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再放走宁安。
他要带宁安去国外。
姜野不像先前那般温柔,推开宁安的腿,让对方缠住自己的腰。
牢牢按住宁安的双手,俯身吻下去。
这次的吻又急又深,身下的宁安突然僵硬起来,额头,脸颊和脖颈密密麻麻冒出汗水。
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像一粒粒珍珠。
“姜野……”宁安终于哭出来。
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尖像电流擦过姜野的脑皮层。
姜野眼底的雾气彻底消散,变成浓稠的黑,他轻轻磨挲宁安破掉的嘴角,然后将宁安一点点吃掉。
第76章 第 76 章 姜野抬起头:我拒绝……
姜兴修的办公室,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破沉闷华丽的空间。
“这是林业声的女儿林芮佳的资料,要是没什么问题,你把约会的日程安排上。”
姜野没有接资料,目光浅浅扫过桌面。
林家算是金市顶尖家族, 不仅有人从政, 官位显赫, 也有人在海外从商。
算是政商结合得非常完美的一个家族。
姜兴修的资产丰厚, 单通过自由贸易区转移资产无法满足他迫切的心情。
林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双方只要结成姻亲,姜兴修多一份保障, 也不担心被姜野背后捅一刀。
照片里的女孩形貌昳丽, 端庄大气, 又是为联姻培养出的优秀成果。
这个局面是迟早的事情,但不会这么快。
看来井正引起警惕, 能说服姜兴修, 两人间的关系还如常维系着。
不过对于姜兴修来说,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他没道理不卖井正这个面子。
而姜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
姜野脑海里闪过宁安那张汗涔涔的脸,像坠在悬崖边的小白花, 说他也会拥有新的爱人和孩子,他们不可能一直陪着他, 总有结束的一天。
脸上的神色脆弱又坚持。
似乎料到姜野不会顺从到接受一场突如其来的相亲。
姜兴修漫不经心道, “林业声的妻子跟你母亲是闺中密友, 想来他们家教育出来的女孩子行为举止如你母亲一样恬静高雅。”
姜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他仔细观察姜兴修脸上的表情, 没有嘲讽,没有奚落,似乎真的如此认为。
他看了眼这个充满沉郁气息的复古书房,除去各类昂贵的古董, 还有许多市面上见不到的孤本和绝版书籍,亦有成套的带着声名斐然球星亲笔签名的棒球手套,会让人忍不住猜测,使用这种地方的主人一定学识渊博爱好广泛。
他们不仅物产富裕,家族成员一脉相承着高尚品德和丰厚的学识。
姜兴修和利文茵确实给人这类印象。
两人挽着手出席名流宴会时,姜野无数次听见旁人艳羡的声音。
仿佛高道德也跟高出身挂钩,与身俱来。
如果不是姜野听到那串放荡的笑声,他也不会发现这个家族早烂到流脓。
*
姜野醒来时,宁安已经不见。
屋子里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空掉的酒瓶,和凌乱的衣物。
他揉着发沉的脑袋下了床,喊了几声宁安都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看见一件破烂的上衣,那是宁安的。
夜间发生的一切争先恐后冒出来。
姜野短暂沉凝片刻,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
他着急地翻出手机,拨打宁安的电话。
激动到手指都在发抖,昨天喝了酒,下手有些没轻没重。
他记起宁安后面哭得很凶。
他没见过宁安哭过,顶多红着眼睛,能带上抽泣声已经少见。
但昨夜,确切地说是今天早晨,宁安哭得很厉害。
白皙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脸上流满泪水。
他其实舍不得让宁安哭这么凶,也知道对承受方来说第一次不舒服。
但是姜野忍不住,有时候他会轻言细语哄着宁安,等酒精带来的烦躁情绪浮现时,又只想狠狠折腾对方。
他没想到跟宁安□□会这么快乐。
但更多的是难以掌控的狂喜,他跟宁安终于突破了。
突破了那层摇摆不定,若即若离的关系。
他隐约记得宁安并不排斥他,甚至后面还软声软气地让他不要做了,那副撒娇的模样让他疯狂。
脑子里有个声音疯狂叫嚣,宁安一定是喜欢他的。
机车大叔也说过,不是每个人的恋爱都甜甜蜜蜜,有的人上一秒还在打架,下一秒就滚到一起。
没有人规定恋爱一定要是什么样子。
不管他们是不是因为醉酒才发生关系,姜野确定了一件事,他要跟宁安在一起。
宁安的电话关机。
姜野心中闪过烦躁的情绪,但是又被他压下去,他要先去解决一件事,只有这件事解决了,后面的事情才能展开。
凌晨过,姜野刷卡进入地下停车场,走员工通道潜出暮光。
他知道姜兴修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上次找姜兴修对质后,这些人就出现在附近。
好在这段时间他伪装得还算好,跟着的人渐渐放松警惕。
三十分钟后,姜野出现在姜宅附近。
他再次搭乘员工电梯进入姜宅。
姜宅有专门的员工电梯,一直通到大宅一楼,但是无法抵达大厅,而是专属的员工区域。
这里换乘另一部电梯可抵达顶楼的书房,平日里在管家的监督下,佣人们才能进来打扫卫生,更多时候它们都沉寂着。
只有管家有卡。
姜野之前在姜兴修的书房摸出来一张,被姜兴修随意丢弃在一组柜子里。
也或许是管家放进去的,像这类小事都不会经过姜兴修的手。
而放在他的书房大约只是为了保险。
正因为如此,丢失的这张卡并没有被人发现。
现在这张卡让姜野可以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野出生在国内,姜兴修早年回国为了表达诚意入了籍,连带姜野出生后也是同一国籍。
姜野要带走的是户籍证明,以及部分文件需要姜兴修的私章。
只要盖上这些章,姜野可以把文件转移到外地,重新登记户口,到时候无论是复读还是找工作,姜兴修都无法再控制他。
盖章时,姜野的手顿住。
他知道姜兴修不是开玩笑,一旦被姜兴修发现,他将失去一切。
至少在爷爷回来前,他跟姜兴修会处于非常不愉快的状态。
但是姜野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他去到另一个城市,姜兴修想控制他还是能成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鲜红的章正要盖下去。
外面的过道传来一阵放浪的笑声。
姜野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因为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是他母亲利文茵的声音。
但利文茵从未这样笑过。
姜野迟疑的,却不受控制地朝门口方向走去。
厚重的木门被一点点拉开,外面的光线很昏暗,但也很嘈杂,从一楼大厅的吵闹声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动静一层层传上来,在这个寂静的五楼,属于姜兴修的私人领地里被无限放大。
但外面没有人。
姜野迟疑地挤身出去,停顿几秒后朝姜兴修的主卧方向走去。
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那是夫妻俩的情趣。
特别刚刚经历人事的姜野更应该明白,如小白花一样纯净腼腆的宁安,与他做.爱时也会露出那般让人狂热的神态。
姜野在卧室前站定,内心的争斗很激烈。
他只是过来拿些东西,父母间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尽管他已经意识到父母间的关系可能并非他理解的那般简单。
姜野想离开,本能让他恐惧,他不想揭开那层遮羞布看看流脓的伤口究竟有多恶心。
门没有锁,轻轻碰触一下后裂开一条缝。
里面的声音倾泻而出。
利文茵的声音更加清晰,她似乎在宽大的卧室里走来走去。
喝了酒,带着醉醺醺的意味。
她说,“井正,你到我这里来……”
门一寸寸的被推开。
姜野看见了他的父亲姜兴修,他的母亲利文茵,井正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而这个男人曾频繁出现在电视里。
井正往日雅致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将利文茵抱到自己身上,她的身材很好,长期练习芭蕾舞让她看起来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天鹅垂着优美的脖颈,甜腻腻地看着下方清俊的青年。
姜兴修掐着一只雪茄,兴致盎然地站在旁边。
那名中年男人站在另一边喝着威士忌,脸上带着露骨的笑也垂眸看着。
他们都□□,他们都赤身裸体,他们都肮脏下流。
姜野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书房的,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盖下章印。
他只记得自己做完这一切冲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地暗。
太恶心了,太无耻了。
繁华之下不是一个疮口,而是腐烂到底的一堆脓疮。
姜野回到暮光消沉了一天才回过神。
他再次拨打宁安的电话,依旧关机。
姜野开始焦虑,开始暴躁,他不清楚宁安为什么要关机,于是决定去蒲公英找宁安。
他有满肚子的坏情绪要告诉宁安。
他决定跟姜兴修彻底脱离关系,他要跟这个恶心的家族斩断联系。
姜野没有见到宁安,他甚至连蒲公英都没能进去,被他逮住的小孩警惕地盯着姜野,好在不是聋哑人,只是智力有些缺陷。
两人连比带画交流了好半天,姜野得知宁安生病了,大约是发烧之类的。
姜野后知后觉感到些羞赧,嘱咐对方让宁安好好休息,让宁安记得开手机。
接下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凭什么姜兴修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可以消除他的高考成绩,凭什么姜兴修让他出国他就要窝囊的乖乖出去,姜野看了眼手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可惜谈判并不顺利,姜兴修似乎对他手里的证据并不感兴趣。
甚至直白地告诉姜野,只要他把东西放出去,不需要他,很多人会争先恐后地让姜野消失,而姜兴修只是失去一个政坛盟友,失去了再培养一个就是。
姜野半信半疑,开出条件转身离开。
相比上次的对质,这次勉强算得上一个谈判。
初次露出利爪的小兽并不清楚自己狠狠挠了猛兽一把。
姜野回到家开始思考对策,如果姜兴修不答应跟他彻底撕破脸,他还能做些什么?
