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川微微一顿，喉结动了动，原本想说“别去”，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轻轻点了下头。
他其实有点矛盾。
不希望别人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可心里又隐约觉得，也许有人出面能帮他们缓一缓。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路琛余光一瞥，注意到了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备注名，便笑道：“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小夏还是很关心你的，就算人不到场，也会发个消息。”
季明川垂眸点开对话框。
看着对方发过来的两行字，他的唇线一点点绷紧，脸色也随之沉了下来。
自从那天他们不欢而散，两人就一直没有联系。
后来他冷静下来，也慢慢想明白很多，宋夏的气话不能尽信，况且四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季明川打算先处理好手头的事，回头再跟他好好谈谈。
可这家伙，这么久没一句话也就算了，一联系就发这种话。
什么叫把东西搬走了？还偏偏选在今天。
季明川压着怒气，飞快地敲字，却忍不住打一句删一句，编辑了半天，最后发了句：【你等我回来再说。】
按下发送时，系统却弹出一个冷冰冰的提示：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季明川愣住了，盯着那个代表发送不成功的红色叹号，像是被人一拳打在心口。
他紧紧握住手机，指节泛白，半晌没有说话。
路琛察觉到他脸色不对，皱眉问：“怎么了？”
季明川抬脚就往外走，路琛却一把拉住他：“你去哪？马上登机了。”
季明川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竟让路琛一下子愣住了。
路琛目送季明川进登机口，回程路上，却总忍不住回想之前那一刻。
季明川看消息时那脸色，简直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没看到过季明川这么狼狈的样子。
路琛左思右想，干脆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宋夏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路学长？”宋夏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异样。
“有空吗？”路琛也做出随意的态度，“出来坐坐？”
两人约在嘉德学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宋夏比他先到，坐在窗边的位置，午后的阳光落在他侧脸，映得那张漂亮的脸有点苍白。
路琛一落座，没问几句，宋夏就主动坦白：“……我们分手了。”
路琛不禁愣住了。
他虽然预感两人之间可能出了问题，但已经到了分手这个程度了？可季明川却一个字都没提。
联想到机场老友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兄弟这是被人甩了。
“为什么？”他低声问，“你俩不是一直挺好吗？”
宋夏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手指慢慢在杯壁上摩挲，斟酌该怎么回应。
路琛是他们的老熟人了，用那些蹩脚的理由敷衍是无意义的。
宋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未来规划不一样吧。”
路琛一听就明白，他这是这是不想说真话，也不愿撒谎，于是索性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他不再追问，只是难免感慨：“可惜了。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跟着他一起出国。”
宋夏没回应，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冰美式苦得发涩，喉咙一阵紧绷。他皱了下眉，但没放下杯子，又喝了一口。
“那季哥最近还挺惨的，”路琛话锋一转，像是随口一说，“情场失意，事业也不太顺。”
宋夏手一顿，终于抬起头看他：“……事业？”
声音不大，却藏不住那点本能的关切。
“他没跟你说？”路琛挑眉，假装诧异，“他进季氏之后就一直不怎么顺，老爷子让他做继承人，他爸心里不服，听说私下联合了好几个高层，有事没事给季哥使绊子，季哥这次出国，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
其实季明川处境没那么惨，路琛故意添油加醋，就看宋夏是什么态度。
果然，对面的男生怔了一瞬，低声迟疑道：“……他也没说啊。”
“你都想分手了，不关心也是正常的。”路琛淡淡地说。
话一出口，他察觉到自己失言似的，连忙补救：“哎，我不是那个意思。说我多嘴了，你们都已经分手了，这些事跟你也没关系了。”
宋夏没说话，垂着眼睛，心思不受控制的飘远。
他知道季明川跟他父亲的关系一向紧张，前些年老爷子身体不好，季氏由他父亲代为掌管，可能是尝到甜头了吧，不肯放手了。
季明川刚进公司那段时间，确实有点焦头烂额，也跟他提起过几次，但后来却很少说了。
宋夏以为他都已经搞定了，毕竟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过，分手前的那段时间，季明川确实很忙，常常半夜才回家。宋夏那时候以为他是在故意冷处理两人之间的矛盾，没想到……
是因为他遇到真正的困境了吗？
而自己，竟然选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提了分手。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乱。
路琛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多少也看明白了。
这人未必真的放下了。
这个发现让他多少松了口气，于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开始找工作了吗？”
“嗯，最近在看。”宋夏勉强回神。
“要不要来我公司？”路琛笑道，“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毕业后到我这来，邀请依旧有效。”
宋夏摇了摇头，眼神坦然：“不用了，我已经投了几家企业，差不多快有消息了。”
他没说的是，路琛和季明川太熟，自己去他那边，不合适。
“你这人，嘴硬心也硬。”路琛无奈地笑了一声，“投哪几家？说来听听，我帮你参谋参谋。”
宋夏也不客气，报出几个名字，路琛果然熟悉，一家家给他分析利弊。
两人交谈慢慢进入正事的节奏，表面上看，气氛轻松了不少。
可路琛始终注意着宋夏的神情，从他听到季明川是被迫出国的那一刻起，整个人的气息就变了。
路琛在心里叹了口气。
所以，还是在意的吧。
那天和路琛交谈之后，宋夏在一段时间内变得非常消沉。
他很懊恼，自己似乎选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时机。在季明川事业遭遇低谷的时候决绝离开，多少带着点落井下石的意味。
可他同时又非常清楚，既然做好了决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没必要再继续纠结、沉湎。
心里的难受，也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他搬出了两人曾经同居的公寓，暂时回到自己家住。
白天投简历、准备面试，晚上看书、锻炼，把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硬生生将所有情绪压在了可控的范围内。
得益于他在校期间丰富的项目经历，简历足够亮眼，求职过程比预期顺利得多。
七月底，他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
是业内颇有声望的寰宇咨询，岗位是初级分析师。
待遇优渥，发展空间广阔不说，更重要的是，宋夏在面试时就发现，这是一个风格近似“精英计划”的团队。
寰宇对员工个人能力和综合素养有着极高标准的要求。他们看重逻辑、效率与自驱力，却不追求形式主义，也不纠结繁文缛节。
