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南温柔地唱,林遇北抬起头专注地看着顾见南,等他唱完了一首歌:“南哥,我不困了。”
顾见南以为他又想下来:“北北,我想抱着你。”
林遇北抬头吻住了他。顾见南一愣,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清晨时,林遇北做了一个梦,顾见南拿着婚戒向他求婚:“你愿意吗?”
他大声说:“我愿意。”
林遇北一下子醒过来,连忙捂住嘴巴。扭头一看,还好南哥不在。
他朝外面喊了一声:“南哥。”
没有人回应。
床头放着一张留言:“昨天的事已办妥,勿念。我去处理遗留事项,中午不回来了。我让于妈做了你爱吃的,晚饭我给北北做。”
午饭后,三个好朋友正在打游戏,方少凡的电话过来了。
陈绪行听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向林遇北抱怨道:“你说我大哥这个人吧,工作起来不要命了,这都几点了,连饭都顾不上吃。”
林遇北刚说了两个字:“南哥……”
陈绪行打断他:“方哥说大哥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劝他也不听。唉。”
刘子航提议:“要不让遇北去劝劝大哥?”
陈绪行附议:“对啊遇北,你捎带给我大哥送点吃的,你要不送,大哥怕是午饭晚饭一块吃了。”
虽然林遇北很想给顾见南送饭,但让他一个人去,这种事他做不来。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顾见南的关系。
看到他请求的目光,陈绪行贴心地表示,他们三人一起去。
陈绪行先打电话让郑伯开车过来,又打电话给公司附近的餐厅,让其做一份午餐,他一会儿过去拿。
林遇北朝他伸出大拇指,这安排得太妥当了。
第36章 第 36 章 吃饭不许亲我。
郑伯将三人送到顾氏集团。刚坐上电梯, 陈绪行的电话响了。
他接通电话:“方哥,我们就到了。”
对面传来方少凡的声音:“你们过来的正好,顾总胃病犯了, 劝他去医院也不去。”
“我知道了。”陈绪行挂断电话,对林遇北说, “大哥胃病犯了, 疼得很。”
林遇北的心悬了起来。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三人冲出电梯,冲向总裁室。
顾见南坐在沙发上, 用手捂着胃,虽然是冬天,头上还是疼得沁出了薄汗。
方少凡和孟助理低声劝说他, 顾见南摇摇头:“没事, 喝点热茶就好了。”
陈绪行吼道:“大哥,都疼成这样了还不去医院啊?”
顾见南抬头,看到写满担忧的三个少年,勉强冲他们笑笑,那笑比哭好不了多少。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林遇北带上了哭腔:“南哥, 我们去医院。”
刘子航接着说:“大哥去吧, 刚才遇北都吓着了。”
顾见南刚要说话, 一阵痛感袭来, 他轻哼了一声弯下腰, 薄薄的细汗变成了滚落的冷汗。
身子一歪,方少凡连忙扶住他。
“快!”方少凡招呼着他们,一起将顾见南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这家医院的院长方少凡认识,路上提前打过了招呼, 送到后第一时间先给顾见南做了检查,输上了液。
医生告诉他们,是急性胃肠炎引起的,输几天液就好了,没有什么大碍。四人这才放下心。
扭头一看顾见南,双目紧闭着,几个人又紧张起来。
医生安抚他们放心,病人只是睡着了。
方少凡告诉他们,上午他来上班时,看到工作邮件和进度,才知道顾见南几乎一夜未睡,将整个事情打理得差不多了。
上午他们去拜访了几家原住户,中午他劝顾见南回家休息,顾见南却说将扫尾工作做完再休息不迟。
护士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通知去补办住院手续。
方少凡站起来说他去办,让三人先招呼输液。刚走出病房,他又拐进来:“绪行,你知道你大哥身份证在哪儿吗?”
陈绪行说:“不知道,应该在钱夹吧。”
他们一起看向熟睡中的顾见南,陈绪行拿起顾见南的西装递给林遇北:“遇北,你找一下。”
这翻口袋的事,林遇北直觉想推掉,哪知方少凡也接话:“遇北快看看有没有。”
西装已经塞到了他手上,也容不得林遇北再推三阻四。
他翻了翻外面的口袋,没有。又翻了翻内口袋,摸到了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真是钱夹!
陈绪行催促他:“打开看看。”
这,翻南哥口袋都不应该了,再翻他的钱夹,太过了。
林遇北拒绝:“你来看。”
说着话将钱夹递给陈绪行,陈绪行连忙退后:“别,我大哥知道我动他钱夹会杀了我!”
方少凡一锤定音:“遇北看。”
办住院手续要紧,林遇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打开钱夹看了一眼,怔住了。
陈绪行问他:“是不是没在钱夹啊?”
林遇北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在。”
他匆忙拿出身份证递给方少凡。
方少凡离开病房后,林遇北将钱夹往西装里放,鬼使神差地,又打开看了一眼。
刚才着急照顾病号,窗户还没来得及打开,关得严严实实的,林遇北呼吸不畅起来。
手仿佛被束缚住,没有了一丝力气。
身后的人吃吃笑了一声,林遇北猛地合上钱夹。
陈绪行嘿嘿一笑:“别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遇北没有说话,只慢慢将钱夹放进西装口袋。
病床上的顾见南紧闭着眼睛,眉头微皱,额头上的薄汗未消。
林遇北取出一张抽纸,替顾见南细细擦拭。
陈绪行和刘子航在一旁打趣,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乱乱的想着心事。
病房里闷闷的。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深深呼吸。
床上的人轻轻喊了声:“北北。”
三人一齐奔了过去。陈绪行和刘子航自觉站在一旁,让林遇北坐到床头。
顾见南伸出手,林遇北将他的手握住:“南哥,你觉得怎么样了?”
顾见南朝他笑笑:“我好多了。谢谢你们。”
陈绪行呵一声:“还行,还有个‘们’。”
刘子航拉了他一把,两个人出去了。
林遇北将顾见南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南哥以后别吓我了。”
顾见南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林遇北的脸颊:“让北北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林遇北细细交代他:“南哥要答应我,以后再忙再累,也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顾见南向他保证:“我答应你。”
林遇北说:“南哥一工作起来就忘了。”
顾见南呵呵地笑:“不会了,真的,我向你发誓。”
顾见南住院不能接送林遇北,把这件事交代给了郑伯。放学后,林遇北让郑伯直接送他去了医院。
顾见南劝阻他,林遇北不听,依然每天在医院陪他。
林遇北盛一汤匙稀粥,轻轻吹温,细心喂给顾见南。顾见南说他只是胃不舒服,又不是手残废了,林遇北还是固执地坚持着。
顾见南妥协了。他张开口,任林遇北喂给他吃。
看着林遇北低头认真搅饭,顾见南伸手搂住他的腰,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
林遇北将一口饭喂到他嘴里,小声说:“不许偷袭我。”
顾见南咽下饭,歪头重重亲了他一下:“我正大光明的。”
林遇北:“吃饭不许亲我。”
顾见南笑呵呵地:“哟,北北嫌弃我了?我没刷牙,我有口臭,我错了。”
林遇北放下碗:“还要不要吃饭了!”
