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削苹果,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精神力,将周身散发着混乱颓丧气息的顾承纳入治愈范畴。他控制着精神力的用量,少之又少,少到顾承根本没有察觉。
两人都沉默着。夏一阳削好苹果,将其切成小块,没抬头,忽然开口:“我挺讨厌你这人的。”
顾承一动不动,视线却抬了抬。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挺讨厌你。”夏一阳仍旧垂着眼睛,认真地给水果分块,“顾承,你会算计,这倒也罢了,但你把宴云景和我也算进了你的计划里。”
夏一阳终于抬起头,将盛着分块水果的盘子放在顾承身前:“我这人挺记仇,并且我永远站宴云景这边。”
顾承的视线落在那盘水果上,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夏一阳的话在此转折,“我很佩服用生命去保护家人的人。”
顾承:“……”
“沙利夫人或许是不清楚你现在不能吃水果。”夏一阳歪了下脑袋,“可她还是在很认真地给你削苹果,看得出来她不太会做这些,也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我想,她是真的很爱你。”
“你也很爱她,对吧?”夏一阳问。
顾承的视线动了动,静静地盯着那盘苹果,眼眶似乎更红了些。那只可以用来打字的手环就放在旁边,他却依旧没有拿起来。
夏一阳的视线从手环上收回,精神力悄悄地继续执行着治愈任务。
“我的妈妈也不太会做这些事。”夏一阳忽然说起自己的事,脸上染了笑意。
“我的记忆不多,但我记得她也不太会削苹果土豆类要去皮的水果蔬菜,不过她经常尝试,后来苹果会被她削得坑坑洼洼,只剩下一点点果肉。”夏一阳垂着视线回忆,“我爸对我说要对妈妈好,她不会做,我和我爸会就行,但如果她想做,而且是为我们做,比如削苹果、做饭什么的,我们就不能扫她的兴。老实说,我以前总是很期待我妈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那种感觉很好。”
“爱是相互的,我们爱着她,她也爱着我们,所以她才会一直美好,我们亦是如此。”夏一阳笑着,“我见过以前的沙利夫人,她很美很有气质。你一定很爱她,她也很爱你。你瞧,尽管她不擅长做这些,也仍要照顾你守着你。”
“顾承,你恨的人还没得到惩罚,如果你陷入颓丧,只会让爱你的沙利夫人也无法振作。”夏一阳加强了些许精神力,扫去顾承纷乱的负面情绪,“沙利夫人希望你振作起来。”
“……”顾承的眼眶红了一整圈,他直直地看着夏一阳,手指动了动,碰到了旁边的手环。
就在这一瞬间,夏一阳缠绕在顾承周边的治愈系精神力猛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控制系精神力爆发出来。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身,夺过顾承手里的手环,拼尽全力用精神力与那股控制系精神力博弈。
那股突然腾起的精神力分明就是在警告。在夏一阳拿走顾承唯一能发送消息的手环后,那道力量便渐渐散去了。
夏一阳脸上冒出了汗珠,他凛着神色与顾承对视,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才卸去力气坐回椅子上,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艾丽薇尔夫人果然能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刚才自己一点点为顾承治愈的精神力,似乎没被发现。
艾丽薇尔夫人在宴云景和他身上的精神力几乎已经失效,也就无法监视他们,只能通过顾承或者沙利夫人继续监视。
或许……她并没有发现夏一阳的治愈系精神力能够消散她的控制系精神力?又或者是,只是以为夏一阳在给顾承驱散精神力暴乱?
如果没被发现的话,那倒还算个好消息,可以慢慢将顾承和沙利夫人身体里的控制系精神力驱散……
他正想着,房间的门打开了,宴云景和沙利夫人走了回来。夏一阳抬头,对上宴云景的视线,发现对方微微攒了下眉。
他起身走过去,看向病床上的顾承,笑了笑:“和你聊天很开心,下次再见。”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环,表示自己没收了。
顾承:“……”
捕捉到“很开心”三个字的宴云景眯起了眼:“……”
倒是沙利夫人真心微笑:“十分感谢你来和他聊天。”
夏一阳笑盈盈的:“有机会我会再来的,夫人再见。”
于是,在沙利夫人微笑的注视以及顾承直勾勾的目光中,夏一阳拉着表情有点吃味的宴云景离开了。
走出去很远,等周围没人了,他才回头,掂量了下手里的手环:“我觉得,顾承现在应该没那么抵触询问了。但刚才那道控制系精神力来威胁了我和他,所以最好暂时别给他任何可以转达文字的工具,保命要紧。”
说着又压低声音,“我刚才悄悄试着驱散他身体里的精神力含量,再给他测一下吧,万一真低了点,说明是有用的,而且,我刚才的小动作应该没被发现。”
脸忽然被捏了一下,小嘴正叭叭的夏一阳蓦地顿住,抬头对上宴云景平静的眼睛。
很神奇,他竟从那眼神里看出了一些幽怨、一些不爽,还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觉。
“……”夏一阳喉头滑动,眨眼,“不至于吧?云景长官?”
“嗯,你说的我们会去办。”宴云景的手落在夏一阳的肩上,指腹摩挲着他脖子上那颗肉红色的痣,直白了说:“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夏一阳愣了两秒,抿嘴,凑上去双手捧住宴云景的脸,嗓音缱绻:“我是你的啊。”
这话多少也有点直白,大胆撩拨了一把,夏一阳转身就跑,笑嘻嘻地跑出去好几米。他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稍有些愣神的宴云景,心里一软,又慢慢挪了回来。
他隐藏在发丝里的耳尖染红,轻咳一声,故作冷静:“宴云景先生,能邀请你共进午餐吗?”