这是一个年轻化、节奏快、风格自由但极度以结果为导向的项目组。
高压之下，成长极快，成就感和挑战并存。
对宋夏而言，这正是他最习惯的环境——不靠背景，不看人情，只靠实力说话，这让他对未来的职场有了更具体的安全感。
他花了几天时间在公司附近找房子，很快搬进去。
八月的第一个周一，是入职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宋夏就收拾整齐，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以最好的状态进入公司报到。
整个上午都很顺利。
直属上级莉娜性格爽快，对新人颇为照顾，一路陪着他办手续、介绍环境、去人事部登记。
正准备回项目部时，前台方向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季总！”
宋夏的脚步倏然一顿，视线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一眼，他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电梯口，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出。
男人西装笔挺，身形修长，眉眼冷峻，年纪轻轻却气场凌厉，压迫感十足。
他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目光随意一扫，所过之处，无人不收敛表情，站姿都不由自主挺直了几分，不敢露出半分不妥。
那目光从宋夏身上掠过，却没有半分波动，就像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宋夏怔在原地，呼吸都慢了半拍。
——季明川？
他不是出国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17章 泥沼 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
宋夏曾想过, 未来某一天，他可能会在某种情况下，再遇到这个人。
或许早已物是人非, 总归在三五年之后，甚至季明川未必会如期归国, 如果彼此刻意回避，此生不再相见也并非没有可能。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
太快了, 快到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收拾好情绪。
宋夏站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季明川却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也从他身上轻轻掠过, 神情平静, 没有任何丝毫起伏, 也不曾停留片刻。
就像他只是人群中毫无瓜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宋夏垂下眼，极认真地研究起脚下地砖的材质。
再抬头时, 季明川已跟着公司高层走进会议区，门“咔哒”一声合上，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怎么了？”莉娜注意到他的走神,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季氏的总裁, 对了，你认识他吧？他也是你们学校出来的。”
“……嗯，但不认识。”宋夏回过神, 扯了扯嘴角回应。
莉娜点点头，没太在意。
季明川那样的人物，不是每个人都能结交的。宋夏固然很优秀，从履历上看却没什么特殊的背景, 不认识那位，也很正常。
她随口提醒：“对了，季氏的合作案可能会让我们小组跟进，我等会儿把他们的资料发给你，你这几天重点熟悉一下。”
宋夏一愣，下意识看向她：“……我们跟？”
“嗯，虽然还没正式通知，但沈总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不出意外就我们接了。”莉娜边走边领着他回到工位，找了些纸质的材料给他：“这个项目上个月初就已经在谈了，对面一直很积极，季总今天过来，大概率是为了推进这个项目。”
宋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上个月初，那时他甚至都没投寰宇的简历，说明季明川不是因为自己，才出现在这里的。
这个认知让他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泛起另一种莫名的失落。
“怎么，紧张啦？”莉娜察觉他的微妙情绪，拍拍他肩膀：“别担心，我们只是执行组，对接还有上面的经理和合伙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不会让你一个新人扛事的。”
宋夏笑了笑，神情逐渐恢复镇定：“嗯，我明白。”
莉娜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转身回工位：“我一会儿把剩下的资料发你，你先熟悉一下整体项目架构，别担心，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
宋夏点头，应了一声，坐回工位打开电脑。
一整套的客户背景、调研资料、项目构架图表……
文件太多，信息太密，他没空想别的，很快就沉进了工作状态。
他很认真地工作，不知不觉便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数墙之隔的会议室内，季明川和寰宇高层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闭门讨论。
终于结束后，一群人陆续从会议室出来。
经过项目组办公室时，沈寒州看见莉娜，对她招了招手，对季明川道：“回头就让她们小组负责跟进。”
莉娜快步上前，跟季明川打了个招呼：“季总，以后请多多关照。”
季明川略点了点头，目光顺着办公室扫了一眼，在某处短暂停顿。
新入职的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专注，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上的文件，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发生的小插曲。
季明川只看了一眼，目光便移开，平静地跟沈寒州道别：“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沈寒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还是把人送到电梯口：“那你慢走。”
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合拢，一群人四散，各自归位。
中午，莉娜拍了拍宋夏的桌角：“你中午想吃什么？”
宋夏从屏幕里抬头，缓了会儿才回神：“咱们这栋楼有商务餐厅吗？”
“有啊，在十一楼。我也正要去，一起？”
“好。”宋夏收拾好桌面，莉娜顺便叫上部门其他几位同事。
“我们平时不忙就一起吃，忙的话就随便点个外卖，这边外卖还挺多的，想吃点什么都行。”
几人一边排队点餐，一边闲聊。
大家对新入职的年轻同事都很好奇，尤其宋夏长相好，气质干净，看着脾气也温和，纷纷与他搭话，三两句就都认识了。
直到坐下来吃饭，话题才从宋夏身上转移，大家聊起项目的事。
“说起来，季氏的那位年轻总裁也太帅了吧！个子好高，身材也好，那双大长腿真是绝了。”
“对对！你们说他今天是不是也在楼下吃饭啊？”
宋夏喝汤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莉娜笑着说：“人早走了，沈总亲自送出去的，你们没看到吗？”
“啊？这么快？我还以为能偶遇呢。”
“以后想见到可就难了。”
大家一阵惋惜，毕竟像季总这种级别的客户，也不是天天有空过来的。
宋夏没接话，低头慢慢扒了一口饭。
心里却生出一份没来由的怅然。
之后几天，宋夏几乎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季氏的项目资料中。
这一研究，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
那天他在公司加班到很晚，重做了一份季氏内部人事结构图，又把近几年的战略变动和业务数据拉了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季氏的架构表面看起来规整专业，实则内里松散混乱。