顾见南连忙说:“要吃!”
吃过晚饭,林遇北带顾见南去楼下花园消食。走到无人处,顾见南伸手和林遇北来了个十指相扣,林遇北想松手,顾见南却将他握得更紧。
到了有人的地方,他们的手才默默分开。
顾见南问林遇北:“等你毕业就给我转正好不好?”
林遇北还没说话,有人向他们走过来:“顾总。”
林遇北连忙将自己隐在旁边的阴影里。
虽然经过程氏那晚的事,别人大概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可他还是掩耳盗铃一样不许顾见南公开。
况且,他已经坚定了和南哥分手的决心。
顾见南向前走几步,和林遇北拉开了些距离,这才打招呼:“冯总。”
和顾见南说话的正是冯氏地产的老总冯建青。
冯建青站定:“前些天听闻顾总身体不舒服,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顾见南淡淡地说:“没什么事,老胃病了,我弟弟不放心,一定要我来医院看看。”
毕竟他胃疼这件事,只要有心人都知道,他也不刻意隐瞒。
冯建青装作顺嘴问道:“听说程氏打算和你们合作了?顾总一定是忙着和程氏合作,这才累坏了吧。”
冯建青自己不够格和程氏合作,可也不愿意顾氏抢了这门生意,毕竟顾氏如果和程氏合作,南城地产三足鼎立的局面就要彻底打破了。
顾见南也不想骗他:“还没有。不过大家不都在做打算吗?既然你都偷偷拜访程总了,我们多做一些准备工作也没什么吧。”
冯建青的脸红了又青。
他去拜访了程总没错,但人家根本没有见他。
冯建青打着哈哈:“是,顾总准备得怎么样了?”
顾见南也打哈哈:“大家都一样,等吧。”
顾见南的邮件里,已经收到了程霄铭的邀请函。
邮件里,程霄铭大方承认,程氏有意向和顾氏合作,除了七分公心,还有三分私心。
两分私心因为陈绪行,一分私心想鼓励顾见南早日勇敢面对自己的心。
程霄铭向来公私分明,现在为他破例,顾见南很感激。如果不是这场胃病,他已经去登门拜访了。
冯建青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将目光转向路边的林遇北:“那是你小男朋友吧?本事挺不小,傍上顾总算他有福气。”
刚才他没有说这些,是想打听程氏的事,既然顾见南保密,他就不客气了。
他阴阳怪气的说:“不过听说他是金总的儿子?大家可都说顾总生病是被金总派的卧底给气着了,金总还真是再接再厉,将自己的儿子也派来了。”
顾见南冷笑,这冯建青挑拨离间的功夫也真行。
他微微一笑:“冯总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和金总可是多年老朋友了,你这样污蔑金总也不怕传到他耳朵里?”
冯建青脸又由青变黑了。
顾见南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去病房了,冯总没事就走吧。”
冯建青走后,顾见南向林遇北道歉:“北北对不起,刚才……”
他不确定冯建青的话林遇北听到没有。
林遇北当然听到了,但他还是笑了笑:“南哥,你现在温柔多了,以前都不大理人,今天居然聊了这么久。”
顾见南放心了:“聊了些生意的事,就多说了些。”
想了想,顾见南还是告诉林遇北:“北北你知道吗?我刚才有多想牵着你的手,大大方方出现在他面前。你要是同意,我恨不得现在就公开我们的关系。”
林遇北:“南哥别说了。”
顾见南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北北,我想让你知道,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你明白吗?”
林遇北说:“知道了,南哥。”
他怔怔看着顾见南微笑的脸。
心头一阵黯然。
如果曾经,他因为外在的原因而有过离开的念头,可这一次,仅仅是因为你,顾见南。
第37章 第 37 章 谢谢南哥救了我。
顾见南住的是单人病房, 这一周时间,林遇北晚上就住在这里。
林遇北看书,顾见南专注看他。隔上十分钟, 再轻轻地哼唱几句。
白天顾见南想工作,让方少凡将他的笔记本电脑送过来, 被无情拒绝了。他闲来无事, 便偷偷学了几首情歌,正好晚上唱给林遇北听。
林遇北放下手中的笔:“南哥怎么不唱战歌了?”
顾见南一笑:“我觉得情歌也好听。”
林遇北说:“听战歌我学习有劲。”
顾见南忙答应:“好,那我还唱战歌。”
一个钟头后, 林遇北放下书,准备休息了。
病床太小,他们一人睡一张床。林遇北偷偷看向顾见南, 不由得出了神。
顾见南扭头, 看到林遇北专注的眼神,笑着说:“北北,你不在我身边我都睡不着。”
林遇北沉吟了一下:“南哥,我不在你身边时,你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见南扬眉:“你知道我照顾不好自己,你照顾我。”
林遇北一阵绞痛:“南哥, 我不可能一直都在你身边。”
顾见南笑吟吟地说:“没关系, 我不会和你分开。将来你毕业, 想去哪里发展, 我就跟去哪里。”
铺天盖地的困倦袭来, 林遇北闭上了眼睛。
在静寂里等了片刻,顾见南翻身下床,来到林遇北的小床前,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北北, 我爱你。”
一觉睡到大天亮,顾见南看看表,七点。林遇北睡得正香,他都舍不得喊他了。
小孩在睡梦中皱着眉,顾见南走过去,弯腰用手指轻轻抚平它。
顾见南不知道,他的小孩正困在梦魇里。
睡梦里,林遇北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中,东奔西走,怎么也走不出这片透明的屏障。
他想呼救,嗓子发不出一丝声音。
耳边响起了顾见南的歌声,眼前的屏障消失了,顾见南向他微笑着。
他大声喊着,南哥!
顾见南伸手抱住他:“北北,你做噩梦了。”
林遇北睁开眼:“南哥,我梦见你走了。”
顾见南轻声安慰他:“别怕,我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北北。”
早饭没顾得上吃,顾见南固执要自己送林遇北,让他在车上吃一些面包和牛奶。
顾见南看着眼圈黑黑的林遇北:“这两天怎么了?在想什么?”
