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寄欢蹙眉,“你今天喝醉了,我不能……”
“苏老师,我很清醒。正因为清醒,又喝了些酒,所以很想要。”祝星亦咬着唇低叹一声,她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又浮出来,伸手环住苏寄欢的腰,靠在她胸前,“苏老师,今天多给我一点,我很想要,很想很想。”
她握着苏寄欢的手喃喃:“多给我一点,让我忘记,让我不在乎。”
苏寄欢觉得祝星亦好像有心事,但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多问什么,轻轻环住祝星亦说:“好,今天多给你一点。”
祝星亦轻吻她的手。
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雾气更浓了,慢慢淹没了两人。
祝星亦仰着雪白的脖子半睁着眼。
声音越来越碎。
水热了凉,凉了热,直到倦意袭来,苏寄欢扶住祝星亦绵软的身子,把她擦干放到床上。
“别走,抱我。”她赤着身子缩在被窝里小声恳求。
苏寄欢忙安抚她:“等我穿上衣服。”
随意套上新的睡衣,苏寄欢钻进被窝里抱住祝星亦。
“今天怎么喝那么多酒?”苏寄欢嗅了嗅怀里的人,酒气消失,全是自己的柚子花香。
祝星亦抱紧苏寄欢的腰,头埋在她胸口,声音低闷:“因为不开心。我以后不喝那么多了,苏老师,我好困,我们睡觉好吗?就这样,你抱着我,我抱着你。”
苏寄欢低头吻她的发丝,“好,我们睡觉。”
抱着抱着人热了,祝星亦咬着苏寄欢的手小声哼哼唧唧。
苏寄欢问她怎么了,她抬起湿漉漉的眼,带着鼻音轻轻软软地说:“我还是有点想要,但你是不是累了。我……”
“星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最近很焦虑吗?”苏寄欢意识到祝星亦这种情况不是太正常,在一起这么久,祝星亦从未这样过。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才需要这样宣泄?
祝星亦摇头否认:“没有心事,不焦虑,我只是想要。”
苏寄欢想要马上撬开她的嘴巴,想知道背后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但看祝星亦雾气朦胧的眼,她咬着唇低叹一声。
过了会儿,她吻了吻祝星亦的额头,缓声说:“舒服点了吗?”
“嗯。”祝星亦颤了颤身子,问她:“姐姐,累不累?”
苏寄欢垂下头看祝星亦愈渐朦胧的眼,“我不累,你舒服了就好。”
许久,她清洁了番又拥着怀里祝星亦窝在床上。
祝星亦的精神好了许多,她靠在苏寄欢肩头,声线柔软,“苏老师,你知道雏鸟情结吗?”
苏寄欢有些好奇道:“那是什么?”
她伸手捏捏祝星亦的鼻子又说:“你嘴里总是会忽然冒出稀奇古怪的词,我完全听不懂。”
祝星亦往她怀里蹭了蹭,慢慢解释:“一颗鸟蛋被抛弃了,但她被一只大鸟捡走孵化。小鸟破壳而出后睁开眼睛,理所当然地把那只大鸟当作自己的妈妈,她需要大鸟的保护和喂养才能生存。”
“大鸟带她进组,带她学会待人接物,她也会躲在大鸟身后默默学习。学习她的表演方式,学习她的说话方式,学习她的坚韧和忍耐。小鸟对大鸟过分依赖,但随着羽毛越来越厚,她开始……”
“所以,我的小鸟要飞出去了吗?”苏寄欢笑着打断她,“小鸟,你飞出去的话,还会回来吃饭吗?”
怀里的人沉默了片刻。
很快,祝星亦回答:“小鸟想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小鸟都不知道是哪里。”
“你飞到哪里,我就把窝筑在哪里好不好?”
祝星亦摇头说:“我去筑窝就好,我不要你那么辛苦。”
“可是小鸟要飞到很远的地方,又要衔着树枝筑窝,又要和当地的大鸟搞好关系,小鸟会很辛苦吧?”苏寄欢抵上她的额头,有些心疼道:“我不想我的小鸟这么辛苦。”
“不辛苦,小鸟一点也不辛苦,小鸟也想让她的大鸟住进她的窝里,她也想给大鸟捕猎。”
“我的小鸟真懂事。”苏寄欢认认真真望着怀里的人,她似乎有点知道祝星亦心里怀揣着的是什么问题,可答案不在手上,她无法核对。
但她想她应该给出自己的答案,因为她的小鸟需要。
她垂着眼,带着近乎虔诚的真挚:“可是小鸟啊,我很自私地想,我希望你永远都躲在我的羽翼之下。纵使我教会了你捕猎,教会了你躲避风雨、寒潮,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被我好好保护着。因为我知道远方的路并不好走,它泥泞,它遍布荆棘,它到处是抵挡不了的诱惑。”
“但我也知道,我的羽翼之下不是你广阔的天地,勇敢的你终有一天要与风雨搏击。”
“等羽毛厚一点,再厚一点,等翅膀再强壮一点,小鸟再飞出去,好吗?然后,我还有个请求,可以让我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吗?太久不见我的小鸟,我会想你想到掉眼泪。”
苏寄欢搂紧了怀里的人。
她的话说得很明了,祝星亦听得懂。
但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祝星亦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庇佑的小兽:“好。小鸟会很听话,小鸟不见你也很想你。姐姐……”
“嗯,你说。”
“谢谢你。”祝星亦啄了下苏寄欢柔软的唇,快速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我困了,我们睡觉好吗?”
手指梳理着她的发丝,苏寄欢点点头,轻柔地说:“好,星星,晚安。”
早起的时候,苏寄欢才发现祝星亦红肿的脚踝。
昨晚竟然没发现。
苏寄欢有些自责,轻手轻脚下床找了药给她抹上。
脚动了下,慢慢往被窝里缩。
被窝里的人小声问:“苏老师,怎么了?”
苏寄欢把她的脚往外拽了下去,把手里的膏药贴上去。擦了擦手,重新坐回被窝抱住怀里的人,“你脚是不是扭了?”
“嗯,鞋跟太高,走路不小心扭到了。”
“昨天你那件礼服很特别。”苏寄欢低眸看还有些倦意的祝星亦,“和你往常的礼服不一样。很不一样。是要换风格了吗?”
祝星亦睁开眼睛沉默了会儿说:“对,现在想成熟一点。”
苏寄欢笑得身子颤抖起来,“你才多大你就想要成熟一点?”
“因为……我想像你一样。”祝星亦闭上眼靠在她胸口,安静地听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我想像你一样坚强,像你一样可以保护别人。”
祝星亦贪恋地嗅着苏寄欢身上的柚子花香,她听苏寄欢的下午安排,要去见前段时间刚回国的老朋友。
只要和苏寄欢在一起,身心都会放松。
祝星亦轻轻嗯了声。
午后的咖啡厅流淌着爵士钢琴曲,落地窗外梧桐叶影婆娑。
“这位就是祝小姐?”沈苒将黑金包放在藤编椅背,“真漂亮,比镜头里还要精致三分。”
苏寄欢握住祝星亦微凉的手:“本来想着日后有时间再见面,没想到她今天有空。”
沈苒轻笑:“我今后就在国内工作了,随时有空和祝小姐见面。”
她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还没有介绍自己,“祝小姐,你好,我叫沈苒,是寄欢的老朋友。”
沈苒?
祝星亦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太过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甚至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也很眼熟。
苏寄欢帮忙介绍:“沈苒是一名制片人,她最近回国发展,我帮她联系了一些影视圈的熟人,也给她介绍了一些艺人。”
沈苒打开自己的平板边笑边说:“真的是很感谢寄欢为我忙前忙后,寄欢现在全能发展是我没想到的。不过我也很为寄欢高兴,现在[苏盛]比以前壮大成熟不少,都开始运营影视工作室了。”
苏寄欢颔首道:“这次的《春风》还是和ilmeth合拍,等稍微成熟些就可以自己上路。”
沈苒不禁打趣:“所以你等上路前,再在我身上试验一次?”
苏寄欢的手指在祝星亦掌心画圈,她转过头轻声说:“星星,是这样的,沈苒筹划拍一部剧,我给她投资了,顺便负责一下制作相关,这也算是为[苏盛]独立运营影视工作室做准备。”
祝星亦了然。
沈苒抿着唇笑说:“如果把你多掰几瓣,你自己就可以扛起一个工作室。小祝,你可不知道,我最近要拍的剧是她自己写的剧本。而这个剧本,是她为你写的。”
苏寄欢为她写的剧本?
祝星亦错愕半晌问:“苏老师……这是真的吗?”
苏寄欢点点头,“对,但是我写得不是特别好。”
祝星亦心底泛起一股感激,“谢谢你,苏老师。你居然会为我亲自写剧本……谢谢你。”
苏寄欢面露难色,“但沈苒邀请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班底,我挺害怕制作得不好,所以一直没跟你说。这个团队算一个试验团队,我想着从这个团队上学习一下团队经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拒绝。”
祝星亦摇摇头握住苏寄欢的手说:“没事的,我不在意这些。你亲自为我写剧本,我已经很感动了。我也愿意为你的试验奉献一次。”
苏寄欢眼眶发热,“好。沈苒,给她看一下剧情梗概吧。”
沈苒把平板放在祝星亦面前。
望着平板上的字,祝星亦瞬间恍惚。
她仓皇地抬起手指抚触那几个字,声音干涩:“沈小姐,这部剧的导演是不是叫韩雨玲。”
沈苒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邀请韩雨玲来执导?”
她抬头看向苏寄欢,有些纳闷:“寄欢,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我具体要邀请谁呢。”
苏寄欢同样疑惑。
而祝星亦的呼吸滞在平板上的字上。
剧本第一页写着这部剧的名字。
三个字。
《祈星海》。
第106章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祝星亦指尖悬在那一页,《祈星海》三字刺得她眼睛发胀。
“不对,如果《祈星海》的编剧是韩雨玲,那编剧应该是……”祝星亦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木头,她滞了半晌,手指点开下一页,“应该是芽芽……”
[编剧:芽芽]
第二页的四个字敲击着祝星亦的心脏。
芽芽。
雅雅。
苏雅雅。
苏寄欢。
“对,芽芽。”苏寄欢勾起唇,笑花溅在眼尾,“是我,苏雅雅。”
午后的阳光将苏寄欢的身子勾勒出金边,耳边的碎发垂落,她轻轻抬起手,把发丝撩在耳后。
温柔沉静的视线穿过岁月的光影和前世奇怪又冰冷的目光重叠。
不对,不对。
祝星亦慌忙垂首避开那道温润目光,快速点开下一页。
剧情梗概刺入眼帘——
来自小镇的孤傲舞者舒祈星因膝盖伤梦碎,她在大城市寻找机会屡试屡败,后来她寻到机会搭建梦想剧场,帮助其他追梦人实现舞台梦想后,找到了让自己重新发光发热的机会。她也慢慢突破心理那关,完成自我救赎。
是了,这就是《祈星海》的剧情。
[舒祈星]是她前世演过的唯一一个女主角,苏寄欢是《祈星海》的编剧。
怎么会,怎么会……
玻璃窗外的阳光刺痛眼角,祝星亦低头掩饰自己的恍惚。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前世她出演了《祈星海》,苏寄欢还与她形同陌路。
一记电光刺入太阳穴。
祝星亦低头看自己掌心。
可前世,主动和苏寄欢成为陌路人的,一直都是她自己啊……
前世她和苏寄欢的每一次接触,主动远离主动避开的都是她。是她因为晏瑾年而讨厌苏寄欢,是她因为讨厌那个目光而屡次冷脸,是她因为道听途说的言论对苏寄欢充满偏见……
假如,假如前世也是苏寄欢给她写了《祈星海》这个剧本……不对,为什么前世的苏寄欢会莫名其妙给她写剧本?