权力分散、条块重叠，战略方向来回横跳，底层执行却始终跟不上节奏。
就像一台表面光鲜的机器，内部齿轮却转得七零八落，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
寰宇这次被请进来，表面是战略咨询，但宋夏看得很清楚，这个项目本质上是有人想借外部力量，打破集团内部的僵局。
而主导这一切的人，正是季明川。
他忽然想起那天路琛跟他说的，“他在国内待不下去了，不得不出国。”
当时他就有点担心，现在看看这些资料，他才确定，路琛没有危言耸听。
就季氏目前的情况，季明川的处境确实非常艰难。
他所推动的每一个项目都步履维艰，表面风平浪静，背后却被暗地里合力阻击。就像是在一团泥沼中负重前行，拼得不是能力，而是能不能熬得过消耗、撑得住拉扯、扛得住孤立。
宋夏注意到，寰宇和季氏正式接触的时间，是在七月初。
但季明川原定六月底出国的。
一走了之，彻底脱离内部斗争，从海外积累资本，再借势反推回来，是一条省时省力、非常快捷的路线。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从七月开始，季明川就在全力推进跟寰宇的合作，从各种方案来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
驻守国内，把自己困在泥沼中，艰难突围。
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选择留下来。
宋夏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隐隐能猜到一点原因，但又不敢确定。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已经成了他手上的项目，是他入职的第一份工作。
他唯一该做的事，就是把这一仗打好。
某种意义上，他们又变成同一战线的战友了。
又过了几天，开完会回来的莉娜忽然对宋夏说：“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一趟季氏。”
宋夏一愣，下意识抬头：“我也去？”
“去认认路吧。”莉娜笑着说，“等项目开始落实的时候，说不定还得去那边驻场一段时间。”
见他似乎有些意外，她又补了一句：“你不用发言，就待在旁边听听就好，别太紧张。”
宋夏轻轻点头，没再问什么。
回到工位后，他重新打开季氏资料，一页页地翻看。
翻到那张组织结构图时，他的目光在“CEO 季明川”那一行停了许久。
下午两点，宋夏跟着项目组准时抵达季氏集团总部。
刚下车那一刻，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眼前的那栋楼。
熟悉的外立面，深色玻璃反射着高空的云影，静默冰冷，跟他记忆中没什么两样。
这座大楼，他曾来过很多次，只是不是以现在这个身份。
看到前台熟悉的接待人员，他下意识垂下眼，避开了视线接触。好在对方似乎没认出他，只跟走在最前方的沈寒州核对信息后，便礼貌地放行。
电梯内，同事们低声交流待会儿的会议流程。宋夏站在靠后的位置，沉默不语。
上升的失重感在他胸口轻轻一晃，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
这次他们并没有直上季明川所在的高管楼层，而是在会议区停下。
会议室早已安排好，寰宇团队提前十分钟入场，季明川尚未出现，会议桌另一侧已经坐着几位季氏的高层代表。
会议还没开始，对面就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表面是寒暄，实则火药味十足。
“说起来，”坐在对面的市场部副总张总略带笑意地开口，“我们之前也接触过不少咨询公司，大多模型成熟，报告也很漂亮，不过——”
他停顿片刻，嘴角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实用性嘛，就因人而异了。”
一旁的战略投资部负责人陆总顺势接话：“确实，纸上得来终觉浅。贵公司虽然声誉在外，但对我们企业内部的具体运作机制，恐怕了解得还不够。”
另一位年长些的副总林总不紧不慢地道：“尤其我们现在正处在架构调整期，在这个阶段引入外部方案，是不是节奏太快了些？干扰也可能会更大，我认为需要再评估评估。”
这些话乍听起来语重心长，字字句句为公司考虑，但在场的人都明白，无非是在提醒寰宇众人：你们是外人、别太急着插手。
标准的下马威。
方案还没开始讲，这些人就先一步在资格上进行打压。
沈寒州和莉娜都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神色从容地微笑应对，几句话应得分寸不差，既不咄咄逼人，也不显被动。
宋夏在旁默默观察，心中对季氏内部的复杂局势又多了几分直观的认知。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现场安静了一瞬。
宋夏抬头。
季明川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年轻助理，清一色的西装笔挺，神情冷淡，脚步稳而沉。
那些人中，有几个宋夏熟悉的身影，都是精英计划里曾经的校友。
他们也注意到宋夏，目光里或多或少露出了些许惊讶，不过碍于场合，都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相比之下，季明川的神情始终未变。
他扫视全场，对空气中尚未消散的剑拔弩张并不意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简短地开口。
“各位，开始吧。”
会议正式开始，寰宇这边开始提案。
寰宇方面由沈寒州主讲，莉娜负责辅助补充。
他们围绕季氏目前存在的问题，先从整体入手，再逐步拆解，重点指出了管理层级混乱、部门之间配合不顺畅、资源调配效率低等核心矛盾。
过程中引用了大量前期调研的数据、员工访谈和行业对比案例，清晰地画出问题所在。
在此基础上，他们给出了三套调整建议，分别适用于不同程度的改革节奏，具体到了如何调整流程、怎么分工、谁来负责、可能遇到什么阻力。
说得直白点，接下来的这场仗怎么打，他们已经把作战图都画好了。
但季氏方面毫不留情，频频打断。
“这个人选我们内部已经有安排了。”
“你们设定的部门协作模式，未必适用于我们目前的节奏。”
“这个方案执行压力是很大的，有没有考虑我们基层对改革的接受度？”
一开始的反对声音多少讲点道理，后面干脆毫不客气，不管什么方案，都推说不行。
宋夏在旁看得清清楚楚。
季氏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讨论方案的，他们的目的就是通过各种干扰拖慢进度、模糊立场，甚至试图逼得寰宇自己知难而退。
寰宇，几乎已经被当作试探季明川底线的工具。
宋夏专注旁听，通过这些人的发言分析他们的立场，不曾注意到主位上的那人，几次不动声色地朝他投去目光。
季明川始终没有插话，只安静地听，神情冷得像铁水初凝。
直到会议进入尾声。
高管中有人再次开口：“我个人还是觉得，眼前不是合适的时机。寰宇的方案确实做得很细，但我们内部还有很多流程在走，是否再开几轮协调会，缓一缓节奏？”
这番话出口，现场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等着看季明川的态度。
而季明川也果然不负众望，终于开口。
“不需要。”他态度明确，语气毫不含糊。
“这个提案，由我决定。”他抬眸，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如果没有更具建设性的反馈，就按这个方案推进。”
他看向沈寒州：“沈总，推进过程中遇到任何阻碍，直接与我联系。”
说完，他环视会议室，无人再开口反对。
“那么，散会。”
季明川站起身，简单将文件合上，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几位助理见状，也赶忙收拾资料，跟在他身后。路过宋夏时，他们下意识放慢了一点脚步。
他们在校期间多少都共事过一段时间，对季明川和宋夏之间的恋人关系都非常清楚，也因此都难免感到奇怪，今天两人之间非但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对方。
几人交换了眼神，心下都有些奇怪，脑子转得快一点的，甚至脑补出卧底和商业间谍的可能。
各种猜测转过一轮，大家明面上还是紧跟季明川的步调，既然老大不开口，他们也都没跟宋夏打招呼，只是其中一人经过宋夏身边时，悄悄做了个“私下联系”的手势。
宋夏看到了，轻轻扯了下嘴角，当作回应。
他猜，季明川不愿主动说自己的私事，这些人未必知道两人分手的事实。
他也没有解释的欲望。