说罢,还像模像样地抬起宴云景的手,低头亲吻手背,十分认真地在哄人。
宴云景的视线无法从夏一阳脸上移开,轻声:“我很荣幸,夏一阳先生。”
第76章 云景小朋友 午饭后返回实验区,夏一阳……
午饭后返回实验区, 夏一阳的状态稍好了些。宴云景去了中心部办公区,因工作堆积过多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夏一阳便没有去打扰他。
在自己房间休息片刻, 夏一阳揣上手环前往医疗部门, 来到顾承所在的病房外。
门口看守的军官们瞧见他,点头打了招呼,没有交流,夏一阳笑一笑以示回应,他就站在门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看向里面, 没打算进去。
病房里沙利夫人还没离开,正坐在床边和顾承说话。虽然只是夫人单方面开口, 顾承只听着, 但画面还是十分温馨。
夏一阳看了片刻,靠在门外的墙上, 低着头盯自己的鞋尖。
空气中缓缓流淌着精神力, 很细很细的一股,慢慢穿透进去,围绕着沙利夫人和顾承。
为了不打草惊蛇, 夏一阳很谨慎, 虽然效果甚微, 所幸是有用的。
他在这一站就是两小时,站麻了才活动活动双腿, 与两位军官告别, 就慢悠悠地离开了医疗部门。
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刻,路过实验区露台时,夏一阳停了下来, 他偏头看向窗外,一阵携着暖意的风吹拂而来,将他周身裹得暖洋洋的。
他眯了眯眼,望向蓝天,不见空中有云,但能遥望见远处的主城区,以及空中时不时飞过的悬浮车和自由的小鸟。
风和景带来的都是惬意,岁月静好。
夏一阳静静地站着,任由暖风吹在身上,视线追着空中一只扑腾的麻雀团子。那小家伙兴许是累了,飞得起伏不定,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稳后挪挪爪子,挨近另外几只圆溜溜的麻雀,排排站挤成一团。
阳光、暖风、小鸟,不由得让人想到了“自由”两个字。
夏一阳垂下脑袋,眼睫轻轻颤了下,双目慢慢睁大。
“自由……鸟……”他低声嗫嚅,黯淡的眼睛忽地亮堂起来,盯着那几只挤在一起的麻雀团子,眼中惊现恍然,却又一瞬间变成了复杂。
他赶紧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露台,朝着中心部的办公区一路跑去。
办公区的门从中间刷一下打开,夏一阳的鞋子踩在透亮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几位围在一起正汇报任务的军官齐齐抬头,朝风风火火跑来的夏一阳看去。办公区内,差点被文件埋掉的宴云景闻声抬头,对上夏一阳亮堂堂的眼睛。
夏一阳憋了一肚子话,冲进来后双手撑在宴云景那张白色办公桌上,刚准备张口,又看看几位盯着他瞧的军官,于是嘴唇合上,站直:“抱歉,你们先忙。”
他又立刻转身往之前学习时待的地方去,手腕却被握住,低头一看,是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
夏一阳回头,对上宴云景的视线。
“怎么了?”宴云景问他。
那边站着的云鸽皇甫凛等人倒是一点不觉得被打扰到,甚至十分感激夏一阳的到来,将他们暂时从高强度的工作中解救出来。
夏一阳在回想方才一路上的想法,组织措辞,对宴云景说:“最后那次幻境里,艾丽薇尔夫人对我提到一个词,‘自由’。”
他喉头轻轻滑动,反握住宴云景的手。夏一阳的手比宴云景的小很多,双手一起才能堪堪将对方的那只手包裹住:“她的确对我说了一些话,我之前没告诉你,是不想你不开心。”
夏一阳声音下意识低了些,“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得说。”
“夫人说,所有人都能拥有‘自由’,唯独她不能。”夏一阳尽力回忆,“她说她做这些,是期望你记住她的痛苦和煎熬,她说她是在教导你珍惜爱。”
那边几个听完的军官全部皱起了眉。宴云景平静地看着夏一阳:“还有吗?”
“大概就是这些。”夏一阳捏紧宴云景的手,看起来比宴云景本人还紧张,说着忽然插进来安慰的话:“但那些都是不对的,你是她的孩子,但不是她的所有物,你是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人格,你从来不需要去承受她的痛苦,我是说……”
夏一阳慢慢呼吸:“宴云景,你就是你自己。”
他怕极了宴云景会因为那些话伤心,但现在夏一阳得将这些事说出来,才能进一步将他的想法告诉对方。并且,积压在心里的芥蒂,如果不及时去除,反倒并不是一件好事。
空气变得安静,夏一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眨下眼,猛一转身跑去那边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又快速跑回来,重新握起宴云景的手。
忽而觉得有点亲昵,瞧一眼旁边排排站的四位军官,夏一阳猛一僵,要将宴云景的手放下,又被对方反手握住了,手被宴云景那只大手裹得严严实实。
“……”夏一阳闭了闭眼,冷静几秒:“好了,我继续说。”
他注视宴云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宴云景,夫人她一直向往着‘自由’。我知道这个话题可能有些残酷,但如果不刨开来说的话,大概一直都没法弄清楚。”
他直接抛出了几个问题:“你认为,夫人为什么向往“自由”?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基因交给坦杰仑,她会是什么?她积累了很多年的煎熬痛苦,如果现在的目的是为了逝去的“自由”而实施报复,那她想报复什么?还是说想报复谁?亦或者她其实并不打算报复,只是想简单些,那么还会去做什么?”
那边皇甫凛众人的凝重表情顿时复杂,几位军官互相看看,各自都在心里揣摩起了答案。关于艾丽薇尔夫人,自这次任务开始时就不再是秘密,几位军官都知道了内情,关键时候也能发表自己的看法。
宴云景的视线在夏一阳的手背上游移,安静思忖了片刻,也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她向往的“自由”,大概是年少时和坦杰仑一同设想的未来。将基因给坦杰仑,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她自愿主动,那么她就是实验计划的主策划者;二是受坦杰仑要挟,这个猜测暂时没证据证实。她会是什么,如果不是人类,那和你是同生物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目的……”
宴云景抬头注视夏一阳:“如果是报复,我想,她这辈子最恨的人,是我的父亲和我,现在父亲已经去世,如果她是想实施报复,那现在最大概率是对我。”
“……”
“……”
“……”
“……”
皇甫凛众人全部拧着眉毛看着夏一阳和宴云景,久久无法出声,这个话题分明是沉重的,被直接刨开来说,怎么可能做到心底平静?
夏一阳亦是这样觉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宴云景的眼睛。这是第一次,他希望对方能将悲伤展露出来。
可宴云景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仍能若无其事地说下去:“我曾经不清楚,现在算是明白了。父亲的出现扼杀了她的“自由”。”
“母亲是恨父亲的,也恨我。”宴云景说,“如果她想报复,大概不会想到毁灭帝国,因为让她痛苦的,从来只是父亲,以及我的存在。”
夏一阳抿紧了唇,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宴云景捏了捏他的手指继续讲:“除了报复,确实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她或许只想简单些,可能会重新去追求‘自由’,追寻未完成的事。”
宴云景问夏一阳:“你想到了什么?”
“……”夏一阳稍微整理了下揪心的情绪,“我觉得,夫人离开主星,去追求的“自由”,很大可能就是坦杰仑,而不是返回那颗所谓存在飞鸟族的星球。”
“坦杰仑的身边派了很多人看守。”云鸽看向夏一阳,补充道,“并且,最近派遣去罗波星那边的军队不少,等级也不低,目前还没有出现意外。”
看来宴云景他们之前也想到了要防着坦杰仑。
夏一阳垂眼思忖,又抬头:“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坦杰仑是想利用艾丽薇尔夫人的生命,扩散非法实验所,研发出更多的变异体,来针对星帝国呢?”
在场的几位顿时一愣。其实他们并非没想到坦杰仑有造反的想法,但当有人如此详细地说出这样的猜测时,大家不免还是有些恍惚。
“阿波罗事件就是其中一个例子,采用艾丽薇尔夫人的基因,将西维拉当作实验载体,给西维拉的基因程序下达指令,猎杀目标是宴云景。”夏一阳说,“如果背后真的是坦杰仑在操控,那么他的目标就是杀掉宴云景。更深入一点想,他让西维拉操控海洋里的鬼鱼群,控制大陆上部分职权者,扰乱阿波罗的秩序,最终目标又是宴云景,是想要挑起战争。”
“曾经的坦杰仑或许和艾丽薇尔夫人有着同样的初心,可能都向往着找回“自由”。但是现在呢?艾丽薇尔夫人或许还在向往,可坦杰仑呢?他是否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夏一阳继续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艾丽薇尔夫人的感情,是否已经变了?他的重心,似乎落在了复仇上。”
“如果真是这样,艾丽薇尔夫人去找他,极有可能会被坦杰仑杀掉,然后被拿走基因用去实验。”夏一阳,“如果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藏了很多等待最后一味基因的变异体,夫人和坦杰仑的重逢,可能就是危机的开始。”
到那个时候,就彻底变成了悲剧。
现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夏一阳说完咂了下嘴,把那句“坦杰仑不能留”咽回去,改口:“不能让坦杰仑和艾丽薇尔夫人重逢。”
宴云景沉默数秒,当即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起身:“皇甫凛,主星球的任务你接着处理,云鸽辅助。凌小丁和苏利时和我去一趟罗波星,去启动最快那艘星舰,不用通知任何人。”
夏一阳挪了两步过去:“我呢我呢?”
