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2 / 2)

迟聆 西荞 18544 字 25天前

第26章 26把人护得很紧。

那天,温知聆是坐谈既周平日里出行的车回学校的。

开车的司机看着蛮年轻,三十岁上下,和以前那位健谈的平叔比起来,他显得少言寡语许多。

陪小姨逛了大半天,温知聆有点累,当晚休息得很早。

洗过热水澡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她回想起傍晚时的情形。

妹妹。

温知聆动动唇,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两个字。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翟峮纠缠时,谈既周护着她,说他是她的哥哥。

如果真是他妹妹就好了。

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将思绪扯得很远,仿佛沾着霉味的记忆趁机而入,温知聆阖眼,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再睁眼是黎思然叫她。

“温温,你手机上刚刚亮了几次,好像有新消息。”

手机放在下面的桌上充电,温知聆提不起精神的问是谁,她放空的躺了好久,都快要睡着了。

“好像叫……Tan?”黎思然帮她看了一眼,“可能是找你买画的吧。”

温知聆的瞌睡消散了。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她解锁手机才发现不止有谈既周的,还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陶可星。

陶可星问她后天有没有时间,约她去打羽毛球。

她在想要不要去。

谈既周的电话刚好在这时打进来。

温知聆下意识滑到接通,但手机放到耳边时才觉得会不会接得有点太快了。

她忍不住数落自己。

电话拨进来有超过两秒吗?这么急匆匆的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期待?

短暂的安静后,那边谈既周的声音,轻而沉郁的钻进耳朵,“温知聆?”

她认命的出声:“我在听。”

谈既周在离开酒店前,分时段给温知聆发了三条消息,无一例外的没有收到回复。

坐上车后试着打了个电话,本来也没报希望的,没想到能这么快被接通。

“刚刚在忙?”

“不是,我在床上休息,手机不在身边,下来看消息时刚好接到你的电话。”

谈既周抬腕看了眼表,“休息这么早,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今天陪我小姨逛街,腿有点酸。”

“走了很久?”

温知聆想一想,实事求是道:“没有很久,也可能是我缺乏锻炼吧。”

不用体测之后,她好像就没有完完整整跑完过一千米了,其他的体育活动也几乎不参与。

温知聆站在寝室的书桌旁,一边听电话,一边还要看黎思然无声又浮夸的比划。

她应付不来,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阳台的推拉门年久失修,开合都需要力气,哐哐当当的声响很大。

谈既周坐在安静的车内,将她那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他问:“出门了?”

“去阳台了。”

“阳台不冷?”

温知聆说:“还好。”

话音刚落,一阵夜风掠过,顷刻间将她身上那点在被窝里焐出的热气卷走,单薄睡衣不抵寒,乍然的凉意让她毫无防备的打了个喷嚏。

谈既周很低地笑了一声。

温知聆耳朵还嗡嗡的,听不太清。

他说外面冷,让她进去。

她嘴上应了好,人却没有动,戳一戳窗沿上摆着的一盆小多肉,“你怎么忽然打电话,有事找我吗?”

那边,他反问:“你不是让我一定要记得找你吗?”

温知聆轻抽半口气,“可是……不是假的吗?”

谈既周不承认自己误导了她,“是吗,我当真了。”

那语气里有笑,这回她听清了。

无端的,温知聆胆子大了很多,学着他的话较真起来,她讲道理:“打电话又不算。”

都没有见到面。

“嗯,确实不算。”谈既周附和完她的观点,而后罕见的沉默片刻。

温知聆以为他在为难,默默地移开话题,“对了,刚刚可星约我后天去打羽毛球。”

他问:“你去吗?”

“我还不确定。”

“不会打?”

“会一点。”

温知聆大学选的体育项目就是羽毛球,学了两年,也通过了学年考核,多少有一点基础。

谈既周建议:“可以去玩一玩,我那天也会去。”

他也会去。

这个信息对温知聆的诱惑很大。

“那我去回一下可星的消息。”

“嗯。”谈既周说:“确定了之后,我后天来接你?”

温知聆不想麻烦他,“我自己去就可以。”

他语气很淡,说的话却勾人,“我知道,这不是要想个理由来找你吗。”

温知聆忘记自己回答了什么,可能只是简短的音节。

电话仓促挂断,她想按捺住纷飞的思绪,却总浮想联翩-

见面那天,他们去的球馆是段柯开的。

里面的运动场地很多,除了羽毛球,还有篮球,壁球之类的项目。

但是有一片区域自用,不对外开放。

温知聆跟着谈既周过去时,那一层已经有人到了。

空旷的场馆里,有两对男女。

陶可星和段柯她是认识的,另一对里,她只有些眼熟男方,看上去很沉稳。

谈既周没走近前便偏头和她低语,介绍那边的人:“拎着拍子的是楼禹,上回在酒楼你应该见过一次。”

温知聆记起来了,表情恍然道:“我有印象,他当时在你身后。”

“旁边那位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不怪她这样猜,楼禹身边的女人和他举止有些亲密,个子高挑,长相是偏明艳的风格,像温知聆经常在网上刷到的精致又漂亮的网红。

谈既周仔细看过一眼,发现又是生面孔,他不想和温知聆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嗯一声,“不熟的话,你和陶可星一起玩就行。”

“哦。”她乖乖点头。

陶可星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喝水,见到温知聆便远远挥起手,依旧活力满满,穿打褶的运动短裙,马尾高高扬起。