“可能认床。”林遇北将面包咽到肚里,“南哥,其实我现在很少做噩梦了。”
顾见南点点头:“还好下午就能出院了。”
林遇北低低地“嗯”一声。
顾见南说:“放学我去接你和绪行,我们出去吃,你告诉他一声。”
林遇北:“南哥,医生让你这几天吃清淡,我们就不出去了。”
顾见南说:“好,我在家做。”
林遇北:“南哥别做,放学我做。”
顾见南不同意:“我已经好了,我来做。”
学校到了,林遇北拉开车门:“南哥,我想为你做一顿饭,好吗?”
他请求道,“你吃不了油腻,我只做几个清淡小炒,保证很快。”
说到这个地步,顾见南只好同意了。
下午还没有输完液,顾见南催方少凡先去办理出院,输完液就能直接走人了。
走到十字路口,方少凡回公司,顾见南开车回家。
经过广贸集市,远远地看到进出买菜的人们,他停住了。他的北北要为他做饭,他想亲自准备食材。
顾见南从来没有进过菜市场,什么菜是当季,菜品如何他都不懂。
他想了一下,又给孟助理打了电话。孟助理可是公司公认的三好男人,只要不加班,家里的饭菜他全包。
孟助理刚从方少凡办公室打听了八卦,一无所获地走出来,见到顾见南来电,腾的一声又返了回去。
“顾总的电话!你不是说顾总回家了吗?怎么又打电话过来?”
方少凡也不解:“也许想起什么事了?”
孟助理:“有什么事,告诉我这几天有什么大事发生!”
方少凡安慰他:“你先接,有什么事我帮你兜着。”
忐忑不安的孟助理接通电话,听到顾见南的请求,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顾总放心,我会买得妥妥的。”
“你别买,我在广贸集市门前等你,我们一起进去买。”
孟助理挂断电话,不甘心地又问方少凡:“顾总要我陪他买菜!你还说没有情况!”
方少凡好笑:“那你说说。”
孟助理肯定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金默寒的那个儿子。”
方少凡问他:“你知道了?”
“原来是真的!”孟助理本来想炸方少凡,这次炸到瓜了,得意扬扬地说,“我老婆可是‘遇见’cp粉。”
方少凡:“啊?”
这什么粉还有名字了?
孟助理:“我老婆听他们董经理说的。”
方少凡:“……这老董,真八卦!”
“不是老董八卦,是他爱说。就上次那个男孩来,老董给她们讲了顾总对他不一般的事,她们那帮小姐妹就八卦上了。”
孟助理摇头,“老董前几天还跟我抱怨,说他老婆是不是小说看多了,哪有男的喜欢男的。他怕是不知道什么叫纯爱!”
方少凡告诉他:“这件事具体怎么样,我们都是猜测,你让小吴她们以后别乱说。”
“好。”孟助理嘿嘿一笑,“我和我老婆聊过,我们和金氏是死对头,他们两个大概不好公开。老婆还说我,死对头才好嗑,而且谁说两家不能强强联手,对吧。”
“我想顾总既然没公开,也许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方少凡交代孟助理,“小吴她们真想嗑就让她们私下嗑,别让顾总知道。”
他和顾见南从幼时相识,顾见南从来没有向他隐瞒过什么,唯独林遇北的事情上,顾见南好像有很多秘密。
下午放学,陈绪行借口约会和刘子航走了。
林遇北回来后,径直来到厨房。所有的食材已经择好洗净,只等他回来就能开炒了。
几个月没有烧菜,林遇北都觉得生疏了,不过很快,他就掌握了节奏。厨房里散发着诱人香味。
顾见南靠在岛台上看着他的小孩,心里异样的满足:“北北,我爱你。”
“我也是。”林遇北轻声回应,突然他转过身来,“亲亲我,南哥。”
林遇北甚少主动,顾见南惊喜,上前几步将林遇北拥入怀中,深深地吻住了他。
两人的舌头在口腔内由温柔的缠绵,变成了激烈的碰撞,像是要将对方拆吃入腹。
拥吻的两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菜又糊了。
剩下的菜色香味俱全,顾见南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赞叹。
“好吃!”
“北北比大厨师做得还好!”
“早知道我就让北北来做了。”
是谁以前要死要活不让他下厨的!
不过以后他也不会再踏入这间厨房了吧。
吃过晚饭,两人又开启了一个学习,一个工作的状态。差十分钟十点,林遇北放下书,顾见南也放下了工作。
梳洗完毕,他们来到卧室。
最后一个晚上,林遇北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看到墙上的画,他的双眼还是湿润了。
“困了吗,来睡吧。”顾见南让林遇北先上床,睡在里边,自己睡到了外面。
林遇北平躺了一会儿,没有睡着,翻了个身,还是没有睡着。
顾见南问他:“怎么了?”
林遇北小声说:“抱抱我,南哥。”
顾见南隔着被子将林遇北抱到了怀里。即使隔着两床被子,他们依然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林遇北闷闷地说:“南哥,我一直想谢谢你。”
顾见南说:“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两个字。”
林遇北认真解释说:“我是说,谢谢南哥救了我。”
顾见南没有想到,林遇北竟然提起了往事。因为害怕再次伤害他,顾见南从来没有说起过那些久远的往事。
他惊诧于林遇北的主动,也认真地说:“北北,那些事情我都记得。”
林遇北的眼角泛了红:“南哥,谢谢你,是你支撑我走了这么久。”
可是,说这句话的明明应该是他。
顾见南将林遇北抱紧了些,说:“不,说谢谢的应该是我。”
往事奔涌而来,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遇到了他的小孩。他的一生因此而改变。
作为顾氏的未来继承人,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备受宠爱,风光无限。只有顾见南知道,那暗无天日的生活是怎么熬过来的。
妈妈去世后不久,外公外婆也相继离世。爸爸陈风接管了顾氏,所有的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就算是大老板,也不过是顾家的打工仔。
有段时间,陈风甚至想将公司改为陈氏,可抵不过元老们的一致反对,最后悻悻然作罢。
知道顾氏迟早要回到儿子手里,心理扭曲的陈风连儿子也开始嫉妒。平日对顾见南轻则恶语,重则殴打。
他赶走了顾见南身边所有的人,甚至为儿子办了转校,只为阻止他和最好的朋友方少凡见面。
顾见南是一个倔强的人,爸爸越压迫,他就越反抗,挨的打就越多。
后来陈风觉得再也无法管控顾见南,于是想到了一个绝招:用陈绪行挟制他。
每次顾见南一反抗,他就喊来幼小的陈绪行,带着胜利的笑,睥睨地望着他。
“不是你,就是他。”
每一次,都逼儿子主动就范。
顾见南学习不是很好,中考只考到了十二中,高考也只勉强考了个二本大学,陈风更是借机对他又是辱骂殴打又是言语攻击。
顾见南生日前两天,带弟弟出去游玩时,弟弟不小心磕到了额头,陈风更是往死里揍了他一顿。
弟弟在隔壁睡觉,顾见南不想和他起冲突,只能忍痛接受他的棍棒,却引来他更加的疯狂。
趁顾见南晕倒之际,他丧心病狂地用点燃的香烟,一次次地按在顾见南胸前,落下了这块深深的印痕。
顾见南疼醒了,陈风用恶狠狠的话威胁他。
“你要是为弟弟好,就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回来。”
“除非你答应我,否则我就打死你。你要敢反抗,我就打死陈绪行。”
“你要敢报警,信不信我先弄死你们俩。”
这一次,他要逼儿子主动离开。
这些话,顾见南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至少陈风是疼爱小儿子的,他不想让陈绪行长大后听到这些话难过。
少年的心倔强又绝望,半夜他叫醒弟弟和他告别,弟弟抱着他哭,不让他走。
“大哥,我以后会小心,不再犯错了,大哥别丢下我好不好?”