宴云景低头看着眼睛亮堂堂的夏一阳:“你留下上学。”
“……”夏一阳眼尾耷拉下来,表达着自己的期望,“我想一起去。”
宴云景驳回了他的期望:“听话,留下好好上学,这任务并不困难,我们只是去带回坦杰仑。”
“……”夏一阳目光稍显委屈,转头看向那边的四位“家长”,试图通过眼神争取他们帮自己说话。
四个人中,苏利时和凌小丁接触到他的目光,眼睛立刻跑去追逐空气,看起来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云鸽和皇甫凛在这方面很理智,这次都站在宴云景那边。
云鸽温着声对夏一阳说:“阳阳马上开学了,是该以学业为重。”
“你提供的思路很好,已经帮了大忙,接下来就去好好去上学。”皇甫凛也这样说,“两三天陛下就回来了,离不了多久。”
夏一阳无法,只得又看向宴云景,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的可怜劲儿全都施展出来。
宴云景的手还握着夏一阳的手,他的指尖轻轻收拢,食指在夏一阳的手背上挠了两下,抬头对苏利时说:“先去准备星舰,半个小时后出发。”
旋即拉着夏一阳离开中心部,往后边的居住区走。经过那条狭长透白的通道时,被牵在后面一点的夏一阳忍不住开始念叨:“我可以向学校请假,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宴云景没有停下脚步,往前走的步伐稍显急促:“你才第一天上学,就请假?”
“我上学就是为了能在你身边啊,这次也是,性质一样的,你就带我一个吧。我向你保证,这次以后我绝不会再请假。”夏一阳小嘴叭叭不停。
终于,走在前的宴云景打开了房间门,带着他进去,身后的门关上,正准备张嘴继续争取的夏一阳刚抬起头,嘴唇就被封住了。
“唔……”夏一阳的身体后仰,腰被双大手轻轻握住揉捏。唇齿挤开,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冲动。宴云景的舌尖探入,每一下吸吮都刺激得夏一阳的舌头发麻,这种酥麻感迅速蔓延至大脑,一瞬间脑子里仿若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吮动发出的水声太过激烈,饶是之前已经亲吻过很多次,但听到这声音,夏一阳还是有些难为情,羞赧从头皮顺着脊背传遍全身,他被压着亲吻,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他的双手按在宴云景的肩上,能真切感受到对方从未有过的急切和焦灼。
刚才平静说出那些话的宴云景,其实并不是真的很冷静。
夏一阳抬起双手搂住宴云景的脖子,他仰着头,完全承受着对方汹涌澎湃的吻。他努力配合宴云景的呼吸,在被引导着张嘴时,勉强喘气几口,紧闭双眼接纳宴云景,将对方所有的情绪举动全部容纳下来。
他希望宴云景快乐。夏一阳心想,就像宴云景曾对他说,不开心了就要发泄出来,他也想要宴云景能发泄出来。
他们是彼此的抚慰剂,是彼此的药。
腰腹上的衣服被掀起些,宴云景带着薄茧的手摩挲他的皮肤,缓缓地揉,每一下都很轻,避开了痒痒肉。随着亲吻的节奏和起伏的呼吸,指腹有节奏地捏着那些软肉,随后慢慢向上攀爬,隔着隆起的白色衣衫,摸到了夏一阳的肩胛骨,捏住他的后颈,就像在揉一只小猫,一下又一下,搅得人心口发胀。
夏一阳瑟缩了下,闷着声哼哼了两声。因为与宴云景的身高差距,即便对方弯腰俯身,他还是得稍稍垫起脚,脖子正好仰酸了,又被揉得舒服,麻麻的感觉变成发胀发热,像是有股小小的电流扫过。
呼吸难畅,舌尖被勾得发颤,夏一阳闭着的眼睛浸出些湿润。两人分开后牵扯出的晶莹沾染在唇角,夏一阳那张被又吸又咬的唇变成了朱红色,艳得不得了。
他的呼吸乱七八糟,蒙着层热雾的眼睛盯着宴云景瞧,双手仍挂在对方的脖子上,收拢,发热湿润的唇主动印上对方的唇,一下又一下轻轻触碰着,声音有点哑:“…你还好吗?”
宴云景把人紧紧抱住,低头又吻上来。
亲不够,怎么都不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宴云景不得不松开夏一阳,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弓着身,头蹭着夏一阳的脖子,像是只在讨要安慰的大型犬。
夏一阳很少在宴云景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自从认识宴云景以来,对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冷静而强大的。后来两人关系亲密了些,对方时常在他面前展露一些小情绪,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许久,不安达到了顶峰,难过、焦灼,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并齐涌,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所有情绪爆发,才展现出多年来平静表象下隐藏已久的脆弱。
夏一阳甚至觉得,在他脖子上不停蹭的宴云景有些委屈。
他抱紧对方,微微仰起脖子,手拍着顺着宴云景的后背,即便压在他身上的宴云景慢慢平静,也没松开手。
宴云景按在夏一阳腰窝处的手微微收紧,一动不动了。这时夏一阳眨下眼睛,提醒:“时间好像要到了。”
宴云景:“嗯。”
声音闷闷的,有点不开心。
夏一阳安静片刻,低下头,再次试探:“带我一个?”
宴云景:“……”
他起抬头,对着夏一阳的视线:“不。”
刚才还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忽然用眼神较起劲来。夏一阳压直了唇,在脑海里迅速组织措辞,思量再三,决定照顾宴云景此刻的情绪,做最后一次努力:“真不带我去?”
宴云景注视他,站直低头,温柔地吻夏一阳的眉心:“不是危险的任务,只是去带回坦杰仑。”
“既然不危险,为什么不能带我一个?”夏一阳有些郁闷,“我们在荒星的时候,你都不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宴云景抿了下嘴:“情况不一样,不去好不好?”
这怎么听着有点像在撒娇呢?
夏一阳的脸腾一下又热红了,心像被猫爪挠了几下,纠结一番,终于选择了妥协:“那你要注意安全。”
宴云景看着他的嘴唇出神,忍不住又低下头,含住夏一阳的唇,把人吻得晕乎才稍稍松开。
就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帕尼实在没忍住,出声提醒这位曾经外出从不会迟到的陛下:“陛下……星舰已经准备好了。”
夏一阳听见帕尼管家的声音,立刻伸出双手捂住宴云景的嘴巴,将对方的脑袋推远,往旁边躲,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点走!”
