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8.22/黄粱
早上走得匆忙, 程轻黎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沙发角落早上拎出去的那个双肩包还在,半敞着,装好的东西又从里面掉出来。
蒋司修按了下眉心, 抛下手里的香薰灯, 起身走过去, 弯腰抓着包带提起来,敞着的包口朝下, 相较于刚刚更是掉出不少东西。
他眼神顿了顿, 落在那个深灰色的方形盒子上, 须臾俯身捡起来。
盒子最下角印了一个常见的品牌logo,这牌子不便宜, 即使程轻黎零用钱很多,怕也是要花上不小的一笔。
他瞧着盒子看了两秒, 以为是小姑娘爱美, 给自己买的东西, 斟酌着想放回她的背包,但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作祟,想了想,还是打开看了一眼。
再之后, 他怔住了。
是一对很漂亮的对戒,很素的戒环,左边那只比右边的宽一点, 应该是个男戒,女戒是花环的形状, 顶端有一颗很小的钻。
蒋司修想到昨晚临睡前, 程轻黎趴在他耳边不断重复了几遍,说明天在霍亨索伦桥上她要挂锁, 还有东西要送给他。
话里话外能能感觉到她很期待今天的行程。
蒋司修食指剐蹭在戒指盒表面。
房间太过安静,墙壁上的时钟不知疲倦地往后走着时间,表针每动一下,发出咔哒响声。
良久,蒋司修动作迟缓地仰头,轻吐了口气,盒子扔进背包,踢了脚地上散落的东西,拎着包走进了卧室
蒋司修一直在这家酒店呆到了周二。
科隆地方不大,来时跟着程轻黎逛了不少景点,现在他独自在这里呆的最后两天没什么地方能去。
不过就算先前两天没有逛完,他多半也不会去。
他对旅行并不热衷,或者说他本就是个很单薄的人,感兴趣的东西少之又少,不是因为程轻黎,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做。
行李箱里装了电脑,拿出来,在套房内的书房里办了两天公。
从早上六点一直到凌晨,全神贯注地放在工作上,才不会去想其它事情。
晚上下楼吃饭,或者在酒店房间叫餐,东西不算好吃,填饱肚子而已。
可能是有意不去想,又或是因为他逼迫自己麻木,两天时间,好像确实没有很多次想起程轻黎。
他本就是个很能克制的人,和她的这段恋爱,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奢求很多,如今这个结局,他也能接受。
最后一天晚上温岚来过一次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回答简短,说之前订的什么时间的票就什么时间回,没说两句,双方都没什么言语,通话便挂了。
电话挂断,他低眸看了眼电脑屏右下角挂着的聊天软件,图标没有闪烁,代表没有人发来消息。
片刻后他目光挪开。
也对,被送走的那位怕是气得要死,应该是不会理他了。
想到这儿,他敲键盘的手停了停,目光虚无地落在房间一觉,卧室空空落落,无论视线扫在哪里都空荡的没有生息。
许久,他摘掉眼镜,掐了下鼻根的位置,动作间有种卸力的疲惫感-
再回到淮州,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起初偶尔温兰和蒋建河提起程轻黎,会快速的把话题带过,后来估计是看蒋司修反应不大,便像以往一样讲起她。
本就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姑娘,猛得离开,怎么会不想。
蒋司修的生活和之前没太大变化,在淮大的实验还没有完成,工作日一直待在学校,早出晚归,偶尔周末回家。
不同的是,学校的公寓少了一个人,家里也没再有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程轻黎在德国约莫是很听父母的话,吴晓红又打来了两次电话,话里话外都在表达感谢和歉意。
他们并非不喜欢两个孩子,只是没办法接受他们在一起。
最近一次提起程轻黎是年后的初三,段志和夫妇来了蒋家吃饭,还有温兰的妹妹,蒋司修的小姨。
蒋司修和程轻黎的事情没有外传,除了两对父母,没人知道,饭桌上,乌梅提前远在异国他乡的另外三口。
她提起玻璃壶,给蒋司修的小表妹倒了杯果汁:“晓红一家今年是不是不回来了?”
温兰叹气:“对,她上次打电话过来说程宏伟生意忙,今年又接了两个项目,实在走不开,他们今年在国外过年。”
乌梅搭腔:“我就说,先前还说元宵回来,现在看元宵也没戏。”
段志和一手拿了酒壶,乐呵呵地笑:“那小黎岂不是也不回来了,过年少了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距离蒋司修从德国回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时间久了,没人提起,他们好像下意识把这俩孩子当时的恋爱当成了没有的事。
温兰帮忙倒酒,很自然道:“要不说呢。”
小表妹蒋橙橙趴在餐桌边,一边往碗里夹排骨,一边搭话:“小黎姐姐可能在那边谈恋爱呢。”
蒋建河笑了,放下手里的汤碗,戳她的脑袋:“小丫头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蒋橙橙不服气,“我经常跟小黎姐打电话。”
她咂嘴,做夸张手势:“她说那边人都那么那么帅,大好青春不谈恋爱浪费。”
蒋司修坐在长方形餐桌的最东侧,安静地听着桌上的人闲聊。
他对蒋橙橙的话没什么反应,甚至没有太过脑子,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
毕竟她还在他公寓住时,天天也是作妖这么说的。
他脸上情绪很淡,汤匙放在一侧,没有加入话题的打算。
当时在科隆程轻黎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他那样回答就是做了决定。
至于现在,她的生活如何,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放了筷子,低头看了眼手机。
大年初三,无论是科研所还是和学生的群都没有消息,信息还停留在两天前,都是除夕和大年三十的问候。
拇指拨了两下,无意点进朋友圈,他其实并没有刷这些的习惯,但从德国回来后,偶尔会点开看一看。
像无意识地在关注谁的近况。
但不知道是对方屏蔽了他,还是确实没有发任何消息,他屡次点开,却没有看到什么信息。
但这次貌似不同,他拇指停了停,看到程轻黎发的两张合照。
光线昏暗的party照,身后沙发坐了几个人种不同的少男少女,她作为拿相机的那个站在最前面,斜后方有个同样年龄的男生,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举止亲密。
他指腹点在屏幕中央,照片变小,手机暗灭,反扣在桌面上。
蒋橙橙十二,还在长个子,右手拿筷子往嘴巴里扒拉米饭和排骨,嘴巴里含混不清,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上周跟她打电话,她自己说的,她说好多人追她。”
“黄皮肤黑眼睛,白皮肤蓝眼睛”她举例。
小姨笑:“你等会儿把全世界人的皮肤都念一遍。”
蒋橙橙不满意,啧了一下:“我说的是真的呀,你们怎么不信。”
她接着又道:“不过我感觉她应该喜欢年龄大的。”
温兰舀汤的手顿了下,不自在地笑:“你知道?”
