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何时，他们从落雪的阴霾天空，走到了冬日的阳光之下。

眼前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大城，随着风传来的喧闹中，有着盛世欣然向上的气息。

恰巧有金风阁的游商打马与之擦肩而过，车上载着的绸缎与瓜果传来淡淡的香气，渐渐随着马车离去而飘远。

卢月城，这小城之后就是被毁去小半的南疆了，高大的城门下，二人迈入其中，不过是过客，来此也只为向着城中金风阁传送阵而去。

沿街旗招轻轻拍着，戏楼咿呀，却还是将少女的梦唤醒，睫毛颤了两下，缓缓张开，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脸上，消解睡意，眯起了眼睛，却又在清醒中传来爽畅，眼中正应着默默走着的少年的脸颊，女孩觉得，美梦也不过如此。

二人敛去气息，放弃了灵气循环。

小良惬意地将神魂都收敛在神宫之中，如凡人一般。

凌辰沿着街道静静向前。

“娘亲，我也要背着！”

不少人似乎是从集市归来，旁边路过的小男孩扯着娘亲的衣袖，一手指着凌辰二人，恳求似的说道。

“多大了？自己走！”妇人拍了拍男孩的脑袋，顺着孩子指着的方向，正见凌辰二人。

男女授受不亲，这座小城思想仍然显得有些老朽迂腐，女子见到这景象，只觉有伤风化，连忙将孩子的脑袋按着转了过来。

小男孩扁了扁嘴，却又忍不住回头，却正见在少年背上的小良故意捏着脸颊扮了个鬼脸，孩子十分不服气地再度恳求着妇人，也再度被拒，当即站在原地想要大哭，却被妇人一巴掌抽在屁股上，捏着耳朵伴着哭声向着远处而去。

小良像是恶作剧得逞，嘻嘻笑了起来，少年难免莞尔，想起了那个在悟道山台阶上捉弄他的小姑娘，似乎那是自己也是如现在这般背着女孩。

现在一如当年的孩子与小狐狸。

“凌辰哥哥，我要去集市！”

似个长不大的孩子般的语气。

“那就去集市。”

踏在红尘，让少年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幸运的是，曾经从桃花洞天逃出来的小狐狸也懂得个中滋味，或许也只有曾经陪伴自己儿时的小良，才真正明白，他是如何一个普通至极的俗人。

“看方向，我们是要去鸿蒙剑宗吧？”

只是须臾之后，小良就拿到手一根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却是长久舍不得下口，自玄洲之战以来，诸多繁琐之事，便让少女少有与少年如此独处的机会，便是两个铜板的糖葫芦也像得了珍宝一般。

“是要去借几个修士撑场面，不过这几天，我们只赶路，不想这些事！”

凌辰说话间，突然回头，张开大口，准确地将少女手中糖葫芦上方裹着糖浆最多的那一颗山楂叼在了嘴里，三口两口咽下了肚。

小良轻哼一声，紧紧搂着少年的脖子，十分不满地捏着他的脸颊。

“你、你、你们，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不敢看啊不敢看！”

沿街一间似是文人会馆中走出一个身着文人长衫的老者摆着手，侧着脸，嫌弃般说着就走远了。

近距离，少年少女几乎脸贴着脸对视一眼，显然是他们的亲昵有些不分场合了，心性相似的二人，却是同时笑了起来。

会馆前，一块牌子贴着一张公告，浆糊都未彻底干，似乎是新进了蒲家的茶叶和雪水，邀请天下文人前来品尝，凌辰久久盯着那招牌。

小良扬起脑袋轻轻嗅了空气中的茶香，眼中多了些疑惑，“蒲家的茶叶一叶千金，凡人如今都能卖的起了？而且还在这道洲东南方的小城内？”

“去歇歇脚。”凌辰将少女轻轻放下，二人推门步入这会馆，此地的确有些蹊跷，更关键的是，此地金风阁竟然没有向地府说明任何事。

这会馆临近长街，门面不大，看上去与普通茶馆并无区别，可向内迈入，四处打量，才发现别有洞天，大厅旁边，有一处小门，其后是挂着各种画作的长廊，长廊贴着种种玉石，仿佛还雕刻着阵纹，像极了长阳城的阵纹布置手段，而此处，似乎通往一个大宅院。

“二位也是来品茶的吗？”

一位站得笔直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此人不像掌柜或者小二，更像是个大家族的管家，但洞察微毫之处的二人都看出此人身上似乎有着些许军旅之气。

“途径此地，嗅到蒲家茶水的香气，见到招牌，刚好算是半个文人，也就进来了。”凌辰恭谨行礼，没有再去打量什么。

那男子本侧着脸仔细端详着少年的形容，但在少年行礼之后也只是轻笑一声，“我家主人说了，来者是客，公子此处请！”

男子伸手让向厅堂角落之处的一处通达二楼的楼梯，凌辰并未拘谨犹豫，牵着小良的手，在这狭窄的楼梯之上缓缓向上攀去。

这里有着不错的隔音阵法，在走到楼梯的弯折之处，才听到上方的喧闹交谈，似乎都是些谈吐不凡之人，甚至有灵气波动。

“丹青点绫罗，文墨纵危楼，那吴岑几个月前在长阳金风阁高楼之上一篇问仙酒令赋，冠压半座京城，当时可真是一楼大才情的儒门弟子和大家族的公子哥，愣是让那独臂侍郎宇文彧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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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辰和小良刚来到二楼，就听到了一位喝着茶水的老者眉飞色舞地讲着在京城金风阁的见闻，似乎极为推崇吴岑，而不屑与之同名的宇文彧。

小良知晓这件事，耳语说与少年，这是是金风阁全面建成之后，举行了一场万城斗文盛会，通过各个城池的金风阁传送阵将一些文人悉数传到了京城金风阁高楼之上，当时所有文人俯瞰着半座长阳南城，以盛世太平开篇，各出才情，成了不少为人称道的名篇。

“看来吴岑那小子还是耐不住寂寞。”

凌辰想起自己前往亡灵洲之前将七节戒尺交给少年的情景，对方颓废仿佛归隐的模样，再想象着对方在金风阁顶楼展现文墨风采，也有所舒心，此人浩然气如贤人，若是能再入仕途，定是好事，只是要看看，当朝皇帝李天佑心胸如何了。

“公子倒也轻狂，吴小夫子也敢称个小子，我观你与这茶水无缘，自己出去吧！”

前方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耳朵十分灵敏，竟然一道灵气传音直接送入少年耳中，带着几近虚灵境的威势，带着浓郁的敌意，似乎十分不想听到反对之音。

此人像是护卫一般，但也坐在最前方，捧着茶水喝的尽兴，丝毫不像文人，更像是这会馆内部之人。

凌辰和小良故意施展敛去神魂的术法，只因少年的神魂本就不在体内，而少女是不想去听取世人的心音，如今却也是这道灵气传音入耳，他才发觉此地竟然还有一位灵海境的修士。

灵海境，就是一般俗世家族也是长老级别的人物，这卢月小城内竟然还藏龙卧虎？凌辰和小良纷纷对此地的金风阁隐瞒不报而有些不满。

久久没有动静，那老者陡然回头，面色惊疑，甚至带着几分畏惧，自己的威势竟然撼动不了这少年分毫，难不成是大修士仇家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