挥完手,她忽然凑到段柯耳边,很快地说了句悄悄话,然后段柯跟着她一起笑。

这两人凑到一块就有一种同流合污的默契。

温知聆和谈既周并排走过去,楼禹和她打了声招呼,态度温和有分寸,报了名字,“楼禹,高楼的楼,尧舜禹的禹。”

她也按照楼禹的方式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说罢,温知聆又礼貌的对他身边的女人说了句“你好”。

那个女人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没想到,但很快便调整好,回以微笑,“你好,我叫汤盈。”

陶可星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夸她身上这套白色运动服好看。

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款式,价格也实惠,没什么特别的。

唯一值得提的是,今天谈既周穿的也是白色运动装。

这种巧合对温知聆来说是个小小的惊喜。

没过几分钟,这一层的入口又进来一个男人,段柯说了声人齐了。

谈既周去自己带来的球包里拿拍子,他们四个男人玩双打。

温知聆是陶可星约来的,自然是陪她一起打球。

谈既周去旁边的场地之前,走到温知聆身边,给她递了支自己的球拍,叮嘱她:“待会儿记得热身,球接不到就放掉,不是比赛,别把自己弄伤了。”

她接过他的球拍后掂量了两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拿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负重,谈既周的话她也在听,等他说完后,点点头,全都应好。

谈既周笑一下,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陶可星在一旁看着,这回都用不着她猜了,毕竟周围一圈朋友,有谁见过谈既周这么关心一个人。

来之前还提醒她,别在温知聆面前说太多有的没的。

把人护得很紧。

虽然陶可星只约了温知聆,也不知道今晚楼禹会把汤盈带来,但她不排外,将人拉过来一起玩。

陶可星初中有一回打羽毛球输给了班上的同

学,回家当天便让父母给自己找了位私人教练,系统性地学过一段时间的羽毛球,温知聆也有基础,所以三个人里,只有个子最高的汤盈球技堪忧。

前面大半时间里,陶可星化身羽毛球教练,一步步教汤盈挥拍姿势,以及如何正确发力。

汤盈学得有点迷茫。

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借着机会和楼禹拉近关系,压根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儿学到真本事。

她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久了就被陶可星带熟了。

教学过程里,温知聆主要负责鼓励。

“嗯,这次的动作规范多了”,“你学得好快哦”,“这个球发得很完美,记住这个手感”……

次数多了,汤盈看着坐在一旁面庞柔净的温知聆,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因为教学练习占了大部分,真正打球的时间很少。

温知聆和陶可星只打了几个回合,谈既周便借着中场休息的时间,从旁边的场地过来。

她看见他,有点分神,丢了一个原本可以接到的球。

她主动下场,换汤盈过去。

谈既周在长椅上坐着,朝温知聆招一下手。

温知聆小跑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后,他递来一瓶拧开瓶盖的水。

他来时穿的运动外套是白色的,现在因为出汗脱掉了,里面是件黑T恤,手臂的线条依循肌理,上面有不太明显的青筋。

“累了没?”

温知聆咽下两口水,虽然呼吸还没调匀,但还是摇头。

“没怎么打球,可星一直在教汤盈挥拍。”

运动过后,她的脸颊白里透红,见面时束好的马尾也有些松塌,不过看着比之前健康很多,像朵开得热烈却没有摇摇欲坠之感的花。

温知聆看看周围,没见到其他男人,“你们结束了吗?”

“没有,在中场休息,来看看你。”谈既周说得直白。

正因为太直白坦荡,所以总让温知聆觉得是她多心。

但仍有困惑,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照,会这样妥帖吗?

第27章 27你想要我投资你吗

自用场地上没有来回穿梭的人群,不说话时,只能听见羽毛球飞旋带出的风声,球底和拍网撞击,清脆利落。

陶可星作为新手陪练,挥拍的同时还有余力的看向在休息区坐着的两个人。

谈既周的眼里,有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软意。

温知聆低着头,和谈既周的相处乍一眼看上去并不热络,但肢体语言上的亲近骗不了人。

蛮登对的。

谈既周陪温知聆坐了五分钟。

他走之后,温知聆留在原地独自坐了一会儿,才从休息区回到球场。

她有点心不在焉。

打完球,陶可星和汤盈交换了微信。

给陶可星的微信加完备注,汤盈一转身便看见已经拿出手机在做准备的温知聆。

不作声的等着,仿佛本该如此。

因为楼禹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她碰过几次壁,一进到他的圈子,不自觉的就绷紧神经,端高架子,怕叫人看低。

但今晚的这两个小女生性格好得让她有点不适应。

另一边的下半场结束得也早。

最后一个到场的邱瀚成是段柯的朋友,今晚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奔着谈既周来的,球场上三两句没说,就扯到自己公司最近在做的项目上。

意图太明显,把他叫来的段柯都有点看不下去,说腰疼,可能闪着了,今晚就到这儿吧。

谈既周不搭他的腔,知道这人和段柯有交情,给段柯留面子,没把话说绝,但确实被影响到心情。

散了后,段柯去找女朋友,把邱瀚成也拎走了。

陶可星见到他,奇怪地问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哦,我腰有点不舒服,就先下场了。”

“腰?”陶可星把视线狐疑地往他腰上探了探。

段柯讪笑,“没事啊宝宝,别担心,我估计一会儿就好了。”

入口来了人,温知聆看过去,发现是楼禹。

谈既周迟迟没来。

朝女朋友使了个眼神后,段柯把邱瀚成揽到一边教育。

神神秘秘的,陶可星懒得管,拿着手机去旁边的小看台自拍。

“我把你叫来是让你和既周熟悉熟悉,以后要是有机会能合作,也算是混个眼熟了,你这是干嘛?”