蒋司修心不在焉,转了转桌面的手机,依旧是心不在焉地安静听着。
蒋橙橙语调扬高:“她之前跟我说过,说暗恋她上学时的学长。”
“大她八岁吧。”蒋橙橙说。
蒋司修不想听,但餐厅总过就这么大,蒋橙橙还坐在他旁边,无论怎样,话都会飘进他耳朵里。
手机拿起来,碗往前推,刚想说吃好了先离席,又听蒋橙橙道:“跟姐姐一个专业,也是学物理的。”
乌梅不清楚状况,笑了:“什么学长,大八岁还记得。”
“高中,和姐姐一个高中。”蒋橙橙咬排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梅把目光投向最远处的蒋司修:“司修知道吗?大八岁那不是正好和你同一届?你和小黎也是一个学校。”
因为这个问话,桌上短暂地沉默。
乌梅说者无心,蒋建河夫妻俩却听出意思,温兰卡了下壳,把话题转开:“他能知道什么,他上学的时候同班的都认不清。”
段志和也说:“而且他高一就转去少年班了,严格讲起来和小黎也不是一个学校的。”
蒋橙橙仰脸,看了眼蒋司修,食指刮了下脸,偷偷笑:“表哥是大龄剩男。”
小姨一起起哄:“就是就是。”
话题就这样被带开,没人再有谈刚刚的兴致,坐在座位的蒋司修却迟迟都没有动。
半晌,他推开手边的杯子,起身,跟还在吃饭的长辈道:“我吃好了,同事发消息,上来处理点事情。”
距离刚刚那个插曲已经过去有一会儿,谁都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刚蒋橙橙那几句话上。
就连温兰也只是看他一眼,随意点头,嘱咐他晚上早点睡,不要总操心工作。
蒋司修应声,绕出位置往楼上去。
上到二楼在,在楼梯口站定时,扫了眼不远处和他隔了两个房间的卧室。
程轻黎搬走,房间自然是空下来。
他看了两眼,收回目光,再是两步走到自己的卧室,推门进去,往前几步,在床边坐下。
床头台灯是感应的,他过去,自然亮起,此时他背朝窗户,坐在床沿。
淮州今年在过年期间对烟花进行了解禁,初三晚上,年味很足,窗外不时传来放烟花炸响的声音。
烟花炸响之后是骤然的安静,让人的心跟着一起变空。
算了下时间,现在是斯图加特的下午两点。
犹豫了再犹豫,蒋司修调出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连续几次的嘟声后,对面人接起来,这是时隔三个月,两人的第一次通话。
但意外的,听筒里并不是女孩儿的声音,是个男声。
声音清朗,是个年轻男孩儿,但语气是沉稳的。
带着一些外文音的普通话:“您好,她睡着了。”
“有事可以跟我说,我是她的,”青年顿了下,像是在措辞,“男朋友。”
第52章 8.23/黄粱
蒋司修右手攥着手机, 刚刚在下面听到蒋橙橙的话时涌起的冲动淡了。
他以为那个学长说的是自己,才会上来拨这个电话。
现在听到那端男孩儿的声音,如梦初醒似的, 想了想, 忽然又没了那个自信。
人总是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近乡情怯”。
“喂, 您好?”柯岩没听到回音,出声询问, “是打错了还是找人?”
蒋司修低了下头, 搭垂在膝盖的右手, 两指捻了捻,没情绪:“我是她哥哥。”
“打错了, 不用跟她讲。”他又道。
电话挂断,蒋司修在床边坐了会儿, 听到敲门声, 起身开门, 蒋橙橙从屋外探进脑袋:“表哥,能带我去书房找本书吗?”
“大姨说书房都是你的东西,让我找你。”蒋橙橙光长年纪不长个子,十二了, 才一米五,仰着头看蒋司修,仍旧像个小学生。
蒋司修思绪收拢, 推门带她往外走:“要找什么?”
蒋橙橙跟在后面,扬手机:“前段时间和小黎姐姐联系, 她说有几本外文小说在书房, 借给我看。”
“什么小说?”蒋司修心不在焉,随口问。
蒋橙橙有种小孩子不想让大人管的敷衍:“说了你也不懂。”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书房, 蒋司修推开门,指了指西侧矮一点的书柜:“那个是她的,自己找吧。”
蒋橙橙脚尖一转,动作欢快,扑过去找书。
蒋司修靠着身后的办公桌,单手反压在桌面,目光缓缓落在蒋橙橙身上,片刻后换了姿势,侧身从桌面捡起一个册子,声音很平淡:“你们经常联系?”
书柜有好几层,蒋橙橙还没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闻声仰脸,奇怪:“我和谁?”
蒋司修抿了抿唇,选了个蒋橙橙常用的称谓:“你小黎姐姐。”
“对啊,”蒋橙橙一面翻找一面回答,“我们两个本来关系就好嘛。”
蒋橙橙性格开朗,和程轻黎错了六岁,但“臭味相投”,每逢聚餐或者假日,两个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说小话。
蒋橙橙终于书柜最下层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回头看到蒋司修,忽然摸过来,脸上表情八卦:“小黎姐姐前几个月时不时住在你那边?”
几个月前的回忆并不算好,蒋司修嗯了一声,没有聊下去的欲望。
蒋橙橙没看出意思,还在问:“小黎姐姐前几个月是不是跟那个暗恋的学长在一起了?好像知道细节,你不知道吗?”
她往旁侧的椅子上靠:“我看她跟我聊天是这个意思。”
蒋橙橙刚上初一,早时五六年级就喜欢看各种青春小说,现在对这种问题也好奇得狠。
她一面翻着刚找出来的书,一面嘀嘀咕咕:“当时我追着她问,她就提了一下,说装作有男朋友的样子把他骗了,后来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感觉她特别高兴,毕竟她喜欢那个学长好几年了。“
嗡一下,蒋司修的脑子罕见地出现了两秒的空白。
他搭在桌沿的手动了动,转头看过来,很轻地拧眉:“你说什么?”
蒋司修脸色不太好,蒋橙橙茫然,重复刚刚的话:“什么什么,我说姐姐喜欢了那个学长好多年”
蒋司修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浓重的情绪汹涌撞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蒋橙橙翻着书页,突然又“咦”了一声,手里的书停在某一页。
她手指蹭着角落的字迹,低眸仔细看:“怎么感觉有字”
“感觉像名字。”她八卦笑道。
蒋司修也跟着看过去,是名字,只不过是用即将没有墨的笔写的,很不清楚,只有第一个字的草字头能看清。
蒋橙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蒋司修对自己的名字太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书是什么时候买的?
好像是她高一,他带她去书店。
待蒋橙橙还想仔细看,蒋司修抬手抽走了她手里的这本书。
“诶,表哥。”蒋橙橙抬了下头。
看到蒋司修神情不好,没再试图拿他手里的那本书,从身后的刚找到的几册外文小说里又拿了一本。
蒋司修拇指摸在那个痕迹上,痕迹很深,应该是反反复复用断了魔的笔描过。
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他就从楼下回到卧室拨了那个冲动的电话,现在他几乎是有念头去斯图加特。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感觉到。
蒋橙橙小孩子心性,没在注意蒋司修的神情,继续自顾自地念上个话题:“那恋爱吧,我问她细节她都不讲,说小孩子不能听这种事,估计是怕我早恋,我早恋个什么劲儿,学校里的男生都长得歪瓜裂枣”
她话音还没落,蒋司修已经抽身离开。
蒋橙橙抬头发现人走到了门口,她扬声:“表哥?”
走在前面的人没理,蒋橙橙提高语调又叫了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回答她,声音半是沙哑:“有点事,你自己玩儿。”
过年,家里阿姨被放了假,蒋司修走到楼下时,温兰和蒋建河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盘子,几个客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初三,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前几天的春晚。
温兰见蒋司修手臂上搭了一个外套,扬声询问:“你去哪儿?”