被自己的亲爸爸用弟弟威胁,顾见南失去了抗争的勇气。他在弟弟的请求中,拉开了弟弟的手,落荒而逃。
他没有落泪,一个人踏向了远方。
衣服蹭在伤口上,将他刺得生生地疼。
来到车站,顾见南随机坐上一趟汽车,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他在这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转了一整天。直到手机没电,也没有一个人来找他。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弟弟,再没有人记得他。
陈风对他不管不顾,身边的人也被赶走了,自然也没有人知道,顾见南已经走了。
深夜,他饥肠辘辘地走进了一家小吃店,乞求老板给他一点剩饭。
小吃店生意不好,没有几个人,老板看着穿戴整齐的少年,没好气的骂骂咧咧,把他当成了好吃懒做的小混混。
一个用餐的好心人拦住他,想帮给他买饭,羞愧难当的他早冲出了饭店。
夜凉如水。
顾见南跑出饭店,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前面出现一座大桥,桥上没有一个人。他恍恍惚惚的,走到桥中间停了下来,伏在桥栏杆上望着黑沉沉的河水。
远远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他轻声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这一刻,他想到了死。
第38章 第 38 章 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顾见南手上用力, 脚也抬起伸到了栏杆上,只要几秒钟,他就能结束这世上所有的不幸。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身后一个男人的大吼:“连遇北你站住,让我逮到你我打死你!”
他扭头向后看去, 一个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内裤, 浑身脏兮兮的小孩拼命地奔跑着,后面一个同样只穿着内裤的男人,死命地追赶着他。
这情形, 和爸爸追赶着殴打自己的场景何其相似。
顾见南的心揪了起来,伸到栏杆上的腿收了回来。
毕竟小孩跑得慢,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大人撵了过来, 顾见南迎上前, 准备与男人拼上一拼。
反正他是要死的人,什么都不怕。
小孩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不再向前,而是改变了方向往桥边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顾见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小孩和他刚才的念头一样, 想去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不是受了非人的折磨, 哪里能被逼到要跳河呢?
顾见南心如刀绞。他不再管男人, 而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不顾一切向小孩的方向奔去。
小孩已经跑到了栏杆前,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攀爬,顾见南从身后窜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将他拉了下来。
这一刻,他看清楚了小孩的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顾见南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疯狂的喊痛。
夜色寒凉,他迅速将自己的外套给小孩披上,并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走。
男人距离他们只有二三十米了,那样的危急时刻,小孩还是急匆匆说了一声“谢谢”,才快速地向前跑去。
顾见南从口袋里掏出停机的手机,挡住男人过来的路,威胁他:“你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男人制止他:“这小孩,你别报警!”
顾见南假装低头按键,为男孩逃跑争取时间。
男人冲过来,他踮脚举起手机,男人伸手来夺,没几下就将手机夺了过去。
害怕男人看到手机,他死命拽住男人,和他扭打在一块。他显然不是男人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却依然死死纠缠着。
他在心里给小孩加油,快跑啊!
已经跑远的小孩回头看了一眼,又折返回来。
明明刚才那么害怕,宁愿死都不愿落入男人之手的小孩,却因为他陷入到男人之手,再次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顾见南又惊又怕,害怕男人再次抓到小孩,害怕男人发现手机根本没有开机。
他急切地催小孩快走,小孩身体发抖着,还是说:“我不能丢下你。”
正无措间,远处响起警车声,顾见南灵机一动,对男人说:“听见了吗?”
男人紧握他胳膊的手有些松动,他趁机向后挣脱。
一辆汽车向这边开过来,车上有人喊他的名字:“见南,见南。”
虽然知道不是警察,他还是警告男人说:“警察来了。”
汽车的车灯大开,在暗沉的大桥上格外刺目。男人猛地松开了他,转身向桥边冲去。他正疑惑时,男人翻身跳进了河水里。
一辆汽车停在他身边,车上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他挣扎着要下去,车上的人却将他箍得更紧。
汽车迅速开走了。
顾见南透过车窗向后看,小孩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冷清的大桥中央。那瘦弱的身影,很快隐入到暗夜里。
他冲小孩大喊:“好好活着。”
远远地飘来小孩的声音:“哥哥,你也是。”
虽然知道小孩听不见了,他还是回答他:“我会的,谢谢你。”
从那时起,无论有什么绝境,顾见南再也没有想过逃避,更没有想过轻生。他答应过小孩,他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是他拯救了小孩,而是小孩拯救了他。他们不是谁救了谁,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后来顾见南才知道,拉他上车的好心人,是外公家的家庭律师刘伯。
凉城是刘伯的老家,他已经多年没有回来过,那天办事时从老家经过,一时兴起下来看看,在桥头饭店点餐时,看到了讨饭的顾见南。
刘伯没有正面接触过顾见南,但见过他的相片。开始他只觉得少年很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吃着饭后他想起来了,便开车寻了过来。
顾见南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后来还是刘伯找到了陈风,不惜要报警撕个你死我活地据理力争,最后送顾见南去了国外。
如果不是遇见林遇北,也许顾见南在刘伯找到他之前,早已经置身于黑沉沉的河底。
而那天,顾见南以为强行带他上车的是爸爸的亲信。他大声喊叫着要下车,刘伯却以为他少年叛逆离家,反而将车开得更快。
等到他们终于弄清楚双方的意图,折返回来时,早已不见了那个孩子的影子。
后来无数次,顾见南梦到那晚的情形。虽然男人是自寻短见,可他还是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他不知道男人是小孩的什么人,一边庆幸小孩终于摆脱了他,一边又懊悔小孩因为自己失去了亲人。
这种负罪感直到他再次去凉城,知道那个男人罪有应得才释然。
多年来,顾见南一直惦记着逃跑的小孩,那个和他有着一样命运的小孩。
寻找小孩已经成为他的执念,即使后来身在国外,他也拜托刘伯帮忙。可人海茫茫,他终究没有找到那个叫连遇北的小孩。
几年后刘伯去世,他也失去了和小孩的唯一联系。
还好一切都不算太晚,十年后,他又遇见了他的小孩。
顾见南告诉林遇北:“北北你知道吗?那天我也想自杀的,还好我遇见了你。”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有呼吸绵长。顾见南在他的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二天上午,顾见南在家陪着林遇北,林遇北写字,他随便拿出一本书来看。
偶然抬头,林遇北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他笑笑,林遇北慌乱地又低头演练。
顾见南不认为是他在这里影响了林遇北。平时林遇北只要投入学习就很认真,恨不得一分钟能当十分钟用,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对。
他问道:“北北,有什么事吗?”
