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绵数日,街道化作河流卷着浮尸与各种木制家具,随着狂风向着坡道下方而去,激烈的雨水像是箭雨一般砸在挣扎求生的凡人头顶。
附近的大势力为每一个村落提供的船只之内,诸多村民用着脸盆向外舀水,可小舟边缘已经将要与水面齐平,轰鸣的雷声撕裂天空,带给这昏暗世间以光明。
可诸多凡人早已分不清如今是白天还是黑夜。
今年的风暴格外恐怖,汹涌的海水冲荡着堤坝,震撼大地,被雨水侵蚀的毛坯房不断倒塌,激起的黄泥迅速被卷积着消失,就像是那房子从来不曾存在过。
一阵暴风吹过,将远处只剩树冠还存留水面的巨木撕碎,树叶夹杂着雨水拍打在村落之内,打翻了无数小舟,引起无数恐慌的尖叫。
远处还有一户户村民站在房顶之上,焦急地望着每一艘沾满人的小舟,脸上唯余绝望,临死之际,一家人紧紧拥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这狂风骤雨将他们一家人在往生路上吹散。
“贼老天,你不长眼,祸害人命,贼老天……”
有老人喊骂着,连同房子一起被洪水卷入,瞬间消失在翻涌的泥水之中。
呼啸的风,密集的雨,打碎万籁,却无法掩盖生灵的哭泣之声,只有泪水不及滑落脸颊就融入这瓢泼大雨之中。
漆黑的层云遮住天空一切光芒,却在一道雷光照映之下,多了几颗星辰。
“聚灵境弟子,救人!”
“凌辰,敖雨,将下方落单凡人搬到御风术之上!”
鸣雷道人手执法印,掌心交错相对,少年身外渐渐密布蛛网般的雷电,炸裂的雷光扩散,向着天空肆意倾泄,方圆数十里的雨水尚未落下,就被雷光中巨大的热量蒸发成水汽。
虚灵境九级弟子的御风术庞大无比,足以承载数千人,天罗殿一众弟子无惧自然风雨,所有人直接从半空跃下。
凌辰与敖雨分头行动,男孩踏风踩雨,步伐迅疾,撞开了雨幕,垂直向着下方奔袭之际,天目法施展,瞬间锁定周围一些遇险的凡人。
凌辰修习影罡之术,加之之前的身法,动作迅疾,便是聚灵境都难以捕捉他的动作,满天雨水都是他借力的落点,周身功法冲荡经脉,一息便有数千周天循环,火属的爆发力加上重力,更让男孩的速度始终在加快。
在无数凡人眼中,天空中一缕光芒飞快下落,似冲下云层的巨龙,扯动着满天云幕向下坠落。
凌辰双袖挥卷,气机涌动,似排山倒海,两道狂风自身后向前方汇聚,倏尔化作一道御风术,吹卷下方之际,破开水面,将一些挣扎在洪水中的人族,一个个卷入风中。
待到凌辰接触水面,脚下水灵气散发出冰寒至极的气息,身旁激起的水幕尚未翻卷,就化作坚冰,继而冻成齑粉,脚下洪水瞬间冰封出一个借力之处,男孩双袖被御风术庞大的气机撕扯,背在身后的双手在脚下借力之后,托天而起。
远处风声呼啸似龙吼,十几个凡人乘风而起,直指高处鸣雷道人的御风术。
击打俗世数天的暴雨倏尔停息,就连暴风都仿佛被高空的一片雷池扩散下,绕过这小村落远去。
有匍匐在屋顶的凡人缓缓站起身,抹去泪水,凄迷的眼神望向前来救援的修士。
全是些凭风周游的仙童,年龄不大,但法术强大至极。
“是天罗殿!”