随着众人的离开，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寰宇这边也开始整理设备，沈寒州与几位负责人小声沟通后续安排，莉娜走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便也忙着收资料。
宋夏帮着收拾好文件，跟同事们一起，步出会议室。
经过一个小会议室，他略有所感，脚步微顿，侧头看过去。
玻璃门虚掩，里头隐约有个人影站在里头，正在打电话。男人外套已经脱下，被丢在一边的沙发，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臂，单手支在身后的办公桌上，长腿微勾。
听到走廊的动静，对方星眸微抬，朝门外看过来，正好与宋夏的视线对上。
片刻的静默。
宋夏心头微跳，连忙垂下眼。
“小宋，快点，电梯来了。”前方是莉娜的召唤。
“来了。”宋夏低声回应，脚步加快，往电梯走去。
第118章 母胎单身 “还没遇到喜欢的。”……
结束一天的事务, 季明川回到办公室，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
刚准备关电脑，桌上的手机轻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 来电备注是“寒州哥”。
他接起，嗓音里还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哥。”
电话那头, 沈寒州关切地问：“还没下班？”
季明川靠进椅背：“嗯，有事？”
“怎么跟哥说话呢？没事不能关心关心你？再忙该下班还是得下班。”
季明川抬手松了松领带, 随口应了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唠叨了？”
“我是不想唠叨，就是怕你年纪轻轻过劳死。”
季明川苦笑了声，问起项目的事情：“今天进展怎么样？”
沈寒州啧了一声：“这些个老狐狸, 难怪你之前不想跟他纠缠, 不做厨子可惜了, 一个比一个会甩锅。”
季明川轻笑了声：“要是好对付, 我也不用麻烦你了。”
沈寒州是他表哥，母亲那边的亲戚。两人私交不错, 平时来往不多，但遇到事能互相照应。
嘉德学院的精英计划，就是季明川参考寰宇的模式搞出来的, 可惜一群刚出校门的学生, 到底嫩了点, 对上那些老狐狸还是欠了点儿火候，有些招架不过来。
原本曲线救国的方案被推翻，既然选择留在国内, 季明川也不想继续从前的被动局面，与其咬牙硬扛，不如直接求助外祖父那边的亲友团。
以前他不想把明氏和季氏搅合到一起，如今想法倒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与其死守着一些所谓的原则自己为难自己，不如好好利用手头的资源，想做什么就去做。
有沈寒州的团队帮忙，季明川如虎添翼，最近各种变革也变得大刀阔斧起来，给那些老家伙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沈寒州看着文质彬彬，也是个混迹商场十多年的狠角色，闻言漫不经心地承诺：“放心吧，那么贵的顾问费用都收下了，不会让你的钱打水飘的。”
季明川知道他靠谱，闻言没再说什么。
沈寒州顿了顿，又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对了，有个小事跟你商量一下？”
季明川：“什么？”
沈寒州状似随意地开口：“我打算派几个人去你们那边常驻，方便协作。你说，我让谁去比较合适？”
季明川顿了下，一时没有出声。
沈寒州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莉娜你见过了，做事稳，有分寸；她手底下那个新来的小朋友……我观察下来也不错。”
季明川：“……”
沈寒州见他不吭声，话音一转：“不过他毕竟刚毕业，真要对接你们那群祖宗，我怕他会吃不消。要不还是换李维过去……”
“沈寒州。”季明川冷冷警告。
沈寒州噗嗤一笑：“别恼啊，想让人过来，你得开口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
通话结束，手机屏幕黑下去。
季明川静坐良久，目光落在熄屏的手机上，调出通话记录看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做，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宋夏次日上班，就接到通知，他和莉娜被安排前往季氏集团驻场。
两人当天就去了季氏大厦，接待人员将他们的工位安排在季明川所在的楼层，一个空置的办公室。
“这边之后就是分配给你们寰宇驻场人员的工位区，靠近会议区和高层办公室，方便随时调度。”季明川的特助谢轩为他们介绍。
谢轩是嘉德学院的校友，和宋夏私下其实挺熟，但眼下有莉娜在场，他没表现出什么，只公事公办地将人安顿完毕便离开。
等回到自己工位，才私下用手机联系宋夏：“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不来老大身边，跑去寰宇做什么？”
宋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回了个猫猫挠头的表情包。
谢轩不好再追问，却有自己的解读。
他隐约听说寰宇的沈总是季明川的表哥，横竖都是自家产业，而且寰宇现在以第三方的身份来帮助季明川破局，双方这样安排，一定有他们的考量。
其实宋夏以前经常来找季明川，这里的很多员工都默认他毕业之后就会直接入职季氏，连大楼门禁都提前给他开了。
没想到，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之后，宋夏竟然以寰宇员工的身份驻场回来。
大家伙没少在私底下猜测到底怎么回事，偏偏两个当事人什么都不说，人前还装作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之前宋夏消失那段时间，谢轩也不是没猜过，他们俩是不是掰了。
可现在看来多半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谁家分手了还上赶着一起工作？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很值得玩味了。
宋夏不是没注意到这些昔日旧友的疑惑和好奇。
也只能说服自己，他没有跟任何人解释的义务，其他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不得不说，同在一层楼上班，跟季明川见面的频率就比预想中高得多。
好几次早上上班时就在电梯偶遇，只要他走出办公室，不管是会议室、资料室，乃至走廊上都会不经意突然撞见。
宋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倒是季明川每次看到他，目光都是凉凉的。宋夏于是尝试用同样的态度回敬，下次见面时，对方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火药味。
宋夏于是尽量缩在工位，能不走动就不走动。
可总有不得不出门的时候。
那天他去茶水间泡咖啡，两人再度狭路相逢，刚踏进去，就和里头的季明川打了个照面。
宋夏下意识垂了垂眼，默默侧身让开。
季明川也没说话，只从他身边经过，伸手拧开咖啡机的开关。
空气安静，两人各自接了一杯咖啡。
季明川拿起咖啡杯轻抿一口，一扭头，四周已经空无一人，宋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心里没来由一阵恼火，将咖啡杯一搁，陶瓷与台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响。
回到办公室，他拨通内线。
“让后勤部买一点瑰夏，配到茶水间。”
“瑰夏？”助理愣了一下，明显涉及到知识盲区，那是什么？
但一时也不敢问，只得先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在办公室问了一圈：“瑰夏是什么东西？老大让买。”
谢轩一听，顿时了然，挑眉笑了：“这题我会，是小宋最喜欢的咖啡豆。”
众人恍然。
嘉德学院派的几位忍不住先聊起来。
“这对离开校园还这么腻歪呢？”
“不过，他俩到底咋回事？感觉最近见面了都不怎么说话。”
“岂止不说话，连招呼都不打，我都怀疑是不是……”这位说着比了个“掰了”的动作，引起其他人的附和。
“就是，他俩以前可不是什么地下关系，老大恨不得在宋夏脑门上贴个自己的名字。”
“难道真闹别扭了？前阵子老大不是说要出国吗？都布局好了，临了却没走成。”
“很有可能，他们是不是冷战了？”
“我就说这段时间老大看着心情不大好，敢情问题出在这。”