过了两天,姜兴修的电话打过来,表示可以谈。
姜野觉得看见胜利的曙光。
但是很快事情又变得变幻莫测,表示可以谈的姜兴修迟迟没有派人过来,也没有让他过去。
姜野察觉到姜兴修好像在拖延时间。
与此同时,宁安还是联系不上,他又去蒲公英蹲守过一次。
大约上次院内的孩子被他强行抓到栏杆边,大人们引起警惕,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出来活动的孩子。
姜野无功而返。
本能让他竖起前所未有的警惕,他已经开始预料最坏的结果。
如果姜兴修破坏谈判并拿走照片怎么办?
姜野不想再受任何桎梏,也不会再忍受这个家族的漠视和恶臭。
他找到新生活的方向,那条道路上有人会喜欢他,有人与他同行。
但是他要怎么维持接下来的生活?
姜兴修早在他询问高考成绩时冻结他的所有账户,只有之前划到账上的零花钱没动,姜野这些年生活得很奢侈,并没有什么余额,最近卡上更是只剩几千元。
而接下来无论是转移户籍还是办理新的学籍,复读生活开支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烦躁中的姜野突然抬起头,那只狗,他送给宁安的,后来被宁安还回来。
那张卡里有五十万。
不多,但是足够姜野度过接下来的一年。
省着点花兴许还能读完大学。
姜野于绝境中找到一条退路。
唯一的一条。
他激动地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编辑,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他激动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仿佛什么都压不住心脏鼓动的激烈。
他决定复读,去宁安考上的那个城市,然后跟宁安读一个大学。
新的生活方式看上去充满危机,但姜野并不害怕,也不是心血来潮。
他不觉得自己的爱情有多伟大,但是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令他安心。
他在纸醉金迷的虚无里寻找过答案,在刺激的跑山赛里询问过山灵。
谁都没有给出答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为什么出生在这种家庭,为什么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要经历最冷漠的忽视,就连姜兴修告诉他答案,再真实看见那一幕,他依旧会不断责问自己。
但直到此时,他的心终于安定。
他找到了那条能跟宁安同行的唯一退路。
他有无数的爱意要告诉宁安,却发现任何文字组合都无法表达。
姜野看着自己编辑好的一长串文字,觉得蹩脚又肉麻。
算了,还是亲口跟他说。
姜野关掉手机寻找小金毛。
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小金毛虽然被他捡回来,看着心烦,不知道被他塞到什么地方,他记得最后看见小金毛,还是宁安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被其搂在怀里。
终于从客厅的一个角落里翻出小金毛,姜野拉开拉链,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小金毛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
姜野面无表情地望向姜兴修,“所以你希望我拥有一段跟你们相似的婚姻?”
姜兴修的爱好很广泛,前两天刚花几百万采购了一堆原石,他用强光手电筒照射原石,希望能看见期待的翡绿。
他放下原石,摘除手套,审视着姜野,“你觉得我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吗?”
姜野的五官一层层绷紧,拉紧后脑勺的肌肉线条开始抽动。
姜兴修似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好久没收到文茵的电话,她还好吗?”
绷紧的肌肉一点点回落,姜野回望姜兴修,“这个父亲还是问问爷爷,他或许比我更清楚。”
姜兴修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他不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你为什么回来我们都清楚,是帮助那个老东西还是向我投诚,决定权在你手里。”
他将资料拍在姜野身上,“明天下午六点,香源18号餐桌,第一次见面不要搞得那么正式,吓到人家女孩子会显得我们很没诚意。”
姜野的个子很高,书桌上的台灯只照亮他的下颌线。
将他分割成两半,那张微笑唇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明天吃饭,是不是后天就开房,然后下个礼拜就订婚。”
姜兴修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桌面上的原石,他眼睛都不抬一下,“当然越快越好。”
姜野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的角度凝成一条细线。
这场对话早在预料里,结果也并无差别。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利文茵的缘故,他的心绪难以平复。
回国前他去探望过一次利文茵,说是探望并不确切,利文茵根本不需要他的探望。
她在那个精美的牢笼里过得醉生梦死。
他只是很平静地告诉利文茵,他要回去收割姜兴修。
利文茵因为注射过药物,不能说话,只能躺在床上愤怒地盯着姜野。
那双眼睛恨不得将姜野生吞活剥。
姜野替她盖好被子,“放心好了,我会把姜兴修带回到你的身边,然后让你们过上以前的生活。”
他看了眼满屋子肥硕丑陋的男侍者,“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他了,怎么能缺了他对不对,母亲?”
姜野离开时,利文茵看着慢慢围过来的男人们,鼻腔发出愤怒到极致的喷气声。
他的痛苦并没有被消除,而是与日俱增。
他知道要达到胜利的目的地,应该恭敬地接受姜兴修的一切安排。
姜兴修知道他身后是谁,但姜兴修已经不再畏惧那只年迈的狮王。
他更高兴看着年轻的继承者投靠自己。
他狂妄又自大。
姜野只需要收起棱角,顺应这位的心思即可。
但是宁安蜷缩在床边,固执又倔强地说,“不可以的,如果你结婚,我会带小翼离开。”
太可笑了,那对父子能去哪里。
只要他不放手,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但不可否认,宁安这般说的时候,姜野内心产生了畸形的快乐。
他觉得宁安在乎他,他觉得宁安在向他要一段光明正大的关系。
姜野会给的,但不是现在。
开口,接受姜兴修的安排。
姜野抬起头,“我拒绝。”
姜兴修似乎并不意外,“理由。”
“林家并不是最合适的对象,他们家那位行事有点冒进……”
井正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他不知道偷听了多久,像个只会暗地里耍阴招的小丑,阴测测地紧盯着姜野,脸上的病气似乎又重了几分,“林家的背景如果不能让那位做点激进点的举动,倒显得有些过于谨小慎微。”
姜兴修点头。
他话音不停,“姜野,你这么小心翼翼反倒不像你,你不想接触林小姐是因为宁安吗?”
“还是说你想在姜英哲和你父亲之间徘徊,好坐收渔人之利?”
姜兴修的目光抬起来。
如果说姜兴修是姜野的噩梦,那么姜英哲就是姜兴修的噩梦。
但又不同,他被姜英哲亲自抚养大,父子间的感情复杂又深厚。
姜兴修在摆脱这层关系时,脱掉的是血淋淋的肉衣,所以他漠视姜野,厌恶一切因血脉亲情引起的羁绊。
井正精准地抓住这点,不遗余力地想削弱姜兴修好不容易对姜野创建起来的那点信任感。
姜野迟迟没有表态。
姜兴修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明天的董事会你先不要……”
门被敲响,朱莉踩着细高跟旁若无睹地走进来。
井正眼里升起强烈的厌恶。
朱莉将一份文件放在姜兴修面前,“姜总,林家那位负责的一处水利工程出现滑坡事故,伤亡人数为17人,有可能更多,事故目前还在调查中,估计明后天就会报道出来,对那位的影响不大,但是……”
朱莉压低声音,在姜兴修耳畔低语几句。
姜兴修翻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缓缓皱起来。
井正不能贸然凑过去,目光死死盯着朱莉。
姜野望着窗外,精致的花园绿意盎然,一棵上品劲松如在峻岭长出傲然的气势。
一切都是钱堆出来的假象。
绷成直线的嘴角松开些许。
姜兴修跟井正还有话要说,让姜野与朱莉先离开。
走之前姜野回身,“明天的香源?”