段柯声量不低,估计觉得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嫌的。

“你就差贴人家脸上让他给你送钱了。”

邱瀚成苦笑,“那我不是着急吗?”

“公司不是他一个人在管理,投资本来就有风险,看着就亏本的买卖,就算内幕你,团队里的投资官也不会通过的。”

“我朋友是做投资又不是散财童子,他从家里的企业脱离出来单干也不容易,反正你别想着一蹴而就了,再这样我下次可不带你了。”

邱瀚成连连点头,“我懂,但是我对我们那个产品挺有自信的,只要给个机会,绝对能发展起来。”

段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闻言道:“我不了解这个,你自己琢磨。”

“那肯定的,我现在的状态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哎,”邱瀚成想了会儿,忽然灵光一现,“我听说前不久谈总在饭局上要了个姑娘的微信。”

其实根本不是在饭局上,但消息传来传去的就变了味。

段柯“啧”一声,“那点没影儿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楚,有这闲工夫你好好打磨一下企划书吧。”

邱瀚成笑一下,不是他记得清,是关于谈既周的风流韵事总共也没几件。

但他认为,没被传出来不代表就不存在。

“我是投其所好,你见过他要微信的那个人没,什么风格啊?”

段柯没见过。

他已经有些失了耐心,看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温知聆,他把邱瀚成往旁边推,压着声警告:“你别动歪心思啊,邱瀚成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本分了?再说,谈既周不是那种人。”

最后一句是说给温知聆听的。

邱瀚成不信,笃定道:“我们在一块读过书啊,他出国前不是还被人撞见过跟个小女生开房么,还是在自家酒店。”

这一声够大的。

楼禹侧过身,拧着眉往这边看。

温知聆也抬眼,尽管努力控制着,眼里还是有不可置信。

……

谈既周过来时,发现这边出奇的安静。

他第一个找的是温知聆。

她还是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腿上放着他的球拍,在看手机。

少了几个人,刚才在球场上殷勤过分的那个姓邱的,还有楼禹和他带来的女伴。

邱瀚成被段柯请走了。

虽然谈既周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从他的反常看得出,他对温知聆有意思。

是不是真心的先不说,被人搅黄了是另一回事。

段柯把邱瀚成带到一楼时跟他说:“你就拜拜佛,希望他别找你麻烦吧,以后嘴巴紧一点,别听风就是雨的,什么瞎话都信。”

段柯也心累,高中的时候他俩关系很不错,最近听说他事业上有难处,才想着帮他在谈既周面前混个脸熟。

但不得不说,人是会变的。

谈既周朝温知聆那边走时,段柯莫名其妙的对他笑一笑,笑得心虚又无奈。

陶可星抱着胳膊在一边站着,她跟段柯说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温知聆的反应最平淡。

等谈既周走过去时,温知聆把他的球拍递给他,说谢谢。

他接过来收进球包里,问她:“去不去吃夜宵?”

温知聆说:“我有点累,想现在就回学校。”

谈既周点点头,听她的,“好,那送你回学校。”

球馆的一楼有家鲜榨果汁店,到楼下时,他问温知聆喝不喝。

她也拒绝了。

走到停车场,温知聆先坐上副驾,谈既周绕到后备箱放球包,把包里的手机拿

出来时,他看到段柯的消息。

点进去,上面是一大段话,起因,经过,结果,写剧本似的发过来了。

谈既周没什么情绪的很快扫完,轻呵一声。

他真是脾气太好,才让这些人敢往他身上安一些胡编乱造的传闻。

回学校的前半段路途,温知聆和谈既周没有交流。

她低头回手机上积攒了一晚上的消息,有买家的,也有室友的,忙得很。

段柯发来的消息里,明确说了温知聆也听见了,怕她往心里去,所以跟他通个气,希望别弄出误会。

但谈既周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是知道那个谣言里的人是她,还是根本就觉得无所谓。

第二个猜测让他有些心烦。

后半程,温知聆放下手机,看车窗外的夜景,高楼鳞次节比,霓虹一片。

谈既周的车速比以往快一点,但是到校门口时,车锁没有被打开。

他开口的第一句是问温知聆,“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温知聆面露不解。

“没有吗?”谈既周扯唇笑一下,解了安全带,“那我自己说。”

虽然还没弄明白温知聆是什么想法,但他不喜欢留误会。

“刚刚在球馆,是不是有个人说了关于我的事?”

温知聆点头,“是后来的那个人。”

“他说的什么?”

温知聆张张嘴,犹豫一瞬后,一股脑倒出来:“说你在饭局上要了一个姑娘的微信,出国前和小女生开房。”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她还是忍不住低落。

所以说完后,温知聆微微蹙眉,有点不太开心,也有点抵触和他讨论这件事。

谈既周看着她,“要微信的那个人是你。”

她垂眼,握着手机,“我猜到了。”

他很正经的接着说:“开房的那个也是你。”

温知聆错愕得看向他,“我什么时候……”,震惊之余,她还增生出一些羞耻。

话说了一半,才堪堪续上,“我什么时候和你开房了?”尾音几乎藏进嗓子里。

“所以说谣言不可信。”

温知聆辩驳:“我没有完全信。”

“没有完全信?”谈既周笑,“所以是信了一半。”

她抿唇,觉得这也不能怪自己。

谈既周把话解释完整:“你来北城看展那次,第二天去机场,我俩一起出酒店,被个认识我的人看到了,就这么一回事。”

“现在清楚了吗?”

