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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看了妈妈寄给外公装钱的信封,上面有妈妈的地址。

他读书读得晚,七岁时字还认不全,于是照着信封上的字将地址一笔一画的抄下来。

然后跑到邮局,求邮局的阿姨帮他把照片寄给远在锦城市的妈妈。

他想让妈妈看到他的模样。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也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看到照片后,妈妈就能记起来,在远阳市木河镇的老房子里,还有一个叫做安乐的孩子。

夏天很热,太阳也很毒,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可安乐不怕。

他站在家门前的岔路口,望着远方,日复一日。

期待能有人出现,将他从小镇带走,然后给他好多好多的爱。

可等了好久,直到夏天已经过去。

什么也没等来。

安乐缓缓睁开眼,嘴里的疼痛开始弥漫。

飞机坠落在地,有一瞬间地颠簸。

舌头碰到了内壁上的软肉,疼得眼泪都要出来。

安乐捂着眼睛,难受地小声喘着气。

*

下了飞机,安乐赶上最后一班回镇上的公交。他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时间。

叔母送的手表被他留在了公寓。

好不容易到了木河镇,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回到家。

到家时外公已经歇下了。

大门口和院子里一片漆黑。

安乐早已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缓缓推开门进了屋子。

他看向摆在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已经凌晨两点了。

安乐没有丝毫困意,只是坐在桌前发呆。

过了许久,他才僵硬地转过头。

再次看向时钟:两点零五分。

安乐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突然,他站起身,没有一丝停顿地朝外走去。

他们住在镇子的最边缘,远离中心的区域,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

所以这附近还保留着最传统的电话亭,不过在住户更多一些的南边。

安乐借着月光走到了电话亭前。

摸出提前准备的好的硬币,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电话却很快被接通。

安乐只是握着电话,没有出声。

“安乐。”

电话那头的声音陌生到有些不可思议。

贺锦年的声音完全变了。

粗涩嘶哑,也不再沉稳。

安乐拿着电话的手有些不稳。

他只是听到他的声音,眼睛便红了。

他极力隐藏住自己的情绪,狠下心,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贺锦年。”

“我们分手吧。”

第86章 争吵 答应跟我在一起,就是要一辈子在……

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

“为什么?”

这回换安乐沉默。

“安乐。”

“你在怪我。”

贺锦年的这句话很轻, 但安乐还是听到了他的委屈。

一股莫名的火气升起。

安乐忍住难受,反问道:“不能怪你吗?”

“那该怪谁呢……”

贺锦年明显被安乐突如其来的质问惊住,一时没有说话。

好半天, 他才出声:“对不起。”

“如果是我的身份和家庭给你带来了困扰,那我会离开贺家。”

“我可以不要贺家少爷这个身份。”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

安乐疲惫地沉默着。

“我跟你保证, 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你的生活和学习不会受到影响。”

“我们可以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城市, 你可以在那里顺利地读完高三, 选一个你喜欢的大学。”

“好累。”

安乐打断他, 语气里充满了疲惫。

“真的好累。”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幼稚。”

“贺锦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为什么你总是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

“之前是向所有人公开的身份。”

“现在又是要离开贺家。”

“你有哪怕一次, 问过我的意见吗?”

贺锦年不说话了。

安乐的话将他衬托的犹如一个满口空话的孩子。

“我现在遇到的所有问题, 所有的困难,只要离开你,就能迎刃而解。”

“离开你, 我的生活和学习不会受到影响。”

“离开你,我也可以顺利地读完高三, 选一个喜欢的大学。”

“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了原本就能拥有的东西选择跟你一起抵抗你的家人?”

安乐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长刀, 劈开两人一直以来的伪装,让矛盾血淋淋地展现出来。

“我坐了几十个小时的飞机。”

贺锦年的声音嘶哑冷冽。

“从知道你出事以后, 我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回赶。”

“我没有吃过东西, 也无法休息。关于你的所有一切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我以为第一时间赶回来见你,会让你开心一些。”

“可现实却是,我接到来自你的电话。你开口的第一句, 就是要跟我分手。”

“所以你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指责我?”

“对!”

安乐毫不留情。

“你的家人都是一群神经病。”

“连你自己都摆脱不了。”

“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面对?”

“我很害怕,我不想见到他们!”

“而你明明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为什么要公开我们的关系?又为什么留我一个人?”

“你倒是好了, 你出国读书,带着你的保镖和管家,那我呢?”

“我被人绑架的时候你在哪?”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一出事,身边大堆的保镖围着你,你有想过我吗?我该怎么办?”

“你哪怕留下一个人来保护我呢?”

电话对面,贺锦年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我不是没想过派人跟着你,可那是不对的。你要平等的关系,我不能派人监视你。”

“是你要!”

安乐反驳道:“是你要平等的关系,不是我。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贺锦年解释道:“你是没有说,但我感受到了。”

“又是这样。”

“那是你以为。”

“你又在替我做决定,你甚至没有问过我。”

“你的感觉就一定是对的吗?”

“贺锦年,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贺锦年也有些生气,从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都是我不对,你就没有错吗?”

“我为你做了很多事,为了照顾你的感受我一直在学习如何与你相处,可你从来都不说。”

“你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让我去猜。”

“你不是也不相信我吗?”

安乐心脏一痛,他注视着电话机上仅剩不多的通话时间。

因为说话,嘴里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发疼。

“我凭要什么相信你?”

贺锦年一愣。

质问的声音冰冷无情。

“我们才认识不过两个月。”

“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只认识几十天的人?”

“贺锦年。”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爱到那种程度。”

贺锦年的情绪有些崩溃。

“是你先主动的。”

“是你说,要跟我在一起的。”

“是你亲口说的!”

安乐反驳:“我只是说要谈一场恋爱,谁告诉你我要跟你一辈子在一起了!”

贺锦年声音更加嘶哑。

“答应跟我在一起,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不要!”

安乐突然大喊。

“我才不要为了你去受苦。”

“我才不要为了一个只认识几十天的人放弃我的人生!”

“我要读书,我要考大学,我本可以靠自己拥有更好的生活。”

“我讨厌你!”

“你总是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对你的那点喜欢早就被消磨的一点都不剩了!”

“你,还有你的家人,都离我远一点!”

