只有陛下。”
楚阿满的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移到他认真的面容:“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新帝继位,加开恩科,以你的才学,科举入仕,将来光耀门楣,定能重现谢氏一族的光辉。”
“那陛下呢?”解兰深想起今早朝堂上因后宫空虚的争执,问:“陛下可有中意的世家子弟,陛下将来会有三宫六院的妃嫔吗?”
他说话时,故意用尾指勾了下她的掌心。
掌心软肉被撩拨得发痒,楚阿满一扬眉梢:“你吃醋了?”
他别开脸:“阿玉不敢。”
阿玉,是楚阿满以前给他起的小字。
楚阿满想到他在诏狱受的苦,想到他误以为的毒酒,仍会从容赴死。
这样信任她的爱人,自己怎会舍得对方难过。
她不是父皇,所以楚阿满告诉他:“不会有三宫六院。你安心去参加科举。”
解兰深惊讶转过头来。
楚阿满反握住他的手,盯着原本纤细如玉指的指骨,泛着可怖红肿,如一根根红萝卜似的。
她亲吻着,怜爱地询问:“还疼吗?”
“陛下怜我,便一点不觉着疼了。”他说。
解兰深想,陛下待他真好。
所以当楚阿满询问起当年秋猎之前曾收到一封匿名信时,他犹豫几息,承认了。
将重生之事娓娓道来,解兰深没想过一直瞒着他的陛下。
楚阿满喃喃道:“世间竟有如此奇闻异事,当时信纸上的事件一一发生,所以在秋猎上,朕奋不顾身扑向了父皇,为自己赌了一把。后来西北被蛮族入侵,我提前几日生了场大病,拖延时间,私底下联络朝臣,促成了西北与蛮族开战……”
又道:“还有父皇竟是殉国而死,我以为他会胆小如鼠,弃了皇城奔逃。”
就在解兰深以为这关过了,见楚阿满徒然靠近:“重生一世,丢了皇位,可曾后悔?”
他答:“不悔。父兄戎马一生,不该死后背负骂名。至于皇位,本就不是下官的东西,不存在计较得失。下官已经得到很多了。”
解兰深盯着缓缓贴来的红唇,感受到一只绵软的手钻入自己的衣领,吐息差点岔了气:“陛下,这里是御书房。”
楚阿满歪着脑袋:“不是御书房,就可以吗?”
看解兰深面红耳赤,被自己撩拨得差点炸毛,她愉悦极了:“好了,逗你的。”
他气鼓鼓,起了身,要往外走。
走出几步,见没有脚步声追来,停下来,解兰深转过身:“陛下不来哄我吗?”
楚阿满往嘴里塞来只鸡腿:“我都是陛下了,还哄你作甚?”
解兰深:“……”
又听她抛下句话:“今晚留下侍寝。”
他气鼓鼓出了御书房,身体实诚地往寝殿过去。
第129章
if-女帝x权臣9 公主与马奴
“陛下, 罪人林氏在太后辞安宫跪了三天三夜,今早大雨滂沱,昏倒了。”
林氏, 乃定勇侯之女, 三皇子生母,也是太上皇的淑妃。
这些尊贵, 直到一场宫变,三皇子与定勇侯当场诛杀,淑妃与侯府一众女眷被关押进地牢。
楚阿满尤嫌不解气, 她一贯有仇报仇,以牙还牙,林氏讥讽她与她母妃, 看不起她们, 便叫林氏跪在慈宁宫。
昨夜批阅奏折到深夜, 歇下不过两个时辰,一早要上早朝, 楚阿满在侍女的服侍下, 穿戴朝服。
阿娘那厢解了气, 楚阿满也没再为难林氏:“既然如此,把人带回地牢,可以上路了。”
“按律,这些官眷要么被流放到苦寒之地,要么没入教坊司, 陛下想永除后患,今早朝堂上,少不得有人替林氏一族求情了。”金帐子内传出一道清朗男声,里头有人影晃动。
楚阿满想到方才听到走廊内侍的脚步声, 他往绸被里躲,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面颊染上薄红,白里透红,像剥壳的一颗甘甜荔枝。
昨晚颇为愉悦,她心情颇好:“朕乃天子,喜好与心意,多的是官员揣摩,区区小事,交由底下的人去办。”
由陆嫣献计,林氏一族的女眷或是流放的路上,或是在教坊司自裁,不到两个月,林氏一族全部上了路。
陆嫣也从司言,提拔为正五品尚宫。
又两个月,谢氏一族平反,谢家父兄被追封安乐侯,赐黄金万两与一处宅院。
解兰深从锦衣卫离开,一心扑到科举上……
金銮殿试上,解兰深因才学出众,容貌极佳,被钦点为探花郎。
又五年,正逢太后寿诞。