几个人一合计：“老大心情不好，咱们也跟着吃瘪，我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
“还记挂着人家喜欢喝瑰夏，分明就是在求和，光做事不长嘴可不行。”谢轩自告奋勇，“瞧我的吧，我来安排。”-
谢轩效率很高，说干就干，很快就安排了一个非常适合这两位冰释前嫌的机会。
他私下联系了寰宇的驻场团队、季氏集团总裁办的同事，以及集团中效力于季明川的中高层，以“提升团队协同效率”为由，申请了一笔组织经费，搞起了团建活动。
两天一夜，地点选在市郊一处高端度假区。
于是，这群最近一直在公司辛苦加班的同事们，在谢轩的半哄半劝下，坐上了旅行大巴车，浩浩荡荡地去往度假区，换了个轻松的环境继续加班，顺带搞个团建。
在风景优美的地方开会，人的心情似乎果然好多了，难得所有人坐在一起交流，各方确实都有不少收获，只是脑子和身体也都累得不轻。
好在行程安排得贴心，第二天就可以完全休息。
晚餐设在度假区的主题餐厅，有美景佳肴为伴，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一群年轻人围坐一桌，话题从项目跳到美食，从美食跳到旅游，轻松热络，笑声不断。
宋夏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吃东西。他以前在学校算半个社牛，但近段时间心情低落，不想在人前多做表现，加上本身就只是个驻场的小职员，不需要担负活跃气氛的重任，心甘情愿做壁花。
倒是莉娜看他一个人闷闷的，便坐过来陪他，两人不时低声交流几句。
莉娜本就性格开朗，长得也很漂亮，今天又穿着漂亮的私服，比平时上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明艳，自然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她见宋夏一直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却时不时被人搭讪劝酒，便顺手帮他挡了几回，还笑说：“你们不要一直欺负新人，有什么冲我来。”
宋夏哪好意思让女生保护自己，连忙打起精神应对。
俊男靓女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落在不熟的人眼里，就容易让人多想。
果然，几轮酒下肚之后，气氛渐渐热起来，有人开始起哄。
刚从业务部转岗到总裁办的小林，平时就比较没心眼，这会儿喝了点酒更放飞。他举着杯子笑嘻嘻地打趣两人：“你们俩关系这么好，该不会是情侣吧？”
宋夏一愣，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莉娜也笑着接话：“别胡说啊，我有男朋友。”
“哎，那宋夏呢？”小林见两人态度落落大方，便问得更起劲，“你长这么帅，肯定不少人追吧？喜欢哪一款女生啊？”
宋夏皱了皱眉，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身后包间门被人推开。
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聊什么这么热闹？”
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季明川身着深色衬衫，外套搭在手臂上，神色清冷地走进来。
他白天不在，这会儿应该是临时赶到，眉眼压着淡淡的倦意，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宋夏的身上。
几位知道内情的助理交换眼神，拼命给小林递眼色，结果后者压根没接收到信号，十分热情地接了句：“我们正在问宋夏，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这话一出，四周再次沉寂，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宋夏。
宋夏本就坐得挺直，此刻整个人更是紧绷起来，不敢直视季明川的目光，垂眸看着眼前的杯子，嘴角勉强牵出个笑来，试图混过这个话题。
季明川却站定在桌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开口：“是吗？我也挺好奇。”
声音平静无波，但在场知情人都听得出其中分明的暗涌。
宋夏抬眼，与那道视线对上，很快又垂眸，低声道：“我也不太清楚，还没遇到喜欢的。”
“没遇到？”季明川笑了下，意味不明地追问，“现在没遇到，以前上大学时也没有？”
宋夏握着杯子的指尖一紧，没再回应。
莉娜察觉气氛不对，及时笑着帮他打圆场：“看我们小宋这么腼腆，说不定母胎单身呢！大家就别打趣他了，来吃东西吧。”
众人神色复杂，却还是顺着她的话说笑起来，气氛这才缓和一些。
小林终于察觉气压不对，讪讪地笑着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宋夏堪称如坐针毡，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季明川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在场这么多人，他是演都不演了。
聚餐结束后，一行人都没急着回房。
餐厅旁边的休闲区域灯光温暖，设有小型吧台、卡座和按摩椅，各种年轻人爱玩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还有几处开敞式露天茶座，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宋夏其实有些不舒服。
他没喝多少酒，但这几天工作太紧绷，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此刻酒意一上头，整个人都有些晕。
他原想早点回房休息，又怕太早离开太显眼，只好跟着大家先去了桌球区。
他桌球打得不怎么样，握杆的动作透着生疏，但因为人长得漂亮，吸引了不少目光。
季明川找了个角落的茶座坐下，是众多不受控制被吸引的一员。
宋夏今天穿着最基础的白衬衫，没打领带，因酒意有些发热，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弯腰击球时，隐约可见衬衣下漂亮的锁骨形状。
偏他打得磕磕绊绊，脸上隐隐浮现几分带着点微醺的不耐烦，整个人像笼在一层温热的雾气中，像一颗红透的果实，不招人注意都难。
“小哥哥，用你的微信交换，我帮你连进三杆怎么样？”有女生凑上来搭话，声音娇媚带着笑意。
宋夏今晚被搭讪了许多次，闻言依旧是礼貌性的笑了笑，直言婉拒：“谢谢，不用了。”
他觉得室内还是闷，身上微微出汗，便将球杆搁下，扯了扯领口，对身边的几位同事打了个招呼：“谢助，许助，我出去走走。”
谢轩立刻应声：“那好，那你注意安全。”
宋夏点了点头，其实没打算在外面闲晃，打算直接回房休息了。
许助目光中在人群中扫了一圈，都没看到顶头上司的身影，猜他可能也回房了，不禁有些迟疑，压低声音道：“你确定这么安排合适吗？万一惹恼老大……”
谢轩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怎么会惹恼呢？你没发现这次团建的审批流程走得特别顺吗？要知道，我本来安排在下周末的。”
许助一愣，半信半疑。
谢轩抬了抬手中的球杆，一杆进球，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吧。”-
宋夏按照门卡上的房号，一路走到走廊尽头，刷卡进门。
绿灯亮起，一声轻响。
他刚一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混着水汽扑面而来，熟悉的感觉让他微微一愣。
紧接着，他便注意到，眼前是一套与自己职级绝不相符的豪华套房，外间的客厅沙发上随意丢着一件深蓝色男士西装外套。
正疑惑怎么回事，便听到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拉开。
水汽氤氲中，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季明川只围着一条白色浴巾，身上带着未干的水气，短发上的水珠顺着颈侧滑落，没入清晰的锁骨与胸肌线条。
他一手擦头发，一手伸向衣柜，准备拿里面挂着的浴袍，一抬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宋夏。
两人视线猝然对上，空气顿时凝滞。
宋夏瞳孔微缩，转身就往门外走：“我，好像走错房间了……”
话还没说完，手腕便被一只滚烫的手掌紧紧握住。
随即整个人被猛地一扯，撞进一个还带着水汽与热度的怀抱。
男人低头，呼吸贴近他的耳侧，嗓音低哑。
“你跑什么？”