宴云景眸色暗闪,探出舌尖。
夏一阳:“!!!”
手心被湿濡柔软的触感烫了下,惊得夏一阳从脚底激灵到头皮,整个人都炸了毛:“你这人——”
宴云景眼神炽热地看着他。
夏一阳喉结滑动,咬牙威胁:“你再不走!我今天就赖你身上跟你上星舰了。”
宴云景的视线闪过一瞬黯然。
“……”夏一阳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委屈,他差点以为是亲嘴亲上头了产生幻觉,怎么能频频从宴云景眼里看出不符合他一贯形象的情绪?
所幸宴云景不再执拗,只是在开门前再开口呼唤:“夏一阳。”
正在脑海里做着各种思想斗争的夏一阳闻言抬头,睁圆的眼里稍有疑惑,呆呆的,看着实在可爱。
“回来那天,我想看见你穿军校服的样子。”宴云景说
夏一阳愣了下,满足他:“可以呀。”
宴云景又静了一瞬,往前迈了一步,轻声说:“到时候,我想你主动。”
“可……”正要纵容的夏一阳又一愣,脸上瞬间热了起来,“你指什么?”
宴云景静静地盯着他看。
看这架势肯定不是指亲吻,好说歹说他也是主动吻过宴云景的,虽然次数不多。
不是接吻,那就只剩下那件事了……
夏一阳真觉得今天的宴云景有点不好哄。眼看见时间分秒流逝,他一咬牙,答应了:“可以!”
见宴云景脸上露出笑,夏一阳刚要松气,又听对方说:“这几天不许去见顾承。”
“…………”
夏一阳驳回:“不行。”
于是,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又闪过一瞬委屈不安和忧郁难过。
夏一阳咬牙,轻声哄:“云景长官,云景哥哥,我去找他是去执行任务,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情况紧迫。”
这么一说,宴云景的眼睛才稍亮了些。
夏一阳生怕对方再提出什么别的要求,赶紧去开门,牵着对方往外走,边走边哄:“好了好了,我都答应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安心去执行任务吧。”
来到星舰停泊平台,夏一阳转过身,双手捧着宴云景的脸,笑着鼓励:“我们云景小朋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主星等你回来。”
宴云景听到这声亲昵的“小朋友”,心都跟着颤了下,抬手握住夏一阳的手,应道:“好。”
第77章 “我有点想你了。” 宴云景离开的第二……
宴云景离开的第二天下午, 夏一阳久违地开了直播。
他想着,这次直播多少会经历一些风波,而且明天开学, 以后肯定会把重心放在军校, 那么以后直播的次数肯定只会越来越少。
其实最初,他的本意是把直播做起来,挣一点外快,至少不能一直麻烦宴云景。
但他没有签约直播平台,也就没真正把这份工作当作正式职业。并且在夏一阳的目标中,最主要的还是读完军校出来协助宴云景。现在他对未来的规划更加清晰, 对未来工作也有了明确的期望。
那就是读完军校进入军部中心。
如此一来,直播便不再是他的首选。基于这个想法, 他上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大家以后开播会变成随缘。话音才落, 光屏里就开始哀嚎。
【不要哇——】
【阳阳我们不聊深层次的事,我们就想每天看看你, 你千万不能抛弃我们哇——】
【天呐!虽然我知道孩子大了要以学业为重, 但我根本舍不得!!】
夏一阳对着镜头笑:“没说以后都不播,有空的话,我会再上播来看看大家。”
这次直播, 夏一阳其实能感觉到大家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有些评论甚至直接问了出来, 但很快就被其他评论刷了下去。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星网上那些“侦探”帖,也或许是只当个乐, 看看就过去了, 没有刨根问底。
如此,夏一阳连解释都省了,他本来还挺担心这件事。
这天下午播了两个小时, 结束后,夏一阳起身伸了个懒腰,给外出执行任务的宴云景发了通讯,之后又去医疗部门待了片刻。剩下的时间,他外出打车前往军校,和安妮西里尔短暂地聚了聚,拿回了暂放在安妮那里的东西,里面有两套军校服。
临近晚上时夏一阳才返回军部。这个时间点,实验区里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下班了,见不到什么人。
吃过晚餐回来的夏一阳径直回到房间,他把军校服拆出来,拿到身前比划,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深色更衬得皮肤白,深蓝色的军校服材质很好,质地有些硬,还配有腰带和帽子。
夏一阳比划了几下后,把两套校服都塞进洗衣机里,这才拿了衣服去洗澡。
宴云景不在,他在浴室里一待就是半个小时,做完“坏事”后没来由有点心虚,出来坐在沙发上,顶着热乎乎的脸发呆。
过了片刻拿起手环,又给宴云景发了几条通讯,确定对方一切顺利,这才起身去吹干头发,尽快上床,关灯休息。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和空间仿若被拉长,渐渐地传来了车流声和人声,还有一些小摊叫卖的动静。
声音很多,却不显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夏天的味道。
“和尚鹦鹉怎么样?听说这小家伙仔细教教的话,说话还挺流畅。”
是有点熟悉的声音,夏一阳一顿,视野渐渐清明,被阳光刺了一下,眯眼半晌,才循着声音看去。
成排挨着的店铺,许多家把盆栽摆到了门外,摆放得很有秩序,不显凌乱,倒是挺好看。屋子里里外外都是鸟笼,鹦鹉叽叽喳喳的声音笼罩在四周。
花鸟一条街,是夏一阳和朋友常来的地方。这天的天气显然很不错,许多小鸟挤在被太阳晒到的笼子一角,眯着眼睛,时而打个哈欠。
“……”他愣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熟悉的T恤,搭配熟悉的牛仔裤,手里还抱着两本书。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是上一世有过的经历。他和朋友在图书馆待了整个上午,两人敲定了来花鸟市场逛逛。
学累了说走就走,市场就在学校西门外不远的那条街,路程很短,是夏一阳开的车来。
回忆起这些,他一瞬间蹙起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幻境。但奇怪的是,这感受是有些异样,但比起曾经几次奇怪的真实感,这里单纯只真实,让他有点心慌。
“我东西全搬去出租房里了,本来打算养一只猫的,你倒好,拉着我来花鸟市场看鹦鹉。”朋友站在挂笼前,边逗小鸟边说话,“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鹦鹉,鸟哪里好?”
——小鸟当然好了,猫猫也好。
——啊……下辈子当只鸟多好啊,下辈子当只猫多好啊,下辈子……
这是上辈子死前,夏一阳接朋友的话,在这段话之后不久,他和朋友离开花鸟市场,与对方分别,独自开车返回学校,在路上出了车祸……
夏一阳拧着眉,看着一直在逗那只胖和尚的朋友,一声不吭。朋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逗够了便伸个懒腰:“得嘞,我得回去写论文了,这周再不把初稿弄出来交给导师,我真的会被追着问责。”
朋友提上放在脚边的绿萝,看向发怔的夏一阳:“听说你们导师催得很紧,你论文进度到哪了?”