温知聆低声:“清楚了。”

“但是,”她鼓起勇气,乌眸在昏昧的车厢里柔柔亮亮,“为什么要和我解释?”

谈既周反问,“你呢,为什么不问?”

温知聆不太懂谈话的技巧,他问了她下意识就去思考,“我觉得这是你的事,是真是假我都没有立场问。”

她失落的点也是这个。

不是因为她轻信了那个人的话,而是她发觉自己没有立场对这件事有多余的情绪。

谈既周说:“你有立场。”

温知聆太小心翼翼,不习惯对这种云里雾里的对话有更深的意会,她怕自己有失偏颇。

她慢半拍地想起她的上一个问题还没得到回答,飞快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谈既周给出答案:“因为洁身自好是最基本的要求。”

“你知道吗,来寻求投资的合作方,无一例外的将己方优势完全展现出来,才能有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如果连门槛都没达到,会在一开始就被刷下去。”

他的态度很明显了,意思也呼之欲出。

是不是暗恋者即使扳回一城也很难占据上风,而另一方因为无所谓得失,总是出其不意,又应付自如。

缄默片刻,温知聆有意的没有去点破,“你想要我投资你吗?”

谈既周很轻地笑,正派的骨相,配上这种佻然的笑弧,撩人不自知。

他说:“我想要你喜欢我。”

第28章 28你就说我在追你

人在面对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幸运时,第一反应是什么?

温知聆突生怯意。

所以还在车上时,她望着谈既周却迟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他不需要她立刻给出什么回应。

谈既周说,只是想让她明白他的态度,怕她看不出来。

温知聆没有那么钝感,能感受出谈既周对她的不同,但如果他没有表态,她确实不愿自作多情。

原以为自己今晚注定会失眠,但得益于一晚上的运动,温知聆洗完澡刚沾上床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她睡了一个许久没有过的好觉。

翌日醒来,除去因为缺乏锻炼而酸痛的胳膊外,状态还不错。

温知聆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再去图书馆,坐不了多久就该吃午饭,她索性多躺了一会儿。

清醒后,昨晚的记忆重新读档。

温知聆知道,暗恋从来不是一件玉汝于成的事。

所以她早就做好颗粒无收的准备了,没有设想过自己恒久以来的喜欢,有朝一日能得到回报。

好不真实。

温知聆将脸埋进被子里,好半晌才抬起来,面颊闷红了。

谈既周的消息也是这时发过来。

[这两天在外地,回来后找你吃饭可以吗?]

她捧着手机回复,[可以。]

回复完,又觉得两个字太冷冰冰,温知聆挑来挑去,找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发过去-

黎思然最近在研究塔罗牌,买了两副牌回来,跃跃欲试的找了温知聆来抽牌。

温知聆看着花花绿绿的牌面,“这是测什么的?”

黎思然笑一笑,将牌在桌子上铺开,“未来三个月的桃花运。”

温知聆凭感觉,随便抽了三张牌。

黎思然将那三张摆在面前,琢磨很久都没说话。

“怎么了?”温知聆有点紧张,“牌面不好吗?”

“不是。”黎思然摇摇头,“从这组牌上看呢,你最近的桃花运还是不错的,同时期不止一个人对你有恋爱方面的期望,而且极有可能脱单。”

说完,黎思然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学艺不精。

毕竟大学四年了温知聆都没谈过恋爱,这会儿快毕业了,她整天忙着论文和卖画,哪来的时间处对象。

最后黎思然收了牌,“算了,再练练吧,我还觉得自己怪有天赋的。”

但其实她测得很准,方方面面的。

没几天,温知聆收到唐锐泽的消息,问她能不能帮一个忙。

他有个亲戚家的小孩想来Z大参观,但这两年大部分大学都不对外开放了,游客进出都有限制。

温知聆答应了,帮忙在学校系统里的入校登记上预约了两个名额,本意是给小孩的家长也约一个,但当天陪着小孩过来的人是唐锐泽。

上次见过面后,他时不时的会给温知聆发两条问候,为了拉近关系,还从她那儿买了副小尺寸的画。

温知聆也清楚他从自己这儿买画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和需要,但她现在没之前那么容易不好意思了,到手的生意没有推掉的理由,只要对方不点明,她不会多说什么,就将他当普通顾客对待。

唐锐泽带来的那个小孩是个初中生,按辈分来算是他的侄女,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不怎么添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蛮甜。

温知聆陪他俩在学校里转了转,中午时用自己的校园卡帮忙点了饭,之后便离开了。

下午,温知聆送他们出校,小朋友到校门口便被她的家长接走,唐锐泽却留下来了,问她有没有空,想请她吃顿饭感谢一下。

温知聆手里还拎着电脑包,婉拒道:“不用了,只是小忙而已。”

两人在校门口很显眼的位置面对面的站着。

谈既周开车过来时,一眼便看到。

停车,熄火。

他没下车,把车窗降下,远远看着温知聆。

人在被注视时是有感知的,温知聆还在和唐锐泽说话时便觉察到。

她侧过脸,目光起初还没有着陆点,但在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揽胜时,忽然凝住。

再往前移,便看到好几天没见到的人。

谈既周显然比她更早看过来,手肘松松地搭在车窗边,看上去闲适松弛。

温知聆莫名心虚。

这场面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她吊着谈既周不回应,结果转头就和别的异性约会。

唐锐泽也在下一秒看到那边坐在车上的人。

他不

确定地问:“那是谈……”

温知聆没回答他的话,只道:“我今晚有事,没有时间去外面吃饭。”

唐锐泽猜到什么,又看一眼那边,和谈既周对视上,车上的男人气定神闲,眼神相碰,连较量都谈不上,他便率先挪开了视线,底气匮乏。

“是和他吗?”