第119章 别躲我 “我不再是季明川了吗？”……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被关上。
宋夏心跳一滞, 慌乱地回头，猝然对上男人贴近的脸。
季明川呼吸很重，发梢的水珠滴落在他颈侧, 冰凉的触感透过衣领，打得他身子一颤。
他体温很高, 明明洗过澡了，依然能闻到浓重的酒气。
他喝酒了吗？这是喝了多少？
“放开我。”宋夏微微蹙眉, 季明川却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手臂如同吸盘，粘上了根本甩不脱。
“不放, ”他贴着他的耳畔低语, “放你出去拈花惹草吗？”
宋夏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喝醉了吧？”
“喝醉？”季明川眼尾泛红, 忽然伸手狠狠捏了下他的脸, 力气大得发疼，“为什么跟他们喝酒？”
他反倒质问起来。
宋夏这才意识到, 这个人看着很清醒的样子，实际上很可能已经醉得不轻。
前言不搭后语。
他不想跟醉鬼理论，便用上了点力气, 试图挣开, 但季明川根本不配合。非但没有放开他, 还将他手腕也扣住了：“想走？谁准你走了？”
宋夏怒火直冒，更用力地挣脱，身后的声音却忽然低了下去：“为什么不理我了？”
宋夏微愣。
“难道, 我不再是季明川了吗？”
压抑多时的委屈终于被倾诉出口，说得没头没尾，宋夏却一下子听懂了。
那是分手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因为他是季明川, 才接近他，才假装爱慕，为了寻一个保护伞，什么谎都敢说。
宋夏不禁有些失神，说到底，他才是理亏的那一个。
就这个怔忡的瞬间，他整个人被翻转过来，被按在了玄关的柜门前。
背脊贴上冷硬的门板，宋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一秒，熟悉的气息便已贴近，灼热的体温如火一般将他包裹。
季明川身上还带着水汽，湿热的皮肤贴上单薄的衬衫，带来一阵令人心慌的悸动。
宋夏忍不住挣了一下，却被牢牢压制。
“别躲我。”季明川的手落在他下巴，强迫他抬头。
被迫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宋夏感到一阵莫名的无所遁形，只能徒劳垂眸躲避，呼吸不受控地紊乱。
当季明川吻过来的时候，宋夏甚至有点听天由命了。
到底有什么变得不同了，季明川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
如同饥饿多时的猛兽终于得到他的猎物，宋夏被他第一时间拆解、撕碎，生吞活剥。他艰难地寻求些许可以喘息的间隙，被吻得几乎窒息，眼尾泛了红。
他用力推，推不开，只能徒劳地挣扎，指尖发颤地攀住对方的肩。
到最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靠着柜门滑下一截，已经完全站不稳。
季明川用大腿顶住他的腿心，给他一点支撑勉强不继续往下滑。
却紧接着觉察到什么，勾了勾唇角，浴巾下的膝盖顶了顶。
他略带恶质的声音压低，贴着宋夏耳侧开口：“只是接吻而已，就这样了？”
宋夏垂着眼，有点无地自容，身体的反应出卖了他最不欲为人所知，尤其不想被眼前人知道的秘密。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太过频繁，忽然分开后，宋夏有段时间确实很难习惯。
现在只是这样被抵住，整个人都克制不住地兴奋与发颤。
他的身体跟他的理智已经完全不是统一战线的，本能失了控地背叛。
季明川的身体很热，像一团点着的火，而他自己也不逞多让，竟然克制不住想要投奔对方的渴念。
季明川显然很满意他的反应，手指已经探进他衬衫下摆，指尖熟稔地寸寸游走。
“所以，是想我了吗？”
宋夏张了张嘴，却没能成功开口，便被他堵住了唇瓣。
“嘘，你别说话。”
“你爱说谎，小骗子。”
“还是…比较乖。”
他灵巧地伸手进去，宋夏倒抽一口气，连带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后背瞬间绷紧。
他用力咬着唇，颤声开口：“放开我……”
“确定吗？”季明川低低地笑了，唇擦过他的耳垂，目光中带着点隐约的疯癫，“不喜欢？我怎么觉得不大像……”
宋夏闭着眼不敢看，也不想听。
“喜欢女生吗？”季明川在他耳边轻声说，手心里却带着万般爱怜，“我怎么觉得…更喜欢我。”
他贴着他的耳边不停低语，原本这时候不爱说话的人，忽然说起这些，直白低俗，却带着一种几乎灭顶的力量。
宋夏死死咬唇，睫毛颤得像扇动的蝶翼。
他什么也不说，偏偏也能惹恼这个人，接着又被一记带着怒气的吻席卷，舌尖掠过唇瓣，又舔又咬，带着近乎报复的狠劲。
“怎么不说话了？”
明明是他不让说的。
“砚哥……”宋夏迟疑着开口，声音有些惶然，一些说不清的不安夹杂着后悔与迁就。
季明川听了，却仿佛终于等到了某种迟到的回应：“总算记得我是谁了？”
他嗤笑了声，眼神沉了沉，低头贴近宋夏的肩颈，唇齿掠过那片雪白的肌肤，不轻不重地噬咬。
掌心贴上他的腰背，一寸寸地滑下。
宋夏白皙的脖颈被迫扬起，露出一截漂亮的线条，不受控制地发颤。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
游走于情绪与感官之间拉扯的沉溺，潮水一般漫延，混合着压抑、思念和隐约的疼痛，轻易就将他卷入深渊。
直到宋夏再也支撑不住，从云端跌回他的怀抱。季明川始终一言不发地抱着他，眼神却近乎冷酷。
宋夏檀口微张，脸颊潮红，额角覆着一层细汗。
季明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手臂一收，将人打横抱起，稳步走向浴室。
“你干什么……”宋夏惊讶之余，只能以发虚的嗓音抗议。
季明川不答，径直将他放在洗手台边，转身打开花洒。
带着热度的水汽很快氤氲而起，弥漫整个空间。
宋夏撑着台面想站起来，季明川却大步折返，一手将他扣进怀里。
衬衫的纽扣被一颗颗解开，衣襟散落，弄脏的衣裤全被一把拽下。
瞬间的清凉带来的惊慌失措让宋夏直觉躲避，却反被按住肩膀，身体一转，直直对上那面宽大的镜子。
季明川贴在他耳边低哑开口：“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宋夏却紧咬着唇，垂眸避开。
季明川不容拒绝，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对上镜中的倒影。
镜子里，两人身体紧贴。
宋夏额发微湿，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唇瓣因过度亲吻而肿起，起伏的胸口遍布星星点点的红痕，他努力维持着冷漠的表情，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狼狈与迷乱。
而身后的男人，湿发贴着颈侧，眼底压着近乎狰狞的晦暗，骨节收紧的双手满是侵占意味，像一头狩猎后的野兽，牢牢钳制猎物不肯松口。
只一眼，宋夏便是一阵惊慌，他试图不着痕迹地遮掩，却根本瞒不住季明川的利眼。
“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不喜欢男人的样子？”
季明川轻嗤，俯身亲吻他鲜红欲滴的耳根，肆意地撩拨。
“知道你刚刚刚刚多乖吗？那么用力地抱着我，发着抖地求我……”
宋夏无法逃避他在耳边的低语，更难以置信自己这么快又起了反应，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手指死死扣住洗手台的边缘，眼神乱晃，却怎么也无法挣脱男人的钳制，被迫直视镜中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双唇微张，难以克制地轻喘，那双被水雾迷湿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渴望。
“我……”他刚张口，季明川已一手扣住他，整个人贴了上来。
骤然压近的触感激得他一颤，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季明川贴着他耳廓低笑，气息滚烫，带着一点恶意的缱绻：“别再抵抗了。”
“你想要的，都给你。”
雨点般的轻吻一路蜿蜒向下。
宋夏的呼吸一点点绷紧，指节陷进他的短发。
季明川最后意味不明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宋夏猛地一震，脊背拱起，本能地想躲，却根本无处可逃。
水汽弥漫，雾气蒸腾，镜子里的身影变得隐隐绰绰，模糊不清。
连着两次，宋夏几乎被榨干了所有力气。
当他浑身虚软，头重脚轻地站在淋浴底下，试图把自己清理干净，季明川却再次凑近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甚至还没有开始。