林遇北低垂着头:“南哥,如果我做错什么事,你会怪我吗?”
顾见南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林遇北站起来:“南哥,你前几天说徐记清蒸鱼好吃,我去买一份。”
顾见南将他按到座位上:“我去,你学习。”
林遇北没有和他争:“那南哥慢一点。”
顾见南走出书房,林遇北也跟着过来,从后面抱住他:“南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顾见南劝他:“太远了,我去就好,你别耽误时间。”
林遇北轻轻“嗯”了一声,放开了顾见南。去徐记不加排队时间的话,一来一回也需要四五十分钟。
时间还很充足。
他站在窗前,叫了一个出租,看着顾见南颀长的身影走向汽车,汽车消失在大门前。
怔忡了几分钟,他回身麻利地将自己的物品整理好。简单的两个包裹,就像他来的那一天。
书架上放着他做的两个手工小人,这是答应送给南哥的,他没有拿走。
又发了几分钟呆,他拿起笔,在便笺纸写留言。
最后他来到卧室,再看了一眼墙上,两个少年背影的《遇见》,旁边挂着他编织的中国结。
出租司机的电话来了,说马上到。林遇北应了一声,迅速站起身,走出房间,不舍的再看了一眼,将门轻轻关上。
陈绪行没在家,只有于妈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他快速地穿过客厅。
一路他紧张的左顾右盼,害怕南哥突然回来,害怕陈绪行突然回来,害怕碰到郑伯。还好担心的情形没有发生,他有惊无险地安全走到了大门前。
半小时后,顾见南进了家门,先将清蒸鱼送到厨房,于妈告诉他再等二十分钟就开饭,他应了一声,步履轻快地上了二楼。
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悄悄走近书房,探头一看,没人。到卧室看一眼,也没在。
他冲着卫生间喊了一嗓子:“北北?”
没有人应答。
大白天的不会睡着了吧?他站起来冲到卫生间,来到门前又喊了一声:“北北?”
打开卫生间,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顾见南着了慌,大声喊道:“北北!北北!”
这一刻,他的心里涌出千百种不好的念头。
他打开手机,颤抖着拨打林遇北的电话,冰冷冷的语音提示他: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点开微信,发送:【北北你在哪?】
一个红色的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看着大大的红色叹号,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昨天他们还吻得热烈,明明一个小时前他还拥抱他,说想和他在一起。
顾见南像失去了灵魂的□□,机械地走进书房,又走进卧室,想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一切如旧。
他冲进更衣室,打开挂衣柜看了一眼,衣服还在。
柜门关住的一瞬,他发现了不对的地方。衣服少了,确切地说,是林遇北从出租屋带过来的衣服不在了。
林遇北走了。
顾见南再次来到卧室,仔细寻找林遇北留下的痕迹,察看一番没有什么发现。
机械地走进书房,干净的书桌上放着一张便笺纸。
【南哥我走了。不是因为你受我爸妈的威胁,而是我受不了别人看我的目光。
我想当一个正常人,不想生活在别人的歧视里。别找我,我不会见你。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第39章 第 39 章 北北知道我在调查他了。……
顾见南呆呆地坐着, 将那几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努力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林遇北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
又拨打了一遍电话, 依然是冷冰冰的无法接通。
电话拉黑,微信拉黑。
顾见南给陈绪行打电话, 接通开口就问:“北北出租屋的钥匙你还了吗?”
陈绪行疑惑:“没, 怎么了大哥?”
顾见南没说什么事,再次问道:“在家还是在你身上?”
陈绪行意识到大哥可能有事,于是干脆地说:“在我书房中间的抽屉里。
顾见南直接去弟弟书房, 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事,晚点联系。”
拿到钥匙,顾见南冲出房间, 驱车到了四方小区, 一路狂奔向林遇北而去。
房门紧闭,窗帘紧闭。
他拍打房门:“北北,北北。”
没有人回应他。
他手里攥着出租屋的钥匙,不想贸然地冲进去。
“北北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告诉我出什么事了,你快开门呀。”
“北北我错了,快开门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寂。
难道林遇北回金家了吗?
顾见南走远一些, 拨通金默寒的电话, 很快对方的声音传过来。
“顾总, 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声音有一丝疲惫。
顾见南不动声色道:“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打个电话不是应该的吗?我还想着什么时候金总和夫人有空, 我们一家人出去坐坐。”
金默寒冷笑着打哈哈:“好啊,到时候你带上遇北,我们一家人好好聊聊。”
背景有些嘈杂,顾见南听见有人喊“护士”, 顾见南也不多说,又扯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金默寒的态度不像是装的。
想起那一声冷笑,顾见南低头给方少凡发微信。
【打听一下金默寒在医院做什么。】
就算与林遇北无关,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钥匙握得发热了,顾见南终于做出决定,将它插进了锁孔里。
安静的房间猛然响起“刺拉——”,是椅子腿摩擦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吧嗒”一声,门从里面反锁了。
钥匙遇到了阻力,顾见南颓然靠在了房门前。
其实不是没有痕迹。林遇北突然要为他做饭,突然间做噩梦,这一切都表明,他那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顾见南回想起这几天,想来想去,只想到了那天和冯建青的见面。林遇北是怕影响自己才走的。
在他们的眼里,只看到林遇北傍上了他,只看到林遇北的养父将其派到自己身边。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林遇北需要他,是他需要林遇北。
出租屋内,林遇北按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呆坐在门边的书桌前。
包裹放在地上,并没有拆开。
巨大的困倦包围了他,他挣扎着走到床前,倒在了床上,许久不曾有过的梦魇又铺天盖地而来。
第二天早晨,在一遍遍的闹铃里,林遇北头痛欲裂。眼前一团迷雾,浓得拨不开的迷雾,让他陷入其中。
一阵激昂的歌声从房门外缥缈而来,迷雾化开一些,歌声愈来愈近,响到了窗边。
左边的窗户“啪”地打开了,一个女人嚷嚷道:“谁大清早在那儿哭丧呢!要哭回家哭去!”