“不是。”温知聆说:“我今晚有专业大会要参加,走不开。”

“而且今天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唐锐泽点点头,不再坚持。

和他说完再见后,温知聆便朝谈既周的车前走过去。

在她临近之前,谈既周先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也没穿正装,简单的圆领衫套在身上,还能看出几分少年感。

温知聆问:“你提前回来了吗?”

昨晚两人在微信上有过一段简短的对话,听他说今晚的飞机回北城,她还以为他要休息一晚再来找她。

“嗯,没什么事,就改签了。”谈既周瞥一眼驶离原地的唐锐泽的车,“刚刚那位是你同学?”

温知聆解释,“不是同学,他是其他学校的,今天找我帮一个小忙。”

谈既周的记性不错,尤其是在关于温知聆的事上。

经她一提,他便有印象了。

“想起来了,我问你要微信那晚,你后来就是和他一起走了。”谈既周微顿,而后意有所指,“关系不错?”

温知聆立马撇清,“没有,只是认识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他眼里有笑意,但没将这事揭过去,“聊那么久,那人还往我这儿看了两眼,他没问我俩什么关系?”

温知聆问:“什么关系?还没有呢。”

“怎么没有?”谈既周教她,“下回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我在追你。”

她脸上浮热,飞快说了句“知道了”便转移话题,“你过来之前怎么没和我说呀,我今晚有事,抽不出时间出门吃饭。”

谈既周说:“你忙你的事,我来送水果,方老师给你的。”

“哦。”温知聆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你专门来找我的。”

他想了一下,“也算吧,本来这活是司机做的,被我揽过来了。”

谈既周说完便将后座的车门打开,拎出装水果的袋子递给她。

温知聆接过来,发现还蛮沉的,袋子里装的是三个扁扁的盒子,透明膜下能看到颗颗饱满的草莓。

“这么多?”

谈既周和她说:“给室友也分一点,吃完了再给你送。”

他又问:“和室友关系好不好?”

“挺好的,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倚着车身,看了会儿眼前清瘦的人,“怕你这性格受欺负。”

温知聆有隐约的印象,好像这话他很久之前也说过。

那时她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反驳他,“哪有那么多爱欺负人的”。

“走神呢?”谈既周抬手碰一下她的脸。

温知聆思绪回笼,朝他弯唇,“谢谢你专门来给我送草莓。”

“不用谢,回去之后为我腾出个时间?”

谈既周的嗓音比以往都温和,疏懒和温柔并存,放在这样一个春末的午后,格外让人动心。

温知聆笑起来,保留住最后的矜持,和他说:“你等我的消息吧。”

第29章 29我不希望我是你的一时兴起

晚上的专业大会结束后,室友四人结伴回寝。

这会儿聚得很齐,窝在小屋子里各踞一角忙着自己的事,不时没头没尾地聊两句。

温知聆洗了一盒草莓,拿到桌上分给室友们吃。

玻璃碗被色泽鲜亮的草莓堆得满满当当,黎思然离得最近,先探身拿了两颗,半打趣的问:“最近赚钱啦?”

常乐说:“这品种贵得很,上回我逛商超看到了,比巴掌没大多少的一盒价格直逼三位数。”

“不是我买的,是以前认识的一位老师送的。”温知聆说着,看看已经换上睡衣的常乐,“你今晚留在寝室吗?”

“对啊。”常乐有气无力,“下个月就要定稿答辩了,我五一还要跟男朋友出去玩一趟,所以我准备这几天都待在学校,把论文最后一部分速战速决了。”

温知聆靠在桌边擦护手霜。

四月下旬,虽说已然回暖许多,但手泡在凉水中还是冻手,她的指尖被冰得泛红,擦完护手霜,又将推至肘间的衣袖松下来,而后去拿手机。

手机上,谈既周跟她说,[和你分开后回方老师那儿吃了顿饭,现在刚到家。]

温知聆低头看,不自觉地翘起唇角,心底因他主动报行程的做法多出几分稀奇。

在这之前,她很难想象谈既周这样的人会对谁事无巨细的吐露关于自己的一切。

当然,现在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还远不到那个程度。

但不耽误温知聆为此开心,比起可能会令荷尔蒙激增的暧昧拉扯,她更喜欢慢慢和他靠近的感觉。

温知聆压下满心的欢喜,体贴回复,[好,那你早点休息。]

她放下手机,心情很好的拈了颗草莓,一抬眼,三个室友齐刷刷看着她。

她往嘴里送草莓的动作缓停,“……怎么了?”

常乐经验老到,“你有情况啊,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没定下的事,温知聆用词谨慎得很,她说:“还没有。”

“还,这个字用得就很微妙。”卢萱一向话少又敏锐。

黎思然比较浮夸的感叹,“你终于要告别过去迎接新生活啦?”