他被抵在冰凉的玻璃门，本能地挣了一下，却被牢牢地按住。
季明川的吻根本称不上温柔，更像是撕咬、吞噬，带着一种几近报复的占有。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用尽力气和技巧，就为了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向崩溃的边缘。
处心积虑地逼他回应，迫他屈服，要他永远记住。
或许因为潜藏在深处的欲望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宋夏的理智终于挣脱混沌，不再任凭摆布。
可季明川已经彻底红了眼。
察觉到宋夏轻微的推拒，他冷笑出声：“怎么，现在玩够了，又想甩了我？”
宋夏怔住，心里也生出几分恼火：“你还醉着吗？”
“刚才怎么不说我醉了？”季明川压着火反问，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卧室，狠狠甩到床上。
宋夏本就晕，被砸得一阵发懵，眼前一圈一圈的黑影。
季明川却立即压上来，裹挟着炙热挑逗，不由分说地再度覆上他的唇。
宋夏徒劳推挤着他不肯出声，眼尾却泛起了一层薄红。
“哇哦。”季明川贴在他耳边，做作地宣布自己的努力成果，因为声音特别低，听起来蛊得要命。
宋夏几乎被逼疯，低声哀求：“别玩我了。”
“为什么不？我看你分明很喜欢。”
季明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玩弄。
宋夏生出几分真火，趁他松动之际使了个巧劲，一记巧力将他反压在下。
季明川愣住，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刚要反制，却被那双泛红的眼狠狠瞪住。
“就只有你会吗？”宋夏微喘着，骑坐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狠劲儿，俯身咬住他的唇，带着几分狠，甚至咬出了血。
他倒是很想将情势就此翻转，却没想到竟一举点燃了季明川的凶性。
季明川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吻他，即便被压着依旧牢牢把握主动。
之后的时间内，完全被他掌控。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几乎把以前的花样都复习了一遍。
宋夏几次昏厥过去，又被吻醒。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再也撑不住，瘫软在季明川怀里，手指还下意识抵着对方的手腕。
彻底失去了意识。
房间终于安静。
季明川抱着他，靠坐在床头，久久没有动弹。
极致的放纵过后，理智总算回笼，心中浮现深深的自厌情绪。
他是不是又强迫他了？
心里升起些微的后悔，却不是后悔这么做了，只是觉得应该更温柔些。
他低头看着宋夏，指腹轻轻抚过这张睡梦中都在期待的脸，虚虚碰了下他被咬破的唇，又慢慢拂过他泛红的眼尾。
怀里抱着这个人，思念确实被填满了。
但心里的那个缺口，却仿佛变得更大了。
季明川不知坐了多久，只觉得窗外已经很亮了，于是起身去卫生间。
水声淅淅沥沥，床上的人浑然不知。季明川拿来热毛巾，帮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看着那些痕迹，一边暗自后悔太粗暴，可一边又止不住滋生更强烈的占有欲。
不管怎么样，他都没办法放手。
往返了几趟，再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拾起、摆好，替他掖好边角。
最后季明川选择轻手轻脚地离开。
门关上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第120章 这么巧 “以后就是邻居了。”
宋夏醒来时, 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像被车轮反复碾过，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
遮光帘拉得很严, 室内昏暗寂静。
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有点犯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扭头四下望了望, 房间里只有他，没有其他人。
卧室不像昏睡前那般狼藉, 显然被仔细地收拾过了，床单干净平整，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身上也换上了干净柔软的浴袍, 手机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应该是季明川走之前弄的。
他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这家伙虽然现在床上不做人, 其他好习惯仍保留着。
即便如此, 宋夏却依然不太舒服。
事实上, 他很难受。
从身体到情绪，全都糟糕透顶。
他浑身都肌肉酸痛, 四肢无力，明明也没到最后一步，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被过度使用的疲惫。
被子滑落, 露出脖颈和锁骨处处是斑驳的痕迹。他掀开浴袍看了看, 深深浅浅的印记遍布, 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宋夏闭了闭眼，耳根隐隐泛起热意，薄红一片。
他喉咙干得厉害, 想起身拿水喝，腿软得几乎站不稳。
匆匆灌了几口凉水，才缓过那阵干渴。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傍晚六点多。
一整天, 竟然就这样昏睡过去了。
宋夏心中一紧，急忙点开聊天软件，果不其然，有不少未读消息。
不过大部分都来自谢轩。
【小宋不用着急，今天自由活动，我跟大家说过了你临时有安排，安心休息就好。】
【记得吃点东西，有需要可以叫客房服务，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们四点集合返程，你这边来不及的话，我会安排司机送你回去。】
宋夏翻到这条消息手指一顿，四点？
那都是两小时之前了。
他头脑一阵发闷，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翻。
【这是司机的号码，你出发前打给他就行。】
宋夏翻了翻其他联系人的消息，都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有莉娜问了句：“听说你被临时安排了一些任务，怎么连团建也不安生，怎么样，你自己搞得定吗？”
几边线索一合计，宋夏便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谢轩跟大家说他临时有工作安排，所以团建缺席也没人怀疑。
这份安排多么体贴周到，宋夏却很难生出感激之情。
这不就恰恰证明，一切就是个安排好的局吗？
所以他昨晚根本不是走错房间，而是一开始，就是这么安排的。
是谁的主意？
谢轩？还是季明川？
他捏着手机，直接想打个电话问季明川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来得及动作，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早就把他拉黑了。
迟疑着要不要把对方放出来，想来想去，还是没那么做。
他决定见面再说。
周一。
宋夏回到寰宇总部上班，刚进办公室，便被莉娜询问：“你昨天忙什么去了？怎么一整天都没忙完？”
宋夏不动声色地遮掩过去：“谢助安排了一点琐事。”
“真可惜。”莉娜不疑有他，只有点遗憾地感叹，“那边有一家甜品超好吃，我猜你一定喜欢，给你带了一份，放冰箱啦。”
“谢谢莉娜姐。”宋夏感动道谢。
两人闲话几句，便很快进入高效的工作状态。
季氏最近经历了一轮不小的人事调整。有老爷子和季明川双重背书，沈寒州做起事来大刀阔斧，整改雷厉风行。
连带着寰宇的几位驻场人员在季氏这边也是备受瞩目。
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连升三级、春风得意，也有人灰头土脸、被迫离场。
而让这些变革措施真正落地，细致执行到每一个业务层面，宋夏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好在成效明显。
不到一周，季氏内外的氛围便焕然一新。