姜兴修少见露出不耐,“带你的小情人去。”
姜野贴心地关上房门。
井正费力挑选的对象,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两人并肩走在通道里。
书房里传来一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朱莉目不斜视,迷人的笑容里带着些奚落,“小情人这下不会生气了。”
姜野头也不回地离开姜宅。
第77章 第 77 章 姜野认为我拿了他的钱?……
香源是有些小众的高奢餐厅。
不大的圆桌上燃着精致的蜡烛, 银器制成的餐具泛着明亮光泽。
谢涿拍了一堆照片才让父子俩动筷子。
两父子如出一辙地松开一口气,拿起沉甸甸的银筷。
“大狗不来吗?”谢涿现在多少看得懂些手语,发现父子俩私下这样称呼姜野,索性叫开了。
昨天姜野回来时心情很不错, 让他今夜来香源吃饭。
不许带宁翼。
临到下班时又通知宁安他要赶一个会议, 让宁安自己去, 宁安本不想去, 但是谢涿听说后二话不说将人拐带过来。
“来了你吃得下?”宁安吃不惯这类新式菜肴,每道菜的摆盘赏心悦目。
比起吃, 更适合拍照。
但宁翼却吃得很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至少姜野安排的一切物质上的东西,宁翼比宁安适应得多。
谢涿不再说话, 看起来挺满意这种小资小调的环境。
宁安吃了几口实在不习惯黑松露的口感, 干脆放下筷子, “你憋着不慌吗?”
谢涿顿时眼冒精光的看过来, 脸上的八卦不要太明显。
“我一个朋友说……”
宁安叹气,“曹文生说的吧。”
谢涿笑得一阵花枝乱颤, “曹文生说姜家最近有联姻的打算。”
宁安静静看着宁翼吃饭,“那他享受不到晚婚假。”
谢涿真是拿这样的宁安没办法, “你都不急的吗?”
宁安替宁翼撤掉一个盘子, 将他喜欢的另一道菜摆过去, 等宁翼跟盘子里的牛排作斗争, 宁安这才望向谢涿,“我跟他谈论过这件事,他不同意放我们走。”
“那他到底是……”
宁安眼底突然涌上一丝厌烦,“他真不要脸, 都要结婚了还要跟我纠缠。”
谢涿张着的嘴忘记合上,待宁安望过来才说,“宁安,你刚才的语气好像他的前任。”
宁安沉默地垂下头,就在谢涿以为他又一次要把内心收起来时,宁安缓缓开口,“算是吧,其实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高考毕业后……”
谢涿缓缓竖起耳朵。
故事很快讲到两人醉酒后。
“他只是想睡我,他跟那些人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他说睡我不用花钱。”宁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又很快淹没在平静到有些无所谓的情绪里。
“我当时回蒲公英时差点被高妈妈看见,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男生跟男生可以做这种事,到下午的时候开始发烧,也不清楚什么原因,迷迷糊糊的时候,高妈妈进来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当时差点把什么都说了。”
谢涿感同身受,“我第一次时也快吓死了,也是发烧,但是我去了医院,然后我就社死了。”
宁安望着谢涿,犹豫片刻收起心里那点懊恼,“那幸好我没说。”
谢涿连连点头,“一群狗1,为什么都不喜欢戴套。”
宁安立马望向宁翼,宁翼还在跟牛排作斗争,没有理会大人间的八卦。
环境并不吵闹,四周混着低浅的交谈声。
或许宁安经历了太多,过去那段被他藏着掖着的不堪也在这段时光里被冲淡。
“后面他家大人找过来,担心我出去乱说,让我承诺不再缠着姜野。”
宁安一脸平淡,似乎对重逢后发生的一切掀不起任何波澜,“我怎么可能纠缠他,他只是没玩够,本来以为他结婚就会收心,嫁给他的女孩子真倒霉。”
谢涿瞪大眼睛,果然跟他看的小说一样。
“给钱了吗?”
宁安不解,“什么钱?”
“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给你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
宁安终于露出些笑容,低声说,“姜野那么抠,他父亲能好到哪里去。”
“一分钱都没给?”谢涿皱起眉头。
宁安摇头。
“那姜野呢?给过你钱吗?”
宁安终于听出点不对劲,上次谢涿就问过类似的话,姜野被宁翼咬伤的时候也说他拿了什么钱,还有往日的一幕幕浮现出来,姜野冷漠又讥讽的眼神,不屑的语气:这次也可以随便拿,不用告诉我;你不就喜欢随便拿钱吗?
一晚上的轻松荡然无存,心痛顺着身体的经络一点点爬到宁安的咽喉,“姜野觉得我拿过他的钱?”
虽然姜野总是歪曲事情,但没有哪一次宁安像此时这般仿佛被人重重煽了一个巴掌。
他几乎是有些激动地解释道,“我根本没拿过他任何东西。”
谢涿看着宁翼,眼神躲闪,小声说道,“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曹文生说,你要是没拿,小翼是怎么来的?”
他干脆一鼓作气说出来,“他们查过你,没发现任何关于小翼妈妈的信息,所以他们觉得你可能拿着那笔钱去做……”
宁安脸上闪过一阵慌乱,最终陷入彻底的沉默。
谢涿犹疑地看着宁安,每次说到宁翼的身世,宁安都会出现这种紧张躲闪的表情。
换作其他人,谢涿会觉得对方拿走钱。
但如果是宁安,谢涿肯定相信宁安。
还有一点他也觉得很奇怪,如果宁安真的拿了钱,完全可以等大学毕业后再要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放弃学业养育孩子呢?
为了这件事他还跟曹文生争辩过。
争辩的结果就是两人滚到床上。
那头猪,他再也不要跟对方谈正事。
宁安心事重重地带宁翼去盥洗间。
出来的时候,宁翼撒开手跑向座位。
听训和康复训练的效果不错,宁安对声音的含义理解得越来越多,除了不愿意开口说话,不打手语,单看外表他跟正常孩子差不多。
现在哪怕是人多的地方,宁安也不太担心他发生意外。
“小翼等等我。”
宁安急匆匆擦干净手追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宁翼撞到人,扑通摔在地上。
宁安赶紧跑过去拉起宁翼道歉,“对不起,孩子不是故意的。”
对方蹲下来扶起宁翼的另一边胳膊,“没关系,我也没太注意他,摔疼了吗?”
宁安抬头望去,白清远精致漂亮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正有些担忧地看着宁翼。
他看见宁翼耳朵上的机器设备,顿时有些抱歉地看着宁安,“真的不好意思,我没看见孩子……”
宁安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正要摇头。
白清远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他的小耳朵真可爱。”
白清远身量修长,即便是蹲着也给人仪态优雅的感觉,他的手还捏着宁翼的胳膊,目光轻轻落在宁翼的那双黑眼睛上,“他叫什么名字,长得真可爱。”
宁安移开目光,“他叫宁……”
宁翼突然扬起手,挥开白清远的手,手掌打在对方的鼻梁,发出一声脆响。
宁安一把将宁翼按在怀里,连连道歉,“我,真的不好意思,他,他……”
白清远移开刚才下意识捂住脸的手,高挺的鼻梁上赫然一条红痕。
三人坐到车里时,兵荒马乱的感觉才稍微好些。
白清远并不计较,轻轻揭过此事就离开,走的时候还跟宁翼打招呼。
宁翼抱着宁安的腰,一脸凶巴巴,像极了没有家教的熊孩子。
上车时还在询问,“你为什么突然打那个叔叔?”