夏一阳回神:“啊……我……”
他认真回忆了几秒,想了起来。即便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往,但一想到论文还是会头疼:“我被打回来改第二次了。”
“真惨。”朋友咂舌摇头,往外面走,“我听说隔壁寝室的都改第四次了,标点符号有问题都被导师要求修改,简直惨绝人寰。”
夏一阳能理解那种痛苦,前世那几天,他被论文和找工作折磨得心力交瘁。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叫上关系不错的朋友出来逛街,“吸收”一下人间烟火气。毕竟那几天大学生的怨气,真的能养出好几个邪仙。
“我们学校那几家打印店,一年到头生意低迷,就属每年那批要打印装订论文的学生光顾时,店老板能从早忙到凌晨,还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管一年。”朋友啧啧感慨,“你是不知道,我听说隔壁有个先锋,已经打印了十几本论文了。格式不对就得重新来,标点不对也得重新来,反反复复暗无天日,人都快被折腾麻了。”
夏一阳跟着朋友走着,听了这番话不禁失笑。两人来到花鸟市场外,朋友朝共享单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扫辆车走,还有事。”
“好。”夏一阳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他垂下眼,心里倒有点庆幸上辈子最后那次,朋友没坐他的车一起回去。
等人走后,他才转身,慢吞吞地朝停车位去。来到自己买的那辆二手车旁,站定,从兜里摸出了车钥匙。
夏一阳的视线定格在车上,捏了捏钥匙,又揣回兜里,转身朝学校慢慢走。
他不太确定这是否是幻境,一种奇怪的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这里的一切很真实,但日光渐渐让他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和宴云景身上的控制系精神力含量都所剩不多,艾丽薇尔已经无法对他做出什么。但如果说这里不是幻境,而是单纯的梦,又好像不太说得通。
暂时先不去管那么多,夏一阳心想,来都来了,就四处走走,看看到底会遇见什么。
他对学校附近的路况很熟悉,花鸟市场本就离西门不远,走一段路就到学校。此时正是下午,夏一阳来到西门外,顺路买了晚餐,提着回到宿舍。
他的室友们都喜欢泡图书馆,今天他回来得早,寝室里还没有人。
夏一阳解决了晚饭,打开电脑文档,查看自己那还没完成的论文,没看一会儿,脑仁就开始隐隐作痛。
写论文耗费精力和脑力,关键是耗费了还不一定有成效。于是夏一阳果断关闭电脑,起身又离开了寝室。
他打算出去走走。
楼下就是打印店,这个时间还排着长队,全是来打印装订论文的学生。夏一阳扫了一眼,转身离开,没想到一回头就撞在了人身上,他连忙后退几步:“抱歉抱歉。”
他伸手揉了揉被撞的额头,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宴云景,但看起来,和他现在的年纪相仿。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脱口喊道:“宴云景。”
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裤,听见面前的人叫他名字,眉心短促地蹙了下:“我们认识?”
夏一阳表情怔忪,脑子空白了好几秒,终于在这一刻发觉了那种不安的奇怪感究竟是什么。
这里不是幻境,大概率,只是个梦。
夏一阳做梦的时候,时常会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从来没觉得这么真实过。
他干笑了下,往旁边站:“抱歉,是我朋友认识你。”
宴云景没有说话,垂眸看了眼手机。正好打印店这时喊号了,他绕过夏一阳,拿到自己打印的论文便离开。
夏一阳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他跟了上去,远远地遥望着宴云景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这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但双腿就是忍不住往前跟。
他很想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和自己同处一个大学的宴云景会是什么样的。
也会和他一样为论文忧心烦躁吗?
会是什么专业呢?
他现在上去交朋友,对方会搭理他吗?
夏一阳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觉得宴云景应该是那种很不容易接近的人。
他能在星帝国那个世界这么快与对方相处好,大概率是因为有荒星上那段相处时光。如果宴云景是他这个世界的,会不会很难接触?
他有点想试试。
在交友方面,夏一阳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但如果对方是宴云景……
发呆跟了一路的夏一阳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他停下来环顾四周,仍不见那位青年模样的宴云景。
心里稍有些失落,他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岔路口,往大道那边转。背后倏地传来一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你有事?”
夏一阳后背一激灵,刷地一下转过身,抬头望着站在他身后的宴云景,差点结巴:“我、你……”
喉头滑动,组织措辞,站好:“你好。”
宴云景看着他。
“……”夏一阳眨下眼,硬找了个话题,“…你的衣服很好看,能……给个链接吗?”
自己都觉得这个开头牵强又莫名其妙,不太会主动交友的夏一阳脸上有点热,硬生生凭借自己完美的表情伪装把这份窘迫压了下去。
宴云景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社团演出服,没有链接。”
话就这么聊死了,夏一阳略显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叫夏一阳,能和你认识一下吗?”
不对!这样更诡异了啊!
现在的他在对方眼里分明就是个跟踪狂,忽然被跟踪狂问能不能认识一下,这怎么看都像是图谋不轨……
夏一阳干笑两声,小心谨慎地撤回刚才发言:“……如果打扰到你就算了。”
一点毅力都没有,只想尽快逃走。
夏一阳脸都快笑僵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才转身,宴云景叫住他:“可以。”
夏一阳一愣,回头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没反应过来。
宴云景重复:“可以认识一下。”
说着拿出手机递来:“加好友?”
夏一阳木讷着。
不是,这对吗?
怎么看都是在尾随的夏一阳提出想交友,被尾随的宴云景竟然答应了。除了脑子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明,宴云景接受他的图谋不轨……
不对,他不是打算图谋不轨!
夏一阳猛地甩掉脑子里的这些念头,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的手机,心想一定是自己现实里太想念宴云景了。不然做个梦,能梦见这么离奇的剧情??
可能是印证了这个想法,这个无比真实的梦立刻结束。躺在床上的夏一阳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
他坐起来,身上出了点汗,见外面还黑着,于是拿出手环,犹豫着给宴云景发了条通讯。
夏一阳:「我有点想你了。」
眼见现在时间是凌晨,他又按着那条通讯将其撤回,躺倒回床铺上。刚闭上眼,手环便响了一声,夏一阳倏地睁开双眼,翻身拿起手环一看。
宴云景:「我也是。」
空落落的心,好像瞬间被填满了 。
第78章 小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主星边缘,……
主星边缘, 罗波星球上,军部驻扎地的审讯室内。褪去光彩满面颓色的坦杰仑坐在审讯椅上。他双目无神,头发杂乱丛生, 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前方审讯台上的宴云景。
完成交接工作后, 宴云景的视线扫下去,看了眼坦杰仑。后者与他对视,那双原本浊色的眼睛瞬间露出平静诡异的笑,而后笑意渐渐淡去,嘴角却咧得愈发夸张。
此刻的坦杰仑给人的感觉,已然不太正常。
罗波星的晶石开采工作迫在眉睫, 这颗星球的开发程度已经过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正欠缺劳动力。许多被禁足或卸职的犯罪者, 都会被送到这里进行开采工作。先前,坦杰仑也是其中一员。
军部对坦杰仑的看守极为严谨, 从前段时间开始, 坦杰仑便不再外出进行开采工作,而是一直被关在罗波星的监狱中,执行狱中任务。
交接工作完成后, 立刻有军官上前, 解开部分禁锢在坦杰仑身上的器械, 将他往外面的星舰押送。
坦杰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宴云景。当他被押着双手经过宴云景身边时,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就像陈旧的器械, 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携带着沙沙的动静,仿佛内里的零件老旧腐化,无法正常运作。
“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还来抓我做什么?”