祝星亦感到头痛欲裂,她想仔细回忆前世和苏寄欢打过的每一次照面,可那些记忆像一个个易碎的虚影,怎么都看不清。
她从未在乎过苏寄欢,又怎会记得苏寄欢。
苏寄欢发觉祝星亦状态不太好,忙抓紧她的手问:“星星,你怎么了?是不太喜欢这个剧本吗?没事,不喜欢就不演,这个剧本我写得本来就不是很好,我……”
“很好。我很喜欢这个剧本,很喜欢。”祝星亦低着头笑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些哽咽,“我……我有档期就出演,谢谢你,苏老师。”
她匆匆翻了下后面的东西,和前世完全重合的剧本内容令她颤着指尖。
祝星亦竭力稳住慌乱的情绪,强扯出一抹笑容应付完谈话。
走入电梯里,她木然地望着上升的楼层,叮的一声提示她家到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觉手心已被汗浸透。
手机震动。
消息界面是沈苒发来的剧组名单。
是与前世完全重合的《祈星海》剧组信息。
她跌进柔软的床,目光落在那一页的信息上难以安宁。
前世她与苏寄欢打了多少次照面?她记不清了。
她蜷在被窝里努力回想,可是毫无办法。
前世她讨厌苏寄欢,哪里会记得……
手机在黑夜里亮起,晏璟霖打来电话。
祝星亦按下接听键,用最温软的声线应下明晚与晏瑾年的饭局。
挂断电话,她往上拽了拽被子,抱紧怀里的狐光熠熠。
出门时外面飘了点细雨,祝星亦怕冷给自己裹了件外套。开车到贝洛丝餐厅停车场,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推门而入。
她被侍者引到靠窗的位置,黑色风衣长筒靴的女人已经在窗边等着。
祝星亦在晏瑾年对面落座,她知道这里是她们第一次吃饭的地方。
她记得当初她们在包间用餐,而当年妄想吊着她的女人已经不再小心翼翼躲藏什么。
对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点了当初祝星亦点过的几道菜。
杂蔬青酱汤,黑松露厚切牛舌,香煎海鲈鱼,炭烤羊排,还有贝加西西里。
酒先上了,侍者倒酒,晏瑾年盯着祝星亦的脸看了许久。观察力太过于敏锐,她并拢膝盖问:“星星,你怎么了?你有心事?”
祝星亦随口敷衍:“是啊。”
“因为我姐姐?”
听到这个,祝星亦垂着眼合住手掌,又撑开,“对,没错。”
晏瑾年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她看着对面的人抬起手臂晃动着酒杯。她今天特意把餐厅定在贝洛丝,但现在已与当年不一样。
晏瑾年呼吸里带了些酸涩:“星星,对不起,我姐做事太强硬了,从来都没考虑过你的感受。要是换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陷入这般为难的境地。”
“你姐啊?你姐可好了。”祝星亦故意让自己的尾音蘸了点腻人的蜜意:“她给我带来了不少东西。倒是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实际上又能给我什么?”
身上的饰品突然变得沉重,晏瑾年攥紧手调整呼吸。
“我姐确实考虑得很周全,我妈一直教导她打理晏氏,她在为人处世方面很有一套。”她强迫自己与祝星亦对视,却发现对方目光落在斜方的玻璃窗外。
“照你这么说,我与其跟你在一起,还不如去跟你姐在一起咯?”
晏瑾年颈上的宝石项链忽然暗了下去,她抚上自己的腕表,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你并不了解我姐,她为人冷漠,手段狠辣,顺着她或许还能相安无事,要是违逆了她,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玉镯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祝星亦发出轻嗤:“你姐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在背后说她坏话?”
“星星,你是认真的吗?”愣怔许久,晏瑾年的尾音飘散在切换的钢琴曲中,侍者恰好端着餐点过来。
绵密的雨打在玻璃床上,刮擦出一条条纤细的水痕。
餐刀在瓷盘上拖出小小的摩擦声,祝星亦叉起一块肉,故作懵懂地反问:“什么认真的?夸你姐这件事吗?”
晏瑾年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先用餐。”
窗外的雨更大了点,走出餐厅,白澜已经在外等候。撑伞走到户外停车场,夜已深,晚风吹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再见。”祝星亦并未久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叩叩。
指关节敲门,晏瑾年立在副驾驶车窗外。
祝星亦降下窗户,潮湿的夜风裹着雨水涌进温暖的车厢,橘花味霎时涌进晏瑾年的呼吸里。
晏瑾年垂眸看车里的人,“星星,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用餐的地方,我以为你会说些过去的事情,但你并没有。”
一顿饭下来,祝星亦只是在机械地讲工作。
她嗅着从祝星亦身上飘来的味道,这个味道和苏寄欢的味道相似。
眼角忽然涌上一股灼烧的刺痛感。
她的手扣住车框,雨丝滴落到手背上却浑然不觉:“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吗?一点都不能吗?”
雨夜的寂静比靠在枕边的心跳刺耳。
淋在身上的雨冲刷了过去。
“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祝星亦始终没有抬眼,长睫在暖光的车内灯光下投下灰色的影,“白澜,开车。”
车窗升起。
闪灵的轮胎驶过油画一样的积水。
晏瑾年上前追了两步。
雨丝掩住了摩根石粉,远处的霓虹明明灭灭,她倒退半步,被初秋一并吞没。
“椰子,要走吗?”罗瑜撑着伞走过来,忽然察觉到晏瑾年状态不太对劲,“椰子……你怎么了?”
伫立在雨中许久,晏瑾年摇头转身,“无事。”
开门坐进后座,她后颈重重撞在头枕上,“回家。”
雨更大了些,晏瑾年倚在真皮座椅里,黑色风衣皱了些边角,凝着水雾的长睫像被雨打湿的蝶翼。
“椰子?”罗瑜试探着开口,指尖摩挲方向盘上的纹路,“今天,菜不合胃口?”
她望着后视镜里晏瑾年略显苍白的脸,黑色的衣服几乎将人完全吞没。
晏瑾年抬手揉着太阳穴,“我姐最近在忙什么?”
“大小姐在忙您影视工作室的招商工作,下周五她有空,你们要不要约个饭?”罗瑜调高空调温度,“她最近很忙,你多关心关心她。”
关心?
呵。要她关心晏璟霖?
暗光落在晏瑾年掩不住倦意的脸上,雨幕里五光十色的光沉入她的黑眸。
“下周还要出差,没时间跟她打招呼。”晏瑾年将冰凉的手背贴在眼角处,淋漓的雨打在车窗上,像平底锅上煎煮的牛肉,“那份对赌协议,法务部拟好了吗?”
罗瑜拍拍副驾驶位置上的盒子,“拟好了,我今天取的时候,财务部发了[晏影]的商务和财报最新数据,数字版我发你邮箱了。”
欧陆驶过麓湖畔,晏瑾年拿起平板认真看邮箱里的数据。
“我还给你发了《春风吹又生》的预测数据,分账会比预期高出37%,[苏盛]光这部剧的现金流就”
“我想看[苏盛]的资产负债表,还有注资后的详细股权结构。”晏瑾年点开后浏览片刻熄掉屏幕,平板倒扣在座椅上,路灯在她冷白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还有,《春风》那部剧,[苏盛]的投资占比到底是多少?”
罗瑜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但[苏盛]和ilmeth的合作合同是背靠背协议,财务总监说暂时无法”
“尽量给我调出来,调完分晏璟霖一份。之前的合作不愉快,我怕下次合作ilmeth还会阴我。”晏瑾年指腹揉着鼻梁,“[苏盛]最近有其他商务吗?”
“最新的商务显示她们要跟龙宁谈合作,龙宁的执行总监Philippa还是云廊湾区的负责人。”
晏瑾年指甲嵌入掌心,“她倒是拉了个大人物。”
雨比市中心的时候更大了些,晏瑾年望着逐渐模糊的麓城轮廓沉默。
数月前她还能独自操持[晏影],满心打算让[晏影]成为能追上ilmeth步伐的影视公司,工作室成立后她便失去了控制权。
晏璟霖去了哪里从未告诉过她,这个女人似乎在通过一个个签署下的合同告诉她,晏氏她能管理好,[晏影]她也能完全掌握。
车窗外闪着模糊的光,晏瑾年望着水痕出声:“签完协议后约Philippa。”
“可是椰子,云廊在《春风》里有投资,想必之前就和苏寄欢已经谈过了,接下来的合作只是走个过场。”
“《春风》能招到云廊,是ilmeth的本事,不是苏寄欢的本事。”晏瑾年声音里带着不屑,“离了ilmeth,苏寄欢的[苏盛]和我没有那么大的竞争力,帮我约。”
拐过一个路口,车速慢了下来,罗瑜看着后视镜中晏瑾年的侧脸问:“那要和大小姐说一声吗?”
“不必。”
签完协议的周日,晏瑾年抵达湾区格城南湾高尔夫球场。
南湾高尔夫球场坐落在格城的一座岛上,球场依山傍海,海岸线风景很好,海风吹得也很舒服。
入住酒店一晚,次日晏瑾年早早去了球场,她握着定制球杆站在发球台,远处的海平面泛着青灰色。
Philippa从球场工作人员的电瓶车上下来,接过球童递来的推杆,腕上的PIAGET闪着晨间的光,“听说璟霖的球技很好,你有没有跟她学到过东西?”
“学到了不少,她有空就会教我。”晏瑾年颔首与她握了握手,跟着她的步伐去发球处。
“璟霖最近在忙什么?[晏影]影视工作室的事?”Philippa挥出第一杆,白色小球划出漂亮弧线落在球道中央。
“是,她特意抽空帮我参谋。”
“真是一个好姐姐,你妈妈真有福气,养了两个争气的女儿。”
“我还是要跟我姐姐多学习,打理[晏影]还是新组建的影视工作室,她都很上心。”晏瑾年侧眸注意到Philippa助理手中的水杯,水杯上的印花杯套是ilmeth的logo,火焰的变形设计。
晏瑾年将球故意打进水障碍区,状似无意地说:“[晏影]正在筹备《孤独诗人》,等筹备完”
“《孤独诗人》啊……听说你们找了泰大影业联合出品?”Philippa突然打断,推杆轻轻撞击球体,“之前泰大和云廊合作,亏个底朝天不说,还被泰大那边嘲讽,这事你不知道吗?”
她漫不经心说着,余光瞥见晏瑾年握着球杆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海风掀起晏瑾年裙摆,她按住飞扬的发丝说:“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要聊的是我这边要筹拍的新剧。”
“新剧啊。”Philippa摘下遮阳帽走向休息区,栗色的马尾纹丝不乱。
不远处的球童迅速跑去捡球,晏瑾年跟着Philippa来到遮阳处。
助理给Philippa递上水,她拧开盖子饮了口坐下去,“但云廊已经要和[苏盛]合作了,也签署了竞业协议,所以暂时不能和你合作。”
饮下温温热的水,她满意地捕捉到年轻的晏瑾年瞬间僵硬的肩线。
晏瑾年将球杆递到罗瑜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翠色的腕表。
她并着双膝,扬起精心练习过的完美微笑:“您也知道,晏氏最近完成了产业链整合,股价两个月内涨了……”
“瑾年啊,”Philippa放下水杯,杯底和石板的碰撞脆响截断话语,“去年晏氏也注资了你拍的《辞旧赋》,成本都收回了吗?奔着你的名气去投资的朋友们,有没有对你有怨言?”