右边的窗户也打开了,一个男人大声吼道:“谁TM给老子闭嘴!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
林遇北眼前的迷雾消散,他终于醒了。他从床上跳下来,紧张地洗漱,来不及吃饭,抓起背包就向外跑。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悄悄地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并没有顾见南的身影。刚才明明听到歌声来着,难道是做梦吗?
走进教室,林遇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做事实在太欠考虑了,说走就走,不说顾见南,就是陈绪行他就没有办法面对。
看了一下教室,还好陈绪行不在。他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趴在桌子上想心事。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大课间林遇北醒过来,小心地睁开眼睛,慢慢扭头看向身边,还好是不认识的同学。
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推推他,他吓了一跳:“谁?”
王晨探头:“终于醒了啊,快考试了,你也少睡一会儿。”
“知道了。”林遇北迅速扫了一遍教室,陈绪行和刘子航还不在,他小心问道,“他俩呢?”
王晨说:“你忘了?他俩没选这一门。”
林遇北松了一口气。眼看王晨到哪都攀着他,他只得说去找刘老师有事,一路小跑来到指导员办公室。
刘老师看到他问道:“林遇北,有什么事吗?”
林遇北站定:“刘老师,我有个请求。”他小声说,“我想换宿舍。”
刘老师“哦”一声:“怎么突然想换宿舍了?”
林遇北还没有说话,陈绪行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不行!”
刘子航跟着进来,向刘老师汇报:“刘老师,不能听林遇北的,我们刚才拌了两句嘴惹他生气了,他就想换宿舍。我们会向他道歉的。”
刘老师笑笑说:“去吧,我看你们平时处得挺好,男孩子吵闹两句没什么。”
林遇北还想说话,被陈绪行和刘子航一人一边给架上走了。
王晨迎面过来:“我好心告诉你们,你们也等着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绪行&刘子航:“没事。”
王晨:“我问遇北……”
林遇北:“没事。”
王晨自闭了。
下一节体育课,所有人都去了操场,林遇北告假来到宿舍。他静静地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只是一团浆糊。
睡了两节课,他现在脑袋还算清明,他打开书本,看不了一点。离下课还有十分钟,陈绪行和刘子航悄悄溜回来了。
林遇北站起来向陈绪行道歉:“对不起,绪行……”
陈绪行打断他的话:“不怪你,怪我大哥。”
陈绪行坐到他旁边,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早上没吃饭吧,来,吃点饼干先垫垫。”
林遇北:“谢谢,我不饿。”
陈绪行撕开包装,不由分说地将一块饼干递到了他嘴里。
刘子航坐到了林遇北另一边,手里拿着一杯牛奶:“来,喝点牛奶!”
一边说着,一边将牛奶吸管塞到了他嘴里。
陈绪行:“遇北别生气,都怪我们好不好?”
刘子航:“我们可是好朋友,再生气也不能不理我们。”
王晨看着两个好兄弟都悄悄溜走,以为他们要办什么坏事,也悄悄跟了回来。
在门外听到这两人的话,他打开门说:“遇北没有不理你们,刚才还在问你们呢!”
瞬间,四个人都石化了。
刘子航手里拿着牛奶在喂林遇北,陈绪行手里拿着饼干正递到林遇北嘴边。
王晨:“……”
这三人怎么这么奇奇怪怪,林遇北这么大人了还要这两人投喂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陈绪行和刘子航的目光递了过来。
怎么有点凶?
陈绪行&刘子航:“有事吗?”
王晨:“没。没。我有事,我走了。”
刘子航:“遇北乖,喝口牛奶,我们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陈绪行:“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乖遇北,吃块饼干。”
已经退到门口的王晨,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真的是三人行!
三人行也可以这么恩爱的吗?
这世界终究癫成了他不懂的样子。
王晨走后,林遇北再次站了起来:“绪行,子航,我知道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别对我这么好了!”
陈绪行和刘子航也站起来:“对不起。”
三人都沉默了。
放学回来,林遇北谢绝两位好朋友相送,坐公交车回到了出租屋。
顾见南站在拐角的大树下,看见他,大踏步走过来:“北北。”
林遇北大声说:“你别过来!”
顾见南犹豫着向他靠近:“北北……”
林遇北威胁他:“你再过来,我就不回来住了。”
顾见南停住了脚步。
打开出租屋的门,林遇北愣住了,恍惚间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房间一整个大变样。简陋的硬板床不见了,换成了双人大床;三斗桌不见了,换成了带书柜的书桌;硬独凳不见了,换成了舒适的靠椅。
厨房还飘浮饭菜的香味。
林遇北怔怔地站了片刻,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决定周末就把它换掉。
吃过晚饭,没有歌声,他很快困倦了。躺到南哥为他买的新床上,梦魇依旧没有放过他。
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嘴上骂骂咧咧的,对林遇北又是一顿狠揍。
“你们都该死!”
“死吧死吧,我们一块死!”
打累了,男人踢了他一脚,让他去浴室洗干净,别让他看见血迹。
林遇北打开花洒,翻开的皮肉不敢碰水,他用毛巾将流淌的血水蘸掉,痛得忍不住颤抖。
男人打开浴室的门,醉醺醺地走过来,林遇北恐惧地用尽全力推了男人一把。
“咚”的一声,男人没有防备地滑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林遇北连滚带爬出了浴室,门口男人的衣裤将他绊了一个跟头。裤子袢带挂的钥匙响了一声,他取下来转身就跑。
打开反锁的门,林遇北冲进新世界。他的南哥等在凉城大桥,向他微笑。
他喃喃道:南哥……
他伸出手,南哥不在他的身边。
一连几天,林遇北与陈绪行和刘子航保持着诡异的和谐感。王晨在的时候,那两人保持沉默,王晨不在,那两人就一问一答向他透露着顾见南的情况。
顾见南的胃病又犯了。方少凡要他看医生,这人倔强地不去。
林遇北没有说话,他心疼得不行,可他不能心软。
周末,林遇北想悄悄离校,陈绪行走到了他左边,刘子航走到了他右边。
不知情的王晨嘻嘻哈哈地凑上来:“跑那么快干嘛,怎么不等我啊?”