“其实我上回都想建议你,真的忘不掉暗恋对象就勇敢上,追到手就不惦记了。”

温知聆说:“可我不知道怎么追人。”

“嗯,我想到了,让你主动有点太难为你,想也知道难度系数极高,所以我就没建议,你呢,还是比较适合被好好的爱着。”

“是诶,我也这样想的。”常乐平时喜欢和黎思然唱反调,今天倒是一反常态的附和她,“知聆你不适合搞暗恋,你就应该找个更爱你的。”

温知聆笑了下,“好巧,我高中的朋友也说过类似的话。”

柴佳大学留在淮城读,有一回小长假来这边找她玩。

那段时间柴佳刚结束一段短暂的恋爱,两人躺在酒店标间的小床上,天南海北的聊。

柴佳和她说,分手是因为开始得太草率了,可能大家都还年轻,没把爱情看得很重,玩心大过真心,她偶尔会觉得被男友忽视,但自己也抽不出精力去好好对待另一方,仔细想想觉得没意思,就提了分开。

她剖析完自己,又和温知聆说,“你以后如果恋爱,要找个认真爱你的人,不然宁愿不要开始,你太看重感情了。”

其实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温知聆明白。

后面言归正传,几个人继续聊温知聆的新情况。

但她怕被追着问细节,没有说得太清楚,也没说对方是她喜欢很久的那个人。

因为室友们只知道有个人在追求她,而她刚好也有好感。

最后几个室友一致的想法是,让她学聪明点,不要让对方太快知道你的心意,还要在接触中多观察对方。

温知聆认真点头,说记住了。

可下次和谈既周见面时,她又全部忘光。

当天,不是一见面就吃饭。

温知聆习惯将需要出门的事安排在一起,所以那天的计划里还包括去一趟大市场,给一个买家挑个合适的画框。

她和谈既周说,让他不要去学校门口接她。

他问明原因后便提前过来了。

温知聆出门前特意打扮过,脸上化了淡妆,比前几回都要用心。

可惜今天下

雨,天气不佳,一直到下午温知聆坐进谈既周的车里时,绵绵细雨都没断过。

因为天阴,气温也有所回落,但温知聆出门前纠结再三,还是挑了条杏色半身裙换上。

上身是浅灰的针织衫,一套下来没有亮眼的色彩,但黎思然夸过她穿这套显得气质好。

车上,谈既周说:“这两天没看到你发朋友圈。”

温知聆点头,“因为下个月我会很忙,我准备把剩的两幅卖掉就先停一段时间,专注手边的事。”

谈既周问:“都忙些什么?”

他话里不疾不徐,是愿意倾听的模样。

温知聆一一细数给他听,比如论文交稿答辩,又比如其他和毕业有关的零碎事宜。

“我还要和室友一起看房子,准备在六月初把住的地方定下来,因为学校要求六月中旬所有毕业生都搬离寝室。”

“和室友合租?”

温知聆点头,“我和她很早就说好了。”

谈既周本来想帮忙,听她这样说便没多言。

“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找我,毕竟……”说到这儿,他话锋微微变化,带了些调侃在里头,“毕竟就算我俩没什么关系,看在方老师的面子上,我也应该对你照顾些。”

温知聆含糊的应了声“好”。

到了大市场,谈既周陪她一起进去。

两人挤在同一把伞下,起初中间还留有方寸余地,走到狭窄小道时,迎面遇上几簇路人。

谈既周一只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将温知聆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温知聆贴到他身上,透过薄面布料,好似能感受到他皮肤上的温度。

她肩背微僵,因这份曾经渴慕过的接触而紧张。

头顶是谈既周略沉的声音,提醒她:“避着点人。”

他太自然。

之后一直是这样的距离,久而久之,温知聆便习惯了。

阴雨天,市场里没有以往那般喧嚷,来这边的人大多都是有事在身,步履匆匆的。

他们俩在其中算是异类。

路过生意冷冷清清的古玩摊时,温知聆说:“天晴的时候来这边更热闹些,古玩摊这边很多大爷大叔喜欢聚在一起,拿件旧货讲它的故事,不过大部分都是为了卖东西编出来的,但是听着很有意思。”

谈既周问:“经常一个人来吗?”

温知聆点头,“不过现在来得没之前频繁了,我加了几个店家的微信,有时候在线上挑到合适的人就不来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一家常去的店铺里。

店铺没有柜台,布局简单得像个仓库,老板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正在打包木框。

温知聆进去,和老板打了声招呼。

“来了啊,上回还想跟你讲我进了批新货。”老板抬头,看见温知聆身后的人,他打趣一句,“哟,这回还带了男朋友来?”

温知聆下意识回身去看谈既周,他没有开口的打算,把解释权交给她。

她抿唇,没有出声特意澄清,但也没好意思应和老板这句话,只笑一下,岔开话题,“新货放在哪边呀?”

“喏,那里堆着呢。”老板抬手一指,人也跟着起身,“还没来得及拆,我去拆一个给你看看。”

她比对画框时,谈既周就在一旁站着,打量一圈木材堆摞的店内。

满地木屑,凌乱无章,温知聆身处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自如。

出来后,雨已经停了,天幕泛青,呼吸中带着几绺清凉气。

他们出来得早,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谈既周手里还拎着温知聆的伞,“时间还早,有没有什么想去逛逛的地方?”