草叶间窜过的风突然变得刺骨,晏瑾年感觉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时晏璟霖将财务报表摔在她面前,指责她怎么这么没用。
拿着大爆ip,剧扑得狗都不想看。
每每提到这部剧,都会有人发出一阵嘲讽。
拍了一部扑剧,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每个项目都有风险周期,《辞旧赋》恰好撞了大爆的《寄明月》,这也是我们没想到的。”晏瑾年颤着声音说,“不过《寄明月》的成功实在让人意想不到,明明是很普通的题材,却靠卖cp火遍大江南北,就连一个十八线小爱豆都连夜爆火升咖。但这并不代表苏寄欢的押注就……”
“可是观众喜欢啊。”Philippa忽然笑出声,保养得宜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寄欢还是很能赚钱的,跟着她押注《寄明月》的人实在是太享福了。剧播之前,外界人都说那部剧会是一部扑剧,说到时候肯定亏得裤衩都不剩,谁想到播出之后那么火?我们老总都眼红得不得了,说什么也要支持下寄欢的影视工作室。”
晏瑾年欲要说什么,又被Philippa的话截断:“不过就我自己来说,我其实也很看好你的[晏影]。毕竟[晏影]有晏氏做保障,投资你们的话,性价比很高。但是……”
“但是什么?”
Philippa收起手机,话锋一转:“你母亲身体好些了吗?去年慈善晚会,我看她吞了些止痛药,她现在还好吗?”
“她今年年初就去了瑞士疗养。”晏瑾年的膝盖开始发麻,“不过晏氏重大决策仍需她指点一二。”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
自从去年董事会上晏璟霖拿到实权,晏珂再未对晏氏的事过问过。
晏璟霖讨厌那些老不死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从最初接手晏氏打理晏氏时,就逐步切断和那些人的联系。
晏氏未来掌舵人的含金量还不需要那群老东西评判。
有晏珂在,晏氏和那些人必须保持交情,若是晏珂不在了,晏璟霖会断得彻底。
但这对晏氏来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Philippa望着远方的海轻声喃喃:“你妈妈培养你姐姐费了不少心力,你姐姐也确实是个人物。”
目光落在身侧的人腕上的表上,Philippa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云廊在协议期内确实没办法和对手合作,不过我倒是认识厦明影业的段老板。但最近我听说寄欢也在找机会和段总谈谈合作的事儿,说是打算一起拍个电影。”
晏瑾年表情一滞,眼里闪过惊讶。
苏寄欢才步入影视行业多久,就让初出茅庐的[苏盛]去做上线电影?
厦明影业向来走高质精品路线,结合[苏盛]和ilmeth合拍的《春风》来看,苏寄欢也是想走精品路线大展拳脚。
胃口真不小。
钱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还要走质量。
晏瑾年端起罗瑜递上来的柠檬水,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掌心流到手腕上,“我对段总早有耳闻,如果……”
Philippa忽然压低声音:“可是瑾年啊,电影和电视剧是不一样的。火了还好,扑了真的血亏。万一爆雷了,所有的投入都会打水漂。”
“你和寄欢都是刚入行,投资回报这事都难说。前年我们云廊押了部贺岁片,结果他们电影亏了四亿,我们本都收不回来,咬咬牙都迈不过这个坎儿。”Philippa慢慢起身,“号召力不代表稳票房,我们也是亏怕了,不想做不把钱当钱的傻子。”
尖锐的语言里始终在嘲笑《辞旧赋》当年的惨状。
Philippa戴上遮阳帽拿起球杆,“瑾年啊,我其实挺佩服寄欢的。你有璟霖给你做保障,她完全靠自己去赌。你知道当初她邀请那个祝小姐来演《寄明月》,还把祝小姐提到二番时,有多困难吗?”
“本身剧本就没有爆点和竞争力,整部剧又只有寄欢一个人扛大梁,还邀请毫无演技的新人出演,甚至给新人提番。好多投资人看到这里都撤资了,寄欢亲自登门挽回那些投资人,自己也填了许多资金。”
“她是吃过苦的人,不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娇花。这种破釜沉舟,你们晏家的女儿会懂吗?”
“她敢赌,也赌赢了。她也让所有人看到,她赌一次赢一次。”
晏瑾年想起当初在鑫央影视城拍摄《辞旧赋》时还在和导演嘲笑隔壁《寄明月》整天嘻嘻哈哈,定是一部扑剧。
现在她才意识到,困在棋局里的一直都是*自己。
“起风了。”Philippa抬头看天,声音轻淡,“还要继续吗?”
第107章 可怜的流浪狗狗
一周后,宴会厅门口
罗瑜喊了晏瑾年几声,她才缓过神。
从车里下来,裙摆扫过宴会厅的台阶,罗瑜跟在晏瑾年身旁担忧道:“椰子,你还在想云廊的事吗?”
自上次和Philippa见面聊过,晏瑾年的气压低到不行。罗瑜早料到云廊的合作谈不下来,好声安慰了晏瑾年许久,晏瑾年仍是提不起什么精神。
晏瑾年从未这样失意过,往日和旁人谈合作失败,她都不甚在意。云廊虽说是条大鱼,但愿意和晏影合作的不在少数,怎么晏瑾年如此在意这个云廊?
“不是,我已经不在意了。”晏瑾年抓着裙子来到宴会厅门口,侍者走过来为她开门,她侧着身子看了眼空荡的走廊,红毯像灼烧在黑夜的火焰蜿蜒到远方。
她想到那天和Philippa的谈话,这个女人字字句句毫不吝啬对晏璟霖和苏寄欢的赞美与欣赏,好听的词都堆砌不下了,女人还讲得乐此不疲。
令人作呕。
晏瑾年踏入宴会厅后寻到了晏璟霖。
墨发挽起,一身香槟色的礼服,浮光跃金。
“我以为你会多坚持坚持,这么快就放弃了,可惜。”晏璟霖的嗓音裹着雨天亚寒带针叶林的味道,“Philippa最宝贝的女儿最近飞到国外看演唱会,你有想过去为她约那个漂亮的歌手和她一起吃顿饭吗?”
“没有。”
“我也不指望你能谈下来,毕竟你不是我。”晏璟霖的指尖划过玻璃杯边缘,她侧过身子睨着晏瑾年发笑:“我的好妹妹,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晏瑾年嫌恶地冷瞥她一眼,“我不需要事事都跟你学,你也不是常胜将军。”
“如果你能做个听话的小兵,这个常胜将军可能就是你。”晏璟霖动了手腕,宴会厅刺眼的灯落在眼底,溢出灼人的光,“祝星亦现在就很听话,也许她会比你更优秀。”
晏瑾年看着晏璟霖的侧影,指甲陷入掌心。
年幼时晏璟霖每一次生日宴,她都要作为听话的妹妹为晏璟霖演奏钢琴曲。宾客们举着香槟为晏璟霖的生日庆贺,她弹完钢琴穿着满身蝴蝶结的礼服给晏璟霖递上切蛋糕的刀。
晏氏的长女总是备受人期待,晏氏的次女是长女最方便的辅助工具。
[晏影]是因为晏璟霖需要才存在。
晏瑾年也是因为晏璟霖需要才存在。
茂盛的大树身边要有一棵小树做陪衬,风一吹,都是对那棵大树的欢呼声。
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晏瑾年回过神,看见祝星亦披着宴会厅内金色的光走来。
暗红丝绒鱼尾裙裹着狐狸蓬勃的曲线,银色长耳坠随步伐摇晃。这张明艳的脸,褪去了往日锋利的锐气,眉眼间多了几分撩人的媚态。
晏瑾年还记得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祝星亦的那天,戴上桂冠的明艳爱豆眼里是藏不住的锋利和野心,漫天的彩花落下,亮晶晶的眼睛和她对视。
后来的宴会间隙,这只狐狸吻上她的唇,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从没和她在一起过。
[我喜欢你]是最容易过期的谎言,她却信了那么久。
“晏总在教妹妹做生意?”祝星亦在晏瑾年面前驻足,“瑾年姐,需要我教你如何讨别人欢心吗?”
晏瑾年攥着手指不语,和云廊谈判失败的她现在没有自信在晏璟霖面前表现什么。
祝星亦晃晃酒杯和晏璟霖碰杯,红唇咧出一个温顺的弧度。
她眼里满是对晏璟霖的敬意,再无当初成团夜上的意气风发。
晏瑾年捏紧裙子。
这样的祝星亦实在陌生。
她宁愿祝星亦咬得她头破血流,都不愿看到祝星亦被晏璟霖规训。
祝星亦立在晏璟霖身侧,她们讨论上周见过的某位制片人家里的名贵画作。
柔软的笑声阵阵,晏瑾年低头凝视自己杯中的涟漪。
她仰头咽下凉酒,喉间一阵灼痛。
良久,舞曲响起。
晏瑾年眼睁睁看着晏璟霖的手搭上祝星亦的后腰,红丝绒与香槟色在旋转中化为浓烈的火。
一舞结束,祝星亦从舞池退场。
晏瑾年截住祝星亦,声音带着冰碴:“你现在要心甘情愿被她控制吗?做她的傀儡?”
祝星亦转身离去,却被晏瑾年抓着手腕去露台。
祝星亦强硬抽出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红痕触目惊心。
晏瑾年贴近祝星亦,却觉得这只狐狸陌生得很,“星星,你和她合作我没意见,但不要靠近她,她很危险,她没有你想得那么好说话。她阴冷无情,永远都只会为自己和晏氏着想,若是触及她的利益,她不会有一丁点耐心陪你玩。”
祝星亦轻轻揉自己的手腕,声音淡淡柔柔的,“当初苏老师也是这样跟我嘱咐,让我不要靠近你。”
晏瑾年疑惑:“什么?”
祝星亦笑而不语,她转过身看向远方,修长的影子被钉在地板上。
“晏瑾年,你现在像一条抢不到骨头的流浪狗。”她笑着,满是讥讽,“尾巴都要断了,真可怜。”
晏瑾年滞在原地,她觉得她无法再告诫祝星亦什么,现在的祝星亦已经完全沦陷在晏璟霖的陷阱里。
因为沦陷,所以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和刺。
她捏紧了拳头冷笑。
她以为祝星亦永远都会用刺保护自己,结果轻而易举向晏璟霖投降。
晏璟霖真是好手段,能把一只浑身带刺的野狐狸训成听话的好狗。
祝星亦拧紧眉头:“不要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看着我,快收好你的尾巴。你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和你姐姐跳舞还没尽兴。”
祝星亦提着裙子准备离开,却被猛地攥住手腕往后推,腰身抵在栏杆处,过大的力度硌得她吃痛地皱着脸。
晏瑾年骤然贴上她的身子,红唇近在咫尺。
啪——
祝星亦扬起手掌,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的露台颇为刺耳。
晏瑾年被打偏了脸,蓝宝石耳坠晃动不止。
祝星亦抬步靠近晏瑾年,温热的指腹划过晏瑾年泛红的脸颊,她贴在她耳畔轻笑:“乖,别逞强,你是比不上你姐姐的,但如果你做你姐姐听话的狗,我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宴会厅里换了个曲子,祝星亦转身离开,裙摆扫过晏瑾年的脚踝。
“我讨厌现在的你。”晏瑾年在她背后出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没有回应,绑带高跟鞋踩上柔软的红毯踏回宴会厅。
晏璟霖端杯酒给她:“刚刚去哪里了?”
祝星亦温顺地垂头与她碰杯,“小狗不听话,想咬人,教训了一下。”
“你应该多给她点东西,比如……”晏璟霖忽然倾身,宝石项链在她雪白的颈间晃动,“一个吻,或者,一个美好的夜晚。”
祝星亦笑着喝下冰凉的液体,“小狗乖的话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比如你?”晏璟霖玩味的视线落在祝星亦身上,声音是不可多得的愉悦,“乖小狗。”
祝星亦微微仰着下巴,纤细的手指抚上晏璟霖的手背,漂亮的桃花眼在晏璟霖脸上流转,“也许?”