安乐剧烈地喘着气。

然后挂断了电话。

其实哪怕他不主动挂断,这台几十年前的电话机所剩通话时间也只有几十秒了。

通话结束的最后一刻,安乐听到对面传来东西被扫落在地的轰隆声。

安乐没有太过在意。

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离开电话亭,安乐摸了摸口袋里的卡。

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凌晨三点,是最安静的时候。

安乐默默洗漱完爬上床,他动作很轻很小,这就像是一个很平常的起夜的一天。

回到熟悉的环境,依旧很难入睡。

等到身上的疼痛仿佛开始减缓,安乐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直到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窗洒在屋里的水泥地上,安乐听到了刺耳的推门声。

*

外公拿着茶杯缓缓走到堂屋门口的竹椅上坐下。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他叹息一声,心里的愁闷久久不能散去。

接到安芸的电话时,外公还没从赵程出事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就突然得知,自己看着长大的安乐是同性恋。

外公在木河镇生活了一辈子,就没有出去过,安芸废了好大的力气跟自己的父亲解释什么是同性恋。

外公听明白时整个人都傻了。

加上赵程的事,各种冲击叠加在一起,外公二话没说,找出身份证想要赶去锦城市。

结果却在去车站的路上心脏犯病,直接昏迷。

醒来后,他才知道是路过的人好心帮忙叫了救护车。

他待在医院,本来住在最拥挤的病房。突然来了许多医生,围在病床前看望自己。然后他就换了病房,有专门的医生给自己又检查了一遍身体。

外公不想浪费钱,检查完后立马出了院。

出院的第一件事,外公就去借了了公用的电话,打给了安芸。

听到赵程已经得救,被人放了回来。外公悬着的心才狠狠放下。

安芸在电话里痛骂了安乐一顿,朝外公控诉安乐的劣行。

希望外公能够替自己打电话过去教育安乐。

安芸后来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联系安乐,但却一直打不通,直到赵程被放回来,她才没了找安乐的心思。

在安芸的描述中,安乐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不良少年。

先是成了同性恋,变得叛逆。被人找上门算账后,还对弟弟和妈妈不管不顾,一个人跑了。

外公听完很心痛,不明白那个一向乖巧内向的外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众人关心着赵程的皮肉伤,竟没有一个人询问安乐的下落。

外公手机丢失,也无法联系安乐。

他不知道情况,也不认为安乐会出事。

然后他就看到,属于安乐的那间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安乐!”

外公瞬间激动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也不跟外公说一声。”

安乐换了身衣服,但脸色依旧苍白。

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身上的疲惫并没有减少,嘴里的伤口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外公。”

安乐声音很轻。

“昨晚回来的,因为太晚了,怕打扰你,就没有跟你说。”

安乐说完一句话,就会停顿一下。

昨晚还没那么明显,今天一早醒来,嘴里的疼痛越发剧烈。

“我知道您心脏不好进了医院,所以想回来看看您。”

“您怎么自己就出院了?”

“哎!我这老毛病了!不碍事。”

外公闭口不谈之前突然在街上犯病晕倒被送进医院的事。

“安乐!”外公突然走上前,一把捏住安乐的肩膀。

安乐被捏的有些疼,但没有躲开。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妈跟我说,你跟贺家的少爷,你们——”

后面的话外公似乎难以启齿,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安乐。

他还是有些不敢不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孙会干出那种事。

“她说什么了?”

安乐轻咳一声,喉咙干涩地有些发疼。

他想找点水喝。但外公正按着他的肩膀问话,他一时无法离开。

“我和贺锦年谈恋爱的事吗?”

安乐问得云淡风轻,外公确实被惊得眼珠子要跳出来。

他满脸涨红,眼里的不解和气愤渐升。

“你!”

“安乐!你怎么能——”

外公指着安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乐将外公的手放下,“您别急。”

“本来心脏就不好,不要气坏身体。”

“外公,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外公的怒气瞬间消失。

他昨天才得知自己的外孙是个同性恋,因为谈的对象是贺家的少爷而给家里人招来祸事,连亲妈和弟弟都不管了。

今天就被告知,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

外公还不能很快消化分手这两个字。

“对。”

紧接着,外公又突然开口问道:“那你以后还会跟男人在一起吗?”

第87章 天之骄子 我们是两情相悦。

安乐一愣。

他摇摇头, 动作变得迟缓。

“不会了。”

等了许久,外公拍了拍安乐的肩,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那就好。”

“不会了就好。”

安乐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外公。

“您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外公一愣, 实在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种年轻人的事,他一大把年纪了, 也不好多问。

况且安乐也说了, 已经分手了, 似乎……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还能有什么事?

“是不是担心你弟弟?”

“你妈昨天都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受了些伤, 但已经送去医院了。”

“养一阵子就能好。”

“安乐, 不用自责。”

“外公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安乐愣愣地点头。

他想说,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可话到嘴边, 却化为沉默。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了, 知道吗?”

外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安乐跟贺锦年在一起, 会害了他们一家人。

锦城市的权贵,贺家的少爷, 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于是外公叮嘱安乐好好休息, 自己去给他做饭。

安乐一直没说话,直到外公就要走进厨房。

他突然开口叫住老人。

“外公。”

老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安乐。

“怎么了?”

“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安乐看着老人的眼睛。

“我学坏了……”

“我跟——”

安乐顿了一下。

“我跟贺家的少爷在一起, 因为我贪慕虚荣,惹到不该惹的人。”

“还连累大家一起受苦。”

“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安乐又问了一遍。

外公长长地叹息一声。

“谁年轻的时候不犯错呢?”

“你妈年轻的时候, 不也犯了错吗?”

“外公自己也会犯错。”

“你已经知道错了,也跟贺少爷分开了,你弟弟也没事。”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听完外公的话,安乐突然心一凉。

安乐看着外公,突然觉得很陌生。

他回想起自己这十九年的人生。

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没感受过真正的偏爱和喜欢,以至于,他会以为外公也是爱他的。

“外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啊?”

外公不理解,“当然不会了安乐。”

外公承认,一开始确实很震惊,也很着急。

因为这不是安乐一个人的事,这影响着家里的所有人。

甚至安乐的决定还会决定赵程的性命。

外公已经没工夫考虑失不失望这种事了。

可现在所有问题都随着安乐跟对方分手,而被解决。

“只要你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

“就还是好孩子。”

“外公知道,你只是第一次出远门,被那些不好的东西迷惑了。”

安乐突然笑了笑。

“原来在外公眼里,我这么贪玩。”

外公不明所以地看着安乐。

安乐和外公一起生活的日子一直都很平淡,没什么大事会发生。

所以安乐从来不知道,外公心里是如何看待他的。

不过外公总说,安乐是个勤快的、踏实的好孩子。

这是很好的夸奖词,所以安乐一直觉得,在外公心里,自己是最好的外孙。

“外公你还没有见过赵程吧?”

