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一种因果，恩情又是一种因果，可在人这艘巨船上，二者都是船帆，风来便可助行。

如今仇恨与恩情交织，也让这艘巨船止步原地。

灵洲之主是这样一艘巨船。

老者与天洲有着难以言喻因果，未必是在凌辰身上，但定然与凌辰相关。

“小子，待老朽战死恶魂星域，剩下的，就留给你头疼吧！”

凌辰看着老者说完这句话，潇洒离去的背影，那种身姿，在大修士身上，他也只从逍遥道人身上的见过。

或许年轻些，凌辰会觉得老人放下了一切，可现在，他只觉得，老人认准了一条路，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微微握住小良的手，凌辰每逢心情波动的时候，就想握住这只手，女孩是他的“至少”，道途之上的一切其他才是“至多”。

“会死很多人，也许也包括我们。”

站在道洲中央天池之上，环视四周，遥隔万里山水，窥见亿万生灵，争斗，争渡，失败或者成功，天壤之别。

凌辰与小良并未回到地府，而是直接回到桃花洞天，这里是最为安逸的地方。

道洲的春天，有着清馨的草木香气，作为十三洲景物最为秀丽的大洲，锦绣河山，处处道韵。

听着溪水鸣涧，嗅着桃花清淡的气味，少年也只有在此地，才觉得世间嘈杂。

小良搬来一坛酒，敲开泥封，酒香就漫了出来，二人拿着陶碗对饮。

温热的酒气滚落心胸，再呼出之时，又化作清凉，仿佛心境都有所宁静。

“凌辰哥哥，未来准备要几个孩子？”

小良问出的问题，差点让凌辰呛到，这妮子总是如此给人惊喜。

“怎么也得比骆非塍那小子多上一个。”少年自豪般说道，仿佛早就思索过这个问题了。

倒是小良绯红了脸颊，瞧向自己的脚尖，“太多了……”

女孩的声音细弱蚊蝇，却似一丝蜜糖钻入凌辰的心间。

大袖揽住女孩，拥入怀中，少年变幻着天人袍之上的符文，搅动满地桃花花瓣，剪二两春风，起清涧三两春水，凝成一柄剑鞘，随即将属于天洲之主的问道长剑直接掷入其中。

长剑带鞘，一柄落在桃花洞天的地面上笔直立着，凌辰轻吐一口酒气，“一切自此始，一切自此终，问道长剑出鞘之日，便是凌辰出征之时，问道长剑归鞘之日，便是凌辰凯旋之时。”

小良努着嘴，缠绵痴怨般看着少年，两人都来到这里了，凌辰哥哥竟然还说这些。

“小良，此剑未出鞘之前，凌辰，也便是道洲是桃花洞天，是你这小狐狸的凌辰。”

少年言语认真，女孩眼睛明亮看来，却只觉眼前一张脸瞬间临近，太近了……

………………

“在此处吗？”

尚在桃花洞天的凌辰，却是施展了天洲之主的化身之法，引渡一道化身来到了亡灵洲。

“已经困在幻象之中二十多年了。”青龙七宿长老为凌辰指着一处狭小如棺材的秘境。

“前辈得罪了……”

老者眼前光芒一闪，在睁开眼已经回到自己的静室，也不知自己为何从坐忘之中醒来。

连忙起身，心中推演，只觉时间有异，心境微微颤动，通幽冥见之间恍惚间显现出青龙七宿牢狱之内的景象。

循着道路，打开虚空，瞬间来至青龙七宿的牢狱，四处探看，却猛然发现关着那冥生魔王的牢房已经被从内部打破。

那是如今恶魂星域在混元大陆之上唯一的修士，虽然少有人知晓，但也是后土大帝和凌辰特地交代过要严加看管的。

刹那间外界的阵法出现波动，似有大修士斗法的声音传出。

老人破空而出，却见天空满是真魔气飘荡，冲天的煞气之间，竟有修罗的意味在其中。

这位冥生魔王也的确是个天才，术法威势也在混元大陆也顶尖天才的程度，没想到曾经夺舍修罗，让对方真的领悟了些许不死修罗的道韵，此时已经是金仙大成的修士。

看着阵法被打开一个空洞，一道直冲天外的黑气一直蔓延到混元大陆之外，老人眉头微微皱起。

连忙借助一张双生符传音道洲之内，顷刻之间，清风真人便来至此地。

这位大修士也是道法双修，将真人道与仙人道都修炼到了大帝的程度，对方是道洲第一天才，从作下的成就来说，比之红尘道人更为恐怖。

虽说比不上对方的弟子凌辰，但也绝对足以震惊天下，如今混元大陆上，道洲的实力最让人忌惮，其中这位清风真人定能排上名号。

老人消失身形，许久才回，只言，那冥生魔王自寻死路，已经失落星空，实力不足，即使能循着虚空向着恶魂星域遁去，但距离绝远，绝非金仙大成能够寻找到落点。

陨落是必然之事。

老人并未多说什么，毕竟此人也无法用来推演什么，对方脑海中的所有记忆早就被凌辰搜魂而出，使之天下知晓。

而且对方也顶多算是一个大星系第一天才，连魔灵大星系都从未离开，眼见不但少，更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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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对方，也不过是后土大帝与凌辰当做什么后手，如今影星系已经毁灭，此人早就无关紧要。