蒋司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在家呆下去。
三个月前,他会跟程轻黎说那些话除了的确为她好外,也因为他以为她没有那么喜欢她。
是他太自负,一直把她当小孩子,才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搭在手臂的风衣因为他无意识垂手的动作往下滑,等他反应过来食指稍蜷,勾着衣服重新抓起。
“大过年的,你到底去哪里?”温兰走过来,扫了眼他拎着的外衣,“这么晚了。”
他极少用这样的动作抓衣服,他一直是冷静,克制,沉稳的,像活在规章制度里的立方体,每一个边统一的。
他松了衣领的扣子,淡声回答:“去趟学校。”
乌梅和段志和也转头看过来,疑惑:“你们过年还有事情要做?”
蒋司修随口回了个是,走到玄关处,拧锁,拨开门出了家。
车从家里的院子开出去,再出小区,往外两个路口,车速缓下来,刚疾驰开出的推背感停止,蒋司修降了车窗。
他后脑靠向座椅,阖眼静默了片刻,忽然略带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
空旷的街道发出刺耳的喇叭声。
他握着方向盘的左手紧了又松,另一手垂在身侧,呼吸似是凝滞,睫毛轻颤。
所以是喜欢了他很多年,去年她生日发烧的时候他亲耳听她说过,还有和段洋也是骗他的
他从中控台又摸了手机,打开通讯记录时又看到十几分钟前的那个通话。
只有不到三十秒,对方说是她的男朋友。
这次估计是真的了,毕竟她在他这里真的伤了心。
蒋司修垂手,抬眸略有些走神地盯着路边的灯柱,明黄色的光线在昏暗的夜色里形成暖色的三角。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人是他骗着带去送到国外的,也是他亲口说不喜欢的,怎么,现在要再去横插一杠子?
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一刻揪着自己的衣领骂自己。
夜晚风凉,蒋司修搭在窗框的手早就被风吹成一个温度,掉在档位夹缝的手机响起来。
响了好久,他才捡起接起来。
他靠回座椅,闭着眼睛,深深咽嗓,声音里是浓重的疲惫:“喂?”
陈和的声音从里面冒出来,急急的:“你大晚上去哪儿啊?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去学校了,问我是不是有事,你也没提前给我通气,我说漏嘴了,说学校都锁着门的,你到底”
陈和絮絮叨叨一直在讲话,对面人却没有回他一个字,他心里突突跳:“我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得什么病背着你爸妈去医院了吧??”
“陈和,”蒋司修睁开眼,突然出声,“研究所是不是有个外派德国的项目。”
陈和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跳到了这里,但还是下意识顺着他说:“对,过完年二三月份,那项目现在还没确定好人,大家都不愿意去”
要去三年,活多钱少,还影响在国内的晋升。
蒋司修坐直,打断他:“把你老师的电话推给我。”
陈和之前跟的团队,大导师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蒋司修一个个话题实在转得太快,陈和都懵了:“什么跟什么,你怎么突然又要我老师的电话?”
蒋司修不想再听他废话:“外派德国的项目我去。”
陈和只愣了一瞬,提声:“你疯了吧?!你在淮大的实验结束回来,不知道自己会往上升吗?所里给你留了半年的位置,你去德国三年给人当牛做马你他妈的疯了??”
“别说三年,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出去半年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蒋司修再次打断:“电话给我,你不给我以为我找不到吗?”
“我艹真服了,”陈和第一次骂这么多脏话,“你有病吧你,我不给,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冷静冷静?!”
蒋司修垂眸按了下眉心,电话挂断,手机扔在了中控台上。
陈和不给电话,蒋司修直接把车开到了他家。
陈和看了眼电子屏,再拧把开门,整个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是你他妈的,”陈和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脏字,“你刚在哪儿?十几分钟开车到我家???我家他大爷的在高新区!”
陈和去年新搬的地方,房价便宜,地方也远,整个淮州从哪儿到他这里都不近。
蒋司修外衣抛开,在沙发上坐下来:“从我家。”
陈和几乎气笑了:“我真是草了”
他捋了把头发,转身再看回来:“大晚上你犯什么病?你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过年的,陈和嫌家里小孩儿吵,搬回了自己这地方,现在就他一个人,半个小时前女朋友来找他,刚出去买东西了。
眼见蒋司修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陈和深深吸了口气,拿手机给自己女朋友打电话。
“对,你在便利店先坐一会儿,等会儿我下去接你家里来了个神经病”
电话挂断,陈和也不想再多话,直接调出自己导师的电话号码,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蒋司修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自己手机录了电话号码,起身就要走。
陈和要疯了,两步追上,抓住蒋司修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你怎么回事,你最起码告诉我原因,忽然发什么疯???你妈刚才还给我打电话,你让我怎么跟阿姨交代??”
蒋司修把他的手拨开:“不用交代,你跟她说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呢?”陈和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总能知道吧,我们认识几年了啊!”
“你说话啊!”陈和急疯了,攥着蒋司修衣领的手不自觉收紧,把他的衬衫抓出褶皱,“你是病了还是怎么回事,你说我总能帮你。”
两人无声对峙了几秒,蒋司修再次把陈和抓自己的手扯下来。
就在陈和要再次提起时,他沉沉吐了口气,沉默地走到沙发出坐下。
他捏了捏鼻骨,语声平静:“没什么事。”
“我去德国找人。”-
因为找不到合适人选,研究所的项目一直搁置,没想到蒋司修会跟所里领导沟通,说自己愿意去。
项目审批流程,连通各种审批申报书一起下来,很快,定了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蒋司修就去德国的联合研究所入职。
不过因为是蒋司修自愿去的,为所里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领导通知他时还专门提醒过,说东西没收拾好的话可以晚几天过去,都可以理解,不用太着急。
他过来入职时带他的老教授跟陈和一样要被气死了。
晋升的名额给他留了半年多,他说走就走,高风亮节要让给别人,六十多岁的老教授气得在办公室给他拍桌子。
他没让陈和把这件事详细地告诉家里,只说要去欧洲几年,工作调动,不一定会呆在哪个国家。
温兰和蒋建河是在某天早上吃饭被通知这件事的,都还没来得及再问第二句,蒋司修就已经告诉他们,工作调动的手续已经全部转好,买了后天下午的机票。
事情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元宵节第二天的下午,蒋司修的日程表里飞往柏林的这天。
他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温兰正坐在餐桌边挑豆子,闻声看他一眼手里的箱子,又是叹气又是皱眉:“怎么就带这点东西?”
“到那边买。”蒋司修道。
蒋建河从厨房出来,看到他,问了句:“你要在德国留几天?”