五年光阴里,太皇太后屡屡以孝道压迫,命新皇要么设后宫六院,要么过继宗亲子嗣。
楚阿满是块滚刀肉,太皇太后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新帝登记后,以太皇太后身体欠安,该净心修养的由头,夺走了凤印。
凤印由贤太后代为掌管,失去权势的太皇太后,眼见着母族荣家一点点落败,总归不甘心。
贤太后自知脑子不算聪明,只认一个死理,自个儿的女儿是皇帝,自个儿才是太后,对于太皇太后的撺掇,碍于孝道,口头上一律应声,转过身就把太皇太后全部卖给女儿。
明日是自己的千秋宴,贤太后来了御书房,将太皇太后打算在千秋宴上,安排年轻貌美世族子弟弹奏献舞的不良居心,一五一十告知。
听罢,楚阿满搁了笔:“晓得了,阿娘用过午膳没,一起用点?”
贤太后盯着内侍们一贯而入,布置御膳,想到女儿这处小厨房特意从扬州挖来的御厨,也不客套:“好啊!”
母女俩各扯了只烧鸡腿,贤太后满足慨叹:“真香,你小厨房的那个厨子,给母后呗!”
楚阿满:“不行,这是解巡抚使替朕高价挖来的厨子,万万不能相让。母后想吃,随时来都可。”
贤太后努努嘴,道:“你真不打算生儿育女,解巡抚使也愿意?”
“朕贵为天子,他有何不愿?”先不说她们都不喜欢小孩,楚阿满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浪费在诞育子女上。
贤太后轻轻颔首:“女子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你不想生,便不生。”
又惋惜道:“如果当年阿兄没有病故,或许早有妻儿,届时你从族里抱来个侄儿侄女养着。”
楚阿满:“血缘关系,对朕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记得阿娘曾说,我们故土有一方山坡,小桥流水,到了黄昏傍晚,景色美极了,待到来年春日,我们一起去阿娘的故乡瞧瞧,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阿娘生活的地方。”
想到故土,贤太后目露怀念。
母女俩就这么说定了。
次日千秋宴,矜贵的公子们纷纷向太后与皇帝献艺。
楚阿满右手边是贤太后,左手边则是太皇太后,指着舞剑的绿衣公子。
她嫌生得不够貌美。
第二个着湘色衣衫的抚琴公子,太皇太后不信还能挑到错处:“玉貌清扬,风度翩翩,皇帝以为如何?”
瞧着容色艳丽的男子,楚阿满轻嗯一声:“相貌生得不错。”
太皇太后的眉梢涌上喜意:“琴声可以陶冶心情,皇帝为国事烦恼时,或可听人抚琴,此人外貌皇帝也说了好,哀家便做主,将人留下,安置在后宫。”
“多谢皇祖母体恤。”楚阿嘴上说着,给了钦天监一个眼神,让合八字。
合出来大凶,冲撞了天子,被立即驱逐出宫,闻言,抚琴少年眸光黯了下来。
第三位还未上场,不小心磕破了脑袋。
太皇太后怎会不知是谁下的黑手,这些年以仁孝为借口,想方设法往楚阿满宫里塞人。
即便塞进去,总能找到借口被打发了,或是赐予臣子为妻妾。
今日本想借千秋宴再次塞人,被全部化解,太皇太后只好作罢。
宴会结束,楚阿满收到消息,解巡抚使返京述职。
御书房。
解兰深正要执礼,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女声:“免礼,晋县水灾如何了?”
上一世的晋县水灾,因山洪暴发,冲毁了无数田地房屋,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四地揭竿而起……
这一世提前挖河渠,加固河堤,让百姓撤退到高处的安全地带,官府开放粮仓赈灾,解兰深将近几个月晋县发生的水灾之事全部道来:“因为及时撤离,百姓中有十几名伤者,无一人身亡。晋县除了岭城附近的良田、房屋冲毁,损失部分财务,洪灾后拨款重建家园,下官返京时,当地百姓们已能安顿下来。”
楚阿满红光满面:“太好了,这次多亏你,晋县不至于重蹈前世覆辙。一路舟车劳顿,爱卿辛苦了,想要什么赏赐?”