清风真人并未多言什么，只是说了句逃了便逃了，就转身离去。

青龙七宿的老者也松了一口气，那人走的迅疾，应是知晓在混元大陆之上，还不如进入星空，哪怕离开希望航路，对方的实力也足够成为一方巨擘。

只要没有带走如今混元大陆的任何信息就足够了。

冥生太子的确是在破空，无法准确找到恶魂星域的落点，他也必须向着恶魂星域破空。

虚空速度之下，非是常人能够看清外界的一切，即使是无量也有着极限，亿万光年不是极限，那便乘以亿万倍，还不是极限，再乘以亿万倍，只要不是无上，总有力所不能及之处。

但只要方向对了，冥生魔王知晓，自己就有机会回到恶魂星域，毕竟恶魂星域不是在虚空中行进的渡船，对方就在原地停留哪怕用尽寿元破空，也必然有着机会回到故乡。

他如今都觉得有一种后怕，自己明明已经随着影星系之人将混元大陆的主战派剿灭，几乎都要让其他大洲开始接引恶魂星域的大修士前来入主，可直到他离开那青龙七宿才明白，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自己二十多年的努力，二十多年劳碌，几次濒死又再度站起，甚至将那凌辰都斩杀，成为了混元大陆之内无法媲美的天才，竟然都是幻觉。

男子脸上有着对自己的讥讽，也没有比这种事更让人觉得悲苦之事了。

但至少自己的实力依旧是增长了，如今竟然是金仙大成。

“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处幻觉的？”

男子至今都觉得那幻觉给人一种极致真实的感觉，如今细细思索，完全没有破绽，可自己离开不会是混元大陆的计谋吧？

冥生魔王也是一个多疑之人，若是成了气候，未必不是一个枭雄，但是如今对凌辰来说，还是太弱。

少年的一道化身现在已经在对方神宫之内，介于存在与不存在的状态，只需要以对方的身份进入恶魂星域，进入那中央大陆，也可以选择是否脱离对方独自行动。

不过，若是没有太大的危险，凌辰觉得冥生魔王这个身份也极为不错，至少对于他，对于混元大陆，如今事情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程度，十七年，对于大修士也不过弹指一瞬，根本不可能给他一个打造完美身份的时间。

而冥生太子的资质不错，实力也足以是一个无量文明中层，若是能够过了无量怨煞那一关，之后至少也能接触到不少秘密。

单论对意识与灵性的推演，周围这些文明之中，凌辰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不是盲目自信，他体验了不知一次灵性归虚入玄，更是重塑轮回，将世界树的灵性重造，这种几近造物主与创世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在少年当年还未突破大罗的时候已经是具备。

更不必说现在实力已经几近无量。

而那无量怨煞的战力恐怖，但对方终究是境界交代，就像是满身都是肌肉的大汉，但是头脑不好，凌辰觉得此行大有可为。

他正是化作了与冥生魔王同样的灵性存在于对方体内，不敢说无量修士有没有可能发现他，反正若是他自己来寻这道化身，也绝对察觉不到。

而他在此处，也不断能听到这冥生魔王的心音，甚至是对方迅速的思维都化作各种画面文字或者是声音在其身边显现，他就像是在对方神魂之内的一缕灵光，时常影响对方的思考，而冥生魔王，也就想是觉得自己脑海灵光乍现一般，有了各种想法。

这是几近太冥领域的一种对低维事物的摆弄。

譬如现在，冥生魔王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为自己能走出那毫无破绽的幻象。

可凌辰将一些记忆给对方筛选而出，冥生魔王顿觉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

对啊，当时在进攻道洲之时，对方就像是没有任何底牌一般，只有表面实力，被轻易碾压，而支持主战派的帝洲，也同样如此，似乎我得到了什么信息，这些势力就表现出什么势力，怎么可能？

冥生魔王心下想着，但背后冷汗还是冒出，毕竟自己就是在这种秘境之中，沉浸了二十多年，仿佛身在局中不知局一般，这般低劣的手段都无法看出。

应是自己的境界提高，达到了通幽冥见的神魂，如此才从中醒来。

冥生魔王心下想着，对于此事，他仿佛无比确信，甚至他又一次没有发现，这不过是他一个灵光乍现，可自己却对之深信不疑。

凌辰不断计算着落点，即使是他，难以想象这种遥隔无数虚空年的距离该如何落点，毕竟一个虚空年的距离，就是数兆万光年，只是差上一点，说不得就是直接偏移出几个大星域。

如今尚且知道方向，若是落在一个陌生区域，如何能知晓，恶魂星域在哪里？是在身后，还是前方，抑或是因为在虚空不知不觉的偏移，已经到了左面还是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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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一次性成功，这也是凌辰让冥生魔王深信不疑的事情。