旋即她侧过身子,抬眸冲晏璟霖微笑后抬步与她人举杯,留给晏璟霖一个漂亮的背影。
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晏璟霖嗅了嗅余香的手背,自言自语:“也许。”
//
晚上九点半,苏寄欢抱着资料推开房门。
拍摄《春风》期间她仍与祝星亦住一起,像往日那般梳理剧情对戏。
袁梅和袁兰的对戏多,两姐妹的感情戏也串联起整部剧的情感色彩。从姐妹情深到生嫌隙到决裂再到和好,同样贯穿了整部剧的剧情线。
演好个人角色不容易,演好两人的对手戏更难。
拿到剧本后,导演就强调了袁梅和袁兰的对手戏是全剧的重中之重。袁梅和袁兰的决裂不仅是袁家儿女对[从商][从政]的分歧,更是改革开放以后,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精英路径和市场经济催生的创业浪潮的碰撞。
揣摩角色的心理变化和两姐妹的情绪转折,苏寄欢觉得最难演的是袁梅袁兰的争执戏份。
平时对戏的时候祝星亦没有很好地处理袁兰与袁梅复杂又激烈的争吵,虽然这段戏会放在后面拍,苏寄欢还是担心祝星亦无法很好地展现这些情绪。
不过时间还长,她会慢慢忙祝星亦找感觉。
苏寄欢放下资料去敲浴室的门,敲了几下没人应,她担心里面的祝星亦出了什么事,推开门后看到祝星亦蜷在浴缸里睡着了。
腾升的水雾裹着淡淡的酒气在浴室里蔓延,苏寄欢小心踩着湿滑的地板蹲下身子拍拍祝星亦的肩。
浑身倦意的人抬头,脸上的酡红像印在洁白裙摆上的酒渍。
“怎么睡在这里了?着凉了怎么办?”苏寄欢的指尖停留在祝星亦玫瑰色潮红的后颈,被溅起的水花缠住手腕,“又喝酒了吗?”
“苏老师……”尾音懒懒散散的像朵云彩,祝星亦翻身打了个哈欠,“朋友聚会非要拉我,我喝了一点就赶紧回来了。明天还要拍戏,不想耽误。”
她湿漉漉的胳膊环住苏寄欢的脖子,睫上还垂着水珠,“苏老师,泡澡泡得好困,你抱我回去睡觉。”
苏寄欢擦干她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一个吻落在她脸上。
祝星亦半睁着眼搂紧苏寄欢的脖子,“怎么偷亲我?”
苏寄欢把她轻放到床上,她跌入温暖的柔软里,疲惫的身子得到了释放。
一片阴影袭来,苏寄欢印上她的唇,在她耳边呢喃:“那现在光明正大亲。”
祝星亦没了困意,翻了个身坐起来掐着对方的腰抱怨怎么这么讨厌。
苏寄欢移开她的手拿过桌上的剧本递给她,“睡不着继续看剧本。”
祝星亦抓着苏寄欢的肩在雪白的脖子上留下齿痕:“让你女朋友加班,给不给加班费?”
“加班费没有,但可以加餐。”苏寄欢啄她脸,“再多读读剧本,晚点我们再试一下明天的戏。”
现在九点半,试戏都不知道要等到几点。
祝星亦抚摸令她心安的柔软,在苏寄欢耳边小声说:“那我可以点菜吗?”
“看你表现。”
祝星亦咬她:“小气。试完戏都多晚了,你能坚持多久?”
埋怨的声音像在撒娇,苏寄欢转头捏祝星亦鼻子,“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如此一说,兴趣极大。
祝星亦抿唇抱起剧本。
“当听到在广州十三行打工多年的小琳描绘深圳有一片金山银山等着开发时,16岁的袁兰放下袁梅给她买的粉色圆珠笔,开始畅想那里有一片属于她的金山。”
“袁兰偷偷坐着火车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老家,等她辗转落地深圳后,藏在衣服口袋里的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手窃走了。好在她相信有手有脚就不会在深圳饿死,终于在两个月后攒下一笔可观的钱。”
“昼夜轰鸣的推土机驶过蛇口工业区的夜,袁兰看着大厦工地上的大红色标语,拿袖口擦擦脏兮兮的脸。她顺利运送一大批活鸡到罗湖口岸和港商完成了交易,凌晨,一身鸡屎味的她数着钞票幻想等她攒够了钱要去购一批缝纫机。她要做出最漂亮的牛仔裤。”
“被合伙人卷走所有钱的那个下午,袁兰终于明白当初袁梅说的是对的。她应该继续上学念书,以来看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合同。几天后饿到肚皮干瘪的她写信给袁梅,她说,姐姐,我在深圳出车祸了,你能不能给我寄500块钱。”
“袁兰把抽屉的一沓钱甩在桌子上,她跟袁梅说,我马上就能在深圳买一套大房子,你还在排队等单位给你分房。你念书多就比我有用吗?再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快点结婚,不要再管我了。”
“后来她们又发生了巨大的争执,袁梅摔门而去,连夜从深圳离开回了老家。袁兰偷偷在车站外看袁梅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她在很小的时候,她曾经抱着袁梅的腿说,姐姐,他们说长姐如母,妈妈不在了,你能不能做我一辈子的妈妈。”
顺完简洁版的剧情,还未再对台词,祝星亦已经困得倒在床上。
“表现这么差啊。”苏寄欢抱着剧本躺在祝星亦身侧,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调侃:“说不定餐都不能给你加。”
祝星亦拉着她的手撒娇:“不要,吃不饱没力气工作。”
“就会耍赖。”
“就喜欢赖着你。”移了移身子,祝星亦吻上苏寄欢的眼角,“你要让着我。”
人困了,总不能逼着人工作。
苏寄欢收拾床上的剧本放好,刚坐床上,祝星亦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袁兰创业好难,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苏老师,你当初创[苏盛]的时候难不难?”
创[苏盛]难不难?
一个问题把苏寄欢的记忆拉到过去。
求助无门的过去好像还在昨天,那时候苏寄欢开始疑惑回国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但当她看到手臂上的伤痕时,她想,离开那里,再糟糕也不会差到哪儿。
苏寄欢握住祝星亦的手,稍稍侧了下脸说:“最初肯定是举步维艰,旧敌仗着自己的资源和人脉,处处限制我们的发展,想要把我们再次扼杀在摇篮里。找投资四处碰壁,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存发愁。”
“后来呢,后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啊。
苏寄欢吻上她的脸颊,“后来一想想,如果放弃就会别人抓走放笼子里,就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让我低头。人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明天必会达到,即使阴晴不定,那都是最值得期待的希望。总而言之,做好当下,未来,就交给未来。”
“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有程老师的建议和帮助,在妈妈和我以及大家的努力下,公司慢慢有了起色,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现在想一想,只要熬过辛苦的过去就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遇到你,我真的是太幸福了。”苏寄欢说着,身子一侧把人抱在怀里,“假如我在那时知道我会在未来遇到你,我一定少抱怨一点辛苦。”
“苏老师……”祝星亦眼眶发热,她抓住苏寄欢的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没办法涌上来。
呆呆地看着苏寄欢好久,祝星亦靠在她肩头:“创业都是这么辛苦的吗?”
苏寄欢拍拍她的背,轻叹一声:“创业难,守业更难。每天都要面对各种挑战和危机,一点都不敢松懈。”
“那我这么轻松地享用你的成果,你会觉得很不公平吗?你这么辛苦,我却轻而易举享受了这些东西。”祝星亦问。
苏寄欢阖上眼说:“可我不希望大多数人吃苦,如果可以轻松成功、轻松实现梦想,为什么还要绕那么多弯路去受伤?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我能提供一把伞,就能带更多人走过暴雨天。”
卷长的睫颤了颤,温温热的东西流向四肢百骸。
大天使的羽翼下,笨拙的狐狸被高高捧在掌心。
祝星亦咬着苏寄欢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眸映着清冷静谧的脸庞,“你不怕把我惯坏?”
苏寄欢摇头:“我希望我可以永远有能力惯着你。”
祝星亦皱着鼻子轻笑一声:“你这么溺爱我小心被别人嚼舌根。”
苏寄欢拥紧她,笑意蔓延在眼尾:“那你帮我捂着耳朵,只要我听不到,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吻上她。
她捂上她的耳朵。
“你说了什么?”苏寄欢问。
祝星亦咬她耳朵:“也许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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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璟霖在拍戏间隙找到祝星亦,她约她喝咖啡。
地点在影视基地内部一家伪装得不错的咖啡店,外表是很有年代感的店铺招牌。
这是个不妙的时间。
确认接下来几场没镜头,祝星亦放下剧本起身去赴约。
赴约前,祝星亦转身找到苏寄欢。
“有朋友来探班,我应付一下。”祝星亦说。
苏寄欢抱着剧本问:“要去哪里?”
“随便喝杯咖啡。”
等到咖啡店后,晏璟霖已等候多时。
祝星亦匆忙坐到晏璟霖对面,“抱歉,来晚了点,让您久等了。”
她顶着90年代时髦的打扮,坐在晏璟霖对面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晏璟霖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手指敲着桌面说真有意思。
“出差给你带了个小礼物,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晏璟霖打开盒子,是一条漂亮的项链。
漂亮的孔雀石,却不是祝星亦喜欢的。
“谢谢你。”祝星亦伸手去接,被晏璟霖收回。
对面的人食指勾起项链起身站到祝星亦身后,项链缠在她脖子上,扣上的一瞬间,一双手按在她肩膀上。
“Vitiyya的代言,要吗?”晏璟霖的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出差时碰到Vitiyya中国区的高管,和他们聊了聊你,他们很中意你。”
银色的汤匙搅了搅咖啡,祝星亦抿唇笑了笑:“您出差还想着我,劳您费心了。”
“下周五有空吗?我想带你出差。”
“我需要跟剧组……”祝星亦说着,项链忽然被勾紧,似乎要勒断她的脖子。
她往后仰了下,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会跟剧组请假,辛苦你带我外出。”
雪松味缓缓飘远,对面人对黑眸像一片漩涡。
“你只需要学会接受,[拒绝]并不是你能用的词。”晏璟霖合上盖子推到祝星亦手边,“把时间空出来,没有什么事值得你推掉我。”
“是。”
迎着暮色回去的路上,祝星亦取下项链。她把项链装到戏服口袋坐回自己的板凳上,还没轮到她演,她放松了些,安静看其他人演戏。
导演喊她时她方起身。
“别忘记我前几天教你的,台词声调注意一下。”苏寄欢拍拍她的背,“晚上我要回家一趟,我们速战速决。”
祝星亦点头。
苏寄欢坐到祝星亦的板凳上看对戏,脚下踩了个东西。
她捡起来,发现是Vitiyya的最新款项链。
第108章 我会给你奖励
导演喊完“卡”后,今天的工作结束。
“大家辛苦了。”苏寄欢双手合十对所有的工作人员表示感谢。
去化妆间卸妆,苏寄欢接了个电话,是苏菱打来的。
苏菱催她拍戏结束快点回去。
“我等下去我妈家处理点事,你先回去,我可能晚点回。”苏寄欢挂完电话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祝星亦点头:“好。”
她想到晏璟霖要带她出差的事,抠了下手指说:“苏老师,下周五我要请假一天,你能不能跟导演说一下安排好我的工作。”
“好。你周五要去做什么?”