收获两道冰冷的视线后,王晨咳一声,“哟,忘拿东西了。”
再不撤退怕要挨打了。
王晨知趣地走了,可有人就是不知趣,同一住宿楼的两个男孩看到他们,慢悠悠地走过来。
一个胖胖的男孩啧啧两声:“哟,钓一个不行,还钓两个?”
另一个男孩说:“林遇北,你金主知道你在外边玩这么花吗?”
刘子航握紧了拳头,上前就要干架,陈绪行拉住了他,平静地对胖男孩说:“胖子,你爸是耿瘦子吧?信不信你再乱说,你爸连现在的公司也待不下去了。”
耿小胖:“你……”
耿瘦子,这个名字林遇北并不陌生。第一次是在金家酒会,那人故意找他麻烦。另一次是在顾氏,他知道了耿瘦子是个背主求荣的家伙。
没想到,他们父子竟是一样的坏!
林遇北嘴笨说不了这胖子,还得是陈绪行知道怎么拿捏他。
陈绪行又说另一个男孩:“樊小花,信不信你再说一句,你爸樊经理的位置就变成别人了。”
樊小花:“我不信!”
陈绪行嗤笑一声:“那就试试。不过我劝你们,试之前先问问你们老子。”
樊小花说:“别拿我爸威胁人,自己玩得花害怕人说?”
刘子航冷脸开口:“还有空说别人,别以为你俩藏的有多好!”
耿小胖和樊小花对望了一眼,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刘子航安慰林遇北:“遇北,别怕,以后他们不会说你了。”
陈绪行说:“那个耿小胖他爸和我大哥工作上有纠纷,不关你的事,都是我大哥没处理好才让他们乱说的。”
刘子航想起来什么:“遇北,是不是你就是害怕这个才离开大哥的啊?”
林遇北点头:“对,我就是受够了流言蜚语,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对不起。”
陈绪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一眼告诉林遇北:“方哥说我大哥的胃实在不行了,这会儿逼着他去医院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遇北狠心摇头:“我不去了。”
刘子航:“走吧,一起。”
林遇北:“对不起。”
陈绪行和刘子航匆忙赶到医院,方少凡刚抓了药回来,三人一起向电梯走去。
电梯门打开,金默寒从电梯里出来,方少凡客气地问他:“金小少爷还没好吗?”
“烧退了,医生让再观察两天。”金默寒问他,“顾总生病了?要紧吗?”
方少凡说:“没事。你也知道顾总,一干工作就顾不上吃饭,老胃病了。”
金默寒走后,陈绪行问他:“方哥,我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方少凡说:“这几天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去遇北那蹲点,休息不好吃不好,老胃病又犯了。”
刘子航:“用住院吗?”
方少凡摇头:“医生建议住院,可你们知道你大哥那脾气,连水都不想输,还想硬扛。”
推开病房的门,顾见南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什么,眼里一片柔情。
陈绪行一眼看到打开的钱夹,心酸道:“大哥,你别看了。”
顾见南猛地抬起头:“你看我钱夹了?”
“没。”陈绪行意识到说漏了嘴,小声说,“就是你上次住院,办手续要用身份证……”
看到大哥吃人的眼神,他忙辩解道,“是遇北拿的,我就无意看了一眼。”
方少凡回来后,顾见南平静地让陈绪行他们先回,等他们走出房间,他才开口说:“北北知道我在调查他了。”
方少凡顺着顾见南的目光投向钱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一个七八岁的瘦弱男孩。
顾见南解释说,“这是他小时候。”
林遇北打开钱夹时看到了这张照片,聪明如他,再结合平时的蛛丝马迹,不难推断出这个结论。
方少凡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顾见南拔下输液的针头:“亡羊补牢。”
谢绝方少凡相陪,他开车一路来到江边别墅,打开保险箱,取出档案袋,直奔邵逸家。
第40章 第 40 章 做了两次亲子鉴定。……
顾见南开门见山说出来意:“邵逸, 我想让你帮我重出一份档案。”
他补充说,“和金默寒那份一模一样的档案。”
邵逸看他一脸严肃,什么也没有问, 干脆地说:“行,原档案销毁吗?”
“销毁。”顾见南点点头, “明天我找你。”
“别明天了。”邵逸站起身, “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
邵逸让顾见南坐到自己旁边,他将电脑保存的林遇北初版打开, 快速浏览了一遍,告诉顾见南:“这份是我给你的那一版,我现在删除。”
他熟练地点击电脑, 一番操作之后, 文件彻底删除且不能恢复。
顾见南知道,邵逸做这些是给他看的,便真诚地说:“谢谢你。”
邵逸笑着说:“要谢我,就帮忙把你手里的那份纸质也给销毁吧。”
邵逸做新档案,顾见南在碎纸机前粉碎旧档案。看一页,粉碎一页。
看到凉城经历时, 顾见南抬头问道:“邵逸, 这份资料全是你做的吗?”
邵逸郑重地说:“林遇北的所有资料都是我亲自做的。就算少凡不交代我, 你的事我也不会假手他人。”
顾见南再次道谢:“谢谢。”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你事务所有影响吗?”
“没有。”邵逸实话实说, “我没有以事务所的名义开展,这是我们的私事,你放心好了。”
一个小时后,资料准备完毕, 邵逸将资料装档密封,递给顾见南:“拆开翻阅一遍。”
顾见南接过档案:“谢谢。”
他看了看表,林遇北应该放学了。
林遇北走进小区,习惯性地看向拐弯的隐蔽角落,每天固定站的那个位置空了,他长出一口气,又不由得担心起来。
南哥每天守在他这里,吃不好睡不好,胃怎么能好?
他想南哥,心疼南哥,又气恼南哥。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在医院里打开钱夹的那一刻,他有多震惊。
南哥的钱夹里,竟然有他童年时期的照片!
那张照片的背景是凉城大桥。他轻易便想到了照片的来历。
那天养父将他带着,坐了车又下了车,走过大桥时,照相馆的大叔给两个穿着漂亮的孩子拍照,他们开怀地笑着,他羡慕地看着,并不知道,他接下来将要被倒卖到另一家。
大叔看出他的渴望,邀请他来照一张,他拿祈求的目光看向养父,养父摇摇头,大叔说当模特有报酬,养父这才破天荒的同意了。
大叔在镜头外做鬼脸逗他,他被逗乐了,大叔的相机抓住了这一瞬间。
那么久远的照片,连他都没有,南哥怎么会有?