谢涿不高兴了,“我们小翼哪里打他了,明明就是不小心带过的,而且你应该看看小翼的胳膊有没有受伤,我见他一直抓着小翼的胳膊,说不定暗中就在掐孩子,要不然小翼为什么打他。”
宁安顿时紧张起来。
谢涿得意地卷宁翼的胳膊。
细嫩的胳膊上白花花。
谢涿找了半天,连蚊子叮咬的痕迹都没有。
他自己找补,“小孩子的直觉都是很准的,小翼不喜欢对方肯定是对方有问题。”
宁安沉默片刻,“你比他漂亮很多倍。”
谢涿得意地笑出声。
季衍终于忍不住,“对方是白清远,姜总的发小之一。”
宁安望着窗外,天气已经开始寒冷,车窗上蒙着一层雾气。
窗外的灯光朦朦胧胧。
宁安记得对方,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他当然记得。
谢涿不服气地说,“发小怎么了?我们宁安还是他前任。”
季衍纠正,“这个发小不一样,而且宁先生跟姜总目前的关系还是持续中。”
谢涿怕姜野,可不怕季衍,这个像机器人一般刻板的助理,他早就想逗来玩玩,“怎么个不一样,持续?那这个持续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六年前吗?如果是六年前,中途一直不管宁安,算不算抛弃对方,这六年你们姜总睡了多少人,算不算出轨,还持续中,一分钱不给,就这么个持续法吗?”
季衍看了眼后视镜,君子当不与小人争辩,“据无证据推测,白清远喜欢姜总很多年,比宁先生久。”他顿了顿,“这六年,姜总没有别人,而宁先生生了个儿子。”
谢涿快要气死,姜野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讨厌。
这意思是说宁安才是出轨的那个?
谢涿还要再争辩,宁安突然问道,“季助理,姜野一直认为我拿了他一笔钱,是真的吗?”
狭长的后视镜里。
宁安望着窗外。
但季衍莫名觉得他很伤心。
“是有一笔钱,但是同样无证据证明是你拿走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衍不再开口,有些事情他不能越过姜野去做。
确实没有证据证明宁安拿走钱,但同样的也无证据证明宁安没拿。
但这种话说出去太伤人。
宁安自己给出答案,他并不笨的,“你们说的是六年前的事情吧!”
宁安突然望向后视镜,“季助理,你觉得我拿了吗?”
季衍依旧保持沉默。
就在宁安失望地收回目光时。
“没有。”
宁安突然泄气般地靠在后座上,轻柔的声音带着苦涩,“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会相信我,我跟他同学两年半,他好像从未相信过我。”
后排座传来谢涿小声安慰宁安的声音,还夹杂低声的怒骂。
车窗上迎来一阵细雨。
季衍打开刮雨器,轻微的声响带走车内的沉默压抑。
他又打开电台,想为后面的人留下些尊严。
温柔沙哑的女声正在唱:若是月亮还没来,路灯也可照窗台……
第78章 第 78 章 这六年我从未见过一张卡……
姜野归家的时间有些晚。
卧室里空荡荡, 没有宁安的身影,显得十分冷清。
他退出去望向宁翼的房间,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发信息命令宁安过来。
垂眸望向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
继上次的火欧泊戒指是他亲自挑选, 这算的上第二份, 作为失约的道歉礼物, 朱莉说任何一位绅士的先生都会这样做。
这对姜野来说是完全不必要且麻烦的事情。
专门等他过来挑选礼物而延长工作时间的柜员, 在看见他紧绷的脸色后也逐渐笑容僵硬。
尽管如此,细心的工作人员很快发现, 这位风头正盛且年富力盛的大人物清晰记得对方的手腕尺寸, 记得对方喜欢白色, 相较镶满细钻的华丽风格,对方更喜欢表盘干净的简约大气风格。
一定是很在意的人。
店员笑着说对方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很开心。
姜野的脸色总算好了些。
姜野将礼物放在休闲区的桌子上, 径直走向浴室, 等冲完澡出来发现宁安依旧没有回来, 不由皱起眉头。
其实从查不到那个女人开始, 姜野心中的怨怼似乎轻了很多。
他想可能宁安在福利院长大,希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的愿望比旁人更加强烈些。
但是每次看见宁安把宁翼当作眼珠子一样呵护时, 烦躁的情绪又会加重。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宁安曾拿走他唯一的退路, 然后造出一个孩子。
他曾从这唯一的退路憧憬过两个人的未来。
而宁安的所有选择里, 却从来没有他。
姜野烦躁地走出卧室, 他并不想频繁跟宁安产生争执。
林芮佳的事情后, 会有更多个李芮佳、张芮佳出现,他不可能每次都拒绝掉,需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希望这段时间宁安再乖顺一点,不要跟他闹。
次卧的门轻轻推开, 漏出点微弱的光线。
照亮宁安白净的脸,他轻轻关上房门,过道里陷入一片昏暗。
姜野走过去伸出手,“晚饭吃得开心吗?”
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宁安退后一步,躲开姜野的拥抱。
姜野的手停在半空中,语气里带着点隐忍的烦躁,“这又是发什么脾气?”
大约昏暗的环境给了宁安勇气。
他轻轻地开口,“姜野,你觉得我拿走过一笔属于你的钱?”
姜野没有回答,昏暗的视野,他像一座庞大的巨兽,巨兽发出一如既往的嗤笑,“我没想到你居然能问出口。”
他又自顾自地先开口,“是,那笔钱我本来就是给你的,你要拿走也没什么,但是……”
姜野一步步走过来,宁安缓缓后退。
泳池的水面照亮天花板,一片雪亮。
波光粼粼的影子折射到姜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扭曲和怪异。
“但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哪怕稍微提一句,我都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陷入彻底被动?
可他有过主动局面吗?
*
姜野看着空荡荡的小狗肚子,脑子嗡嗡作响。
卡不见了,卡不在里面。
他仔细翻找那个口袋,可一只玩偶的口袋能有多大。
姜野颓然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仔细回忆拿回小狗后的每个细节,他好像从未摸过这只玩偶。
被宁安推开,再到宁安还回小金毛。
姜野的骄傲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怎么可能还去碰这只装满心意的东西。
那卡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掉在什么地方?
姜野急促地站起来,开始到处翻找。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有个他并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慢慢浮现。
但是他又很快按下去。
门铃响了,姜野脸上闪过一抹劫后余生的欣喜,肯定是宁安过来了,只有宁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慌乱的姜野没有思考拥有门禁卡的宁安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匆忙跑过去的身影仿佛能将心底那个可怕的想法彻底压抑住。
他快速打开房门,愣在原地。
又很快将脸上的表情收拢好,警惕而敌视地看着对方,“你们有什么事?”
领头的男人出示了警官证,毫不客气地走进来,目光搜寻着四周,“我们接到有人报案,需要对你的家进行搜查。”
姜野冷笑,“姜兴修就想出这种伎俩?你们打算以什么罪名逮捕我?”
当几名自称警务人员的人开始认真搜查时,姜野察觉到不对劲,“你们到底以什么理由搜我的家,如果你们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和出示搜查令,我现在就报警。”
领头的示意其他人继续,不耐烦地看着姜野,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我建议你不要报警,如果现在报警,可能姜家都兜不住你。”
姜野听出话中有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帮姜兴修找东西的?”
对方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在帮你找东西,担心还有没处理的东西成为证据,到时候等别人找到就谁都帮不了你,你得感谢你有个好爹。”
姜野彻底糊涂了。
领头的也戴上手套,抛出一个炸弹,“你的同学宁安到警局报案,说你强.奸他。”
姜野轰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靠着墙壁才能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眼睛一阵阵发花,他根本不相信对方说的,哪怕对方是名警务人员。
但对方仿若自言自语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你这段时间最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希望你父亲能快速处理这件事,不然我们会很麻烦。”
那人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姜野,“你也要祈祷你的同学能看在钱的份儿上给你一次机会。”
那人又转过头,趴在地上一寸寸摸索,“玩什么不好,玩男人,还强.奸同班同学,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孬种!”
姜野看着他们进进出出,似乎带走很多垃圾,包括宁安那件碎掉的衣服。
他不想处理,这有什么好处理的。
这是他跟宁安爱情的见证。
他们赤诚相见,他们彼此拥抱。
他珍惜都来不及。
姜野沉默地、苍白着一张脸看着这些人进进出出。
当这件衣服从他面前被拿走时。
这个开门时还恨不得跳起来吃人的小兽颓败地靠着墙,“他真的去报案呢?”