“您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外公忧愁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他以前很少在安乐面前提到赵程。

因为赵程和安乐是不一样的。

他们都是安芸的孩子,安乐却不能待在母亲身边。

外公不提弟弟,就是怕安乐觉得不公平,从而记恨上弟弟。

这不是外公想看到的。

如今安乐主动提及赵程,想必也是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到赵程,所以觉得愧疚。

外公知道安乐是个会主动反省的好孩子。

“我虽然没有见过程程,但是你妈偶尔也会跟我讲他的事。”

程程……

这是安乐第一次注意到外公对赵程的称呼。

“程程也是个好孩子。”

外公笑着。

安乐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站的太久,也没有吃东西,头有些晕。

但他还是忍住不舒服,看着外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外公,我和赵程——”

“你更喜欢谁啊?”

外公一愣。

没想到安乐会问出这种话。

“我感觉妈妈更喜欢赵程。”

“外公呢?”

外公走上前,不解地看着安乐,“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问?”

“你们都是我的外孙,外公都一样喜欢。”

“还有你妈妈,她只是因为再婚,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不是因为偏心弟弟。”

安乐没理会外公最后那句话,他琢磨着外公的回答。

“都一样……”

安乐眼里越发迷惑。

不对啊,外公不应该更喜欢他吗?

他是外公亲自养大的孩子。

他跟外公一起生活了十九年。

从外公照顾他,到他照顾外公。

整整十九年啊……

外公可是跟赵程连面都没有见过。

怎么可能,会是都一样呢?

他跟贺锦年只认识了两个月,就在前几天,贺锦年还拉着他的手说,最喜欢的人是他。

可他跟外公一起生活了十九年,外公对他的喜欢,怎么能跟赵程是一样的呢……

安乐不理解。

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破了个口子。

淡淡的灼烧感弥漫整个心脏。

不对啊……

不该是这样的。

安乐眼睛酸痛。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哽咽。

“外公,我有点头疼,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去吧去吧!”

外公扶着安乐进了屋子,看着他躺回床上。

“我做好饭叫你。”

“你好好休息吧。”

关上门,外公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安乐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外公很难回答。

安乐的是他的外孙,是他看着长大的。

赵程也是他的外孙,从一出生就没见过外公。

手心手背都是肉。

都是可怜的孩子,要问他更喜欢哪个?

外公选不出来。

这样想着,外公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刚打开灶台,才发现没有柴了。

之前安乐带林天跟贺锦年来家里,三个人去山上捡了许多的柴,家里都放不下,只好堆在房子后面。

外公摇了摇头。

说不上这是好还是不好。

贺家少爷……

他想起那孩子,个子高高的,不怎么爱说话,长得很好看,眼神却很唬人。

没想到,这样的人会跟安会在一起。

这样想着,外公走出院子,打算去房子后面抱点柴回来用。

却不想,他一打开大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贺锦年缓缓抬起头,看向外公。

“外公。”

外公望见贺锦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时,明显愣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一向整洁讲究的小贺此刻衣衫有些凌乱,整个人脸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倒下。

再次见到熟悉的面孔,外公却无法以平常心来看待他。

“小贺啊……”

外公眼神隐隐闪动,“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出国读书了吗?”

贺锦年声音嘶哑,充满了疲惫。

“我来找安乐。”

外公有些诧异。

他走出房子,将大门关上。用刻意放低的音量对面前的人说道:“小贺啊,你回去吧。”

“安乐跟我说,你们都分手了。”

“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你快回去吧!”

外公挥挥手,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急切。

贺锦年身姿挺拔,仍然站在大门口,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见一面。”

外公一愣,不知该如何将人弄走。

安乐是万万不能跟贺锦年再见面的。

万一又不分手了,最后又会连累其他人。

外公想起安云说的,贺锦年的母亲要砍掉赵程的手,背后就一身冷汗。

“不是我不让你们见面。”

“是安乐。”

“他跟我说了,不想再看见你。”

“要是你来了,就让我把你赶走。”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

“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是出了什么事。”

“但有一点,我要跟你先说清楚。”

“虽然你们家有钱有势,但也不能强迫我外孙。”

“强迫?”

贺锦年声音很轻,他不解地看着外公。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没有强迫过安乐。”

“我们是两情相悦。”

外公察觉到贺锦年语气中的一丝急切,想要急着跟他证明什么。

外公突然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这是安乐亲口告诉我。”

“他是迫于压力才会答应你的要求。”

“本来他没出过远门,就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会惹祸。”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

“他就是怕给家里带来麻烦,所以才会处处忍让,委屈自己。”

“其实他心里是百般个不愿——”

“够了!”

贺锦年突然出声,打断了外公的话。

他看向安建,眼睛恨得发红。

“你在说谎。”

安建被盯得不禁往后一退。

“管你怎么想……”

“反正安乐跟我说了,不想再看见你!”

“你不要再来我们家了。”

“我们安家不欢迎你!”

“不要站在这里了,晦气得很!快走!”

外公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这些话,也是知道贺锦年是个体面人。

像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去哪儿都被捧着的豪门少爷,最是要面子,听了这种话后,肯定拉不下脸再留下来。

可当他再次抬起头。

贺锦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外公想着,要不要拿起扫把将人赶走时,他手只是刚刚碰到扫帚,不远处有一个黑色人影突然一动!

安建这才发现,不远处停着好几辆黑色的车,挡住了每一个路口,以至于没有人路人和其它车辆会经过。

而车辆的周围,都有保镖守在一旁,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安建心里一惊,将手收了回来。

他其实也有些不敢。

突然,对面的人动了一下。

贺锦年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速度很快,马上就走到了停在路口的车辆前。

安建紧张地望着他的方向,想要看着贺锦年坐上车离开。

没想到他只是上车了,不过几秒,又从车里下来。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外公眼睁睁看着贺锦年返回来。

直到贺锦年走到他面前,外公才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白色的纸袋,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卡通图案。

贺锦年将纸袋递给外公。

“他不想见我,没关系。”

“至少把东西收下。”

外公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

他叹了一口气。

“行吧。”

“东西我会交给他。”

“只是这面,就不要再见了。”

“你快走吧!”

贺锦年抿了抿嘴。

他掩去眼里的戾气,带着一丝卑微,“拜托您。”

“一定要交给安乐。”

外公无奈地点点头。

“嗯。”

贺锦年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实在找不到继续留下的理由。

只能转身离开。

他脚步有些不稳,走了几步,险些倒在地上。

他来时明明是铁了心要见安乐的,可老人的话犹如一记重拳。

他其实……

也不敢保证,安乐和他在一起时,有没有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的被迫之情。

不敢拒绝,不敢询问。

除了不相信,不愿意,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害怕呢?