最好的赏赐,莫过于弥补上一世的错误,解兰深认为自己已经得到赏赐了:“下官不需要赏赐。不过听说今晚太后的千秋宴,太皇太后又往陛下宫里塞人了。如果陛下想要予下臣赏赐,不如让下臣为陛下弹奏一曲?”
楚阿满:“你什么时候还学了抚琴?”
“陛下爱听人抚琴,下官自是要学一学,免得日后年老色衰,不得宠爱,总能有一技傍身。”解兰深幽幽怨怨,将她望上一望。
楚阿满:“……”
抚完了琴,他还不肯罢休,还要舞剑给她瞧。
与千秋宴见过的绿衣少年剑舞的轻盈柔美不同
,解兰深的剑舞,颇具力量感,紧密贴合在肩臂的衣料,描摹出紧实有力的臂膀,灵活似游龙,剑鸣傲秋霜。
他看似清瘦,实则衣衫下的肌肉和臂弯很有力,甚至能单手托住她。
楚阿满的目光在对方的胸膛与臂弯之间流连,算算日子,打从他去了晋县,她们好像有半年没见了。
半年不见,一回来醋坛子就翻了,一会儿抚琴,一会儿舞剑的。
舞毕,楚阿满托着腮,问他:“累不累?”
解兰深额上沁出了细汗,将脸凑了来:“不累,赏了臣的才艺,陛下可否帮帮臣?”
楚阿满拿帕子帮他擦拭掉热汗,安抚他:“见过了解大人,太皇太后挑来那些虚有其名的三流货色,朕才瞧不上。”
握着帕子的绵软手指,触碰到了额上皮肤,解兰深抬头直视天颜,心头冒出一个雄心豹子胆的念头:“陛下听了琴声,作为报答,帮臣莳汗,可陛下还赏了剑舞,是不是还得再赏一回?”
楚阿满以指尖勾住对方的下巴:“哦,解大人想要什么赏赐?”
他抓住她的手,见楚阿满没有抽开,覆上了唇:“臣,想要这样的赏赐。”
覆上手背,他半瞌着眼,吻上绵软的掌心,游移到她腕间的内侧肌肤……
“别闹,还有折子没批完。你先去寝宫沐浴。”男色当前,楚阿满还没完全失了智。
解兰深:“陛下还有多久?”
楚阿满:“一个时辰。”
送走人,她苦逼地继续批折子。
返回寝殿时,解兰深倚在床榻,手中捧着一册书籍,昏黄的烛光,映在侧脸,清隽的面庞,多了几分瑰丽色彩。
如果不是他手里拿的书籍册子描绘了五颜六色的两个小人打架,衬着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度,理应是一副公子夜读的画面。
沐浴完,她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返回床榻。
夜读的公子仅着一件里衣,一头墨发半披半束,仅用一根同色发带束着。
楚阿满抬手,抽走他的发带,以发带将他两条手腕捆住,系在床头。
一番动作,解兰深微敞的衣领,一半搭在圆润的肩胛,一半滑落支臂弯,双眼亮晶晶,嘴上却道:“陛下,做什么?”
楚阿满慢吞吞挪开,一指封住他的唇。
解兰深盯着她挪到小腹的臀,蓦地口干舌燥,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金丝床幔晃动时,传出女子的声音:“解大人,这样喜欢吗?”
“解大人的耳朵跟熟了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真可爱。”
“解大人,你的喉结为何一直上下移动?”
说罢,她一口含住他的喉珠。
另一道低哑的男声求饶:“陛下,臣的好陛下,别这样。”
女声轻飘飘,带着几分恶劣:“解大人,别咬唇,咬坏了,朕会心疼的。”
她恶劣地撩拨,迟迟没有下一步,作为他在御书房刻意引诱的报复。
他难耐地渴望,讨好地轻蹭,盼他的陛下予他更多的欢愉。
楚阿满被取悦到了,这才进行下一步……
更深露重时,楚阿满问:“五年前,朕问过你的那件事,现在你可曾后悔?”