宴云景循声回身,看着眼里布满血丝的坦杰仑。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生性多疑。”坦杰仑自说自话,他死死盯着宴云景,嗓音沙哑得好像随时都会冒出烟来,“你担心我会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可是年轻的陛下,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坦杰仑冷笑一声:“你这张与你父亲一半相似的脸,还真是令我火大。陛下,你还不如杀了我,那样不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坦杰仑,你胆子真不小。”说话的是旁边随行的苏利时,“真是不要命的东西,你的礼仪都拿去喂狗了吗?”
坦杰仑那双仿若嗜了血的眼睛扫过苏利时,哼笑,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被军官押着离开,还嚣张地大声叫嚷:“祝贺你们,你们赢了,陛下!要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的父亲,是他抢走了我的爱人!他才是极恶者!他为了巩固他的位置,拆散了我和艾丽薇尔!!”
高亢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不停回荡,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看守的军官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被拉走的坦杰仑消失不见,一切才回归平静。世界仿若回到极寒,冷得可怕。
苏利时看了看宴云景的侧脸,与旁边的凌小丁对视,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陛下,接下来的行程是去看看罗波星的开采进度,是否要休息一下再行动?”
宴云景低头看一眼光脑:“不休息,现在出发。”
罗波星是目前发现的第二大含有治愈系晶石的星球,开采难度大,项目任务繁重。这期间苏利时等人不止一次分批来监管过这里的进度。随着任务规模渐渐扩大,宴云景迟早要来跟进具体情况,这次前来,他便将视察开采进度纳入了行程之中。
坦杰仑已经被押上星舰关押起来。宴云景和苏利时凌小丁等前往开采中心。
开采地是一个庞大的被挖开呈盆地地势的区域,强烈的还没有被净化过的治愈系精神力迎面扑来。苏利时微微蹙眉,伸手揉眉心:“该死,习惯了阳阳那小家伙纯净的精神力,再感受到这种没被去除杂质的治愈系精神力,实在有点不习惯。”
“哦,是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旁边的凌小丁也伸手按压太阳穴,努力寻找比喻,“就像是蛋糕吃多了,再好吃也会觉得腻人。这时候就需要一杯清爽的柠檬水。”
星帝国内所有的治愈系产品,刚开采出来时,精神力并不纯净,不经过专业的杂质去除,根本无法使用。市面上也因此形成了一条产业链,这既能推动经济发展,又能有效抑制精神污染。
同战力系和控制系一样,治愈系也有其弊端。不同的是,治愈系不会产生精神纷乱,却因为杂质过多,很容易生成精神污染。
比起精神暴乱,精神污染虽然不会残忍地致人死地,但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污染量多了会对人体产生终身性干扰,影响人体免疫力,引发许多慢性疾病,十分难缠。
被安排来开采的人,都会佩戴专业的隔离面罩,以避免精神污染。宴云景他们来得突然,这里没有提前准备多余的隔离用具。所幸他们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少量精神污染对高等级人群的干扰较低,短暂身处此地,对他们来说并不成问题。
“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阳阳那小子的精神力是真的纯净,和这些杂质产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苏利时还在念叨,“真不晓得那小家伙在军校里究竟会多受欢迎。单他是首个治愈系人类的属性,肯定都能招来很多人关注。”
“说到这个……”凌小丁接过话茬,托着下巴,“我之前看比赛直播,一直觉得奇怪。那三位小殿下好像很黏阳阳,也是因为这个吗?”
“啊……”苏利时瞧瞧走在前面的宴云景,耸了耸肩,“大概吧,年轻人想什么,我们怎么能知道?”
“苏长官你也不老啊。”凌小丁完全没接收到苏利时的眼神提示,一根筋地自说自话,“这两天我去星帝网络上看了看,刷到很多帖子。有人说那几位殿下可能一开始只是对阳阳好奇,至于现在,说不定就是冲着他的治愈系精神力去的,目的性挺强烈。”
“以阳阳的性格,受欢迎是肯定。”凌小丁还在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苏利时已经在观察前面宴云景的状态,“不过阳阳自己肯定有分寸,多交几个朋友也好,以后总会独立,是吧苏长官?”
苏利时并不想搭理他,但教养迫使他还是应了:“是,你说的对。阳阳有分寸,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多交朋友挺好。”
说完瞄了一眼前面,见陛下没什么大反应,心里叹息,对凌小丁的粗神经感到无奈。
那三个殿下对阳阳的态度一变再变,究竟在想什么,没人说得清楚。现在不提是最好的,毕竟这里的精神污染虽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影响,但很影响心情。
苏利时自己心情都不算好,更别说听了这些话的陛下。
不过,凌小丁有些话说得倒也挺对。阳阳那小家伙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计划。苏利时记得,以前好像听夏一阳说过。
“阳阳是不是提过他对未来的规划?”苏利时问旁边的凌小丁。
凌小丁单手托着下巴,“唔……好像是说过,是什么来着我也记不太清楚……”
“他会来军部。”这时前面的宴云景开了口。后面的苏利时和凌小丁齐齐一愣,又听见宴云景继续说:“他的目标,是来到中心区。”
来到军部,留在我身边。
宴云景垂下视线,看看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上,是他和夏一阳的通讯记录。
夏一阳:[我到军校了我到军校了OvO!!]
宴云景:[嗯,好好上学。]
夏一阳:[你的任务顺利吗?]
宴云景:[顺利。]
夏一阳:[那就好!我这边也一切顺利!]
……
接下来便是一排排备注行程的消息: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一起去食堂,【图片】]
夏一阳:[上午分班安排军训,给你看看我的课表【图片】]
夏一阳:[军校的猫学长【图片】【图片】【图片】]
夏一阳:[我在校报一栏看见你了!【图片】最上面那张,是你二十三岁的照片,你好好看OvO。]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去二校区找格斗教学楼,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教我格斗。]
夏一阳:[又在二校区校报栏看见你了【图片】,你真的很好看OvO!]
……
好奇心旺盛,分享欲同样强烈。
恰恰宴云景很喜欢对方看见新事物就给自己发消息的感觉。这种感觉独一无二,每一条消息的到来,好像都在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无比在乎他,在乎到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有趣的事,对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分享给他。
跟在后面的苏利时敏锐地觉察到,陛下哪里像是心情欠佳的人,他的心情恐怕好得超乎想象。
苏利时也算看着陛下从小到大,他叉着腰,无奈地笑了笑,心中莫名感慨。
此时他们抵达开采地中心区,这里是精神污染最为严重,与在此监督的军官交流后,众人又前往其他区域进行检查。
结束当天行程,准备返回星舰时,一直运转顺利的罗波星突然出了意外。开采地中心区域挖穿了晶石坑洞,大量精神污染涌出,呈爆发式扩散。就连帝国最先进的隔离服和面罩,都无法抵挡这股汹涌散开的污染。
一时间,现场众多开采人员和军官,都受到了精神污染的波及。
返回主星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推迟,宴云景等人必须留下来处理这场危机。
另一边,结束了军校第一天学习的夏一阳打车返回实验区。这段路程不远,回来时,他正巧碰上推着小餐车到来的帕尼管家。
夏一阳惊喜:“帕尼先生!”