众心捧月的天之骄子低下头,眼睛红了一大圈。

被喜欢的人讨厌和害怕,的确叫人难受。

甚至,痛苦到不能呼吸。

*

外公看着远处的车辆陆续离开。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袋。

有些轻,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他也不打算去看里面是什么。

外公抱了一捆柴回到厨房,准备做饭。

看到厨房的垃圾桶时,顺手将白色的纸袋扔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他清理了冰箱里的剩菜和剩汤,厨余垃圾将白色的纸袋染脏。

袋子上的外星人头像也被油污盖住。

第88章 药 所以他来过。

秦珠华正靠在沙发上休息, 女仆跪在地上替她按摩。

一脸凶悍的中年妇人站在一边,向她汇报昏迷那段时间的各种事宜。

整栋别墅安静得发沉,周围甚至没有鸟叫蝉鸣。

只有中年妇人的汇报声。

秦珠华缓缓抬起手, 打断妇人的话。

“贺江天最近怎么样?”

“死了吗?”

中年妇人低着头,“贺总出国了, 归期不定。”

“应该是已经知晓您发现真相,所以刻意避开了您。”

秦珠华冷笑一声。

“贱人, 倒是会躲。”

“这么爱坐飞机, 那就让他死上面好了。”

从她和贺江天认识起, 贺江天最爱的交通工具不是汽车,而是各种直升机, 大型空天飞机。

每次见面, 都是以众人对他的仰视开始。

秦珠华从一开始就讨厌这种做派,恨不得直接送贺江天上天。

差一点,就差一点。

她就要永远变成一个植物人。

秦珠华现在一想起那场车祸就不禁后背发寒。

不过没关系, 她已经想好怎么复仇了。

“哦对了,贺锦年那边怎么样?”

“顺利吗?”

这位薄情的母亲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中年妇人恭谨地回复道:“很不顺利。”

“少爷在那家人的门前等了很久, 想要见面但被拒绝了。”

“现在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秦珠华挑眉。

自从贺锦年出国, 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秦珠华就很难再得知关于他的消息。她派去的人也会很快被发现处理掉。

对于贺锦年的事, 秦珠华每次也只能了解个大概。

再详细的, 就要看贺锦年愿不愿意展示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秦珠华看向身旁的中年妇人,眼神有些危险。

“还是说,我昏迷的这段时间, 你去哪里进修了?”

妇人一惊,连忙跪下。

“当然没有。”

给秦珠华按摩的女仆被吓到,瞬间忘了手里的动作。

妇人斜了女仆一眼, 女仆连忙靠近继续给秦珠华按摩。

“是我联系了安乐的母亲。”

“她的父亲,也就是安乐的外公,亲自告诉了她。说少爷已经被赶走,两个人也分手了,再也不会见面。”

秦珠华伸手点了点扶手,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赶走?”

“什么意思?”

妇人一愣。

她一开始对此也很惊讶,还反复询问了安芸具体的情况,得知少爷真的是被赶走的,有些不可置信。

“字面意思,她说……”

妇人犹豫了一瞬。

“少爷也没有生气,就是一声不吭的走了。”

秦珠华突然坐起身,眼里多了些光彩。

“真是,太有趣了。”

她望着远处,“这一家人,真是太有趣了。”

下一秒,秦珠华瞬间变了脸色。

“这也是个贱人。”

“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也跟赶我儿子走?”

“就算说分手,也该是我儿子说!”

秦珠华说着说着就发起了火。

妇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贺锦年也是个蠢货。”

“竟然喜欢上这种家庭出来的人。”

“有贺江天那种贱人的基因,生出来的孩子果然也是个残次品。”

秦珠华愤恨地骂着所有人。

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

“幸好,我这个当妈妈的教得好。”

“这下他不会学坏了。”

中年妇人附和地点点头。

“夫人的良苦用心,少爷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秦珠华深深看了中年妇人一眼。

刚准备说什么。

下一秒,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发出惊天巨响。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有女仆不禁叫出了声。

秦珠华看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一阵更加刺耳的爆裂声!

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

将别墅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碎。

柜子、花瓶、地板,各种坚硬的、锋利的东西,只要是秦珠华喜欢在意的,都通通毁掉。

秦珠华刚出院,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刺激。

她看着这群粗暴的保镖,命令他们滚出去。

“你们是谁派来的?”

“疯了吗?”

“都给我滚出去!”

中年妇人急忙联系秦家的保镖,却发现周围有信号屏蔽器,信息发不出去。

“不好了夫人!”

“联系不上其他人。”

秦珠华瞪向妇人,气得扇了她一巴掌。

“要你有什么用!”

秦珠华刚醒来,身边的大部分人手都被她派去解决昏迷那段时间的麻烦。

她的心腹和得力干将正忙着收拾人,真正留下来的保镖反而很少。

况且这是秦家的地盘,没有人能够带着这么多保镖闯入秦家。

这些保镖似乎有备而来,见秦珠华联系不上其他人也丝毫不意外。

拿着工具将整个别墅砸得稀巴烂。

到处都是木屑,碎片和破裂声。

秦珠华推开护在她周围的女仆和妇人,光着脚离开沙发,也不顾碎片是否会划伤脚底。

她在混乱之中走上了二楼。

这群保镖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保镖们只一心制造着破坏。

没过一会儿,秦珠华从二楼的房间走了出来。她依旧光着脚,走下楼梯。

然后在大厅中央停下,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

女仆看见后,连忙抱着毛绒拖鞋跑过去给她穿上。

女仆跪在地上,不顾锋利的瓷片划伤自己的膝盖。

耳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一片混乱。

突然,一震巨响!

瞬间安静。

女仆手里还拿着鞋,她感受到震耳的声源就来自于——她的头顶。

女仆颤抖着身体,缓缓抬起头,就看见秦珠华手里拿着一把枪,对着不远处正在砸她藏品的保镖,按下扳机。

保镖动作一顿。

身体随着价值不菲的藏品一齐倒地。

随之倒地的,还有保镖面前的柜子。

哗啦啦一阵声响,许多瓷器也倒地成了碎片。

女仆震惊地看着倒下的人,捂住嘴,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想哭,但是又不敢,颤颤巍巍地往后退了退,想要离开。

突然,她的手背一湿。

一滴不明液体滴落在手背上。

好似闻见了血腥味。

女仆再次抬起头,看到站在她面前的秦珠华后,竟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夫人!”

“夫人你——”

女仆惊恐地指着秦珠华。

秦珠华放下手里枪,厌恶地看了女仆一眼。

她皱起眉,可只是微微做了表情,脸部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不适地摸向痛处。

碰到脸时,异样的触感让她动作一顿。

秦珠华愣在原地。

她微微低头,看到沾满鲜血的手。

脸上的疼痛瞬间被放大!