“他真的说我…强.迫他?”
领头的一脸不耐,“你可以打电话问你父亲。”
颓败的少年好似抓住一丝希望,黑沉沉的眼睛亮起一瞬,“是姜兴修逼迫他的吧,为了那些东西。”
领头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恢复如初,语气像面对一个不成器拖累家族的纨绔那般轻蔑,“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走啦,自己好好反省吧!”
姜野一直坐到暮色降临,直到手机发出‘叮’的轻响。
社交平台的特别关注用户刚刚发布信息,他只关注了一个人,对方也只关注了他,因为这还是姜野抢过对方的手机注册的。
是一条转载信息。
文章转自某新闻媒体,从点击量上看浏览量还不算高,但是下面已经骂声一片,都在说什么富二代不得好死。
他一遍遍扫过那篇报道,里面的很多细节都是几天前他和宁安共同经历过的。
太细致了,细致到让姜野觉得可怕。
除了他和宁安,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回到转载文章的用户,上面只有一句话:决不妥协!
头像是个摩天轮,用户名:安宁
少年曾笑着说,“我的名字呀,就是安宁的意思,一生都平安安定,高妈妈给我取的,是不是很好听!”
寂静的房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平静的池水涌起波澜。
*
姜野将宁安一步步逼退到沙发上。
“怎么?时隔六年才要告诉我钱是你拿的,会不会有些太晚了?”
宁安仔细辨析姜野脸上的表情。
“那个钱放在哪里的?”
姜野嗤笑,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好呀,他陪着,“你不知道吗?那只小金毛的肚子里,有一张卡,你不是一直带着它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别说一直没发现。”
宁安脸上闪过一阵扭曲的痛苦,姜野把他骗出去的时候带着小金毛,后面为了羞辱他,更是把小金毛……
后面姜野走了,他坏了,小金毛也坏了。
等发现宁翼从行李箱翻出来,再也不松手后,他才硬着头皮把坏掉的小金毛重新缝补好。
宁安收起脸上的神色,平静地开口,声音却哽咽着,“这六年我从来没见过一张卡。”
姜野不信,“你早就拿走了,第一次还回来的时候,还是我们上床前的那段时间?”
宁安抬起脸,惨白的脸上透着少有的倔强,“姜野,为什么钱不见了你第一反应是我拿的。”
他微微偏开头,有些自嘲地轻笑,“因为你觉得我穷,来自福利院,你对我的偏见足够让你把我往最可耻的方向去想象,你从未试图去相信我。”
姜野的拳头缓缓捏紧,一条条青筋顺着胳膊蔓延上去。
他发出沉重的鼻息,不想承认宁安的话戳中他一直不敢直视的内心。
那个在发现卡不见后,他第一个猜测怀疑的对象就是宁安。
但姜野依旧不会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揪住宁安的衣服,发出恶狠狠的虚张声势,“你说你没拿,那宁翼是怎么来的?你当时连学费都要靠兼职来赚取,你告诉我呀,啊?”
姜野似乎找到突破口,急于想证明自己,“一开始你说自己得了腹膜炎,你把钱用到这个地方我无话可说,后面你又说做这一切是为了蒲公英,我依旧想原谅你,结果是什么,宁安你以为我没查到吗?你根本就没有生病,没有得腹膜炎,也不是为了蒲公英,你只是自私自利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还让高敏帮你撒谎,你真的很厉害,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宁安不知什么时候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跟姜野争辩的模样。
仿佛被戳穿般,任剐任宰。
但心有不甘。
他突然睁开眼睛,总是温暖柔和的浅琥珀色眼睛在晃荡的池影里碎掉,他轻轻地问,“因为认定钱是我拿的,觉得我可恨,不值得被原谅,所以那七天是我应得的?”
姜野手里的力道霎时松开。
宁安跌回沙发。
他揉着被勒痛的地方,轻轻地望向姜野,“你想起来了对吧,或者有人告诉了你,但你却只字不提。”
姜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姜野,那张卡里有多少钱?”
姜野想说你会不知道,但是他已经没办法再固持己见,如果不是宁安太会演戏,那就是他彻底弄错了。
他张张嘴,干涩道,“五十万。”
宁安抬起头望向姜野,平静的脸露出一丝恍然,紧接着闪过一个古怪悲戚的笑容。
笑容又一点点消失。
他沉默了很久,脸色在池影下白得吓人。
他点点头说,声音透着股无情,“钱是我拿的,因为想要宁翼,那个……七天,还有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是不是足够平息你的愤怒。”
姜野感到莫大的恐慌,就像池水蔓延上来,很快掩住他的口鼻。
让他产生强烈的窒息感。
他感觉宁安在一点点离他远去。
可宁安明明就在身边,在眼前,在手里。
姜野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不够。”
他伸出双手捏住宁安的衣领,用力拉开,扣子飞溅,叮叮咚咚,一路滚落,噗嗤噗嗤,没入泳池。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池水再次晃动。
波光粼粼的天花板,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
像野兽。
第79章 第 79 章 宁安,你在发脾气
“向木也在, 要叫进来一起吗?”曹文生低声询问,自姜野跟向木闹翻后,私下聚会再没喊过向木,孟天宇倒是想喊, 他没什么城府, 也不知道姜野跟向木闹了矛盾。
白清远看出些什么, 安抚孟天宇, “向叔叔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喊他出来玩乐被董事会的人知道了不太好。”
孟天宇最听白清远的话。
白清远这般说, 他也就不再坚持。
但像今天这样撞到一起还不喊人, 属实说不过去。
姜野却并不给面子, “叫他过来,有些话不方便。”
曹文生沉默, 向木被踢出董事会后, 手里的事务一再被瓜分, 如今只挂了个闲职, 他爱面子,做不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索性打着照顾向健柏的名义不再去公司。
曹文生跟他是亲戚,对向家的事情知晓的更多。
向木确实是在高敏孩子病危期间怀上。
但并非向健柏跟青梅竹马林庆暗通款曲。
而是醉酒。
至于是无意, 还是林庆有意, 就不得而知。
但从两人婚后林庆专心礼佛不难看出根源。
但这都是上一辈人的事情, 其实跟向木关系不大, 林家人多嘴杂,时常给他灌输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加之向健柏事务繁忙对这个儿子心生愧疚颇为溺爱,造就向木在一圈二代里有些混不吝。
但是比那些吃喝嫖赌的败家玩意又好很多。
虽然在宁安的事情上有些过分。
曹文生觉得向木罪不至死。
他想再努力一把, 姜野若是愿意带着向木,至少董事会里的人会给些面子,“那我们就不说不方便的话,都是多年好友,叙叙旧聊聊工作都成。”
正好宁安也来了,姜野能把人带出来,就是认了他的身份,冤家宜解不宜结,向木到时候再赔几杯酒,事情就过去了。
姜野似笑非笑地看着曹文生,“我们聊工作,他现在听得懂吗?”
最近正源药业名下资产不断被买走的消息不胫而走,虽然都是些看似不良的资产,但曹文生察觉这头生病的庞然大物正被一群身富力强的鬣狗分食。
如果不加以干预,沉沦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但至今查不出买走资产的是什么人。
他们很多,很杂,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小富中产们,对这个行业感兴趣,于是拿着手中的余钱这里合伙买一点,那里收购一些。
但曹文生觉得他们身后应该是同一股势力。
曹文生脸上闪过尴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确实,以向木目前的能力资历,已经跟不上他们。
姜野是铁了心不挽回这段关系。
他还看出姜野今天的心情不好。
于是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谢涿。
谢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靠着曹文生欣赏手指上一枚硕大的翡绿戒指。
他现在瞧不上什么高奢限量。
听说真正的有钱人都爱收藏品,谢涿可不喜欢什么字画古董,跟曹文生暗示了几次,曹文生给他搞来这么个大戒指。
造型倒是漂亮,但跟时尚绝对不挂钩。
看着还有些女气。
特别这块大翡绿,怎么看怎么像玻璃。
“宁安去哪里呢?”
“不造呀!”
“这两人是不是又吵架了?”
“不造呀!”