破空而行，对于前往任何一处都是一瞬间，但那只是物质宇宙的时间场域，对于已经在虚空之中的事物，也开始遵照太虚万道的时间场域，那是一种即使跳出时间场域都能加身的时间之力。

看似虚空穿梭不过一瞬，但是在虚空之中的人却依旧能感受到漫长的时间流速，若是离不开虚空，便是失落虚空，也会在虚空之内老死，那是便是因为自身的本我时间在作怪。

对于外界的一瞬，也许在虚空中的人已经过了数万年。

对于大修士，乃至大型文明，也都是在宇宙场域之外，悉数有着本我时间。

因为本我时间与宇宙的时间相仿，也造成了虚空也像是第二个全然空荡荡的宇宙一般。

但是渡船却全然不同，那是一种能够在宇宙的时间场域之内以虚空速度行驶的大型道器。

可以说是道器，因为大多渡船甚至是能够用道器的方法对比的，像是混元大陆与天宫大陆，前者内部藏有的玄妙手段，便是如今混元大陆之上的大帝都无法探查明白。

甚至只是一个覆盖整座大陆的周天星辰大阵已经是天宫大陆无法复制的。

更不必说青冥大陆，那艘渡船的确也有着独特神异，竟然能将整个文明展开成八份，使得渡船以八个方向的力稳固扎根在希望航路之外，这种手段，说简单但是做在一个庞大的星系之上，就是无量修士也需要耗费个几十万年，甚至是百万年的功夫。

凌辰如今倒真的想让这位冥生魔王有一柄书剑，毕竟星舰之物是专门用来在虚空之内快速飞行的，对于外界不过一瞬，但书剑之上本我时间也会极为漫长。

曾经也有不少秘境以进入虚空之后修炼而后再回到现实时间，不过一瞬间，就能造就一些大修士，但是能够在虚空中行走一年的星舰，恐怕也只能由无量修士打造，而且没使用一次必定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得不偿失。

或许也只有一些富硕的地方才能使用。

而且因为本我时间与宇宙的的时间冲突，若是在虚空中停留时间过长，甚至会被宇宙所排斥，甚至是降下未知劫数。

这冥生魔王如今实力不足，却也在小心翼翼施展绝远距离遁空，男子像是在星空之中不断跃迁，若是有人用上帝视角观看，必然能发现宇宙中，一瞬间会出现两个冥生魔王，只是后者出现的瞬间，前者就会瞬间消失罢了。

但只是数光年的跃迁，看似一瞬，却也是数天时间，冥生魔王的实力太差，若非借助了混元大陆给他的惯性，恐怕如今还真的会被混元大陆甩在后方。

凌辰计算着对方的遁速，以及到达恶魂星域的距离，想来对方到达中央大陆也需要七年的时间。

但这也建立在对方不会找错方向，乃至是超过了恶魂星域的直接到达后方。

冥生魔王却也比凌辰更加悚惧，他只想快些回到恶魂星域之内，但是欲速则不达，若是心乱必然要出大问题。

所幸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无比好，头脑甚至比在那幻境之中都灵光许多，甚至他有一种信心，此次定然能够成功！

……………………

六年后，道洲，桃花洞天。

身着青色长衫的一个男孩正在桃树下打坐，有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手中牵着风筝，与一个眉眼之间满是少女气的女子欢快地跑着。

“子枫，太平和长安来了。”有男子的声音，慵懒倦怠，似乎还有些醉醺醺的意味。

男孩睁开眼睛，脸上顿时多了些笑意，连忙起身，向着小筑之内的秘境跑去，而那小女孩听到这句话也将风筝交给娘亲，转头奔去。

一个身着水墨长袍少年模样的温润男子缓缓从房间内走出，用力伸了个懒腰，望向正收起风筝的女孩，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转而越过一柄桃花色剑鞘插在地上的长剑，直接将少女扑倒在地。

身后一只手倏尔抬起，将想要飞走的风筝抓在了手中。

“凌辰哥哥，你太坏了。”

少年身上还有酒气，却是连孩子都不顾了，明明来了客人，还敢这么不斯文。

“爹爹，爷爷也来了！”

那少年听到这句话，连忙起身，四处寻找能藏身之处，却是见到一柄两人高的红尘巨钺轰然落在眼前。

“我的老岳父大人，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小良从地上起身，偷偷笑着看着这一幕。

“小子，今天不痛快，想揍你，便揍你！”红尘道人沈寂，看着自己女儿，在看看这个成为了天下第一就越来越不做实事的少年，不由捏起的了拳头，这小混蛋，实在是可恶，沉寂无论看到对方多少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胖揍对方一顿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