温知聆心念微动。

确实有个地方,她想再去一次,和他一起。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燕河公园。

这是六年前,谈既周陪她来过的地方,那回他们只逛了一半。

很奇怪的是,燕河公园也算是个有名的景点了,可在北城将近四年,温知聆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有一回室友几人在对面吃饭,本来都准备好吃完饭就走过去转转,结果常乐忽然腹痛,便不了了之了。

谈既周陪她穿过公园外的小广场时,温知聆担心自己的目的太明显,欲盖弥彰地解释,“这附近有家糕饼铺,我有点想吃它家的芝士酥,正好可以顺带买一点。”

他当然不会起疑。

长大后,温知聆借着短假和朋友去过许多地方,再来这边便能发现没什么好逛,街巷大同小异,商业街也难以称奇。

怀念的,始终都是那个情怀而已。

公园的河道旁有个年轻女孩抱着吉他在弹唱。

温知聆和谈既周过去时,她刚开始弹一首新的歌。

前奏入耳,很熟悉,熟悉到温知聆凭借两段和弦便听出来这是哪首。

谈既周见她驻足,问:“听过吗?”

“嗯,是《红豆》。”

温知聆喜欢一首歌就会循环很多遍。

刚认识谈既周的那段时间,她不离身的mp3里间歇循环的就是这首歌。

记忆的连带性太强,以至于后来几年,每每无意中听到它便毫无悬念的想起谈既周。

余光里,是陪她听歌的人。

温知聆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多久阵地。

那些室友们教的若即若离,她半点都参不透。

温知聆本就不擅长在感情里周旋,更何况对方是谈既周。

越和谈既周相处,被拖拽出来的和他有关的心绪便越多,无一例外的坠满遗憾。

那些遗憾历历在目,昭示着他对她而言有多么可遇而不可求。

曲终,周围响起错落不齐的掌声。

温知聆回神,她和谈既周从接踵的人群里出来,去了河道旁的石栏边。

谈既周看出她有话想说,没作声的等在一旁。

温知聆手肘搭在石栏上,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

安静半晌她才开口,柔和声线浸在夜风里,迷惘也坚定,“谈既周,其实我这个人有些较真。”

“较真的意思是指?”

谈既周从她脸上看到怯然,觉察出她有不安,但这不是他的本意。

温知聆抬眼,“我不希望我是你的一时兴起。”

第30章 30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两人身后是一片喧嚣。

温知聆垂下眼睫,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泡进面前的这条河里,载浮载沉。

如果谈既周真是一时兴起呢?

那她的话无疑让这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温知聆反思,“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爱情的最佳模式,她上来便这样追根究底的问,有点败兴。

但也说不上后悔,她可以接受没有结果的感情,却不想轻易开始。

因为太清楚自己,在谈既周面前,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很难不沦陷。

谈既周侧身,低眸看眼前人,河边有灯,灯影憧憧里,她的眉目镀了层雾蒙蒙的光。

他抬手扳过温知聆的肩,让她面向自己的同时也弯下身和她平视。

她的眼瞳澄净,似夜晚湖泊,他望进她的眼底。

“温知聆,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不会来招惹你。”谈既周的声音沉而定。

他这人向来拎得清,虽然懒得苛求自己,但做重大决定前会预设后果。

她是他大伯看重的学生,性格又是一眼看透的循规蹈矩,如果他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她会是第一个被剔除的选项,对她敬而远之,两人各安其事才对。

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谈既周语气坦荡,“我是认真的。”

温知聆看着他清凛的脸,一鼓作气地问:“认真和我谈恋爱吗?”

她的话将两人之间的进度条又往后拖拽了一大段。

谈既周轻笑,但笑完还是点头,“这事儿可以往后放放,等你确定心意了我们再说。”

他发现温知聆有时候比他以为的要大胆一些。

比如他都没敢上来就提让她跟自己在一起试试,担心牵扯到两性关系,会让她有压力。

温知聆很想说,我早就确定过无数次心意,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喉间酸

涩,她漫长的暗恋好似咽下一口冷掉的茶,滋味涩口泛苦。

此去经年,终于品到不为人知的回甘。

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温知聆正欲开口,便感觉到丝丝凉意落下来。

又下雨了。

因为下车时雨停了,两人手上都没拿伞。

她还在愣神之际,后背被轻轻一揽,谈既周说,“先回车上吧。”

这场遽然的雨来势汹汹,雨珠敲击在车窗上,密密匝匝。

温知聆在路上淋了点雨,又因为穿的是短裙,冷得想哆嗦,她把掌心贴在冰凉的膝盖上摩挲一下。

谈既周看到了,但车里没有备毯子,他把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温知聆没有推脱,接过后说了声谢谢。

外套上还留有他身上的余温,她用来搭在腿上,可能因为膝盖附近的皮肤太冷,温差之下,那点余温被放大,热意蔓延。

心里也酥酥麻麻的。

温知聆忍不住,又想将刚刚没说出的话继续说完。

但谈既周比她先出声,他问:“你想吃的那个芝士酥,店名叫什么,我下去买。”

因为是胡乱找的借口,温知聆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

“不用了,我下次路过再买也可以。”

本来就不是真心想吃,外面的雨势渐大,她不想折腾谈既周。

谈既周说:“我打伞过去,用不了多久。”

他觉得温知聆来这儿就是为了买芝士酥的,总不能因为下雨就白跑一趟。

温知聆抿唇,暗下决心般开口:“你别去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和你说。”

她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和肃然的神情,让谈既周轻易就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关于什么。

但他猜不到是与否。

温知聆并未拖延,她没有沉默多久便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已经确定心意了。”

余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总不能问人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呢?