“好久没见我队友了,我去和她们见一见。”
苏寄欢爽快答应:“行,我跟导演说排一下你的戏份。”
匆匆卸妆换完衣服,苏寄欢起身离开。苏芙已经在等她了,时间还早,不过等回到新应区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祝星亦出门送送苏寄欢,苏寄欢手插大衣口袋里拿出孔雀石的项链递给她:“这是你的项链吗?”
祝星亦手指勾过项链点头:“是我的,我还没注意它掉了。”
“Vitiyya的项链吗?”
“对。最近挺喜欢这个品牌。”
苏寄欢了然,“回头带你再选一些,它们有一个玫瑰系列的,我想会很适合你。”
“好。”
苏芙降下车窗敲敲方向盘,“走啦鸭头,实在舍不得就带星星一起回去。”
苏寄欢摩挲着祝星亦的手背,歪了下头,询问她要不要跟着去。
祝星亦把项链放在苏寄欢手里说:“不去了。苏老师,这条项链我不太喜欢,你帮我收着,回头你给我买玫瑰系列的。”
触着项链的余温,苏寄欢低头吻了吻祝星亦的额头,“好,改天带你去看,我先走了。”
“嗯。”
古斯特融入夕阳的余晖里,忽然亮起的路灯吞咽下焦糖的暮色。
祝星亦在路口驻足许久,深秋的落叶坠在她肩头。她拂掉那片落叶,和自己的影子一并归入黄昏的光线。
“喂。晏总。下周五我按时赴约。”
//
祝星亦停在餐厅门前,颈间是前几天苏寄欢带她挑的Vitiyya玫瑰系列项链。红宝石和钻石镶嵌在玫瑰上,和她一样明艳又耀眼。
“今天没戴我送你的?”晏璟霖指尖勾起祝星亦颈上的项链,“你不是说喜欢?”
祝星亦勾着唇向一旁退去,“见Vitiyya高管的话肯定要展现自己的诚意,另外这款很适合我今天的衣服。”
侍者前来引路,晏璟霖打理了下自己裙上的花朵率先迈步进去,“安迪马上到,记得等下不要说错话。”
祝星亦攥紧手指跟着进去。
她坐在晏璟霖身侧,雪松的味道往她身上飘去。安迪过来的时候,她跟着晏璟霖起身。
“璟霖,又见面了。”安迪拇指上戴着祖母绿戒指,米白色的套装裙上还有一枚同色胸针。
Vitiyya的设计总在古典和新潮里横冲直撞,怪得很,祝星亦不大喜欢这个品牌,但苏寄欢为她挑的项链她最喜欢。
“祝小姐。”安迪翘着唇角朝祝星亦伸出手,“你的眼睛很漂亮,像琥珀。”
“谢谢。”
落座,侍从上了唐培里侬,安迪喜欢这款酒。
晏璟霖抿了一口红酒缓缓说:“过段时间她的《春风》就杀青了,接下来会进《孤独诗人》剧组,这是清晚的片子。”
安迪的红唇没有在玻璃杯上留下唇印,她放下杯子,“清晚的片子吗?那我很期待,她的片子向来很优质。听名字这是一部文艺片?”
“是。我们还获得了Fifffly的品牌冠名。”晏璟霖咽下酒液,侍从过来上了第一道菜,布列塔尼蓝龙虾尾。
祝星亦注意到安迪略显愉悦的微表情,Vitiyya早年便想和Fifffly做一次联名设计展,但一直没什么机会。
“听说Vitiyya下季主打文艺复兴元素?”晏璟霖突然开口,餐厅耀眼的光照不进她黑漆漆的眸子。
安迪点头,“是。我们也在找系列代言人,以及新的代言人。”
她的目光移向祝星亦,注意到那串玫瑰系列里最漂亮的项链,“祝小姐?”
晏璟霖用叉子碰了下盘子边缘,声响清脆,祝星亦的脊背瞬间绷直。
“您说。”祝星亦颔首。
安迪双手交握,倾身向前,“你有没有意向参加下个月月初的Vitiyya慈善晚宴?”
祝星亦瞄了眼晏璟霖的杯子,那上面留有半个指纹。她的手发凉,在触碰到桌面上更添几分凉意,很快她感受到桌下晏璟霖的膝盖撞击了她。
她赶忙说:“能参与Vitiyya的慈善晚宴,是我的荣幸。”
安迪举杯,耳垂上的翠榴石轻轻晃动,“那就期待下次见面了。”
三人碰杯,祝星亦扬起甜笑。
餐后,晏璟霖送别安迪。
时间不早了,祝星亦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估算苏寄欢何时收工。
她一早去和Shinyfive的队员见了面,随后匆匆跟着晏璟霖搭飞机出差。现在她疲惫得不得了,只想赶紧回酒店睡一觉。
“晚点会寄邀请函给你,你给我留个地址。”晏璟霖打量祝星亦,她今天很满意祝星亦的表现。
“好。”祝星亦留了酒店地址。
“你杀青后想庆祝一下吗?”晏璟霖征求祝星亦的意见。
换作以前,她可能不会想着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仪式感,但现在,人乖了,她愿意做这些无用功。
祝星亦垂头拒绝:“不必了,太麻烦你了。”
“你想出去度假的话,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
“度假?”祝星亦掀起眼皮,“我自己吗?”
“对。”晏璟霖朝她投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目光,“那你想和谁一起?”
祝星亦抿唇笑:“我以为你会让我和晏瑾年一起,为你的好妹妹争取一次独处。”
晏璟霖缩了缩下巴,银色耳坠跟着晃动,“她需要补课,我不想便宜她。”
深秋的枯叶掠过街道,祝星亦晃了下身子,琥珀色的眼珠在暗处泛起幽光,睫毛投下的阴影垂在眼睑。
她的声音像烤化的蜜糖,轻轻一拉,是玻璃般透明的丝线,“那你呢?”
尾音像猫翘起了尾巴,搔着晏璟霖的小腿。
晏璟霖忽然俯身,拇指抵住祝星亦的下颌。
指腹碾过祝星亦的唇,留下胭脂色的红痕,“你表现得好的话……”
喉咙里带出低哑有颗粒感的声音,很快,笑声混着热气灌入祝星亦的耳朵,“我会给你奖励。”
她嗅了下从祝星亦领口处涌出的橘花香气,抽身退后两步,将耳边垂落的发丝挽在耳后。
“走了,回麓城。”晏璟霖唤祝星亦走。
祝星亦眼尾上挑,跟在她身后。
飞回麓城后赶到酒店,苏寄欢还没回来。
祝星亦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后匆匆忙忙去洗漱,并消除下屋内的酒精气味。
这段时间以来,她喝的酒越来越多。
以往参加各种应酬,苏寄欢都会为她挡酒,或者主动站出来说她不太会喝酒。
几次应酬下来她可以滴酒不沾,杯里只有清水或果汁。
躺了会儿胃有些痛。
她去医药箱扒拉止痛药吃。
拿到剧组的两盒止痛药只剩最后一粒。
她就着凉水吞下。
苏寄欢收工回来第一时间是把祝星亦抱在怀里,少见一天就想得要命。
“那等我去了新剧组,你不是很少见到我?”祝星亦缩在苏寄欢怀里,像倚靠着苏寄欢胸口酣睡的猫。
苏寄欢搂紧她,“可以带我去剧组吗?把我装在你的行李箱里,提着就能走。”
祝星亦笑出声,“把你装在行李箱里?苏老师,我是要把你分尸吗?”
“你肯定舍不得。”
“我当然舍不得。”祝星亦靠在她左胸位置听她的心跳声,“我也怕见不到你。”
“到时候我会去常常看你。”
“好。”
入夜,祝星亦翻身吻上苏寄欢的额头。
片刻后,她听到苏寄欢的呓语:“星星,我听别人说,昨天在南城看到你了。”
祝星亦垂下眼,声音轻轻:“看错了吧,我昨天一直在麓城。”
对方没了声响,呼吸浅浅。
三天后的清晨,苏寄欢被敲门声吵醒。
快递员递上两个信封。
一个祝星亦收,一个苏寄欢收。
都是Vitiyya寄来的。
苏寄欢坐到床上拆开两个烫金信封,如她所想,都是邀请函。
两封邀请函叠出细微色差,她抚摸着自己名字上凸起的火漆印,忽然听见身后床褥窸窣。
“苏老师……起那么早。”祝星亦从被窝里探出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窝在颈边,蓬松得像小羊羔。
她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滚到床边,晨起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甜腻。她瞥见邀请函后,瞳孔骤然紧缩。
苏寄欢晃晃邀请函:“Vitiyya的慈善晚宴,我申请了我们两个人的,但她们把信件分开发了。”
“但邀请函很漂亮,是不是?”苏寄欢转身看到女孩突然跪坐起来,发梢翘起可爱的弧度。
祝星亦接过邀请函看了看,又放回苏寄欢手里,“我们都去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挑礼服?”
“好啊,还是想要之前那种成熟点的吗?”苏寄欢问。
祝星亦扑进她怀里蹭着脖颈,橘花香气掩盖了轻微的颤抖,“不要,你给我选适合我的。”
“她们到时候也会寄首饰过来,我们会在晚宴上当一晚珠宝架子。”苏寄欢想起以往的珠宝晚宴就是这个流程,“我联系她们挑些适合你的,好不好?”
祝星亦咬她下巴,小腿蹭她的腰,“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你把我看得那么透,我在你面前一点隐私都没了。”
小腿蹭开睡衣,嫩肉在腰身上滑动,挠得人痒痒的。
苏寄欢按住她的腿说:“那你捂上我的眼睛,我不看了。”
祝星亦拧眉嗔怪:“你老婆这么漂亮,你居然不看。”
老婆?
苏寄欢抓住她的脚踝问:“什么?”
猝不及防,狐狸用了点劲儿按住她的肩压在她身上,细细软软的嗓音好似在咬她的耳朵。
“老婆。”祝星亦贴紧她的身子,“老婆老婆老婆。”
苏寄欢抚上祝星亦的背,顺着脊骨往上数骨头。
“你这样乱喊……”苏寄欢试图用指尖抵住狐狸的锁骨,尾音有些发颤,“不怕出事?”
祝星亦趴在她身上,海藻般的长发垂下来,发梢搔着她发烫的耳垂。
温热的气息在苏寄欢颈边游走,祝星亦的膝盖往上顶,“你不喜欢?”