他跟两人说的是工作地点不定,先去德国,之后会在北欧的几个国家打转。
“三四天。”蒋司修随口扯。
近段时间他几乎把这些年的谎都撒完了。
蒋建河搓了搓手,转了话题:“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回来看看。”
蒋司修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拎着行李箱已经走到了门口。
四十分钟后,从家里到淮州机场。
飞机晚点了一个半小时,他坐在登机口等,反复低眼看手机,还是没有决定要不要给程轻黎打电话。
程轻黎两个月前换到了在柏林的学校,这也是他坚持要去这个项目的原因。
还没等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他的手机先一步响了。
是吴晓红。
她从温兰那里得知蒋司修要去柏林出差,先前虽然是他们逼着分手的,但对蒋司修她一直抱有歉意和感谢。
听说他只是去几天,打算让程轻黎和她表弟程青阳一起去接一下蒋司修。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何况柯岩和程轻黎在一个学校,听他们说最近相处得也很好。
“那我让轻黎去接你?青阳你也认识,小时候过年回去,就喜欢追着你玩儿。”
蒋司修目光稍抬,落在窗外几架飞机上:“嗯,谢谢吴姨。”
程轻黎接到吴晓红电话时还在补觉,柏林跟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她前一天晚上被同学拽去家里聚餐,五六个人吃了十人份的牛排,她回家后对着视频跳了两个小时的操才算拉倒。
喝了酒,睡得太晚,导致她今早八点被闹铃吵醒之后,按了闹钟便继续倒回床,睡得像个死尸。
此时摸了床头不断震动的手机,点了接听,看也没看,放在耳边,困顿的声音:“妈?”
吴晓红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你等会儿去接一下你哥?”
“他六点多的飞机到柏林,说是要在那边呆几天,我给青阳也打电话了,让他跟你一起去。”
程轻黎皱眉,翻了个身,发出疑问:“青阳在临市,他不是说今天不会来吗?”
吴晓红道:“我知道,我不是给他打了电话嘛,他说回来,跟你一起去接司修。”
程轻黎还很困,没注意吴晓红为什么一定要把程青阳也扯进来。
她随口应了两声,和吴晓红挂断。
看了眼时间,刚刚十二点,还很早,然而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几个月前在科隆的事情翻来覆去冒在她眼前。
几分钟后,她睁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两秒,略微烦躁地掀开被子,下床,踩上拖鞋往浴室走。
电动牙刷戳进嘴巴里时,传来门铃声。
她眉心猝然皱起,从浴室出来,叼着牙刷过去开门。
门开,柯岩提着两个袋子晃进来。
“爱心早餐。”柯小少爷把装了面包咖啡的纸袋放在茶几,大喇喇地在她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程轻黎牙还没刷完,嘴里满是泡沫。
昨天晚上的聚餐也有柯岩,这人喝得比谁都多,现在是这么精神的?
严格来讲两人也不算男女朋友,“预备联姻关系”罢了,对方父母跟吴晓红和程宏伟的想法一样,想把差不多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先让他们培养感情。
程轻黎没拒绝,反正她也跟蒋司修分了,这辈子不想再看到他。
至于柯岩,在美国读了六年书,谈了那么两个女朋友,据他自己所说,现在对女性没想法,和程轻黎在一起培养感情就培养吧,万一培养出来也挺好。
程轻黎盯着他,在心里鄙夷了两遍他那种坐在自家般的自来熟坐姿。
两秒后,嘴巴里的泡沫消掉一些,她看着柯岩囫囵道:“晚上有事吗?”
小少爷捡了程轻黎桌子上的游戏机玩儿:“没啊。”
“陪我去接个人。”程轻黎说。
柯岩刚打死一个怪,他抬头,扫了眼程轻黎:“谁啊?”
“我哥。”
柯岩低头,接着打怪:“你表情凝重的,我以为前男友呢。”
第53章 8.24/黄粱
听到柯岩的话, 程轻黎一愣,紧接着扔了句神经病,转身往卧室的方向回。
柯岩三个月前跟程轻黎一起转学到柏林, 小少爷学习成绩一般, 但各项娱乐运动玩儿的飞起, 包括不仅限于游戏,滑板, 帆船等等等等。
上个周末还要拉着程轻黎去叙尔特岛海滩冲浪, 被程轻黎拒绝了, 有病,大冬天去冲浪。
两人目前的关系比饭搭子更近一层, 就冲程轻黎陪他蹦过一次极,他也觉得他和程轻黎的关系现在算革命友谊。
游戏里的小人又死了, 柯岩抬头, 对着卧室喊:“你让我陪你去接我就去?打钱。”
“打钱, 听见没,程轻黎!”
浴室传来水流声,程轻黎吐掉嘴巴里的水:“你先把上个月借我的钱还给我。”
“不然我把你买了条十万块的狗的事告诉你妈!”
柯岩握着后脖颈轻转了两下:“得得得,晚上陪你去, 少爷我赏你的。”
程轻黎的声音不冷不淡地再次从浴室传来:“还钱!”
柯岩:“妈的,少爷我自愿的行了吧,我自愿求着非要陪你去。”
有柯岩在, 生活根本不会无趣,他一个人能当三个人说, 整一下午, 一直到程青阳来,程轻黎终于解放。
她从长沙发换到一旁的单人沙发, 踢着程青阳的腿让他跟柯岩坐一起:“你们两个关系好你们聊,让我耳朵静一静。”
柯岩胳膊搭在沙发靠背,闻言轻啧一声,抬腿踢踢程轻黎的小腿:“过分了,等会儿还要陪你去接人。”
程青阳只比程轻黎小两个月,三人年纪差不多,说话没什么顾忌。
他在柯岩身边坐下来:“你也去?”
柯岩点头,又好奇,看程轻黎:“没听说你有哥哥啊。”
程青阳背靠沙发,打开电视调台:“不是亲的。”
“我表叔他们一直在国外,我姐从小在他们家长大。”程青阳从茶几的盘子里捡了开心果,剥开扔嘴里。
程轻黎扫了眼在她家沙发瘫得像两个大爷一样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抽走程青阳手里的盘子:“要吃自己买,你每次来我这里我冰箱都要空一半。”
抬眼看到柯岩,接着骂:“看什么看,还有你,剩下一半又被你吃了。”
柯岩劈头盖脸被接连嫌弃了两回,抬胳膊撞程青阳:“我服了,她对谁都这样吗,张嘴就怼,一点不温柔娴静。”
“不啊,”程青阳探身从程轻黎手中的盘子里再摸了几颗开心果,“她对司修哥就不这样。”
“谁?”柯岩脑袋上冒问号。
“蒋司修,等会儿要去机场接的人。”程青阳答。
柯岩哦了一声,捡起桌子上的游戏机接着刷刚刚的游戏
五点半,三人准时从程轻黎的公寓出发,柯岩跟她住一栋楼,只不过不一层。
她住十二楼,柯岩住二十三。
两家父母的意思是住得近好照应。
六点整,准时到机场,程青阳把车停好,给蒋司修发了条消息。
半小时后,他们等到拖着行李出来的蒋司修,穿了黑色大衣,混在人群中却依然显眼。
好几个月时间没见,程轻黎却依然记得在科隆分别的情景,她眨了眨眼,偏开视线,忽然发现人被伤多了会真的没那么喜欢。
就比如现在,她再看到蒋司修,却没了以前心心念念想亲近的感觉。
“哥!”程青阳兴奋扬手。
蒋司修看到他,随后视线扫到他身旁的女孩儿,目光落了两秒,收起,走过去。
程青阳和柯岩都高,为了不被挡住视线,程轻黎只能站在两人的前面,此时蒋司修正好走到她身前。
两人对视两秒,柯岩从后面冒出来,右手搭在程轻黎的肩膀上,有点吊儿郎当:“嗨,哥哥。”
他自我介绍:“我小黎的男朋友,之前接过你的电话。”
“联姻对象”几个字讲出来太长,他一般对外都这么介绍,反正不出意外,他和程轻黎只要不是不和谐到想把对方捅死,八成培养培养感情是真要结婚的。
蒋司修目光落在柯岩身上,男孩儿和他身高差不多,人和当时接电话时能想象到的形象相比,更活泼一点。
痞里痞气,右耳带了个银色耳钉。
蒋司修没再看程轻黎,嗯了一声,问了句:“去哪里?”