秦珠华举其沾满血的手,崩溃地嘶吼。

“我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她甚至不敢大开大合地喊叫。

因为只要一说话,就会扯动到伤口。

地上是沾着鲜血的瓷片。

原来是那一柜子瓷器倒地时,飞溅起来的一个瓷片划伤了她的脸。

秦珠华精心挑选,花重金购买的藏品,成了将她毁容的罪魁祸首。

秦家乱成了一锅粥。

秦珠华被送进医院,任何人不得探望。

只是有看守的保镖透露说,顶层的病房每天都有女人的痛斥声。

进去的人出来后都会顶着巴掌印。

后来每个人都戴着口罩,不敢露出正脸。

*

安乐收拾好行李,几套换洗的衣服,不多的生活用品,还有一箱子复习资料。

今天是九月三号,大多数高中早已开学。

安乐拿着秦珠华给的钱,托人找了关系,将自己转到了远阳市最好的高中。

说来也是巧,就在安乐用了那张卡的第二天,就得知卡被冻结,里面的钱也用不了了。

不过转学的事还是办成了。

这回负责的人员和老师态度都很好,效率也很高。

应该是钱到位的缘故。

远阳市最好的高中名为远阳一中,也是安乐中考的第一志愿。

当年中考安乐考了很高的分数,被远阳一中招生办的老师联系了许多次,最后却进了木安中学。

因为木安中学在木安县,离家更近,安乐可以通校上学,还能回家照顾外公,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可兜兜转转,高三这一年,安乐还是来到了自己最初想去的学校。

外公要送安乐到车站,被安乐拒绝了。

“您才出院,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那你住宿怎么办?”

外公这才想起安乐从小到大是没有住过校的。

因为身体原因,安乐基本不会加入集体生活。

安乐微微一笑,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没关系。”

“我已经想通了。”

“外公,这只是胎记而已。”

安乐清楚地看见,外公听见“胎记”二字后,眼神闪烁。

“被看见就被看见吧。”

“没什么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外公惊讶地看着安乐,“你真这么想?”

“嗯。”

安乐认真地看着外公。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意安乐身上是否有胎记。

所以安乐自己也不在意了。

“安乐,你真是长大了。”

“懂事了。”

外公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短袖衬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洗得发白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一卷钱。

有一百的,有几块的,还有五毛的。

安乐提着书包的手紧了紧。

外公没有丝毫犹豫,拿出仅有的三百,放到安乐手上。

安乐往后一缩。

“外公,我不能收。”

“你自己留着用。”

外公责备地看了他一眼。

“犟什么?”

“外公给你你就拿着。”

“我自己那儿还有呢。”

“你们之前画的那些盆栽卖得——”

话说到一半,外公突然想到那些盆栽是谁做的,沉默了一瞬。

“在新学校,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外公拍拍安乐的肩,“快走吧。”

“别迟到了。”

想了想,外公又拿出几张零钱塞给了安乐。

“这个拿着在路上买的吃点。”

“一百的话不好找零。”

安乐抿了抿嘴。

“嗯。”

外公弯着脊背,推了推安乐。

“快去吧。”

安乐点点头,提着行李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放下行李,转身回来抱住外公。

祖孙俩许久没有如此亲近过。

只有安乐小时候,会亲昵地靠在他怀里缠着他,要外公给他讲爸爸妈妈的事情。

可外公只会跟安乐将妈妈的不容易和生他时的痛苦。

久而久之,安乐就不敢再缠着外公了。

可今天,安乐再次主动抱住他。

“外公。”

安乐声音很轻。

“对不起。”

外公一愣。

“跟外公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以后住在学校,周末可能也不会回来,不能照顾您了。”

“这有啥?外公几十岁的人,还需要你照顾?”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参加高考。”

“然后考个好大学。”

“嗯……”

安乐听着外公的话,心里愧疚。

外公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依旧疼爱外孙,为了安乐愿意委屈自己。

可安乐却变了。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去看待外公的疼爱了。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以为的偏爱。

趁着外公不注意,安乐将钱塞回他的口袋里。

他没脸收下这些钱。

*

跟外公告别后,安乐拖着行李往车站走去。

走到一半,在路边跟垃圾车相遇。

垃圾车的味道有些刺鼻,安乐默默远离了些。

垃圾车被装得满满的,开了一路,偶尔会掉落一些垃圾。

安乐拎起自己的行李箱,以免和掉落的垃圾碰上。

突然,他脚步一顿。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

安乐放下手里的行李,试探着捡起被染脏了的纸袋。

他神情有些恍惚。

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这不是幻觉。

直到他打开纸袋,看到里面装着印着外文的药盒。

最底下还有一张纸,已经被挤压的变形。

上面详细写着各种注意事项和用药方法。

安乐一眼就认出,这是谁的字迹。

安乐颤抖着手,死死抓着已经脏了的纸袋。

所以他来过。

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离开。

还把药丢进了垃圾桶。

*

七岁的安乐,会天天守在路口等待,盼望有人能将他从小镇带走,然后给他好多好多的爱。

十八岁的安乐,终于迎来了那个愿意带他离开的人,并承诺会给他好多好多的爱。

却被他亲手推开了。

安乐仰起头,不禁轻笑一声,他没哭,眼里流淌着万千情绪。

做工精致的药盒被打开,三粒粉色的药片被放入嘴里。

却不想,入口竟是甜的。

安乐将药片生生嚼碎,苦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同时刺激着嘴里的伤口。

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

第89章 新学校 他们说安乐晚上从来不洗澡。……

金秋时节, 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中秋和国庆赶在一起,足足有了九天的假期。周五放学,高一高二就收拾着书包离开学校。

高三跟他们不在一栋教学楼, 但还是能远远听到学弟学妹们欢呼。

“唉,假期都是他们的。”

“留给我们的只有写不完的试卷。”

胡方圆痛苦地捂住头。

高三只中秋放假两天, 其他时间全部留校考试和上自习。

坐在他身边的人安静地写着题,没有理会胡方圆的抱怨。

胡方圆自觉无趣, 悄悄看了眼身旁的男生。

虽然已经快十月, 但天气还是蛮热的, 偶尔还能三十几度,可这人一直穿着秋季的校服, 衣服拉链也拉到最顶上。

高三对穿校服的要求不那么高, 很多学生为了舒服都不再穿校服了。

班里也只有这个突然到来的转学生一人,不论风吹雨打都穿着秋季的校服。

“安乐,你不热啊?”

胡方圆看了眼手表, “今天三十二度诶!”

安乐握笔的动作一顿,“教室里有空调, 不算太热。”

他甚至没看胡方圆, 注意力依旧在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直到安乐又练完一套理综,下课的铃声才响起。

“吃饭吃饭!”

胡方圆将笔盖合上,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安乐, 今晚我妈来给我送饭,我拿去食堂,咱俩一起吃呗?”