她的手指滑过苏寄欢胸口,“不要否认,苏老师,你的心跳出卖了你。”
苏寄欢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哼鸣,原本虚搭在对方腰上的手猛地收紧。
“早上起来肚子好饿。”祝星亦忽然咬住她泛红的耳尖,潮湿的唇瓣碾过敏感处,“狐狸肚子都饿扁了,快点喂一喂。”
真丝睡衣往下滑了滑,露出瓷白的肩头。
苏寄欢望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睛,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别着急,会喂饱你。”
晨光倾泻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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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tiyya下一季是文艺复兴系列,慈善晚宴的布置更契合这个主题。
穿过巴洛克风格的宴会厅,巨大的《维纳斯的诞生》展牌立在宴会厅入口,祝星亦举起手机拍了个照。
这次晚宴被命名为[春神],嘉宾做了精心的装扮。祝星亦抚过孔雀石椅背,回头不见苏寄欢,往刚刚来时的路走去,再转过身看到苏寄欢拿着号码牌过来。
“先去参加拍卖会,晚点来这里。”苏寄欢握住她的手,带她来到隔壁的拍卖展厅。
拍卖厅的穹顶都是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一个链条从上帝与亚当的指间垂下,最下端是水晶苹果吊灯。
苏寄*欢带祝星亦坐下。
祝星亦抬头,那盏水晶苹果吊灯好巧不巧悬在她头顶。
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像随时要坠落,然后把她砸得脑袋开花。
嘉宾入场落座,拍卖台上开始做准备。
祝星亦第一次跟苏寄欢参加高奢品牌慈善晚宴,有些好奇,眼睛在嘉宾身上乱瞟。斜前方的女人忽然转过头,镜片反光透过乌泱泱的人群投射在她脸上。
晏璟霖抿着唇隔着人群凝视祝星亦。
祝星亦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拍卖台后的大屏上。
“有喜欢的跟我说。”苏寄欢握住祝星亦的手。
手掌的温度透过蕾丝长手套传来,座椅下裙裾交叠。
祝星亦与她的掌心合上,轻轻嗯了声。
拍卖会开始,拍卖师一一介绍匣子里的珠宝。
“这款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红宝石项链,项链上的红宝石来源于……”
“接下来这件,是我们当代新锐设计师Mfeia的杰作——星空之泪蓝宝石耳环。”
“这款手链是稀有的珍珠与祖母绿组合的珍品……”
祝星亦没太在意那些饰品,听着木槌落下声和拍卖师的声音,她有点困倦。
“接下来是十二星芒紫钻胸针。这款胸针……”拍卖师掀开天鹅绒匣子时,祝星亦无意识揪住自己的裙子。
她喜欢这个。
同一时间,苏寄欢叩响举牌器。
竞价声此起彼伏,最后在苏寄欢最后一次举牌退潮。
“成交。”木槌落下,拍卖师微笑着继续介绍下一个饰品,“这款简洁流畅的翡翠绿戒指……”
苏寄欢握上祝星亦的手时,祝星亦惊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拿到了。”苏寄欢摩挲着祝星亦的手背,声音轻柔,“把星星送给我的星星。”
祝星亦咬着唇反握住苏寄欢的手,“苏老师,谢谢你。”
抬眸,金丝框眼镜的女人又看了过来。
祝星亦缓着呼吸凑在苏寄欢耳畔说:“谢谢姐姐送我的星星。”
拍卖会结束后,苏寄欢去工作人员那处签字确认。工作人员捧来嵌着星芒的乌木匣,苏寄欢只是轻轻推向祝星亦:“把星星摘给我的小星星了,喜欢吗?”
祝星亦抚摸匣身,打开盒子欣赏那颗十二星芒胸针。指尖抚过钻石锋利的棱角,浅淡的紫色像一抹烟雾映照在她手心。
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星星。
她爱人送她的。
苏寄欢差工作人员先帮忙放好,挽着祝星亦的手臂进宴会厅,“你知道我把善款捐到哪里了吗?”
“哪里?”祝星亦问。
苏寄欢歪头看她:“岭州。我捐给了岭州山村贫困女童。后期我也会让苏芙监督这笔善款的落实情况。”
祝星亦停下脚步喃喃:“岭州?”
苏寄欢点头:“对,你的家乡。”
祝星亦抓住她的手:“我的……家乡……吗?苏老师……”
她被这个惊喜震惊得有些无措。
苏寄欢拍拍她的手,要她放松些:“我以我们两人的名字捐赠的,我希望岭州可以飞出更多的小星星,像我的星星一样。”
“苏老师……”祝星亦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谢谢你。”
宴会厅索然无味,除了苏寄欢。
祝星亦想再看看那颗胸针,她觉得她应该立刻戴上去来展示十二芒星的美丽。
苏寄欢有些懊悔让工作人员把胸针收回去,“早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就为你戴上。”
祝星亦在桌下晃晃她的手,“当时只顾着和你说话,记不起来这事。”
圆形餐桌上的嘉宾很多,媒体们涌在不远处,祝星亦捂着嘴低声说:“都怪你,美色误人。”
苏寄欢还未再跟祝星亦说些什么,白裙女人走了过来。
她知道这个人,Vitiyya中国区高管,先前在一场宴会里打过照面。
“苏小姐。”安迪举杯和苏寄欢碰了碰,“好久不见,这套珠宝果然衬你,你像高贵的海洋女王。”
苏寄欢颈间是海神系列蓝宝石项链,八爪铂金托起蓝宝石,珊瑚纹路的耳坠泛起光彩,搭配淡蓝色鱼尾裙,衬得她像来自深海。
苏寄欢颔首微笑:“您过誉了,是Vitiyya很会挑饰品。”
安迪转向祝星亦,眼角的笑意攀爬上来。她盯着祝星亦颈上的项链感叹:“祝小姐,您戴这款经典的荆棘系列果然合适。这套是我为你挑的,上次见你戴那条玫瑰系列时,我就想好这次晚宴为你挑什么了。”
苏寄欢的笑容凝滞住,“上次?”
安迪保持微笑,“是啊,上次祝小姐和晏总跟我见面,祝小姐戴的就是玫瑰系列的Vitiyya。”
苏寄欢的身影微僵,酒杯映出她骤然收紧的下颌线。
晏总?
苏寄欢的视线落在祝星亦脸上,却见祝星亦慌忙避开。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苏寄欢笑着询问:“是晏瑾年吗?”
安迪忙说:“是璟霖。早前璟霖要跟我介绍祝小姐,我们便约了时间见面。前些日子璟霖带祝小姐和我吃了顿饭,我便认识了她,还给她发了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因为那次结识对她印象很深,所以回去就差人打包好这款荆棘项链。”
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在脑海里重构,苏寄欢故作镇定地哦了声,“原来如此,这条项链确实适合她,我今天还跟她说了这件事。”
安迪说说笑笑,待碰到其他相熟的人便作别。
苏寄欢握着酒杯看向宴会厅门口的《维纳斯的诞生》,身侧的祝星亦沉默不语。
空气骤然凝滞。
却没有什么问题问出。
宴会结束后已是晚十点,厅外冷得很,祝星亦看到苏寄欢用羊绒披肩裹住自己。
她上前一步,指尖在碰到苏寄欢腰身时顿了顿,最后抱着木匣子站在苏寄欢身后。
“不早了,先回去。”苏寄欢语气温柔如常,迈步到车门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祝星亦站在车外攥着指。
以往苏寄欢会先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她咬着唇停在原地许久。
另一侧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上车。”
车内闷闷的声音传来。
第109章 谁知道那些奖怎么得的
古斯特驶入麓城深秋的夜色,苏芙打着方向盘拐入大道,腕间钻石手链撞出清脆声响。
“你们两个今天玩得开不开心?”问完,苏芙看向后视镜里安静的两人,觉得奇怪。
往日两人会一起讨论宴会上遇到的人,怎么今天那么安静?
苏芙询问:“你俩怎么了?宴会上有不愉快?”
后排随意坐着的苏寄欢指尖轻点真皮座椅,车窗外流光掠过她冷峻的五官。
“没有不愉快。”羊绒披肩从肩上滑落,她勾了下回答:“比想象中的有意思,见了很多眼熟的人。”
她瞥了眼身旁的祝星亦,没说话。
祝星亦安静坐着,很快,车驶入隧道,呼啸的风声盖过安静车厢内的衣料摩挲声。
苏芙认真开车,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着眉说:“前些天我跟你妈逛街,差点跟你妈说漏嘴,幸好我反应快,转移了话题。你看你们都谈了大半年了,这种事也瞒不了她太久,没打算摊牌吗?”
车轮碾过减速带,苏寄欢垂下睫毛回答:“等藏不住的时候再说吧。”
随后车厢内是良久的沉默。
祝星亦绷紧后颈,低头看裙身上的褶皱。
车停了,苏芙的声音混着导航提示格外清晰:“虽说一直藏着也没什么问题,你们两个的恋情也无法公开,但是鸭头,你得想想你妈哪一天真发现了,你该怎么应对她。”
苏寄欢没应,打开自己那侧的门倾身迈出去。
祝星亦抱着匣子准备开自己那侧门,手刚碰把手,车门开了。
裹着披肩的苏寄欢站在车门前,月光下,她的身影像簌簌的落雪。
祝星亦垂着眼出去,穿过酒店旋转门回到屋子里。她本要主动解释晏璟霖这件事,但苏寄欢一直在忙忙碌碌,几次开口都被苏寄欢的动作打断。
最终她拉着苏寄欢的衣服开口:“苏老师,不打算先聊聊吗?”
绸缎在掌心沁出凉意,她看着苏寄欢转身缓缓坐下。
苏寄欢陷进沙发时带起一阵柚子花香,祝星亦早已沾染上这个味道。
自那次祝星亦收到苏寄欢的柚子花香水,祝星亦的屋子也是这样的味道。酸甜凛冽的花香像爱人的怀抱,紧紧抱着她吻着她,从未分离过。
但祝星亦更希望在苏寄欢身上嗅到这个味道,所以她每次在喷了柚子花之后,总会再喷点别的味道,比如树莓,比如白芍,又比如酥梨。
苏寄欢侧过头看阳台处的纱幔,声音在落地灯的光圈里晕染开,“《春风》月底杀青,你直接进组《孤独诗人》是不是?”
“是。”祝星亦望着苏寄欢并拢的膝盖,那截裸露的脚踝在丝绒裙摆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青瓷。
“我以为是唐清晚欣赏你才邀你参演,现在发现,并不是。”苏寄欢的指尖在暗纹抱枕上收紧,她抬眼看还在站着的祝星亦,心觉这样的一问一答在审判犯人,伸着手把人拉到身旁。
过于把心放在事业上和日常生活中,让她忽视了对女朋友的关心。
以为生活和工作上面面俱到就好,没想到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的危险。
苏寄欢对晏璟霖再了解不过。
晏珂最器重的大女儿,晏氏未来的掌权人,一个比豺狼虎豹还要危险的女人。
她不知道晏璟霖接触祝星亦想要做什么。
看中祝星亦的价值?或是为了晏瑾年?
但哪个理由都让她身上起了冷汗。
和晏氏的人有牵扯,只会掉入一个可怕的漩涡。
苏寄欢尽量放低声音耐心询问:“你什么时候认识晏璟霖的?”
她观察祝星亦的表情,确保祝星亦没有被她的问题吓到。
苏寄欢自诩情绪稳定,但大多数时间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没办法完全稳定,尤其是面对祝星亦的时候。
她实在太担心祝星亦了,她怕这个没有经历太多肮脏交易的女朋友走歪了路,走错了路。
路走错走歪,想要再走回正道,很难很难。
何况,和晏氏的人牵扯到一起,很难不走错路。
祝星亦平静地回答她:“就,前不久认识的,接触《孤独诗人》剧本的时候。我开始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后来发现是要带我谈一些代言,我跟经纪人说了这些,经纪人同意代言,我便正常走流程。”
她偷偷抬眼看苏寄欢,见对方认真听自己讲话,继续说:“因为艺域那边也知道我代言的事,我想着这些事没必要跟你说,就……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只是觉得我有能力处理这些小事。”
苏寄欢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这才抓住祝星亦的手说:“抱歉,是我想太多了。《孤独诗人》是[晏影]和其他几个影业联合出品,晏璟霖现在又掌控了[晏影],她主动和你接触让我以为她要拉拢你。”
拇指摩挲着手背,苏寄欢抓紧祝星亦的手语重心长道:“如果只是普通商业联系倒还好,我相信你有很强的判断能力。但如果是她想要和你产生其他利益牵扯,我建议你不要信她,也不要加入她。”
祝星亦靠在她肩头嗯了声:“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们很危险,也没想着靠近她们。”
苏寄欢抚摸着她的背轻声说:“星星,真的很抱歉。我工作室这边的工作太忙了,除了运营团队还要忙着招商,没有及时过问这些事。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想我的责任会很大。”
听着苏寄欢自责的语气,祝星亦喉间泛起铁锈味儿。
她握紧苏寄欢的手,故作轻松地摇头笑说:“你为什么要揽这个责任?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我已经跟在你身后学习很久了,我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苏寄欢叹口气道:“我也希望你可以独当一面,但现在远远不够。我自私地想带着你继续往前多走几步,多走点,你就会轻松点。”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真正地放手?”