程青阳殷勤地提过蒋司修手里的行李:“当然是请你吃饭啊,来我们的底盘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姐,”他叫程轻黎,“吃哪家?”
程轻黎心烦:“都行。”
柯岩嘶了一声,瞧着她那个厌世的表情就想敲打。
他揽着她的肩膀晃了两下,举止很亲密:“你能不能认真点,每次跟你吃饭,你不是都行就是随便,有的地方去完了最后你不也说挺好吃。”
蒋司修侧眸,跟程轻黎对上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缠了一下,程轻黎先一步挪开。
她抓起肩膀上柯岩的爪子扔开:“你话怎么这么多。”
柯岩重新搂上去,另一手点她:“你再嫌弃我一下是不是,我一辈子不会再给你送早饭。”
蒋司修同样目光转开,和一旁的程青阳并肩往前。
程青阳问:“哥,你晚上住哪里?”
蒋司修淡声回:“研究所安排的有地方。”
身后不断传来说话声——
“程轻黎我给你说,你不要总皱着你那个眉。”
“知道了,你烦不烦。”
“你这样子没人娶你以后。”
“你不是要娶我?”
“我怎么那么贱呢?”
“知道自己贱就别往外说了。”
离得近,两人的对话即使再小声,也一字不落地传进蒋司修的耳朵。
尽管程轻黎一句两句都在表示嫌弃,但很显然,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
蒋司修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捻了捻指腹,忽听到程青阳又问他:“哥,你在这边留多久?”
“一段时间。”
程青阳哦了下,又道:“那你走的时候再喊我们,我们给你送行。”
“嗯。”蒋司修心不在焉。
走到停车场,柯岩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让给蒋司修,他顺着程轻黎和程青阳叫:“哥,你坐前面。”
程轻黎抱臂站在后座门前:“柯岩,你踩到我了。”
“知道了,”柯岩回身再帮她拉开门,右手搭在车顶,一个吊儿郎当又恭敬的姿势,“姑奶奶,上车。”
餐厅就选在他们大学周围,正宗德国菜,不再好吃,只讲究一个地道。
四人台,柯岩和程轻黎坐在一侧,另一边是蒋司修和程青阳。
程青阳坐在程轻黎的对面,蒋司修的位置靠窗,跟程轻黎斜对,他侧眸,目光透过玻璃,能看到临街几个装修得很有风情的酒馆。
吃饭中,两个男孩子话多,基本都是他们在说,蒋司修年龄大得多,很少搭话。
程轻黎有一句没一句,说到和她有关的事时,才会掺那么两个词,大多数都在怼柯岩。
蒋司修听得有点烦,但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烦,拨了下手边的刀叉,再之后右手搭垂在桌沿上,侧眸看向窗外。
冲动之下来了柏林,但之后的事他是真的没有想好怎么办。
如果她过得很好,和别人有了关系,他再做什么其实挺卑劣的。
但他也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仅仅是听着她和柯岩的对话他就已经要疯了。
“哥,你还要这个吗?”柯岩喊了声,然后冲蒋司修晃手里的佐料瓶。
“他不要,”程轻黎揪了下他差点擦过餐盘的袖口,“你能不能注意自己的袖子??”
蒋司修目光在程轻黎的手上落了下,片刻后稍稍握拳的手松开,喉结滑动,沉稳答:“不用,谢谢。”
边吃边聊,结束时已经九点,程青阳再次问了蒋司修住的地方,说要送他,蒋司修没同意,说自己打车。
连着问了两次,都被拒绝,程青阳作为弟弟也没再坚持。
吃饭的地方距离程轻黎和柯岩住的公寓近,程青阳“热情好客”,拉着蒋司修一起跟他送人,说带他看看柯岩和程轻黎住的地方。
蒋司修坐在副驾驶,两侧窗户开着。
他声线清冷,染了夜色,没情绪:“你们两个住一起?”
程青阳打了方向盘,超过前面的车,帮后座的两人回答:“不,他们一个二十三层,一个十二楼,一栋而已。”
柯岩在后排搭话:“不过有时候我喝多了,会去找她,在她那边睡。”
不然醉酒自己住,他怕自己酒精中毒猝死,不过每次找程轻黎,程轻黎都特别心狠让他在客厅打地铺。
沙发都不给他睡。
想起今天晚上也喝了酒,柯岩胳膊碰了下程轻黎:“我今天能不能还去你那里。”
程轻黎累了,头往后靠,阖着眼睛,恹恹答:“随便。”
“那去你那儿吧,你那游戏我还没通关。”柯岩低头看手机。
到地方,柯岩先上楼,说自己收拾了东西来下面找程轻黎,程轻黎随意挥手,让他动作快点。
小少爷人傻钱多,二十四孝好闺蜜,虽说还欠着她钱,不过每次留宿程轻黎都会敲诈他一笔住宿费。
所以住就住了,她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也是睡客厅的地板砖。
但他们两个的交流停在蒋司修耳朵里不太一样。
程青阳从后备箱抱出两个箱子,是程轻黎海淘买回来的各种酒和饮料。
“又让我帮你抱上去?”程青阳吐槽,“你就奴役我吧。”
程轻黎走上前,拿走最上面赠送的小盒子:“不然我奴役谁?”
因为说要在这边打车,蒋司修也下了车,身旁是他的行李箱。
他右手从行李箱的扶手上垂下来:“我送上去?”
程青阳一听,立马兴奋:“真的吗哥?我真的不想再被她当牛马了。”
说着两步跨上来要把自己怀里的两个箱子交给蒋司修。
蒋司修接过来。
程轻黎皱了皱眉,刚想把程青阳叫过来,人已经一溜烟绕过车头,钻到了驾驶位,他砰一声甩上车门:“姐,我走了姐,让司修哥送你。”
车子喷着车尾气开走,安静的街道骤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走吧。”程轻黎听到身旁的人说。
这还是从机场见面到现在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蒋司修因为抱了东西,不方便推行李箱,他的箱子转到了程轻黎手中,两人一前一后,往身后的楼走。
进了楼栋,走去楼梯间,十几秒后,滴一声,电梯门开。
进到电梯里,程轻黎接到柯岩的电话。
男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落在此时格外安静的封闭空间。
“你那边是不是有我的换洗衣服?我上次落在那儿的。”
程轻黎不记得了,这人一天到晚往她这里扔东西,比程青阳还自来熟。
“不知道。”
“那你等会儿上去帮我找找,我在下游戏,马上下完了,过去找你。”
“来晚别来了。”程轻黎毫无感情地回。
柯岩喝了酒,这会儿说话更是不着四六:“你说我带哪个睡衣,我等会儿要在你那儿洗澡。”
程轻黎根本不想理他,要不是怕这少爷喝多了真在家里出什么事,她才懒得管他。
会管他,纯属出于人道主义。
她敷衍回:“你随便。”
“哦对,我上次在你那边住,内裤好像也落你那儿了,你帮我找找。”柯岩又道。
“”程轻黎忍无可忍,“烧了,明天就是它头七。”
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到了十二楼,门开,程轻黎先一步出去,再是蒋司修。
一梯两户的房子,程轻黎住在东边那户。
输了密码开门,程轻黎松开手里的箱子,对蒋司修摊手,很冷漠的语气:“东西给我吧。”
被迫听了一电梯的话,蒋司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感觉,还是情绪太浓重,被刺激得已经麻木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下,却没有要走的打算,他起身。
身后的橙黄色的走廊灯在掉落柔软的光线。
程轻黎看着他,皱起的眉心没松开。
她再次出声提醒:“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蒋司修轻轻吸气,再出声问了最关心的事:“你和柯岩”
程轻黎想到早半年前在淮大,他每次都会问她和身边男生的事情,却屡屡对她的感情没有任何回应。
气忽然顶起来,她声调扬高,语气烦躁:“管你什么事?”