安乐终于抬起头, 看向胡方圆。

他身材有些单薄,但不消瘦,反而多了一丝清冷。眼角微微下压, 倒显得有些乖巧。

可胡方圆知道,安乐性子很冷淡,跟乖巧这两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他之所以主动跟安乐说话,是因为安乐成绩比他好。

转学生来到远阳一中的第一次考试,就一鸣惊人,冲进了年级前三,跟一二名分差很小。

胡方圆看过安乐的答题卡,安乐丢分的地方有一些是答题的格式和规范。胡方圆合理怀疑安乐之前的学校应该是不太好的。

“谢谢,但是不用了。”

“我还有事,今天不去食堂。”

胡方圆垮下脸,“有事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特意跟我妈说的让她做两人份,那我带教室来你吃吧?”

“不了。”

安乐平静地拒绝,收拾好试卷后起身,将椅子归位,沉默地离开了教室。

胡方圆叹了一口气。

“真是个怪人……”

其他人见状,揽住他的肩膀相约一起往食堂走。

知道胡方圆被拒绝,安慰他说:“你不知道吗?安乐是回宿舍了。”

“回宿舍?”

“你真不知道?我朋友跟他一个宿舍的,他们说安乐晚上从来不洗澡。”

胡方圆心一惊,有一种自己被造谣的愤怒。

“你胡说什么!”

他跟安乐是同桌,安乐洗不洗澡他能不知道吗?

要他说,安乐就是班上最爱干净的男生。

这么热的天,穿那么厚的衣服,一点异味也没有。

每次他靠近,问安乐题时,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

他想,安乐用的洗衣液和沐浴露一定都很好闻。

胡方圆越想越气。

“安乐怎么可能不洗澡!”

“你有时间造谣不如多做几套卷子。你这回物理才考了七十分。”

被骂的男生痛苦地捂住胸口。

“你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攻击我的物理!”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他不洗澡了?”

“我是说——”

“他!晚!上!从来不洗澡。”

“晚上晚上晚上!”

“这么明显的一个修饰词你听不到吗?”

胡方圆一愣。

“啥意思?那他什么时候洗?”

“字面意思啊。就是其他时候找时间洗吧。”

“我朋友说安乐每次都趁着其他人不在宿舍才去洗澡。”

远阳一中虽然地处南方,但早年迁来了一大批北方人,而且远阳市气候干燥,这里流行在澡堂洗澡。

学校寝室也只有独立卫生间,没有洗澡的地方。

所有学生要洗澡都需要到学校的澡堂。

其他人这么一说,胡方圆也突然发现,开学快一个月,他从来没有在澡堂见过安乐。

按理说他们一个班的,作息时间应该都差不多。

可其他人他多多少少在澡堂碰过面,唯独安乐,从没见过。

“可是为什么啊?是不习惯在澡堂洗澡吗?”

“我看他的资料,之前是木安县的,那里南方的不能再南方了,应该是不习惯吧。”

“一个月了,应该也习惯了吧。”

“谁知道?管那么多?你想看他洗澡啊?”

“我是变态吗?看一个男的洗澡干什么……”

“那你问那么多!”

“我这不是看胡方圆被安乐拒绝了,跟他解释一下,逗他高兴嘛。”

胡方圆不解地看着他,“你逗我高兴?”

“为了什么?”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啥,你不是说你妈做了两人份的饭,安乐不来了,你分给我吃呗。”

胡方圆一时哑言。

过了半响。

“分你一个鸡腿。”

“好勒!谢谢圆哥!下次还跟你第一时间方向转学生的消息!”

胡方圆惊异地看了男生一眼。

但没反驳。

*

大部分人都吃完饭赶回教学楼时,安乐也洗完澡,换上刚烘干的校服,随着大部队往教室走。

他回到座位上时,班上的人只回来了三分之一。

晚上都是自习,许多人会提前去办公室找老师辅导或者在图书馆查资料。

他刚坐下,身上的热意还未褪去,桌上就被放了一碗汤和一盒焖饭。

胡方圆拿出准备好的一次性筷子。

“我妈非要我给你带过来。”

“她说感谢你这段时间给我讲题,昨天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我又进步了三名,终于挤进前三十了。”

“多亏了你,安乐。”

安乐微微低头看着桌上的食物,朝胡方圆的桌子方向推了推。

他声音很轻,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努力,跟我关系不大。”

“这个我就不吃了,帮我谢谢你妈妈。”

胡方圆第一次听到安乐口中说出“妈妈”这两字,软绵绵的叠词,听得人耳朵也一软。

他看着安乐。

教学楼和宿舍相隔很远,安乐应该是赶着回来的,脖颈连着耳后的地方都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意,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些。

头发也没能完全吹干,湿润的发梢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小刺猬。

还是不爱动不爱说话的那种。

“收下吧。”

胡方圆不自觉收起平时的大大咧咧,声音也变得更轻,“我妈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带给你的。”

“你要是不吃,下次她不知道又要让我带什么东西给你,以表示她的感激之情了。”

安乐推东西的手一顿。

想了想,又将饭盒拿了回来。

他也的确饿了。

做了一下午的题,脑力消耗很大,更何况又掐着时间回宿舍楼洗头洗澡。

安乐低着头,还是拿回了饭盒。

“谢谢。”

胡方圆嘴角上扬。

“不用谢。”

“我妈做饭很好吃的。你尝尝,合你口味吗?”

安乐点了点头。

胡方圆觉得好笑,“你还没吃呢!”

安乐站起身,拿着饭盒,“我出去吃。”

胡方圆有些不解。

“就在这儿吃呗。”

“教室里是学习的地方,吃东西会有味道。”

胡方圆瞬间红了脸。

他想起自己以前为了节约时间,都是让母亲把饭直接送到教室里来。那他以前在座位上吃饭,安乐一定也知道吧。

不过安乐也从没跟他提过,要他出去吃这样的话。

胡方圆看着安乐走出教室,走到角落的小阳台,将一次性饭盒放在了扶手的平台上,下面垫着几张纸。

远处是被烧红的天,安乐看着夕阳,站着把饭吃完,汤也喝完了。

胡方圆拿出一套试卷开始刷选择题,偶尔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安乐的方向。

“你吃完了?”

“嗯。”

安乐收拾好一切才回到座位上。

“谢谢你妈妈的饭,很好吃。”

末了,安乐又补了一句。

“汤也很好。”

胡方圆抿着嘴笑了一下,“你喜欢就好。”

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胡方圆见安乐的手伸进课桌下面,就知道他又要拿出一张的新的试卷了。

安乐休息时间从不跟人闲谈。

却不想,安乐从课桌下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

上面印着胡方圆看不懂的外国文字。

小零食?