帕尼硅胶脸上同样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欢迎回来,阳阳快去洗手,来吃晚饭了!”
夏一阳为帕尼先生打开房间门,站在门外,微微欠身,有模有样地说:“先生,里面请。”
帕尼先生优雅地推着餐车进去,路过门口时对夏一阳颔首:“谢谢小鸟先生。”
夏一阳听乐了,跟着进去关上门,前往浴室洗手。等他返回外面的小餐厅里,帕尼管家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帕尼站在餐桌旁,向夏一阳招招手:“阳阳快来,趁热。”
夏一阳拉开椅子坐下,贴心地问:“帕尼先生有好好吃晚饭吗?”
“当然,”帕尼管家微笑,“帕尼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充满电了。”
“那就好。”夏一阳夹了块菜喂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下,又问,“今天上校和中校忙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阳阳放心,中校和上校能应付得来,你只管好好学习。”帕尼说着,好奇地问,“阳阳,你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嗯……”夏一阳想了想,笑着说,“比我预想的要紧凑很多。上午进行分班体检,全面安排课程和军训,还留了时间让我们熟悉学校。下午就直接开始上课,每堂课的节奏都很快,感觉一天下来特别充实。”
帕尼闻言,稍有疑惑:“阳阳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军校该有的样子吗?”
“……”曾经被大学各种水课折磨过的夏一阳勉强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是我大惊小怪了。不过,我很喜欢这种快节奏又充实的感觉。”
夏一阳接着又说:“今天让我感触特别深的事情还有很多。前天到军校时大家看我的目光很像在打量新奇事物,今天已经不是那样了,学校氛围很友好。而且我发现了,能在军校上学的学生,是真的各有各的厉害之处。”
“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夏一阳忽然想起件事,笑出了声,“说起来,今天下午的第一堂格斗课,老师第一个就叫了我的名字,让我上去和他进行一对一切磋,我坚持了一分钟左右,最后被指导教官绊扳倒,当时场面还挺滑稽。”
“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帕尼夸赞,“根据数据记录,能在一年级格斗课熊教官手下坚持满一分钟的学生少之又少,阳阳你可别妄自菲薄!”
夏一阳傻乎乎地笑了半天,想起今天下午,在全班同学的鼓劲下,硬扛着和熊教官对抗一分多钟,最后被勾住小腿肚,“啪”的一声倒在地。他摔倒后,大家没有叹息,反而欢呼起来,就好像自己不是输了,而是赢下了比赛一样,那种感觉很奇妙,弄得夏一阳心情飘忽忽的。
老实说,上一世的夏一阳从来没打过架,什么野路子打法更是不知道,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每学期的体测顺利通过,其他格斗方面完全没有涉及过。
刚进入军校,就能和教官对抗一分钟,完全没有基础没有技巧,全靠蛮力和感觉。
在荒星上的几次生死经历,以及两次考核比赛,让夏一阳的身体反应得到了提升。至于格斗能力有没有提升,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堂格斗课结束后,熊教官遣散了其他学生,单独叫住了他。
“夏一阳,就是你小子吧?学校让我稍微关注的那个学生。”熊教官看着夏一阳的数据单,啧笑着,“传说中的治愈系,你可是个宝。不过上头没要求对你搞特殊优待,你知道吧?”
夏一阳点头:“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得跟你讲讲。”熊教官双手环抱胸前,“今天第一堂课,你们都和我交过手,就属你坚持过了一分钟。隔壁A班也有几个坚持过的,但你们B班就你一个,很不错。不过,大家用的都是系统的格斗打法,就你的路子最野,最难缠。”
夏一阳积极提问:“这种打法不行吗?”
“当然行。”熊教官摸了摸下巴,稍有些苦恼,“老实说,死板的教育反而不好,会削减学生的灵活性。一板一眼地教你们格斗技巧,会让你们陷入局限。你得保留这份灵活,但基础的格斗技巧也得学。教你和教其他学生的方法肯定不能再一样了。”
夏一阳十分乖巧地鞠躬:“以后就麻烦教官了。”
“嘴还挺甜。”熊教官说,“你就按照自己的打法来,我会重新安排适合你的学习方式。”
夏一阳抬起头:“好,谢谢教官。”
这天下午夏一阳收获颇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此刻心情依旧飘忽的。吃到一半,他突然问帕尼先生:“宴云景那边怎么样了?”
正美滋滋看着夏一阳吃饭的帕尼闻言猛地一怔,试图掩饰:“陛下没和阳阳说吗?”
“说过。”夏一阳垂眸夹菜,“但他要是真有什么事,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
说着抬起头,一双亮堂堂的眼睛望着帕尼管家:“帕尼先生肯定不会瞒着我,我只能来问你了。你知道他情况怎么样吗?”
被赋予了满心信任的帕尼莫名有些心虚,视线左右扫了扫,就是不敢看夏一阳:“…陛下那边很顺利,快返航了,阳阳别担心。”
“……”夏一阳盯着帕尼管家,放下餐具,目光一动不动:“真的吗?”
那颗本就只是被系统赋予程序的“心脏”,听见夏一阳的问话,莫名有些难受。
片刻后,帕尼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
夏一阳缄默不言,他垂下头,也不再动餐具。安静了好片刻,开口问:“帕尼先生还记得我们在荒星上的事吗?”
帕尼:“每一件事帕尼都记得。”
“阿列囚那次呢?”夏一阳问。
“当然,帕尼还有存档,有部分数据。阳阳想看吗?”帕尼问。
夏一阳摇头,自己回忆起来:“我记得,阿列囚那次,是因为治疗宴云景腿的原液不够,我和你一起出去寻找那只唯一剩下的棘毒甲。在返程路上,遇到了阿列囚。”
“我那次真的很狼狈,但还算幸运,凭借突变的天气救了自己的命,顺利带回了原液。”夏一阳说着就笑了,但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但宴云景醒来后特别生气,当时他要在恶劣的天气下出去寻找阿列囚,把我吓坏了。”
“他问我是什么感受,我说我害怕。”夏一阳声音低低的,“我担心他出去会出事,害怕他遭遇危险。后来宴云景说,既然我知道害怕,为什么不会想到,他同样害怕我出事。”
夏一阳抬起头,目光对上帕尼管家的眼睛:“帕尼先生,我知道你也担心他出事,或许是他在你的程序里植入了不允许透露信息的指令,但你应该能理解我对他的担心,就像他当时担心我一样。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后悔没跟他一起去。”
“先生,宴云景是我的一切。”夏一阳一字一句,郑重地说,“他就是我的生命。”
“能告诉我吗?他到底有没有事?”夏一阳最后一次问。
帕尼陷入了沉默,硅胶脸上那双闪烁着电子光芒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同的色彩。这段寂静无声的沉默,仿佛是管家在与植入的程序进行激烈对抗。
大约过了两分钟,帕尼动了动,颔首:“阳阳,帕尼真的很喜欢你,但帕尼确实没办法将陛下的安危从首位挪开。”
“要是我告诉你,那就是帕尼的自私,就像上次答应让你独自出去寻找原液一样。”
“不是的,先生,这不是自私,你是在帮我。”夏一阳微笑着安抚,“所以,别自责。”
帕尼的程序里并不具备人类真实的情绪,他只是在模仿、效仿所见到的人类情绪表现。但此刻,他似乎能理解一些,尽管理解得并不多。
最终,他将远在罗波星球上,宴云景等人突遇精神污染的事告诉了夏一阳。并且当夏一阳提出要乘星舰前往罗波星时,帕尼做出了违背宴云景所有指令的决定,协助夏一阳登上星舰,连夜朝着罗波星球赶去。
为了帮夏一阳,帕尼甚至瞒住了所在主星的云鸽中校和皇甫凛上校,偷偷篡改了自己主体内部的定位系统,同时改写了夏一阳手环里的定位。
他还以夏一阳家长的身份,给军校发去申请请假的邮件。
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帕尼带着阳阳踏上了行程。
一人一智能机器人待在星舰驾驶舱,朝着星外远航。路程刚行驶出去不远,夏一阳的手环便收到了宴云景的讯息,这可把他和驾驶位的帕尼吓得手忙脚乱。
宴云景:[睡了?]