“我知道,我只是,”蒋司修叹了口气,“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程轻黎语气冷硬,“我男朋友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一个前男友堵在我门口像什么?”
她每句话都在戳他的神经。
克制和理智的挣扎都无法掩盖他此刻想发疯的欲/望。
他知道这违背道德,也很不堪,甚至于说程轻黎都在抗拒他,但他还是想问问,她之前是不是一直喜欢他。
控制不住,他也不想控制。
身后电梯间传来柯岩的声音,他喝得有点多,出了电梯就在叫程轻黎的名字。
而蒋司修却在这个时候抬手挡住了程轻黎想要关上的门。
他左手使力,把门拨开,随后一步跨进,握着程轻黎的肩膀把她轻推在门上。
沉重的防盗门在程轻黎身后被撞上,隔绝了柯岩的声音。
屋子里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程轻黎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前,而柯岩高昂的声音就在门外。
她抬手推身前的人,压着声音:“你疯了蒋司修?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我男朋友在门外。”
压抑的声音:“我知道。”
于此同时他伸手扳上了刚没压上的门锁,把门彻底锁住。
第54章 8.25/黄粱
柯岩看到门关, 抬手抓着后脑的头发,扬声又叫了一句:“程轻黎!”
程轻黎听到柯岩的声音,大力推蒋司修的胸:“你干什么??我们不是分开了吗?你又要管我??”
蒋司修捉住她的手腕反扣在门板。
隔着一层门, 柯岩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蒋司修的耳膜, 他本来想好好跟程轻黎说, 但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垂了下眼,声线微沉, 还是刚刚的话:“我想和你谈一下。”
程轻黎想到自己屡次主动被拒绝, 以及在科隆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她使力把他推开, 厉声:“我不想和你谈。”
蒋司修踉跄着往后退开半步,片刻后抬手, 抓住程轻黎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嗓音压抑的克制:“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可能不是时候。”
两人离得几近, 程轻黎几乎被他拽到怀里。
他低眸, 凝着她的眼睛, 喉间反复做滚动的动作,压抑的声音,语调很缓,但问得极其认真:“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喜欢我?”
程轻黎重重喘气, 试图把蒋司修禁锢自己的手扯开,蒋司修握着她的肩膀不松,她就去捶打他。
顾忌柯岩还在门外, 程轻黎声音没有提得太高,但仰脸看着蒋司修, 怒声:“问这个有意义吗??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不是, ”蒋司修上前,他双手锁住程轻黎的手腕反剪在她的身后, 把她再次推回门上,他低头,前额擦过她的耳侧,抵在门板,嗓音里有浓重的情绪,几乎要抑制不住,弥漫在她的耳边:“你先告诉我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喜欢我?”
程轻黎一直没有开门,柯岩在外面喊了两遍没了声音,又打了电话,她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程轻黎推开蒋司修,快步往茶几处走,弯腰捡起手机刚想接听,被走过来的男人抽走手机扔回沙发,再接着她被握着腰抵在了沙发里。
在淮州的这几个月他一直刻意屏蔽她的消息,不去听就不会想,不了解就不会嫉妒。
但真正来到这里,从晚上见面到现在,她和柯岩的每句对话不仅戳着他的耳膜,也戳着他濒临崩溃的神智。
他恨死自己了,人是他亲手推开的,到底现在要怎么找回来?
程轻黎被他握着手腕压在沙发,扔在角落处的手机还在不停响铃,她去踢他的小腿,分别后在斯图加特的那半个多月她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怕被程宏伟看出来,她连哭都要偷偷躲着,半夜在床上哭到被角全湿,想到蒋司修的话就难过到几乎无法呼吸。
她心悸到背着程宏伟自己去医院问诊。
她不要脸吗?勾搭了两个月,什么方法都用尽了,换了跟他在一起。
没有尊严地表露自己的内心,在一起时的担惊受怕,她从来都不敢跟他说。
他呢?凭什么要在科隆对她说那些话??
程轻黎用力踹钳制她的人:“你走开啊!”
好久没哭了,程轻黎再一次憋出泪花,她抬脸,很轻微地哽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啊?!就凭我喜欢你吗?!”
“我喜欢你都喜欢到没有自尊了!!”她大声喊出来,“你见过有女生自己去买避孕套的吗?!”
“从来都是我缠着你,从来都是!你勾勾手我就巴巴地贴上去,你每天对着我都是冷脸我说什么了吗?!!”
程轻黎把自己受的委屈都喊出来:“我在斯图加特,我在斯图加特半夜哭到窒息你给我打过电话吗?你四个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吗?!凭什么你说谈谈我就要接受,我不要脸吗?!我不要脸也应该要点尊严吧!”
她哭着推他,上气不接下气。
柯岩的第二个电话又打过来,两个人却还在吵。
蒋司修看着她从眼角流到下巴又流到脖子里的泪。
“对不起。”蒋司修扬手想帮她抹泪,悬在空中却还是垂下来,他不知道要讲什么,只能重复着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她会这么难过。
他以为她跟爸妈在一起,小孩子的感情难过两天就散了。
程轻黎推他:“你滚啊!”
“我讨厌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我跟谁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要看到你了!”
蒋司修被她刺激得难受,失了智地扣着她的下巴想吻她,被程轻黎抵触地偏头躲过去。
唇擦过她的耳际。
蒋司修低头,无意中看到她耳后的红痕,再落眸,发现脖颈也有。
很像吻痕,但有点浅,他不确定。
他的眼睛骤然被刺痛,一晚上被柯岩那些话刺到的神经终于崩溃。
他一直拒绝去想这些画面,但没想到亲眼见到,心还是像被揪巴着扔在地上一样难受,杀人的心都有。
他松开压制程轻黎的右手,抬起摸上她的耳朵,反复揉捏着她的耳朵,沉沉声线,问得恍惚:“他亲你了吗?”
程轻黎不知道蒋司修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被桎梏在沙发上,无论是情绪还是身体都已经是极限。
她想也没想,浓烈的委屈和积攒了几个月的气让她口不择言,想顺着他的话也让他生气。
她用劲抵他:“是又怎么样?”
“我男朋友不能亲我??你是我男朋友的时候干的事情,我不能和别的男生干吗?!”