胡方圆偷偷看着。

他想象了一下安乐吃零食的模样。

嘴角轻轻扯动。

然后他就看到,安乐从里面拿出三粒粉色椭圆片,硬生生喂进嘴里。

“安乐,你在吃什么啊?”

安乐嚼着药片,艰难地吞咽下去后,“吃药。”

“吃药?”胡方圆瞪大眼睛,“你就这么硬吃啊!”

“你、你不喝水的吗?”

安乐摇摇头。

“那你吞下去也行啊,嚼它做什么?那该多苦啊……”

胡方圆看得有些咂舌。

他坐在安乐身边,都隐约闻到苦味。

“就是这样吃的。”

安乐低着头,闷闷地说道。

胡方圆一愣。

这是他第一次,在安乐身上看到了情绪的外露。

“安乐,你……”

胡方圆声音不自觉变得轻了些。

“你是生病了吗?”

安乐没说话。

“抱歉啊。”

以为安乐是生气了。

胡方圆有些尴尬。

“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隐私的。”

“我就是关心一下你。”

“没事,我知道你是好意。”

胡方圆连忙点头。

但安乐没有看他。

手伸进课桌里,这一次,一张新的试卷被拿出,安乐瞬间进入做题的状态。

胡方圆很识趣,也没有再打扰。

第90章 加好友 【对方拒绝添加你为好友】……

中秋假期很快到来。

高三考完最后一门, 纷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过节。

胡方圆家里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学区房,高三时全家搬到新公寓,陪他备考。他不用收拾东西, 就站在一边看着安乐收拾。

见安乐面不改色地往书包里装了六张试卷,他默默揉了揉眼睛。

加上老师布置的作业, 一共十二张试卷,做得完么……

装完所有试卷和错题本, 书包里还有空余, 胡方圆暗自松了口气。

他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月饼, 放在了安乐的桌上。

“那什么,安乐, 提前祝你中秋快乐。”

安乐不解地看着桌上的纸袋。

胡方圆连忙凑近解释,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月饼!可好吃了,你带回家尝尝。”

“谢谢。”

安乐没碰月饼。

“但我没有吃月饼的习惯,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胡方圆不相信有人家过中秋不吃月饼。

这可是跟春节一样盛大的传统节日, 怎么可能有人不过中秋节。

“你就算不想收,也别编这种理由骗我啊……”

“怎么会有人过节不吃月饼。”

胡方圆低声念叨, 被拒绝了后情绪低落。

安乐一顿,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确实是不吃月饼的。

胡方圆念叨,一转头看见安乐也沉默了, 瞬间懊悔地拍拍嘴。

“啊呸呸呸!”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你别多想啊。”

“但是我妈做的这个月饼真的很好吃!我想让你尝尝的,也不多,就几个。”

“你自己不吃, 拿回家给你爸妈尝尝也行啊。”

胡方圆说完,期待地看着安乐。

安乐动作有些僵硬,但还将纸袋装进了书包。

“谢谢。”

胡方圆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 就听见安乐说道:

“但下次真的别再给我送东西了。”

胡方圆笑容僵在脸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令他尴尬不已。

“哦……好。”

安乐没再说话,收拾好书包便离开教室。

*

他提前买好了回家的票,两张。

安乐站在远阳市的高铁站,有些紧张地张望着。

知道他听到一道充满力量和欢乐的声音。

“安乐!”

“看这儿!”

安乐循声望过去,露出了这些日子来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林天拎着大包小包朝他跑了过来!

“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呢!都是你喜欢的,绝对吓你一跳!”

安乐笑了笑,想要接过他手里的重物。

林天用屁股撞开他。

“不用不用!我来提就行!我力气可大了。”

两人高高兴兴结伴回了家。

林天一路都在跟安乐吐槽新学校的教学制度多么令人痛苦。

学校自己的教材和试卷有多么晦涩难懂。

林天会将每天的试卷寄给安乐。

这回他要来远阳市找安乐,就将这几天的试卷全都带在了身上。

林天骄傲地拍拍书包。

“整整一书包呢!这下你有的写了。”

安乐帮他把书包放好,“那就多谢你啦。”

两人回到家,外公正在打扫屋子。虽然家里没什么人,但过节也要有过节的样子。

安乐没有提前告诉外公林天会来。

于是当外公看见林天后,表情明显僵在脸上。

出了贺锦年的事以后,外公再看林天的眼神也不正常了。

趁着林天在安乐房间里放东西,外公将安乐拉到一边。

外公表情严肃,甚至有些气愤和痛心。

“安乐!你不是跟我说,不会再喜欢男人了吗?”

安乐一整个愣住。

“外公你误会了……”

“林天是我的朋友。”

外公深吸一口气。

“之前贺家少爷来的时候,你也骗我说只是朋友。”

安乐望着外公失望透顶的眼神,心彻底凉下去。

“这回是真的。”

“只是朋友。”

外公不好直接挂安乐面子,“他待多久?”

“就两天。”

外公摆摆手,“过完节就让他回去,他自己没有家吗?在别人家过节算什么?”

安乐沉默地看着外公,不再说话。

*

林天收拾好东西,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外公,外公笑嘻嘻地接过,表面上看不出不耐的情绪。

安乐微微松了口气。

他怕林天知道了难过。

以往的中秋节,安乐和外公会多做一两个菜,然后互相碰一下杯,就当是过节了。

今年有林天,格外热闹,他一个人相当于多了四五个人。咋咋呼呼不停说着话,还帮忙做了许多菜,带了好多吃的。

安乐拿出书包里的月饼,分给林天一个。

林天尝了一口,是鲜肉馅儿的。

“安乐你买的吗?真好吃!”

“不是的,是新学校的同桌送我的。”

林天咀嚼的动作一顿,他眼睛一亮,“安乐你交新朋友啦!”

“不、还不算是朋友。”

林天揽住安乐的肩膀狠狠抱紧他。

“我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你一个人在新学校,高三又这么忙,还是要交新朋友。”

“这样你有什么事,也能有人第一时间帮你是不是?”

“我能有什么事。”

“话不能这么说啊!万一呢?”

林天突然想到个点子,“这样!我到时候去一趟你学校,我跟你这位新朋友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要是你有什么事,他也能及时联系我。”

安乐想拒绝,“不用了,我们也算不上朋友。”

“而且就算我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万一你被什么事缠住,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呢?”