“等我完全成为你的依靠。可现在我还无法成为你的依靠,影视工作室那边的情况……并不算太好。”苏寄欢忧心忡忡。
祝星亦直起身子问:“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苏寄欢解释:“我们本来拿到了云廊的投资,和云廊湾区的负责人聊得也很好。但后来云廊总部的人出面收回了签署的合同,这也导致其他奔着云廊投资的客户想要撤资,所以我有空的时候都在忙这些事。”
祝星亦忽然想到某次宴会上,晏璟霖和晏瑾年就着[云廊]讨论,那时候晏璟霖责怪晏瑾年拿不下云廊。
宴会后晏璟霖指间夹着香烟倚在栏杆处轻笑,她牵着红唇对晏瑾年说:“这世间哪有既定的棋局,谁先掀翻棋盘谁就是王。”
而现在祝星亦看着苏寄欢眼底的惊涛,终于明白在这盘棋局里,有人始终是弱势的一方。
精准落子又如何,不掀翻棋盘,便不成王。
苏寄欢拍拍祝星亦的手要她不要被自己影响,“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不用管我,你安心工作就行。”
“但是……但是……”祝星亦神情忽然空洞了一瞬。
喉间哽着太多不敢说出的话,最终化为执拗的尾音,“但是,我不会真的不管你。”
苏寄欢的指尖顺着她的鼻梁滑下,低低笑着:“行行,小祝老师管我,我最放心了。”
很快,她收拢了笑意,捧着对方的脸细细端详,“不好意思,宴会后对你发的脾气……你会惩罚我吗?”
祝星亦将额头抵在她锁骨凹陷处,发丝随着动作轻蹭:“那就罚你多抱我一会儿。”
“苏老师?”她的尾音忽然发颤。
“嗯,你说,我在听。”
“我没有不管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一个人面对。我……”
“好~你没有不管我。”苏寄欢蹭了蹭她泛粉的脸蛋,“谢谢你啊,星星。”
语气像在哄小孩,丝毫不觉得那是真心的话。
但祝星亦不想辩驳什么。
她嗅着凛冽的柚子花香,抱紧苏寄欢,“你永远值得我为你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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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南城的一场名流宴会前,晏璟霖特意嘱咐祝星亦要好好表现。
“这个宴会上都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是我已经合作的,也是我即将合作的。”晏璟霖的指节搭在膝盖上轻轻敲动,金丝框眼镜下是漆黑的眸子,“那里不是你粉丝见面会,姿态放低一点。”
祝星亦温顺地点头:“好。”
晏璟霖瞥她一眼微抿唇角,“若是做个听话的女仆,倒也不错。”
祝星亦愣怔片刻,舌尖压下一些语言。
南城的初冬依旧燥热,棕榈树影在露天泳池摇曳成鬼魅。
祝星亦的礼服不长不短,设计简单,一点点俏皮,这是她近期最满意的一套。
拨开水晶珠帘便是宴会主场,宴会厅设在花园处,最中心是一个最大的泳池,西侧是高耸入云的香槟塔。
参加宴会的名媛们陆续入场,晏璟霖还在不远处鹅卵石小径上与人寒暄。
祝星亦退到棕榈树后的阴影里,等觉察到晏璟霖的视线,方提起裙子踩着小提琴声往那处走去。
晏璟霖介绍起身边笑眼弯弯的女人,柳女士。
“柳女士,你好。”祝星亦握上柳女士的手。
问好过后,柳女士摇晃着酒杯,眼尾漾着一层诡谲的阴影,“我对明星艺人不太懂,也不知道追星是怎么回事,但我家晴晴很喜欢你。”
晏璟霖垂头说:“如果晴晴有时间,那和小祝见一面,让她们一起玩。”
柳女士故作推辞:“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祝小姐这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
“随时有时间,感谢柳女士抬爱。”祝星亦颔首。
“那真是太好了,晴晴一定很喜欢。”柳太太的珍珠项链的光芒刺入瞳孔,她晃晃酒杯,朝祝星亦迈了半步,“那改日送你们去巴厘岛,同吃同住半个月,如何?”
“同吃同住半个月?”祝星亦的指甲陷入掌心的纹路,她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
和一个陌生女性同吃同住半个月?
泳池突然掠过一阵风,将柳太太的轻笑声送进耳膜:“放心,私人飞机会在巴厘岛降落,那里的阳光最好了。”
祝星亦正愣着,一旁晏璟霖的蟒纹高跟鞋叩击地面。
她恍恍惚惚说了声好,听到柳太太喜不自胜的声音。
离开柳太太那处,晏璟霖晃着杯中的酒液随意走着,“给富家千金做陪玩还委屈你了?”
“没有,只是……”
一个声音将祝星亦的话截断。
“祝小姐,晏小姐。”裴女士招呼二人。
晏璟霖握着酒杯走去,“裴太,好久不见。”
“是有些时间了。”裴女士握了握晏璟霖的手,目光落在祝星亦身上,“祝小姐,好久不见啊。”
祝星亦冲她致意。
前段时间的Vitiyya慈善晚宴,她们打过照面。
“裴女士,你好。”祝星亦上前一步挽住裴女士的手臂。
寒暄过后,裴女士转向一个方向,那处站着一个金发女人,怀里抱着打扮得非常精致的博美。
裴女士带人走去,轻唤了声女人的名字,菲欧娜。
“这位是晏小姐,你们之前见过。”裴女士的手伸向祝星亦,“这位是祝小姐。”
菲欧娜抱着博美起身,侧着头道了句“久仰”。
“裴姐跟我讲过你,她说你在Vitiyya宴会上,是最动人的美人儿。”目光扫过祝星亦的珍珠腰链,菲欧娜忽然轻笑出声,怀中小犬随着她抖动的宝石项链呜咽一声,“不过我对荧幕尤物向来无感,再光鲜的戏子终究是宴席上的摆件。”
当红明星在粉丝面前是完美偶像,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件便宜的物品。
“听说你要演唐制片的《诗人》?”菲欧娜倾身问。
晏璟霖点头称是,“清晚为了选角试了两百多人,菲欧娜小姐该信得过她的眼光。”
“眼光?”菲欧娜收着下巴嗤笑一声,“眼光是指……选秀出身,非科班?到底是唐制片慧眼识珠,还是某人走了不干净的捷径?”
空气寂静了刹那。
菲欧娜左手腕叠戴了五条细手环,随着她抚摸犬背的动作泠泠作响。
裴女士赶忙打圆场:“Vitiyya慈善晚宴上,菲欧娜拍了两条漂亮的首饰,小祝,你知道的,就是我给你夸赞的两条。”
祝星亦适时含笑说:“菲欧娜女士真有眼光,那两条项链是全场最漂亮的项链。”
听到这里,菲欧娜脸色缓了许多,她挑起一侧眉道:“我听说最近你和苏寄欢搭档拍戏,她为你做配?”
祝星亦还未出声,菲欧娜的语气轻慢如掸落的烟灰,“她母亲苏菱,刚回国时像条可怜的落水狗,现在倒威风得不得了。不过说来也真是让人好奇,苏寄欢在国外居然拿了那么多大奖,身为华人,拿下……国外那么多奖?”
菲欧娜忽然盯着祝星亦笑了起来:“谁又知道她的那些奖是怎么得来的?也许……和她营销的冰清玉洁的高冷女神两模两样?”
第110章 我让你老实点
晏璟霖笑道:“菲欧娜小姐说得对,不干净才要营销自己清冷矜贵,实际上……”
“实际上,早已经污浊不堪。”菲欧娜接着说,“难怪她拿不到那些大奖,真给她了,怕是侮辱其他获奖人。人前高冷的戏子,人后千娇百媚,哼。”
说完,晏璟霖和菲欧娜相视一笑。
祝星亦站在白色桌子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不知自己阴鸷的神情何等清晰。
菲欧娜揉了揉怀里的博美,这只漂亮的小狗叫kiki,六个月大,是另一只博美miki的女儿。
miki陪伴了菲欧娜九年,可惜前不久因病去世,菲欧娜那时悲痛无比,好在现在有kiki陪伴着她。
“祝小姐你与苏……”菲欧娜抬眸看到祝星亦的表情,唇角的笑意骤然凝固,“祝小姐对我的话有意见?”
听对方突然发问,祝星亦忙摇头说:“没有,菲欧娜小姐说的……”
菲欧娜生硬地截断祝星亦的字句:“我知道你与苏寄欢交好,但你既然来到这里,就该知道谁能攀谁不能攀。”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晏璟霖不知菲欧娜为何忽然如此,只能上前劝道:“菲欧娜,不好意思,我想问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菲欧娜抱着博美瞥了一眼祝星亦,侧过身子往一旁迈步,声音尖细又锐利:“晏总,我看祝小姐对我很有意见,那我就不在这里惹她不快了。”
说完,菲欧娜转身离开。
晏璟霖不知道菲欧娜口中的[有意见]是什么意思,刚刚明明在正常交谈,怎么突然……
裴女士见情况不对劲,赶忙推了下祝星亦的腰说:“你快跟上去,跟她认个错。”
晏璟霖也道:“快跟我一起跟上去,她可是我们晏影大客户的女儿。”
说完,快速赶上菲欧娜。
祝星亦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踩着高跟鞋往菲欧娜的方向追。
“不好意思菲欧娜小姐。”晏璟霖出手拦住菲欧娜,“我想刚刚你们二位有些误会没说开,不如就着这个机会聊一聊。”
“菲欧娜小姐,抱歉,刚刚我……”祝星亦正向前追着,忽然踩到桌子旁的装饰球,小球往泳池那处滚去。
咚。
小球落入泳池。
她没太在意,往菲欧娜身边站去,却见菲欧娜怀里的博美纵身跳下去追那个小球。
“kiki!”菲欧娜惊呼一声。
直到小狗扑入泳池,嘈杂的宴会厅忽然安静下来。
“我的kiki不会水啊!”菲欧娜惊声尖叫着往泳池那边跑去。
晏璟霖反应极快,快速冲到泳池岸边脱掉腕上的百达翡丽,单膝下跪一手捞起还在扑腾的小博美。
水花惊散了漂浮的蓝绣球花瓣,菲欧娜仓皇地跑过来蹲下去看已经无大碍的kiki。
侍者递来两块毛巾,晏璟霖接过一块,另一块递给了菲欧娜。
菲欧娜边带着哭腔喊kiki的名字边给kiki擦身子,精心打理的金色卷发贴在泪痕交错的脸颊,“我的kiki啊,我的kiki最怕水了,它还那么小。”
她用毛巾包着kiki远离泳池,小心翼翼把kiki抱在怀里安抚了好久,转过身子看到一脸无措的祝星亦,不禁怒火中烧。
若不是这个女人,kiki怎么会被惊扰到差点淹死。
菲欧娜抄起一旁桌子上的红酒泼在祝星亦脸上。
紫红色的液体顺着精致的五官滴落到礼服上,洇开一片片血色花朵。
祝星亦本能地后退半步,挂着酒液的睫毛在阳关下缓缓抖落水珠。
菲欧娜注意到她脸上不甘和细微的愤怒,染着珍珠粉的指甲陷进博美蓬松的毛发。
她再次抓起一杯冰镇过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在祝星亦脸上炸开气泡。
“你给我摆什么谱?一个需要我们施舍资源的戏子罢了!”菲欧娜重重放下酒杯,“邀你来这里,还要我们看你脸色吗?懂不懂规矩?!”