有人认出了那道袍,那是所有凡人都期冀自己孩子能穿上的道袍,虽然只是粗布,却仿佛云影徘徊的天色,那是天外天驻扎天罗殿之后,为弟子挑选的制式道袍。
凌辰心中莫名急切,凌波踏水,动作迅疾,仿佛奔袭在水面上的猎豹,手中风术不断施展,总有昏迷或者落单的凡人被送往高空。
难以想象,这还是大修士前去捣毁风眼之后,袭来陆地的风暴,凌辰飞速奔袭,即使他的速度再快,却依旧有没入水中的凡人,再也没有浮出头。
远处与得到救援而欢呼的凡人,也同样在看到希望却又被绝望淹没的哭泣与呐喊。
高处展开领域雏形的鸣雷道人,也出手,将诸多木舟上拥挤的凡人悉数牵引到身后的御风术之上。
凡人相对于修士十分脆弱,便是牵引的动作都必须缓慢,像是最先被凌辰焦急救上高空的凡人已经在狂风中头昏脑胀,若非那男孩有所察觉,依旧用那般速度的御风术救人,只会是杀人。
天罗殿弟子散开,迅速搜寻着幸存之人,敖雨眼中金光闪烁,总是第一时间寻到气息,却也总是第一时间寻到凡人死亡刹那的景象。
分身乏术的无奈,让女孩紧紧咬着牙,不断动用龙游之气。
而不少分散开的弟子,虽然神魂坚韧,却也被洪水中的尸体惊惧到,每每打开一处倒塌的屋顶,发现的是尸体后,仿佛心脏都在缩起,然而,若是能够救下一个人,却也像是自己得到了救赎一般。
庇护人族,天罗殿存在的初衷,也是他们修炼的初衷,天外天传授给每一个弟子最重要的理念,便是守护,即使是平时自私于修炼的赵元培都有种焦急悲悯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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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一个时辰,这一处村落内再无半边生气,天空雷池破灭刹那,仿佛白云坠地,轰鸣的雨水将每个人都冲刷了个踉跄。
鸣雷道人御风将诸多凡人向着任务之中标记的一些安全之地送去,如今洪水袭来,地下城池根本不能打开,只能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来得太晚了……”
御风术上,鸣雷道人眉头紧皱。
少年迅速带着界班弟子向着下一处村落而去,随即开口说道:“大修士都前去镇守城镇,我们力所能力的便是这些,人命关天,所有人都要做到最好!”
“遵命!”
所有弟子齐声回应。
“凌辰,敖雨,你们二人,前往东南方向村落,将所有人转移到村子之外的那座小山之上,最多一个时辰,我便前往,其余弟子随我继续前进!”
少年向后方扔出一枚传音符,凌辰抬手接住。
男孩与女孩对视一眼,时间就是人命,他们的确来的晚了,必须分头行动了。
二人迅速御风,长风分流,倏尔俯冲向下。
逆行狂风,修士御风却也用了半刻钟才到达下一处。
二人果然发现一处显露在肆意横流洪水中的小山,山麓不远处的诸多村庄,连同屋顶都破碎,向着远处飘去。
原本的村子已经被洪水完全覆盖,只留一些断壁残垣才勉强能看出,那里曾经是人烟之地。
凌辰能看见一些破碎的船板,能看到积攒在横亘断垣边的尸体,但是……
“没有活人了……”
“仙家,救命啊!”
就在远处的小山之上,传来的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二人连忙将目光从远处破败的村落放到那小山之上,连忙御风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凌辰腰间的传音符开始翁鸣,男孩顺手拿起,神魂探入,鸣雷道人急迫的声音传来,“鹏王与腐龙一脉联合觅海宗攻打天外天,陈家也对星明城出手了,逃!”
几乎就在这传音响起的刹那,远处高筑的堤坝轰然炸开,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那冲荡向陆地的巨大浪潮,可天空中骤然爆发大修士的斗法,激烈的大法术对撞,仿佛瞬间燃尽了数十颗太阳。
凌辰施展天目术,护住眼睛,随即背过身,御风带着已经呆住的敖雨迅速向着斗法之处的反方向离去。
下方凡人的惨叫此起彼伏,凌辰这才发觉,来至这小山的村民不在少数,约莫有数百人,但其中不少人已经带着伤势,甚至奄奄一息。
“带上他们一起走。”
男孩刚说出这句话,后方一道血色邪雷斩开空间,将那一整座小山都炸得粉碎,其上的凡人甚至尚未发出惨叫就烟消云散,留下的气息中,带着极为辛辣的味道,显然是有剧毒。
凌辰眼睛突然红了起来,转身向身后看去,却见一个庞大的水母撩动着触须,结着术法,再度对准了他。
那是海族而来的虚灵境……
“不是水母一族,而是江妃一族。”敖雨眼神盯着那仿佛梦幻气泡般的透明生灵,额头上的龙角不断交织着雷光,与能够破空的虚灵境比拼速度,痴人说梦。
唯有拖延时间,或许能等到其余虚灵境前来搭救。
真龙血魄雷光自敖雨眉心浮起的一颗龙首玉喷薄而出,女孩的小犄角都多了几分霸气之感。
那雷光有着与生俱来的血脉压制,那江妃一族的古怪生灵体内深处无数腔管,四处鞭打空间,瞬间横移,躲过那一道真龙雷光。
“这一族的手段是将对手纳入体内世界,以剧毒,或是其他手段绞杀,凌辰,跟紧我,它智慧不高,但也绝对不敢吞没真龙一族!”
敖雨额头都显露出几片龙鳞,眼中满是凶恶,即使她面对的是虚灵境。
凌辰将目光从炸碎的小山上移开,眼神平静至极,缓缓在空中站直身子,向着那庞大犹如云朵般的江妃看去,“这些人与你有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