“别老拿出来戴,自己收好。”
“哼,首饰不就是拿出来戴的。”
谢涿倒是听话的把戒指摘下来收进去,不像刚才那般张牙舞爪,他扫了眼姜野,凑到曹文生耳边开始嘀嘀咕咕。
一看就在说姜野的坏话。
白清远笑着走向姜野。
将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姜野,“买给小朋友的,那天不小心撞到他,孩子有些受惊。”
姜野不接。
想起那个野种就心烦。
宁安承认拿钱,以姜野疑神疑鬼的性子反倒会怀疑。
但他承认钱用在宁翼身上。
就像冷水入油锅,刺啦一声烧得姜野片甲不留。
所以为了这么个当时还虚无缥缈的孩子。
跟姜兴修联合起来指证他,搞臭他。
警察上门不说,还让媒体曝光。
让他身败名裂,犹如下水道的老鼠,走到哪里都迎来别人鄙夷轻视的目光,只能败走国外。
宁安永远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辛。
又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
他搂着偷来的孩子,过着自以为是的小幸福。
白清远将袋子塞到姜野手里。
“你还跟个孩子计较?”
姜野望向白清远,当年的美少年已经变成让人惊艳的青年,大约长期生活在国外,周身透着放荡不羁的坦荡。
白清远是外籍,出生也在国外。
当年他爷爷思念故土才跟着回来,认识姜野的时候连句中文都不会讲,曹文生爱捉弄他,姜野解围过一次,他就跟定姜野。
姜野养着宁安父子俩的事情圈内已经不是秘密。
这年头哪有什么守身如玉,追求纯爱婚姻的人,大多有钱的年轻人玩得糜烂,等三十多岁步入婚姻时不搞出私生子,已经是圈内被夸耀的榜样。
那孩子又不是私生子。
没人在意。
顶多觉得姜野的口味有些奇特。
袋子没封口,姜野看见里面装着只钢铁侠。
姜野将袋子放在身旁,没什么表情,“他喜欢乐高。”
白清远挑眉,“这么多年过去,口是心非倒是没变,我见他戴着助听器,到底怎么回事?”
姜野烦躁的心情开始好转。
“还能是什么,报应而已!”
白清远看了眼跟谢涿卿卿我我的曹文生,还有唱歌唱得正嗨的孟天宇,倾身过来,“为联姻的事情烦?”
外面的信息没有国内闭塞。
加之姜英哲想夺权,有些消息便没有藏着掖着。
姜兴修当年为了赶走姜野,联合姜野的恋人指证姜野,至于赶走姜野的原因,据说跟已经高升的某位有关,这种藏污纳垢没人惊讶,不过一笑而过。
有人半开玩笑,姜兴修这一赶,不知道放出去的是条龙,还是一只虎,龙入天则腾,虎进山则跃。
一语成谶。
“你有办法?”姜野眯起眼睛。
白清远收起脸上的慵懒随性。
*
宁安将酒水摆放在推车上。
许久未做这类事,生疏谈不上,倒不像原先那般麻利。
酒保盯着宁安看了半天,见四周没人围过来,“宁安,不都说你辞职当网红了吗?怎么还出台?”
宁安头也不抬,“现在只出友情台,拿些基本工资。”
宁安查过工资卡,真的只有基本工资。
那个狗逼。
酒保满脸惊诧,压低声音,“这也能行?你被谁包养了?不会真的是姜老板?”
宁安抬起头,脸还是那张脸,表情却不像过去那般腼腆内敛,仔细看好像带着股深居后宅的闺怨,“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只有份拿基本工资的零花钱,还天天想着从你手里骗钱的金主,你要不要?”
免费送给你。
酒保一愣,突然笑起来。
这么鲜活的宁安倒是第一次见。
有客人过来点酒,酒保笑道,“茍富贵,勿相忘,以后当老板娘了记得提携一把。”
宁安点头,“给你工资翻倍。”
包间的门上镶嵌着条形手绘玻璃,站在外面想看清里面不太容易。
宁安推着车子停在门口。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该发光发亮。
耀眼到连玻璃都挡不住。
白清远坐在姜野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笑得十分开心,修长手指半掩着嘴,不娘气也不小气,是落落大方的明艳和自信。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姜野的脸上。
直白的喜欢如六年前一样从不遮掩,也从不凋零,被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宁安并不是肤浅的认为白清远拥有漂亮的皮囊就值得被喜爱,从他扶起宁翼,把助听器说成小耳朵时,他就知道白清远值得更好的。
山猪吃不来细糠。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姜野突然回望白清远。
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宁安!”谢涿大叫。
一屋子的人都朝门口望去。
宁安推开门将酒水送进来。
姜野看着满车的酒水沉下脸色。
谢涿丢开曹文生跑过去帮忙,有了谢涿帮忙,宁安的动作快起来,瓶塞被打开的声音,气泡淅淅沥沥的动静,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在包间里交织出一首生动的乐曲。
宁安仿佛又回到跟谢涿一起工作的时候。
他冲谢涿笑了笑开始配酒水。
谢涿不满嘀咕,“怎么你亲自来?”
宁安解释,“他说不用辞职出友情台就好,虽然只能拿基本工资,蚊子虽小也是肉。”
今日姜野叫他来Mu,宁安想起姜野曾说过让他出友情台,于是一到就承担起营销的工作,配置规格按照姜野的一贯习惯,刚才瞥见姜野黑沉沉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推来的酒水太多,让姜野破费。
谢涿无语叹气,宁安在情事上真的真的没有一点天赋。
姜野将人介绍给大家的意图明显。
不会有人真的坐在原地让宁安服务。
曹文生带头围上来自己拿酒水。
“小鹿给哥哥配杯Grassshopper。”
谢涿嘴里逼逼赖赖,动作倒是迅速。
就连孟天宇也围过去要喝果汁。
“直接加酒行吗?”孟天宇不喜欢喝酒,但兴致来了也会尝两口。
宁安摇头,“会怪怪的。”
宁安给孟天宇配了杯伏桃。
一口下去惊艳孟天宇,直接嚷着再来一杯。
“自己动手。”姜野突然开腔。
孟天宇不满,“我又不会。”
白清远笑着开口,“我刚才偷学了,我来试试。”
宁安让出场地,站在一旁看着。
他像做营销那般,依旧双手交握,肩头微微内扣,给人一种拘谨的感觉,但看得出他是放松的,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眼睛认真看着白清远的每个动作,他像个周到的营销,在客人稍有差错时就会冲上去救场。
他真的很认真在做每一份工作。
并不是肤浅人类以为的虚荣,或是为了快钱。
“过来。”
姜野坐在沙发,姿态傲然,语气不耐。
在朋友面前的礼仪教养顷刻间荡然无存。
孟天宇喝着伏桃转身望去,一脸诧异,又被白清远按着头转回去。
宁安接过袋子,看见是款精致的金刚侠,无论是包装盒还是盒子上的标识都证明这款玩具属于正版。
“白清远送的。”
宁安很快明白过来是送给宁翼的。
他转过头冲白清远露出浅淡的笑容,“谢谢!”
白清远摆摆手,“那天是我吓到他。”
宁安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具。
姜野倒是想说什么,但不知道从何开口,他好像跟宁安没有共同话题,曾经坐在山头无话不谈的两名少年再也没有说不完的话。
而那天晚上的冲突就像划开的伤口,经过几天的放任不管,好像开始愈合。
不用管,不用碰。
应该能自己好。
“啊……清远,你配的好难喝!”
孟天宇毫不给面子。
白清远望向姜野,“野哥你来评评。”
姜野走过去看了眼孟天宇手里的杯子,没有接过去的打算,“颜色没对。”
“哪里没对?是桃汁的量吗?我再试试。”
白清远望着姜野的眼睛里有光。
一直说个不停。
姜野微微侧着身仿佛认真凝听着。
眼睛却看着窗边。
宁安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来,取出钢铁侠拿在手里小心抚摸,嘴角挂着少见的笑容。
谢涿啧啧啧出声,“你的发小爱惨啦!”
曹文生点头,“白清远喜欢野子吗?我们都知道。”
谢涿收回目光,“你这只猪。”
曹文生笑得油腻,“高小姐,今晚去我那里?”