虽然辛苦，好在没有白忙活。
宋夏原本还惦记着要找季明川聊一下那天的事情，那天晚上的事，可眼前事情实在太多，一拖再拖，后来也忙得没时间去想。
直到某天他经过茶水间无意间听人聊起，才知道季明川已经出差一周，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有阵子没见到对方了。
算算时间，他是那天之后就出差了吗？
这么忙？
难怪一直没碰面，原来人不在。
时间似乎真的具有消解情绪的魔力。宋夏原本藏在心里的那股火气，似乎已经渐渐熄灭。
偶尔回想起那晚的事，也会忍不住为自己和对方找借口。
或许……真的就是谢轩的自作主张。
季明川那天，只是喝醉了吧。
那晚的季明川，真的有点不像他。
或许就是因为酒醒之后后悔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才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
宋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是释然，也许是疲倦，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再让这件事牵动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也没主动联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这天宋夏回家，注意到对门多了几个纸箱，电梯也有搬家工人进出。
大概是有邻居要搬进来了。
他也只是多看了两眼，没太往心里去。
宋夏租的房子一梯两户，对面原本有没有人住他都不清楚。
他工作忙，搬过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加班，平时回来也晚，根本没跟邻居打过交道。对于那边住着谁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
这天他难得准点下班，打算回家补觉。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便听到门铃响，以为是点的外卖来了，把毛巾随手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便去开门。
门一打开，却不禁怔住了。
门口站着的人，一身整洁的浅灰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修长身形配着素色长裤，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正式的商务活动中回来。
他手上拎着一个小纸袋，上头印着宋夏很爱吃的那家甜品店的logo。
不是外卖小哥，是季明川。
“我刚搬过来。”季明川说得相当自然，就像是真的邻居串门，“以后就是邻居了。”
宋夏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他撑着门框，挡住对方试图进屋的步伐，冷声问道：“这么巧吗？”
季明川倒是很坦诚：“当然不巧，我特地搬过来的。”
这栋公寓离季氏集团还是有段距离的，地铁要坐四五站，离寰宇倒是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宋夏吸了一口气，咬牙低声道：“要我提醒你一件事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明川眼眸晦暗下来，却扯了扯嘴角，“我记得，不然我就不是搬到隔壁了。”
意思要是没分手，就搬到他这边来吗？
宋夏嗤笑一声，目光慢慢冷了下去。
他能找来倒也不错，他刚好有话要问他。
事实上，直到见到眼前之人，宋夏又发觉，他对那晚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团建那天，房间是你故意安排的？”
季明川有意无意躲他这么久，没想到才刚见面就被怼脸质问，眼神还是闪了闪：“不是我安排的，是谢轩。”
宋夏没有接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分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紧接着，又问了句：“那你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这一问，比上一句更狠。
季明川提着甜品袋的手紧了紧，强撑着镇定：“那天，我喝了点酒，不过……”
“所以就是故意的。”
宋夏冷声道，眉眼结了层霜。
事实上，一想到那天自己在这人的刻意引诱下丢盔卸甲，想起来就懊恼不已。更遑论后半程，更是被这家伙强压着为所欲为，到最后什么时候结束的都没印象，更是恼火。
季明川张了张嘴，没再狡辩，只低声问了一句：“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他试图往前走一步，却被宋夏挡住了。
“就在门口说。”宋夏毫不退让。
季明川低声道：“叫别人听见……”
宋夏没好气地反驳：“太巧了，不会。这层只住了我们两户。”
像是回应他的说辞，不远处的电梯厅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声，外卖小哥从那边走过来，看到门口杵着的两人，迟疑地问：“哪位是宋先生……”
季明川接过他手里的食物，含笑道：“给我就行。”
外卖小哥看了眼季明川，又看了眼头发上搭着毛巾的宋夏，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那好，祝您用餐愉快！两位帅哥再见！”
两人默默目送着外卖小哥消失在电梯间，季明川再度看向宋夏，轻轻推开他挡在门口的手臂：“乖，进去说？”
宋夏一把夺过自己的外卖，率先进去，却没关门。
季明川连忙跟进去。
他视线盯着宋夏的外卖，小声问：“你晚上就吃这个？”
宋夏不知怎么的，被这道视线盯着，就不想打开袋子，随手放在餐桌上，低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段时间我去了西南分部，那边出了点乱子。”季明川开口，说的却是工作的事。
宋夏的情绪却松动下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专注了不少。
季明川早就看出来了，宋夏虽然在各种话题上跟他保持距离，可一旦提到工作，态度都很端正。
虽然他真正想跟他聊的根本不是这些，眼下却只能当劳模。
“我不是故意不来找你。”季明川继续解释，嗓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倦，“我爸最近在总部吃瘪，也开始转移阵地，在那边找麻烦了。”
宋夏没有追问，可毕竟涉及工作，也没阻止他说下去，且不由自主很专注地听着。
季明川只简单说了几句，却终究不想再说下去。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忽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
宋夏不禁愣住。
季明川神情尴尬，白皙的俊脸难得浮现一丝窘迫，低声解释：“对不起，我有点饿，今天还没找到时间吃东西。”
“一整天？”宋夏眉心微蹙。
季明川勉强笑了笑，说：“我也点个外卖吧。”
宋夏走到餐桌边，把自己点的食物拿到他面前：“那你先吃这个……”
季明川迟疑地看向他，眼神有些惊喜似的：“可以吗？”
宋夏没好气地说：“一份国潮外卖，有什么不可以的。”
季明川解开袋子，看到里面大大小小的炸鸡炸串，不禁有些意外：“……你，就吃这些吗？”
宋夏有些不满：“怎么，嫌不好吃可以不吃。”
季明川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意思没说出口，但宋夏大概能猜到。
无非是油炸食品，不健康之类的。
以前在一起时就爱管他，搞得他偶尔想吃点快餐烤串，都跟做贼一样。
宋夏也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人从来不碰这种东西，便把袋子往回收了收：“我是说真的，你吃不惯这些的。我帮你点川府吧，就是得等一会儿。”
季明川下意识想拦，却不小心把他的手也一块儿拉住了。
“给我吃吧？”他说这话时带着点罕见的小心翼翼。
宋夏没注意到，只觉得有些不耐烦：“这又不是你爱吃的东西。”
“但你喜欢的，我以后会试着喜欢。”季明川却看着他，语气无比认真。
这次的慎重宋夏留意到了，不禁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