五年前那件事,解兰深略一沉思,便猜到了。
本就不喜欢小孩,有没有孩子,对他来说没什么改变:“不悔。陛下后悔了吗?”
楚阿满:“没有。”
又说:“明年开春,我打算带着阿娘一起去故土走走,你也一起。”
解兰深:“好。”
听到身旁传来平缓有规律的呼吸声,解兰深也跟着进入梦乡。
其实五年前,他的理智和幕僚毒告诉解兰深,他应该离开楚阿满。
帝王之爱,似枷锁,似毒药,捉摸不透,董嫔便是很好的例子。
太上皇强抢兄长的王妃,纳做妃嫔,如眼珠子般爱护,不过短短几年,从真爱到厌恶的普通妃嫔……
他不该对帝王之爱,抱有任何期待。
但他还是赌了一次……
她没有鸩杀他。
她只有他一个,没有纳三宫六院。
以后的漫长岁月,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解兰深只知道此时的自己,如泡在了蜜糖里,甜丝丝。
他的陛下,很好。
跟太上皇一点不一样。
他没有安全感,陛下便一遍遍安抚他,告诉他,她们能信任的只有彼此了。
她不愿做坐拥江山,无边孤寂的皇帝,所以他必须留在她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举目无亲,解兰深没有归处,他并不想逃,缩进被子的半张脸,在确认楚阿满熟睡后,缓缓挪出,被子之下的一条臂弯缠上了她的腰……
她是他的归处。
次年春日,草长莺飞的季节。
皇帝与太后、宗亲和朝中大臣一同下江南,途径故土,见过了贤太后口中的夕阳美景,放牧的小小少年……
吹笛的放牧少年,令贤太后走了神。
返程路上,听到河渠传出婴孩的啼哭声。
侍卫打捞上放在木盆的女婴,贤太后忆起旧事:“这是弃婴河,当年哀家差点被阿爹扔在弃婴河。”
太医瞧过,女婴身体康健,嚎哭声洪亮,除了没吃奶,有些虚弱。
楚阿满盯着女婴,临时起意问解兰深:“你说,我们要不要将女婴带回皇宫养?”
解兰深听出了话音:“整个皇宫,乃至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楚阿满就知道他能懂她。
江南之行后,返京归来,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无他,陛下下江南一趟,带回个女婴,封为公主。
文武百官如何争论,陆嫣与楚阿满亲手扶持的势力,纷纷站在了她这方。
几年后,陆嫣立下功劳,晋封四品通政副使,身兼国子监祭酒,开办女学。
同年,陆太师告老还乡。
离开京都这日,陆太师站在二里亭,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
自皇帝册封弃婴为公主后,陆太师与部分朝臣有了警觉。
直到孙女与陛下特意为公主开办女学,陆太师不敢置信,陛下宁愿舍弃宗亲子嗣,竟要立一名弃婴为皇太女。
在递交辞呈的前一晚,陆太师与孙女彻夜长谈。
陆嫣对陛下的思想推崇备至,宗亲子嗣,就一定是皇帝的血脉?
妻子生产的孩子,不一定是丈夫的孩子,但一定是妻子的血脉,所以这个孩子只传承丈夫的姓氏。
很多世族繁衍遇到困难,会向外人借种,绵延家族……
对陛下来说,血脉关系不重要,姓氏不重要,重要的是思想,是传承了陛下思想的储君,才是陛下想要的合格继承人!
陆太师越来越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被孙女儿说服,于是有了告老还乡,将朝堂交给她们这帮年轻人的念头。
皇城之中,不再是死气沉沉,充斥着孩童的欢笑。
解兰深望着牵着女童的陛下,想到几年前,刚把小姑娘带回来,瘦得跟猴似的,一眨眼,长得胖乎乎,活波好动。
刚到皇宫时,整日哭闹,楚阿满尽管烦恼,不喜欢,仍会在批完折子后,拉着他一起陪小公主玩耍,抱一抱小公主。
因为没有得到过父爱,所以她希望小公主能得到。
她用自己的方式,将小公主养得很好。
她是太上皇养蛊一样养出来的蛊王,与兄长们争权夺利,斗来斗去,却会为小公主张开遮风避雨的翅膀。
“宝儿,以后这座皇城,会交给你,你要替阿娘守好。”
“阿娘,宝儿会的。”
正值青年的陛下拉着小公主的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