温知聆紧张到攥紧膝盖上搭着的外套,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这么早得到回应,在谈既周的预料之外。

但转念想想,倒也符合她的性格,怎么吊着男人的胃口最合适,她琢磨不出来,只会一板一眼这套。

谈既周倾身去握她搭在膝上的手,冰凉的,比他的手小太多,他收拢掌心就能包住。

“那今晚就算在一起了?”他看着温知聆,眼梢带笑。

温知聆点头,心跳很快,等情绪平复,才后知后觉地弯起唇-

确认关系没两天,时逢五一节假,温知聆离开北城,回了外公外婆家。

她高三时曾在这边住过挺长一段时间,自那之后外婆便收拾出一间专门给她的房间,只属于她,有亲戚来家里也不会让他们住进去。

假期里,温知聆接到过她爸爸的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责问她为什么放假却不回淮城,温知聆用留校赶论文做理由,搪塞过去了。

第二通是告诉她,他准备带全家搬去北城了,就这几个月的事,淮城的房子已经在联系中介挂售。

温知聆并不关心,反应平平,只说知道了。

温实侨前两年碰上好机遇,乘风借势,赚了不少钱,不久便在北城买了套房。

当时因为这房子的事,钟婧还在家里闹了一场,温知聆也被卷进其中。

钟婧不知道温实侨的野心勃勃,没听他说过要将事业往北城发展的事,以为房子是买给温知聆的,指责温实侨偏心。

后来弄清楚真相,消停了一些,但仍没有罢休,只是进了房间吵,动静太大,吓到家里的小孩,温知聆出来把小孩抱进自己房间时被迫听了几句。

钟婧质问温实侨,要往北城发展是不是因为他前妻在那儿。

温知聆偶尔也会困惑怎么会有人精力如此旺盛,丝毫不怕吵架。

她不喜欢和人起冲突,觉得争执太耗心力,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缓解过来。

五天的小长假,家里只有温知聆和外公外婆三人。

表妹任冉也回了临北,但住在市区的父母家。

两人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才见上面。

任冉第二天八点有早课,又忘记提前买高铁票,最后只剩当天晚上十点多的班车次。

温知聆没有课,原本是准备错开高峰期返程的,但因为小姨不放心女儿一个人,拜托她陪着。

从家里出发前,外婆在客厅用软报纸给她包葡萄,说是附近果园里摘的,外公在厨房热菜。

温知聆有点无所事事,坐在一楼阳台的小凉椅上给谈既周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能提前回去。

谈既周问:“几点到?我去接你。”

他那边很安静。

“可是我到站估计夜里十一点多了,有点晚。”温知聆坐直了一些,“而且我妹妹和我一起,我要陪她在酒店住一晚,可能没时间陪你。”

她听到他笑了一声,“那么晚,你陪我干什么?”

“我送你和你妹妹去酒店,顺便看看女朋友,刚在一起就见不到人影,后悔了?躲我呢?”

温知聆忙说不是。

她怎么会后悔。

谈既周便定下了,让她把列车班次的截图发给他。

……

温知聆在路上和表妹提前说过,待会儿到站了会有人来接她们。

任冉自然好奇,问是谁。

她没有瞒,如实说是男朋友。

任冉听完便忿忿道,“姐,我从初中到大学,每一任都告诉你了,你竟然不和我说。”

温知聆无奈,“前两天才在一起的,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哦,那正好。”任冉放话,“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男的把你追到手了。”

她对温知聆滤镜一直超厚,至今都认为没男人能配得上自己这位表姐。

夜里到北城,因为时间太晚,高铁站的人并不多。

走到室外,空旷的平台上,只能见到寥寥几人。

温知聆推着行李箱,低头回谈既周的消息,和他说自己出来了。

还未等到谈既周回复,便被任冉拉住胳膊,听她低低惊呼一声“我靠”。

任冉平常就喜欢一惊一乍,温知聆不明所以,“怎么了?”

抬头时,也恰好看见从马路对面走来的谈既周。

任冉在开头和谈既周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安静了一路。

温知聆陪她坐在后座,奇怪她今天怎么格外安分。

半途中,任冉偷摸指一下自己的手机,示意温知聆看消息。

温知聆点开微信,看到任冉发过来的话。

[我服了,你男朋友这脸这身材这气质都绝了,姐你没吃亏,你吃得好啊!!]

这话说得也太不讲究了,温知聆脸上一热,飞快将手机息屏了。

到酒店门口,谈既周下车帮她俩的行李箱拎下来。

温知聆让任冉先进酒店,“我待会儿就上去。”

任冉配合得很,丢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拖着自己的行李乖乖走了。

看着表妹的背影进了酒店,温知聆才收回目光,和谈既周说,“今晚麻烦你了。”

谈既周笑着皱了皱眉,“跟我怎么这么客气,还不适应?”

确实,温知聆到现在都还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实感。

她“嗯”一声,“是有点不适应。”

凌晨的夜里,路上四下无人,只有不时疾驰而过的车辆。

“那怎么办?”

谈既周低头看她,嘴角噙笑,也不为难她,问完就摸摸她的头,“进去吧,早点休息。”

温知聆却抬不动脚,有点不舍得。

她犹豫片刻,动作生疏地牵上谈既周的手,许愿似的问:“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谈既周乐了,捏一下她都不敢用力握的手,“温知聆,这也要问么?”

说完,他便俯身将她揽进怀里。

温知聆慢半拍地抬手,回抱他。

他们在车后隐蔽地相拥,交换体温和心跳,她安静的阖眼,脸颊贴在他怀里,鼻息间全是谈既周身上清爽的香味。

和谈既周拥抱是她少

女时期最大胆的梦,她曾设想过许多次这样的画面,如今亲历才发现现实远胜于她的想象。

温知聆很好满足,至少在这一刻,她倏然觉得所有遗憾都释怀,所有落空都在这熨帖中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