不远处热闹谈话的人纷纷往这里涌来,围观的名媛们默契地形成半圆,有人举起手机拍摄,名贵的手镯在阳光下叮当作响。
晏璟霖还在旁边慢条斯理擦拭手臂,听见菲欧娜那处好像又起了争执,快速戴上腕表融进人群。
“菲欧娜,不好意思,你先消消气。”晏璟霖扣好百达翡丽,眼神示意祝星亦快上来道歉,“你们再聊一聊吧,刚刚应该是有很多误会。”
聊一聊?跟只会甩脸子的戏子聊一聊?
菲欧娜嫌恶地瞥了祝星亦一眼,“我和这种下九流有什么好说的?她连我的kiki都不如,kiki见了我还会给我摇尾巴,跟她说话,她只会给我甩脸色罢了。离我远一点!恶心。”
戴着小羊皮手套的女人走到菲欧娜身边叹道:“菲欧娜你就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她们这群明星艺人飞上高枝就自以为是,当谁都是她们的粉丝,好像谁都要惯着她们似的。”
手持蕾丝折扇的女人掩住下半张脸道:“她确实是有些背景的,否则苏寄欢怎么会愿意给她做配?即便苏寄欢愿意,苏菱怎么可能愿意?还是背景大罢了。”
“菲欧娜,你鲜少关注娱乐圈,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她之前拍的一部电影,她本来是二番,硬生生被抬到了一番,和晏家二小姐平番。初出茅庐,本事倒挺大。”
“难怪这么不尊重你,兴许根本就看不起你。”
眼见菲欧娜脸色越发不好,晏璟霖垂眼扫过祝星亦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抬手朝祝星亦的脸上扇出第一记耳光。
百达翡丽擦过耳骨,祝星亦踉跄两步。
耳饰碰撞声里,第二巴掌追上来,祝星亦尝到唇齿间腥甜的血气。
第三下耳光落下时,在场的人屏着气,晏璟霖凝视着祝星亦身上蜿蜒的酒渍。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该给她丢脸,尤其是在这种谈生意的场合。
晏璟霖揉揉手腕,转身找到桌子旁的盒子。那里有专门给各位名媛的猫猫狗狗准备的玩具,有逗猫棒,也有飞盘,和网球。
她俯身拿起一个网球扔到远处的泳池里,抬手指着祝星亦说:“爬过去把球叼上来,然后给kiki和菲欧娜小姐道歉。”
风声掠过裙角,钻到嘴角的伤口里令祝星亦有些痛地压低了眉。
爬过去?把球叼上来?给一条狗道歉?
祝星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一条狗?道歉?
菲欧娜扬起下巴抱着kiki旋身落座,晏璟霖观察菲欧娜的表情,确定她对这个处置满意,横移半步冷声道:“跪下。”
“跪下?”祝星亦重复这两个字,迎面对上晏璟霖冰凌的目光。
远处泳池的波光闪着她的眼,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麓湖畔,苏寄欢对她说过的那番话。
永远不要向任何人下跪,永远都不要把自己放在低位,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但现在她的嘴角流着鲜血,被各色各样的人压低声音讨论,身后有人在催促她快点给菲欧娜道歉,眼前的晏璟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菲欧娜怀里的博美突然对祝星亦龇牙,项圈上的钻石闪着寒光。
晏璟霖第二声[跪下]落下时,祝星亦垂着头缓慢地跪下。
她望着在泳池里漂浮的网球,只觉得南城太阳太过毒辣,世间的一切都要被焚烧殆尽。
燥热的空气和泳池的消毒水味让她有点窒息,一股酸意从鼻子里涌出来,蔓延到眼角。
她弯下身子,膝盖碾过砖地,手掌撑着上半身缓缓向前爬行。
她想努力屏蔽身旁那些人的声音,但她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下,先把自己的脸挡住比较好。
太多人举起了手机,她咬着唇把头埋在已经乱了的乌发里。
她无法保证今天的影像会流传到哪里,但她侥幸地想,这些人兴许只在她们的圈子里流传这些东西。
上流人和明星不是一个圈子,苏寄欢应该看不到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希望苏寄欢永远都看不到。
爬了不知道多久,祝星亦终于爬到泳池旁。
她翻身跌进泳池,消毒水味儿混着咸涩涌入嘴角的伤口,挪动一寸,身子沉重一分。
泳池边缘的大理石贴面映出她扭曲的倒影,湿发贴着脸颊像条黑蟒。
很快她移到漂浮的网球处,牙齿咬住被狗咬过数次的球的瞬间,喉咙涌上酒精的味道。
围观的人群低低笑着,各个方向点位传来快门声。
游动了会儿,祝星亦从泳池爬梯那处上来,紧咬着网球朝菲欧娜的位置爬去。湿透的礼服下摆黏着蓝绣球花瓣,随着爬行的动作拉出银亮的水线。
刻意压低的耳语乘着香风飘来:“你觉得凭她自己能拿到那么多角色吗?岭州来的穷丫头,哪有那么多能耐?”
“她怎么没能耐?艺域那么抠门还能为了她跟风荇打官司,能耐不小呢。你有见过她的泳装照吗?很性感。嗯哼?说不定是金主特供。”
“她那个圈子,想爬上去确实简单,躺床上就上去了。她这么漂亮,没点那方面的本领确实不行。”
“你也羡慕了?”
“嘁,别作践我。”
沾着口红印的网球在口中有些打滑,祝星亦不得不稍稍扬脖颈,好让球稳稳咬在齿间。
小羊皮手套的女人捏着马卡龙扔到祝星亦身上,“爬快一点啊,菲欧娜都等急了。”
两旁围着的人太多了,一只被镶满钻石的牵引绳束着的贵宾犬冲祝星亦吠了两声。
祝星亦被突如其来的犬吠声吓了一跳,身子抖了抖。人群中立马出现一阵笑声,那只贵宾犬转了转圈,钻石牵引绳哗啦作响。
最终跪爬到菲欧娜面前时,祝星亦双手递上口中的湿漉漉的网球,“菲欧娜小姐,对不起。kiki,对不起。”
博美吠了两声,菲欧娜弯腰把它放下,很快这只博美咬上祝星亦的衣裙撕扯几下,祝星亦保持着笑容,双手捧着网球不敢乱动。
网球上面有她的口红印和口水,菲欧娜一脸嫌弃地用手绢包起来扔到身后的草坪里。
“脏死了。晏小姐,我们去聊一聊别的。”菲欧娜从座椅上起身抱着kiki往别处走,晏璟霖冷冷地睨了祝星亦一眼,跟着菲欧娜走去。
人群如鸟雀般飞散。
祝星亦支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来。
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身上,礼服膝盖处已经被磨烂了,一点点血渍渗出来。
她低头整理下裙子,直起身子时,柳女士提着裙子从她面前走过,一言不发。
远处飘来菲欧娜零星的对话:“你提携她?别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与苏寄欢有牵扯,你能放心?”
热风拂过淌着水珠的身子,好冷,又好热。
祝星亦低下头。*
大理石地面上剩下一行快干了的水渍,像隐在她脊骨处无形的伤疤。
“祝小姐。”裴女士拿着浴巾匆匆跑过来,她有些心疼地看了祝星亦许久,最终沉默地给祝星亦披上浴巾。
鸢尾花刺绣的浴巾,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祝星亦捏着浴巾边角咬着牙道谢,“裴女士,谢谢你。”
裴女士望着祝星亦许久,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里厅往右边走的一个房间有备用衣服,洗浴间在二楼,你先洗个澡换上衣服,别着凉了。”
温温热的东西蹿到头顶,祝星亦沉默片刻点点头。
裴女士转头看了眼人群,那些看客们早就散了,始作俑者们在愉快聊天。
这个圈子向来如此。
光鲜亮丽的明星在他们面前是砝码之一,也是衬托他们威严的工具。
太多语言在舌尖打转,裴女士思虑许久道:“她们对寄欢的事都是道听途说,你跟寄欢关系好,应该能感受到她不是那样的人。”
祝星亦盯着自己泡得有点发皱的指尖说:“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一直都知道,她很好。”
裴女士叹道:“那为什么还要跟着晏璟霖来这里?想要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会受很多委屈。”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向晏璟霖臣服?
祝星亦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我有我必须做的事,我必须坚持下去。我少走一步,那一天就会晚点到来。我可以等,但苏老师等不了。”
看祝星亦忽然坚定起来的目光,裴女士没有多说,她拍拍祝星亦的手说:“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寄欢,如果你认为你做的是对的,那就继续做,但我希望你可以保护你自己。”
“谢谢你,裴女士。”
裴女士转身融入那片刺眼的金粉之中。
祝星亦裹着浴巾回望那群人。
眼睛有点模糊。
她以为是被太阳刺痛了。
低头揉一揉,两滴水砸向地面。
那是她忍了许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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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天际线吞没最后一抹晚霞,祝星亦穿着便装站在阳台处跟白澜打电话。
明早她会从南城飞回麓城,她要白澜提前去机场等着。
“星亦,情况还好吧?谈的合作怎么样?”白澜问。
祝星亦点点头回答:“嗯,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都挺好的。”
白澜叮嘱祝星亦回来穿厚点,麓城这几天气温直逼零度,飞机落地前要套上厚衣服。
祝星亦连道了几声好挂断电话。
玄关处传来声音。
祝星亦回头看,晏璟霖已经踏入屋子。
冷冽的身影撕碎了满屋的寂静,身上还沾着宴会上的酒气。
“晏……”
祝星亦尚未说出口的问候凝固在唇边,女人裹挟着雪松冷香的手掌已挟风劈下。
第一记耳光击碎了意识,祝星亦踉跄着往后退,钻石耳坠已经被打掉在地毯上。
现在屋子里没别的人,祝星亦试图要辩解什么,然而第二掌又快速落下。
瓷白的肌肤上被犁出一条血线,祝星亦头有些发懵。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身子也歪歪斜斜的,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稳住身子站好。
直到第六个掌印在脸上绽开,祝星亦的身子终于顺着沙发滑落,乌发散落成凌乱的海藻。
“我是不是给你笑脸给的太多,让你认不清你是谁了?”晏璟霖掐住她脖子的力道像在拧断天鹅的颈,腕间百达翡丽表盘倒映着肿胀的面容,“我跟她们的合作差点葬送在你身上,这合同真要是谈不下来,你就算卖身也赔不起!”
祝星亦尝到铁锈味在齿间蔓延,左耳持续嗡鸣如同沉在深海里。
她蜷起脚尖,指甲深深掐进沙发里,“对不……”
未尽的颤音被第七记耳光截断,她嘴边的血珠溅到晏璟霖的裙子上,像雪地里突兀的梅。
想必是解气了,晏璟霖终于放开她,转身站起来。
祝星亦慌忙爬起来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她抓着衣角坐在沙发上,用头发稍稍盖住自己的脸颊,以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屋子内出现短暂的死寂。
片刻后,晏璟霖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甩在祝星亦身上,冷硬的声音实在刺骨:“你还要回去拍戏,去医院看一看。《春风》快杀青了?”
祝星亦忙不迭点头:“是。”
晏璟霖垂眸盯着沙发上的女人一动不动,旋即,压低声音道:“把钱捡起来。”
很快,祝星亦沉默地弯下腰把钱捡起来握在手心。
“我希望你在《孤独诗人》剧组不要给我出什么岔子,如果惹出了什么麻烦,我会让你比今天更疼。”晏璟霖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细密绵长的痛让祝星亦短暂地清醒了些,她握着钱来到梳妆镜前坐下。
镜中破碎的倒影让她有些陌生,瓷白的脸上泛着可怖的青紫,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滴落。
她试着缓缓扯动嘴角微笑,一扯动就是钻心的痛。
视频通话的邀请铃声响起。
通话界面跃动苏寄欢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