蒋司修终于卸力被她拨开在沙发上。
程轻黎费劲地从他身下钻出来,刚刚一番挣扎,她头发和衣服都已经乱了,脸上也挂着泪,看起来非常狼狈。
然而蒋司修也好不到哪里。
他身上穿着哑白色的衬衣,和以往沉稳冷静的形象不符,衬衫被程轻黎抓出褶皱,右臂的袖口松了,随意散着,衣领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脸上的表情有半分压抑的阴郁。
他只是坐了两秒,起身,再度把程轻黎手里的手机夺过来,同样是丢回沙发,这次却比刚刚那次重很多,砰的一下,手机在柔软的沙发表面弹跳,落到了地上。
再之后,他弯身把人打横抱起往她卧室的方向走。
程轻黎拼命挣扎,嘴里喊的话依旧在刺激蒋司修:“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我要给他回电话!”
蒋司修抱着她进到卧室,抬脚踢上了门,下一秒,程轻黎后背落进床铺,男人已经扣着她的手腕压了上来。
他落唇在她的脖颈,吮吻得比每一次都要狠和重。
程轻黎懵了一瞬,再接着是死命的挣扎,她不断捏着他的胳膊推他,然而被他攥着双手扣在了头顶,再次深吻在侧颈。
程轻黎受不住,仰头呼吸,终于是说了句:“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蒋司修停住要再落唇的动作,沉沉吸气。
理智和怒气翻涌,快要把他逼疯。
程轻黎抓住机会推开他,翻身下床,随手拉了下衣服和头发,打开卧室门往外去。
她走到客厅,抹了把脸,又对着穿衣镜整理仪容,刚拨好头发,门铃声再次响起。
她其实可以不开门,打电话给柯岩让他回去。
但刚刚激烈的吵架让她现在脑子也不清醒,她深吸两口气,下意识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柯小少爷还倚在门框抱着自己的衣服。
见程轻黎开门,动作缓慢地直起身,蔫巴巴控诉:“怎么敲半天门你都不开,在里面下蛋呢?我还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程轻黎声音哑着,情绪凌乱,找了个非常蹩脚的借口:“洗澡没听见。”
柯岩哦了一声,抱着怀里的东西挤进来,往里两步,衣服往沙发上一扔:“我睡哪儿啊,大小姐?”
程轻黎瞥了眼略有狼藉的沙发,也就是柯岩不清醒,才没有看出端倪。
她没工夫理他,蒋司修还在她卧室。
她脑子混乱地再次拨弄头发,扯住领子转身往卧室走:“我给你拿被子。”
她本意是拿过来垫子被褥,让柯岩还在客厅打地铺。
但几步走回卧室,反手压上门,弯腰打开衣柜从里收拾了东西,刚抱起往床尾走,便被单腿跪在床沿的人握住了手腕。
他偏头看过来,极力克制下,呼吸还是稍显沉重:“跟我睡。”
他忍受不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程轻黎和柯岩有任何互动。
他眸色很深,看着她哑声重复:“今晚跟我睡。”
第55章 8.26/黄粱
程轻黎甩手想要拒绝, 被蒋司修直接拉到身下。
猛得被拽过去,她没有任何防备,跌坐在床边, 另一手还抱了东西, 一部分散落在床下的地毯上, 而蒋司修单膝跪在她身侧,握着她手腕的手收紧, 把人控制在他的身下。
他看着她, 极其冷静道:“不然我就出去跟他说我是你的前男友。”
程轻黎觉得他不可理喻, 紧锁着眉头,房门没关严, 她声调不敢太高:“你疯了吧?!”
蒋司修闭了下眼睛,没回答这话, 只是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完全桎梏在自己的影子里, 平稳道:“我做得到。”
程轻黎抽手, 想甩他一巴掌,被蒋司修捉住手控制住。
蒋司修忍了又忍,还是说出卡在喉头的话,他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连语调都不高,程轻黎却觉得他完全疯了。
他说:“我不会让你跟他睡一起。”
程轻黎使了力,彻底挥开他:“你有病吧!”
她冷言冷语, 说话时紧皱的眉心表达着明显的嫌恶,蒋司修被刺痛, 他被程轻黎推得往后半步, 却依旧看着她,很冷静道:“我是你哥哥, 所以我们即使不是恋人,我也不会看你仅仅几个月就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
柯岩在电梯里的那段话,任谁听了都像是来找程轻黎睡一张床。
但程轻黎却因为他这句话炸了。
哥哥,她现在最讨厌这个词,她讨厌他每次冠冕堂皇,用这种可笑的长幼辈关系教导她,刚刚明明还把她压在床上亲她的脖子。
她把地上的被子枕头捡起来,扔在他身上,可笑道:“哥哥?没血缘的罢了,管那么宽??”
她气到用能想到的语言骂他:“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幅嘴脸,伪君子!”
蒋司修盯着她一张一合不断吐出厌恶的嘴,低了下眼,语气中没有自嘲,是反复挣扎无果后,坦白地承认:“对,也不是哥哥,我喜欢你。”
“是那种想亲你,摸你,和你睡觉的喜欢。”
他说得坦率直白,有种克制不成,放纵自己跌入深渊的平静。
蒋司修从没有这样直接表白过心意,程轻黎有一瞬间的恍惚,然而再之后内心熊熊怒气却并没有降下来。
她觉得不能理解,看着他,唇边漫出一丝好笑:“早四个月是没意识到,早半年也没意识到,现在我过得好好的,你忽然冒出来跟我这样说??”
“凭什么永远你拽那根风筝线啊?我很贱吗??”她望着他。
蒋司修上前半步,还想再说话,客厅却传来柯岩的声音。
“诶这谁的行李箱?”他看到了蒋司修的那个黑箱子。
程轻黎听到声音,立马起身,没管地上几乎要绊到她的被子,拨开蒋司修,抬脚往门口走。
几秒后,卧室的门被带上。
没上锁,露了一条缝,蒋司修背对门,垂手站着,隐隐约约能听到客厅的声音——
“你睡客厅。”
“哦好,那我的被子呢。”
“等一下我给你拿。”
“那你晚上能陪我聊天不能?”
“不能。”
“还女朋友,要你有什么用,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准备早饭了”
蒋司修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忽然发现,压抑了很久的感情说出口之后是这种感觉。
原先极力克制时还能忍住,现在有了破口,情绪汹涌喷出,连他自己都招架不住。
只是听这样简单的对话,他就想揪住那个男孩儿的衣领把他丢出程轻黎的公寓。
花了好几秒才勉强忍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一下,再接着上前半步,把掉落在地毯的被褥捡起来。
几分钟后,和柯岩交涉完毕的程轻黎拉着蒋司修那个箱子回到卧室。
而男人站在衣柜前,已经把她刚刚拿给柯岩的被子和枕头重新塞进柜子。
她莫名其妙,走过去看着他:“你干什么?”
蒋司修把枕罩的拉链拉好,枕头放在刚刚叠好的被子上,相较于程轻黎的质问,他语气沉稳得多:“让他走。”
“凭什么??”程轻黎把他关上的柜门重新拉开,“那是我的朋友!”