林天捂住安乐想要说话的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安乐无奈,他回到房间挑选给胡方圆的回礼。

对方给他带了一次饭,还送了月饼,他自然是要还回去的。

安乐装了一些玫瑰花茶和果干,希望对方的母亲会喜欢。

过完节第二天安乐就跟林天一同回了学校。

外公没多说什么。

毕竟林天给他带了进口的药。

*

回远阳市的路上,安乐在车站遇到一个熟人:王宇天。

他跟安乐和林天的座位正好在一起。

王宇天也很惊喜,“这么巧!安乐,你还记得我吗?”

安乐点点头,“好巧。”

他拿出口袋里的月饼,是林天从锦城市带来的。

“中秋节快乐,你吃月饼吗?”

安乐递了一盒过去。

王宇天惊喜地接过。

“谢谢!”

林天好奇地看着他,“你这是去哪?”

“去远阳市,你们呢?”

安乐:“我们也去远阳市。”

王宇天笑了笑,“太巧了吧。不过我是去远阳上学的,安乐你们呢?”

林天瞪大眼睛,“这么巧!你也在远阳一中吗?”

“诶?也?安乐你也转学了吗?”

王宇天期待地望着安乐。

安乐迟疑地点点头。

王宇天眼睛一亮!

“不是吧!我们俩太有缘了!我原本想着转校之后就没法跟你见面了,没想到竟然在一个学校!”

“我妈去远阳市当幼儿园校长啦,所以我也转去了那边。”

王宇天热情地邀请安乐跟林天一起去他家玩,被拒绝后也不气馁。

“反正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去高二3班找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安乐还没说什么,林天连忙点头。

“你说得对,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帮助!”

林天跟王宇天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眼见到站了,王宇天笑着跟安乐挥手。

“那安乐我回去再加你,你记得通过一下。”

安乐点了点头。

直到王宇天离开,他才反应过来。

王宇天都没问他要联系方式,怎么加自己?

*

林天如愿见到了胡方圆。

他自来熟地揽着胡方圆的肩膀,还给对方送了好多锦城市的特产。

“胡同学,麻烦你多多照顾安乐啦!”

“会的会的。”

胡方圆有些惊讶安乐竟然有林天这样性格的朋友。

林天跟他互换了联系方式,离开前,他悄悄朝胡方圆微微鞠躬。

“拜托你了。”

胡方圆愣愣地点头,“当然!”

等胡方圆再次回到教室,安乐已经坐在座位上练题了。

胡方圆见他刚开始写选择题,不好打扰,便默默坐下没有说话。

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抽屉里的礼物盒。

和林天送的包装精美的礼品特产不同,这更像是手工制成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花茶和果干。

安乐注意到他的动作,停笔看了过来。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自己做的。”

“送给你和你的家人。”

“希望你们会喜欢。”

这还是安乐第一次这么主动跟他说这么多话。

胡方圆捧着盒子有些受宠若惊。

“谢谢你安乐,我妈妈很喜欢喝花茶!我也爱吃果干。”

“你送的都是我喜欢的。”

安乐听完笑了笑,“那就好。”

这还是胡方圆第一次见安乐笑,直接看呆了。

安乐笑起来很乖,像一只伸懒腰的小猫。

让人看了想上手摸一下脑袋的那种。

*

高三已经回校,开始收假的考试。王宇天才高二,比高三多了七天的假期,他提着安乐送给自己的月饼,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一想到安乐主动给他吃的,在车上也很热情地回应自己的话,王宇天笑出了声。

真可爱。

他打开□□,找到之前的对话框,重新发送了好友申请。

对面很快就有回复。

王宇天都有些震惊,安乐现在不是应该在考试吗?

这么快考完了?

王宇天猛地起身,点开通知的界面。

【对方拒绝添加你为好友】

他瞪大眼睛!

不是!

为什么!

刚刚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王宇天不死心,再次发送了好友申请。

这回他学乖了,在申请里备注了要说的话。

【安乐!是我啊!王宇天!刚刚还在高铁上见过面的[大哭],你不是答应好了要加我的吗?】

这一次,对面没有秒拒绝。

王宇天等了许久,等吃完晚饭,也不见回复。

直到凌晨,他写完最后一套卷子准备休息的时候,手机终于发出振动。

王宇天拿起来一看——

谢天谢地!

【对方已同意你的好友申请】

王宇天迫不及待朝对面发去消息。

【安乐安乐!你还没睡啊?】

【你今天送我的月饼很好吃!我妈还说明年要买这个牌子的送人呢!】

对面没有回复。

王宇天也不伤心,他又发了几句日常,然后合上手机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可惜,安乐以就没有回复。

但能加上好友就已经很好了。

王宇天对安乐线上线下截然不同的态度已经接受良好。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后王宇天会刻意在高三的校区附近转悠,作息也跟高三的靠拢,以增加遇见安乐的概率。

原本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真让他碰到了几次。

不过每回都是远远看着,两人之间隔着许多人,等他赶过去,安乐早已离开。

于是王宇天只能等晚上回到家,在□□上讲述两人的碰面。

*

【安乐,我今天在操场看到你了!你们也上体育课,太巧了。】

【本来要给你带水的,可惜我买完水你们已经自由活动了。就没能在操场上看见你。】

……

【安乐,你太厉害了!我在告示栏上面看到了你的照片,照得真好看!你是这回统考的第二名啊!】

……

【安乐你有交新朋友吗?我每回看见你,你都是一个人诶。】

【不过这可能就是学霸的世界吧。】

……

【安乐,我今天竟然在食堂碰见你了!本来要给你打招呼的,可惜人太多了,你没听见。】

【你怎么就吃一点米饭和蔬菜啊,你们高三脑力消耗大,你要吃肉的。】

【你想吃面包或者小点心吗?】

【我每天都要回家,可以从外面买了给你带到班上去。】

一连许多天,王宇天发出的消息都没有回应。

他看着全是自己发言的对话框,也有些落寞。

“有这么忙嘛……”

“两周了,一个消息都不回。”

王宇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安乐是不是其实很烦他。所以在网上装也不装了。

可他回想起安乐的模样。

“不像啊……”

安乐不像那样的人。

直到他守着手机就要睡着之际,一阵振动!

王宇天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

安乐回他了!

时隔多日,对面终于回复了他。

【收款码】

“收款码?”

王宇天不解地看着这三个字,他的收款码?

他试探着发过去一张收款的图片。

下一秒,账户被转入一千块钱。

王宇天再次瞪大眼睛。

【????安乐?你这是做什么?】

【每天带一个面包、一瓶牛奶和一盒水果送到教室】

【不用亲自给我,放在座位上就行】

王宇天紧张地摸了摸头,打了一行字,又删除了。

他本不想收安乐的钱,但一想,要是自己不收钱,安乐可能就不让自己带了。

【行!你座位第几排?我明早就给你送过去。】

对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到了教室自己问】

王宇天不禁笑了笑。

安乐这反差……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