大约十点的样子姜野结束聚会。
曹文生打趣,明天又没有重要事情。
宁安将推车送回去,回来时看见姜野跟白清远站在外面说话,于是往回退了退。
手机响起,谢涿发来信息,他跟曹文生还要去吃宵夜,先走一步,他还说对手强劲,但砝码在宁安手里。
宁安看不懂,估计谢涿喝醉了。
回了条注意安全的信息关掉手机。
通道上的玻璃清晰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靠得很近,长长的身影几乎重叠在一起,有着发小间的那种亲密。
白清远略矮一点。
他单手搭在姜野身上,另一只手顺着姜野的领带,好像帮姜野整理,又像是无意识的玩耍。
谈不上暧昧。
而是一种亲密随性的氛围。
能搭着姜野肩膀的上一个还是曹文生。
但曹文生不会顺他的领带。
姜野好笑地看着白清远,“你就什么都不图?”
白清远仰起脸,迎着姜野的目光,“我说图你这个人你信不信?”
少年时的白清远还拉不下脸,现在的他经验颇丰,极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姜野微微皱起眉头,白清远露出清傲的笑容,“但我是谁,我可是白清远,你没断干净之前我可不会掺和,不管你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
哪怕白清远这样说,姜野也有顾虑。
他不相信任何人。
“开个条件。”
白清远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消散,“白蓉在西海岸那边有个并购案,你有空帮忙把把关。”
白蓉是白清远的姐姐。
姜野没有贸然答应,“我给手下去个电话,让他跟白蓉对接。”
白清远压低声音,又靠近几分,“是格雷?”
姜野没有否认。
白清远高兴起来,“我姐估计会连开三天庆功宴。”
姜野提醒,“骄傲会令人冲昏头脑。”
白清远笑得弯下腰,额头擦过姜野的脸颊,姜野不着痕迹退开些,“野哥你真的太谨慎了。”
突然,姜野看见玻璃上的影子。
他将领带抽出来,朝那边走去,“今晚就这样,后面再联系。”
白清远看着姜野急促的背影发了会儿呆,转身离去。
姜野赶到宁安身旁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跑开。
“那是谁?”
宁安扭头,又来一只狗。
“以前的同事。”
是杨勇,跑过来对宁安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让他和死娘炮谢涿以后小心点,宁安知道杨勇针对他是因为谢涿,平日里尽量躲着对方。
他很长时间没来Mu,早把这个人忘掉。
没想到还是会来找麻烦。
不过今天杨勇的状态看起来很糟。
脸上还有被人揍过的痕迹。
盯过来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宁安回答得心不在焉,立马给谢涿发了条信息,让他小心杨勇。
谢涿的信息也很快回过来,让宁安不用理会对方,反正谢涿没打算在Mu继续干下去。
他在点绛唇发展得很好,又有曹文生撑腰,谢涿偶尔过来打一趟,不遇到杨勇还好,遇到就是一阵讽刺挖苦。
不过最近他也不太理会杨勇。
毕竟谢涿现在有了身价,范儿就支棱起来,不跟杨勇这种人一般见识。
宁安觉得不安心,让谢涿还是尽量不要与这种人起冲突。
“你还要让我等多久?”姜野不耐的声音落在头顶。
宁安收起手机,“好了。”
“我见你做这类工作真的很开心。”姜野条件反射挖苦道。
宁安真的受够了这种狗叫。
他看着玻璃上两个人的影子,明明是并肩前行,却因为光的折射而呈现出一前一后的距离。
他们早就不同行。
或许从未同行过。
宁安看着玻璃,“不然呢!”
姜野脚下一顿,诧异地看着宁安,“宁安,你在发脾气。”
宁安径直往前,“没有。”
“你有。”
幼稚。
“宁安,你在因为什么而生气?”
Mu开始营业,数不清的绿色光点从天而降。
像被吹乱的一湾春池。
第80章 第 80 章 那你喜欢他吗?
宁翼每天早上八点做一个小时康复训练。
主要复习巩固已经能识别的声音, 例如数字和常用词汇。
然后就是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
这个时间原本在下午,因宁安要出去工作被挪到早上,还因为这项课程有终止的趋向。
因为父子俩根本不配合。
宁翼听损,加上年龄低和偏执, 他不会主动向人倾述, 很多时候需要宁安帮他回答。
在云城的生活宁安能够回答, 但并没有倾述欲望, 离开云城之后的生活,宁安拒绝回答。
心理治疗创建在病患愿意倾述的前提下。
患者意识到问题, 想要自救。
但宁安完全没觉得他和宁翼有问题。
更深入的问题, 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宁安为什么想要一个孩子等姜野关心的问题,就更不可能知晓。
等父子俩离开, 咨询师收到不菲的报酬, 承诺离开这座城市便结束这段合作。
她没有告诉雇主, 那对父子的症结很可能来自眼前这位英俊威严的雇主本人, 因为她没有证据,只是长期从业带来的直觉。
宁安会在宁翼做康复训练时处理蒲公英的事务, 高敏暂时只将网络平台这块交给他,随着赞助通道的打开, 直播间不断的宣传, 点绛唇默默的帮助, 蒲公英终于从之前的困境里一点点抬起头。
最近聘请到新的老师开始给孩子们上课。
当初组织轮值的事情却没有停止。
每个人依旧抽一天的时间回到蒲公英。
帮助高敏处理事情, 帮助保育员护理重症儿童,带领孩子们玩耍或者分享外面的世界。
高敏考虑对外开放蒲公英,但是只接待家庭为单位的探望,依旧不接受任何针对福利儿的采访。
计划还在制定中, 但足够令人欢欣鼓舞。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旦决定就不再顾前顾后,一个周末,蒲公英迎来了第一个家庭。
虽然前后只有一个小时,但据在场的夏雨反馈,无论是蒲公英的孩子们还是那个家庭,互动都很顺利成功。
一个家庭不可能改变什么。
但蒲公英的小种子们开始接触外面新奇的世界。
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宁安没有到场,有些遗憾。
随着直播次数的增加,他的工作量已经到了超出负荷的程度,有时候一下播谢涿就倒在椅子上睡觉,他感到抱歉只能默默承担更多的工作。
反倒是谢涿安慰他,随着直播次数的增加,他们的粉丝数达到一个可观量级,变现能力也飞速增长。
距离偿还姜野两百万的债务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两人默契的没有声张,谢涿也没有向曹文生透露半分,他发给曹文生的视频账号还是以前的一个旧号,现在只分享一些素材,粉丝不多。
这种小把戏当然瞒不住曹文生他们太久。
没过问更多是不关心。
再蓬勃的网络事业在真正的投资面前不值一提。
也可能大人物们分身乏术。
姜野又跟白清远约过几次饭。
姜兴修将人叫到办公室,询问他是不是在跟白清远约会,姜野自然否认,但那之后姜兴修不再向姜野推荐各家名媛。
倒是姜英哲给姜野来过电话。
赞誉白清远是个好孩子,让姜野好好珍惜。
姜野担心姜兴修知晓后会强力反对。
姜英哲让他放心,白清远的背景可能比那些国内名媛都要好用。
姜野又问孩子怎么办?
姜英哲仿佛才反应过来孙子已经进入婚配年龄,即将拥有自己的孩子,他已经太老了。
姜英哲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告诉姜野当年的他执着于子嗣和颜面,让姜兴修不能跟相爱的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坏了父子情分。
他决定从中吸取教训,绝不插手孙子的婚姻。
何况国外不仅仅允许同性婚姻。
姜野感谢爷爷的理解和支持。
挂断电话,脸上一片漠然。
“你最近看着精神还不错。”趁着空挡,谢涿问道。
宁安正在卸妆,点绛唇有新品上市。
睁开眼睛看见谢涿身上花花绿绿的裙子还是有些不适应,谢涿的女装扮相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不,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
漂亮的蓬蓬裙,海藻般的……长发,对着镜头搔首弄姿,他像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专属定制娃娃,满足网友们内心深度的扭曲渴望。
跟预测的一样,谢涿的个人账号已经爆了。
网友留言也是两极分化。
好在谢涿交给公司在管理。
他正戴着那枚鸽子蛋大的翡绿戒指自拍。
“他最近不怎么回来。”宁安觉得最好永远不要回来,至少他的睡眠时间可以保证。
谢涿正要放下手机,有人推开门,“宁安,融总让你过去一趟。”
宁安擦着脸上的水朝外走。
谢涿在后面喊,“保湿护肤……这个死直男。”
他做了美甲,一阵乒乒乓乓,手机摔在地上。
周围的化妆师摄影师笑成一团。
宁安关门的瞬间听见谢涿抱怨,“这个九阴白骨爪什么时候取下来……”
他知道的,谢涿并不喜欢女装。
宁安走进融欣办公室时其实有些拘束,他最近都躲着融欣,倒不是姜野诽谤对方是同性恋,而是他感觉自己给融欣带去麻烦。
而融欣一直毫无芥蒂地帮助着蒲公英。
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宽敞明亮,桌面的资料又比过去高出许多,但码放得整齐有序,窗台上放着些口红外包装设计图的样板,漂亮得像一幅幅艺术品。
窗台上放着十来盆多肉长势喜人。
看得出被融欣照顾得很好。
他让宁安随便坐,起身泡了两杯茶。
尽管开了空调,初冬时能摸到一杯暖茶还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宁安闻着悠悠的茶香,低声道,“白茶吗?”