她作势要把蒋司修放进去的东西重新抱出来,却被蒋司修拉着胳膊拽到自己身前。
他右手握在她的左大臂,垂眸看着她。
一切都在偏离轨迹,他却并不想再制止自己。
他开口:“要么让他走,要么今晚你跟我一起睡床。”
程轻黎不想跟疯子交流,推开他要脱离他的控制,却被蒋司修单手拉回来,后背撞在衣柜。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蒋司修表现出这种强烈的控制欲。
他抓得很紧,指腹摩挲在她的手背:“你选吧,你知道你的力量抵不过我。”
程轻黎抬头看着他,两人无声对峙。
这房子唯一一个不知情人柯岩还在外面大呼小叫:“程轻黎,我被子呢,你在卧室里下蛋呢?!”
程轻黎一把抵开蒋司修,反身从衣柜里抱了东西往外走,冷声:“你睡我卧室。”
蒋司修确实留宿在了这里,但程轻黎根本不可能让他上床,从衣帽间的柜子里又找出一条被子,抱着走出来,扔在靠窗的塌上。
她听到身后浴室门响,洗过澡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没回身,拎起扔在塌上的被子随便抖了抖,再之后踩着拖鞋走回来,根本不想看蒋司修一眼。
走回床边,掀了被子上去,钻进被窝:“要睡就睡那儿,不睡就走。”
程轻黎房间里开了暖气,蒋司修穿着白色的T恤,头发没有怎么吹,往下滴着水,他扫了眼不远处明显敷衍扔着的被子,片刻后,嗯了一声
折腾一晚上,程轻黎也累了,伸手拍灭卧室的灯,只留了一个床头灯,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再之后脚步声停,男人在软榻上坐下来。
程轻黎闭着眼睛,深深吸气,胸口发闷,带了厌烦的情绪问:“你什么时候走?”
蒋司修敞腿而坐,两条胳膊支在膝盖上,低头看手机:“会一直在柏林。”
程轻黎服了,她觉得这人有够不要脸的,跟破罐子破摔一样,每句回答都在人的意料之外。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身坐起来:“不是出差只在这里呆几天吗??”
蒋司修还在看国内同事群里的消息:“跟项目来三年,跟你爸妈和我爸妈都说了谎。”
他手机放下,抬眸看她。
她捡了枕头扔过去:“你来这儿干什么??”
蒋司修语声平平,按灭被他放在长塌上的手机:“来找你。”
他一句两句,都在她能招架的范围之外。
程轻黎盯着他,片刻后,拉着被子躺下去:“随便你。”
大概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也可能仅仅是程轻黎的心绪也不算平静,她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醒来时觉得身体很沉。
惺忪睁眼,拽着被子反应了一会儿,听见水声,才想起什么似的往浴室转头。
盯了两秒,浴室门被拉开,洗漱好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程轻黎拨了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再之后抬脸看他。
晚上没睡好,她嗓子轻微干痛,她蹙着眉:“你怎么还不走?”
蒋司修的箱子工整地摊在房间角落,像之前的他一样,刻板有条。
他拿着自己洗漱的东西走过去,弯腰从箱子里拣出自己的睡衣:“项目组安排的住处出了问题,要在你这里留宿一段时间。”
程轻黎起身:“你说要住就住,我同意了吗??”
蒋司修拎着自己的睡衣从箱子旁站起来,掀眸,目光恰好落在她的脖颈处。
昨晚他留下的吻痕还在,然而她侧颈上刺激到他的那几片淡淡红痕也在。
他把插了牙刷的口杯随手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走过去,在程轻黎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拇指按在那处,平静的口吻:“他亲你这里了?”
程轻黎想起自己上周,过敏肩颈处起的疹子还没完全消去,她明白过来。
她拍开蒋司修的手:“是又怎么样?”
蒋司修轻嗯了一声,之后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带着她把她推在了身后两步远外的房门上。
随着两人的动作,咔哒一声,门落锁。
蒋司修扣着她的手腕,低头,再次吻在那里。
带着冰凉薄荷气的唇贴在她的脖颈,从上往下,接连吮吸了两处,很重,一定留下了痕迹。
程轻黎反应过来正想推他,男人唇已经离开了。
扣着她的手也松下来,他半垂眼睫,看她,平声:“以后他亲哪儿我也亲哪儿。”
不清楚他晚上是不是也没有睡好,眼睛下有浅浅的印记,前额发梢还滴着水,掉落在她的锁骨上,很凉顺着滚进她的衣服里。
几秒后。
程轻黎推开他,转身拉开门往外走:“神经病。”
门砰的一下在蒋司修面前合上。
屋外传来程轻黎叫柯岩起来的声音,女孩儿语气不耐,男生困怠地嗯了下,再之后是卷着被子爬起来的窸窣响声。
蒋司修重重喘气,右手轻缓抬起,按在身前的门板,低头闭了下眼睛
程轻黎当蒋司修是空气,出去把柯岩叫醒,收拾了东西抱回来,进浴室洗漱,再出来钻进衣帽间,上午九点半有课,现在出门吃个早饭,再往学校走正好赶上。
程轻黎背上包,压开门把打开卧室门前,偏头看了眼还坐在软榻的人。
男人还是昨晚那个白T,那么高一个人窝在不算长的软榻上,屈了一条腿,笔记本就摊开放在膝盖,正在工作。
柯岩也上去换衣服洗漱了,半分钟前刚发消息,说在门口等她。
两人的课是一起的。
程轻黎深呼吸,把门重新抵上,凝着窗边斯文疏离的男人,重复问早上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走?”
蒋司修敲键盘的手没停,顿了一下,沉稳的声线,还是那套说辞:“项目组房子没准备好,需要现在你这里住。”
“你当我这里是酒店吗??”
蒋司修终于停了敲字的手,抬眸,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落过来。
片刻后,他开口:“你晚上回来我们再谈谈。”
昨天一直在吵架,很多事情都没有说。
程轻黎觉得自己根本跟他说不通,没回答这个话,甩了门出去。
卧室的门被她摔得前后晃荡,哐当响了两声,再是整个屋子的防盗门,被人重重摔上。
蒋司修目光从卧室房门出挪回来,望着屏幕,接着写刚刚回了一半的邮件。
然而刚敲了两行字,他手垂落,眸光偏开,看向窗外,半晌,轻吐了口气
程轻黎出门便撞上等在外面的柯岩。
柯岩不怕冷地穿了薄夹克,银色耳钉在早晨的光里闪烁,他右手提高手里的袋子,很嘚瑟地扬了下下巴:“三明治,怎么样,少爷我速度可以吧。”
程轻黎和柯岩住上下楼,也确实是照应的关系,她偶尔帮柯岩抄个笔记拿个包,柯岩做早餐时会顺带给她搞一份,有时候她去聚餐回来晚了,柯岩也会去接她。
她心里烦,还在想楼上那个还留在她房间的人,从柯岩手里拎过手提袋时没注意,牛奶差点洒出来。
柯岩轻啧一声,右手托住她的手肘:“能不能慢点,我被我妈停卡了没钱,这玩意儿很贵行不行。”
程轻黎眼神飘忽了一下,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之后低头看震动的手机。
蒋司修:[早上吃什么?中午什么时候下课,需要我去接你吗?]
柯岩已经拿出了三明治在啃,他最近没钱,消费降级,三明治里的牛肉都换成了鸡胸。
程轻黎想也没想,对着左手的手提袋照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