他花了好大工夫才想通其中的关窍:南哥在调查他。
晚饭后,林遇北强迫自己坐下学习,没有南哥的歌声,他很难集中精力。
七点四十,他打了一个呵欠,连忙放下手头的书,来到浴室冲澡。
手碰到了身上的结疤,他想到了每一次,南哥触向他后背时躲避的手,忍不住在水里无声地啜泣。
顾见南喜欢他,又讨厌他;拥抱他,又抵触他。
他们同床共眠这么久,明明动了情,南哥却一直不要他。以前他不明白,现在才知道了南哥的介意,介意他一身的丑陋,还有,他不堪的过去。
当所有的过往都无处可遁,他的一切犹如赤裸展露在顾见南的面前,他们终究推开了彼此。
外面下起了大雨,铺天盖地的雨,一直下到了他的梦里。
他在雨中跪着,皮鞭落在身上清脆作响,血水伴着雨水一起流淌。
第二天他睡到九点,外面依然是狂风暴雨。
打开手机,才发现陈绪行昨晚发了好多消息。
【大哥拔了输液去你那儿了,你能劝他回来吗】
【雨太大了,我怕他身体受不了】
【你睡了吗】
林遇北惊慌地拉开窗帘,探头向外望去,拐角处,一个修长的身影,倔强地站在大雨里。
昨天从邵逸事务所回来,顾见南将档案锁进了河边别墅,就来到了林遇北家。
天空下起了雨,一阵紧似一阵。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卑劣的念头。
利用自己的痛苦,来博取林遇北的同情。
顾见南没有去屋檐避雨,径直站在了大雨中。
胃疼住院没能打动林遇北,如果他发烧晕倒,林遇北还会无动于衷吗?
他知道这个办法很拙劣,但对他心软的神一定有用。
顾见南有失眠症,可也熬不过天天折腾自己,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林遇北没有出来,他不能倒下。在这样的坚定里,在愈来愈模糊的意识里,他看到林遇北走过来的身影。
紧绷的弦终于断裂,他缓缓倒在了大雨中。
林遇北扔下手里的伞,朝他扑过来,大声呼喊着。
“南哥,南哥……”
“南哥你醒醒!”
“南哥你别吓我!”
像是将他从深渊里拉出,顾见南的思绪飘忽不定,眼前是林遇北惨白的脸,还有一声声的呼唤。
他清醒了一点,用尽全力安抚林遇北:“没事,我就是太困了。”
林遇北大声说:“我带你去医院。”
顾见南制止他:“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脚下像踩了棉花,身子也软软的,缠绕在林遇北身上。林遇北吃力地扶着他,将他扶到了床上。
他全身心地放松了,倒头就睡。
醒来时已近黄昏,睁开眼,是林遇北担忧的脸,目光相遇,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
林遇北站起来:“南哥饿了吗?我给你盛饭。”
顾见南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半。他竟然一口气睡了八个小时。
窗外的雨还在下个不停。
两个人在雨声里,默默吃完了饭。
林遇北开口:“南哥,对不起。”
“不,是我对不起你。”顾见南伸手握住林遇北的手,“北北,原谅我好吗?”
“既然我们都有错,那就这样吧。”林遇北抽出手,狠了狠心说,“南哥走吧,别再影响我的生活了。”
“既然怕影响你的生活,又何必出来看我呢?”顾见南目光炽烈,“北北,你还关心我。”
林遇北否认:“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你再晕倒……”他停了一下想好措辞,“警察追查到我这里。”
顾见南站起来,走到房门前,手拧在把手上:“北北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林遇北摇摇头,强忍住声音的颤抖:“南哥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你还关心我。”顾见南再次说出这句话,转身靠在门前问林遇北,“北北,是因为上次冯建青的话吗?”
“我们那天在超市牵手,有人看见我们了,你没见到那人的表情吗?”
既然顾见南给了他理由,林遇北就照这样的理由说下去,“学校也有人知道我是gay,还嘲笑我找了金主,我不想再这样了。”
顾见南直视他:“我知道不是,北北,是了为什么?”
这是一根刺,如果就此避过不谈,这根刺只会越埋越深。
对林遇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迎向顾见南的目光:“因为你在调查我。”
顾见南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你钱夹里的照片。”林遇北想起顾见南退缩的手,一根刺,两根刺,密密麻麻的刺,刺得他的心生生地疼,“你能让我看看调查结果吗?”
半个小时后,顾见南带林遇北来到了江边别墅,打开书房的保险箱,里面有一份已经打开的档案。
顾见南辩解道:“北北,我只是想找到你。”
林遇北不置可否。
顾见南走出书房,将私人空间留给了林遇北。
林遇北颤抖着打开档案袋。所以,在他苦苦寻找南哥时,南哥也在寻找他吗?
他一目十行的看着,大概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前面的经历大都简略,只有寥寥的数笔。
他的目光落到了两个字上。
凉城。
林遇北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文字:男人对他动辄打骂,林遇北伺机逃跑。
眼前又闪现出变态男对他的折磨,他的呼吸有一刹那的停滞。
努力平复好心情,再次看向那几行简短的叙述,压在他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了。
南哥不知道那些往事。
可纵然没有那些往事,南哥还是嫌弃他满身的伤痕,林遇北又沮丧了。
眼前变得模糊,泪水滴落在纸上,将那些文字洇染开来,他用手胡乱去擦,水渍擦干了,印痕却留了下来。
摆烂吧,心已经千疮百孔,还能再糟糕成了什么样子?
翻到最后一页,“支持”、“生物学父亲”几个大字触目惊心。
看到医院的名字,他轻蔑地笑笑,就是当初这份伪造的亲子鉴定,才让他天真地以为,金默寒是他的亲生父亲。
林遇北不知道坐了许久,直到黑沉沉的夜幕笼罩了整个房间。
他坐在黑暗里一动未动。
“啪——”
灯亮了。
顾见南走过来坐到林遇北身边,伸手想抱他,走到半路又停下来。
看着面色消沉的林遇北,他心痛得厉害:“北北,你还好吗?”
桌上的档案还停留在最后一页。有风吹来,纸张簌簌作响。
“这份亲子鉴定是伪造的。”林遇北艰难开口,“但其实……后来我和爸爸还做过一次亲子鉴定。”
他深吸一口气,“很可笑吧,我其实,真的是他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