融欣笑起来,镜片后的双眼温柔回应,“年纪到了,就开始喜欢茶这类国粹,估计再过几年就要拎着鸟笼去听曲。”
宁安笑出声,想象了一下,觉得真正变成老头的融欣应该也是一个儒雅的先生。
融欣找宁安是谈未来发展的问题。
他觉得宁安更适合做幕后,同时也提出自己的担忧,谢涿发展得太快,虽然带来利好,因为涉及到福利院,会引起一些争议。
网上不是没有这类负面评价。
认为月光小鹿这个组合在吃福利院的红利。
好在点绛唇一直努力控评。
加上宁安跟谢涿并不卖惨,网友很容易查到他们后面的公司一直在从事福利事业。
“那你的意思是?”
融欣拿出一套计划书,“最近有些忙,做的有些粗糙,你可以先看看。”
融欣希望宁安转做点绛唇福利公益这块,当然要配合宣传,宁安有拍摄经验,粉丝量不低,个人形象也干净正面,融欣想不到第二个合适人选。
宁安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纸张,平静的脸上渐起波澜,他刚想放弃点绛唇的事业,融欣就提出福利板块,甚至担心为蒲公英召来负面影响,把他单独拎出来。
而自己一直躲躲藏藏,连句正式的道歉都没有说。
“融欣哥,对不起,我真的……”
融欣没让宁安继续说下去,“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是我思虑不周以为那样做可以让姜野放你们离开。”
融欣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愤怒。
宁安那段时间脖子上总带着各种吻痕。
哪怕谢涿帮他处理过,也瞒不过化妆师。
大家在茶水间开着善意的玩笑,说宁安的恋人很爱他,也不介意他带着个孩子。
可是真正相互尊重的爱侣怎么可能在明显地方留下痕迹,何况宁安还是一名需要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主播,那不是爱意,是宣示,是强占,也是侮辱。
“幸亏姜野露出这一手,让我发现点绛唇目前的规划在因特网时代欠缺的东西。”
宁安露出迷惑的表情。
融欣倒是很耐心解释,福利事业其实是柄双刃剑,它给企业带来好名声,但不好好把控也会被舆论倾轧。
他让宁安不要有心理压力。
点绛唇选择将福利板块单独做出来属于公司未来的规划。
他没有提及姜野做过什么。
宁安推测姜野应该操控过舆论。
至于点绛唇为什么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来融欣有能力,二者姜野分身乏术。
宁安没有立马同意融欣的提议。
他的顾虑很多,偿还债务是不是真的能离开姜野,如果能跟姜野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谈判也值得一试,但如果姜野还是不放他们走怎么办,等姜野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是不是又会睚眦必报的跟他一条条算账。
最让宁安羞愧的,融欣提及他的形象干净正面,其实他早烂透了。
事后他也想过,如果知道小金毛的肚子里有一张五十万的卡,他会不会拿?
多半是会的吧!
融欣有些失落,但没有追问。
“谈完你的事情,我们来谈谈小翼吧!”
宁安有些不安,他知道宁翼的偏执并没有好转,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向陌生人袒露自己的隐情,何况那名心理咨询师还是姜野的人。
融欣抿住嘴唇,似乎在思考怎么沟通。
“融欣哥,你不用跟我见外。”
融欣笑起来,“其实是我母亲跟高院长通过电话,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那之后我母亲一直让我带你们过去,对了,我母亲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宁安期待地看着融欣。
他没见过融欣的母亲,但能教育出这么好的儿子,一定跟赵教授他们一样是个宽厚又知书达理的人。
融欣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是个理科生,不太有文艺气息,母亲说的那句话被我记在手机里。”
融欣点开手机翻转过来。
是他跟母亲的对话框。
一行字跃然眼前:直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自己的夜路。
宁安的眼睛瞬间潮湿。
这是宁安最喜欢的一位作者,他的文字温暖且富有力量,曾无数次让宁安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充满希望。
母子俩的对话不限于此,宁安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想法,但还是不小心扫到最上面被遮挡到半截的一句。
[……连这句话的出处都不知道,你就是这样追人?]
宁安的眼泪吞回去,有些尴尬地望着桌面。
融欣不察,继续说道,“你考虑好了我联系她,她可是国内顶尖的儿童心理医生。”
“你放心,她很有职业操守,不会跟任何人透露咨询者的隐私。”
然后递来一张名片。
史秋白,史教授。
跟宁安喜欢的那位作者一个姓,宁安莫名产生信任的感觉。
宁安心事重重坐到工位,当初让他沟通点绛唇对蒲公英的赞助事宜,走上正轨后需要宁安经手的事情几乎不剩什么,物资和钱有财务负责,宁安更多的还是在处理蒲公英的事情。
他不说,可公司里很多人都看着。
只可能是融欣打过招呼,加上这里的人素养好。
但宁安更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接受融欣的安排其实是最好的。
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不确定的未来让宁安不敢轻易下决定。
他已经习惯畏畏缩缩,不抱任何期待,小心翼翼摸着石头淌过湍急的河流。
但,直视他人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自己的夜路。
宁安不清楚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又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他想试试,他得自救。
融欣收到宁安愿意尝试新工作和想约见史教授时,露出会心一笑,他知道自己没看走眼,宁安是个很勇敢的人。
谢涿等到黄花菜都要谢了,“你们谈婚论嫁吗?聊这么久?”
宁安骤然想起短信上看见的那条信息,莫名觉得尴尬,谢涿一看有情况,顿时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
等他终于逼问出来,宁安还在解释,“没有指名道姓,可能上面说的另一个人,哎,你不要笑……”
谢涿无比羡慕,“宁安,你的桃花真好,要是融欣喜欢我,我立马把曹文生踹了。”
宁安才不信。
有些人天生要往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
谢涿又说,“我看你直接把姜野踹了得了,听说融欣的背景可不简单,反正姜野忙着跟人约会……”
谢涿刹住嘴,紧张地看着宁安。
宁安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谢涿这才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问曹文生他也不说,就是嘴巴闭得紧我才怀疑,然后翻了他的手机,发现那人居然是……”
“白清远。”宁安头也不抬。
谢涿惊讶,“你都知道?”
宁安抬起头露出笑容,“白清远比我好很多,又那么喜欢姜野,姜野为什么不同意。”
谢涿恨不得敲对方脑子,“那你能接受融欣?”
宁安摇头。
谢涿循序渐进,“为什么?”
宁安坦白,“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也不想破坏这份友谊。”
谢涿提高嗓子,“还有呢?”
宁安连忙拉住他,小声说,“不喜欢。”
谢涿瞪着宁安。
这不就对了,白清远喜欢姜野那么多年,姜野要喜欢早睡了,感情这玩意是培养不出来的,除非像他这样缺钱。
姜野缺吗?
缺个屁!
这两人要是在一起,肯定有蹊跷。
宁安像是丝毫没听出来,还反过来安慰气呼呼的谢涿,“他们在一起挺好,姜野就不会祸害女孩子,而且他们门当户对,想来家里也是不反对的。”
谢涿气得胸口痛,“那你就这样忍着,跟另一个比你优秀十万八千倍的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他在亮处,你在暗处,让你永远见不得光?”
宁安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谢涿赶紧缓和语气,“你可不比他差,我就那么一说,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后,能不能放你走。”
宁安也不知道。
但终归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