夏一阳心虚地敲字:[嗯呐。]
宴云景:[好好休息,我很快回去。]
夏一阳:[OvO,你还好吗?]
那边的宴云景显然将这当作日常问候,立刻回复:[还好。]
似乎觉得欠妥,又补充了一句:[一切顺利。]
骗子!
夏一阳紧盯着对方发来的讯息,心想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
但他不敢去质问讨伐对方,毕竟自己正和帕尼先生串通做“坏事”。
于是他谨慎敲字:[那就好,我休息了,等你回来。]
宴云景:[嗯。]
简短的通讯结束,夏一阳放下手环,拍拍胸脯,对表情慌张的帕尼竖起大拇指:“稳了,他绝对没发现。”
帕尼微笑回应:“阳阳太厉害了!”
遥远的罗波星上,被大面积精神污染搅得心神不宁的宴云景,看着夏一阳最后发来的这条讯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出于没告诉对方真相的心虚,他便没再多问,放下手环穿戴上隔离服,与苏利时几人深入晶石矿洞。
虽然情况并非一切顺利,但也不至于太糟糕,所以宴云景觉得不用告诉夏一阳。
可心里总像是有根刺,任务进行到一半时,他抽空又看了眼光脑,没有夏一阳的来信。
奇怪,太奇怪了。
宴云景看看时间,主星此时天才刚黑,还没到夏一阳往常睡觉的时间段。
难道是今天上学太累了?宴云景狐疑,犹豫须臾,还是没去询问。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查看了夏一阳手环的定位,发现还在主星,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但很快,他被大面积的精神污染扰得心烦。光脑没放下几秒,宴云景又将其抬起,思索着给对方发了条讯息。
宴云景:[今天很累?]
发完讯息便放下光脑,继续前进。殊不知,坐在星舰副驾驶的夏一阳慌张心虚极了,赶忙向驾驶位上的帕尼先生讨教应对话术:“我该怎么回?帕尼先生!!”
帕尼也慌了神,在庞大的语言数据库中检索,最后给出建议:“你就说‘再累也没你累!’”
夏一阳照搬:[再累也没你累。]
不多时,那边回复了。
宴云景:[不是睡了?]
夏一阳:“!!!”
帕尼先生:“!!!”
眼看这题将要无解,夏一阳绞尽脑汁:[我在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夏一阳:[OvO。]
带着心虚又发了个表情过去。那边沉默了许久,又来了信:[我会很快回去,睡吧。]
夏一阳松口气:[好呀,我睡了。]
通讯到此又结束了,夏一阳彻底放松下来。
罗波星晶石矿洞内,宴云景看着光脑,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第79章 我只有你了,你不能出事。 夏一阳串通……
夏一阳串通帕尼管家一起离开主星的第二天, 暂时风平浪静。
主星。
忙碌一上午的云鸽和皇甫凛本打算叫上在校的夏一阳一起吃午饭。可忽然来了任务,两人午饭的时间被挤占,只能作罢一起吃饭的打算。
“奇怪, 我今天一上午没见到帕尼管家。”云鸽从外面回到中心区, 左右张望,仍然没瞧见帕尼管家的身影。
他朝皇甫凛工位走去,将手里的便当盒放在桌上。
“说不定又去检查他的身体性能了。”皇甫凛抬起头,伸手揉眉心,“苏长官来消息,说罗波星那边出了点意外, 返程得延迟。”
“危险吗?”云鸽在对面坐下,拆开便当盒, 推到皇甫凛面前。
“晶石区挖穿了, 底部有个巨大坑洞。你也知道,晶石群存在精神波动干扰, 很难具体探查范围大小, 更何况是往底部深入。”皇甫凛罕见地神色凝重,“坑洞太大,杂质带来的精神力污染浓度高, 连帝国性能最好的防护工具都无法抵挡。开采得暂缓, 陛下带着人下去探查情况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防护工具不管用, 污染浓度又高,就算是陛下在里面呆久了, 状态估计也不会太好。”云鸽顿了下, 又问,“这件事阳阳知道吗?”
皇甫凛摇头:“没告诉那小家伙。”
“……”云鸽沉默,又说, “的确不用告诉他,他好好上学就行了。”
“说起来,”云鸽抬眼,“今天是阳阳第二天上学。要不是我们太忙,我倒是想去学校看看他。”
“等忙完这一阵再去吧,最近的事让人觉得邪乎得很。”皇甫凛吃着饭,拿出光脑展开光屏,推给云鸽,“瞧瞧,那小子给我发的图片,学校食堂还是老样子,饭菜看着非常可口,我有时候真想回学校吃几顿,比实验区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
云鸽听笑了,他低头看向光屏,突然一怔:“这是他今天发给你的图片?”
皇甫凛“嗯”了一声:“就刚才那会儿。”
“……”云鸽缓缓眯起眼睛,拿出自己的手环,找到昨天和夏一阳的通讯消息,翻出一张对方昨天发来的图片,与皇甫凛光屏上的照片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是拍摄角度有所不同,但菜的种类完全重合,就连旁边排骨汤里的排骨数量都是一样的。
云鸽反复对比,摊开光屏给皇甫凛看:“你看看。”
皇甫凛见云鸽表情严肃,立刻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起两只光脑对比。他左右看了好几遍,满脸不可置信:“总不能这么凑巧吧?”
云鸽没有说话,拿回光脑,给帕尼管家发了条消息。
云鸽:[帕尼先生,你在哪里?有空来中心区帮帮忙吗?]
不多时,那边回复了。
帕尼:[万分抱歉中校,帕尼在主城区,打算挑几件皮肤改改外观。]
云鸽:[嗯,好,逛得开心。]
发完消息,云鸽直接找到许久未联系的安妮,发了条消息过去,很快又得到了回复。
安妮:[中校中午好!]
安妮:[阳阳?阳阳不是请假了吗?他没和我们在一起吃饭。]
云鸽立刻抬起头,蹙眉看向皇甫凛:“不好。”
孩子溜了。
他回复安妮:[谢谢,我知道了,午饭愉快。]
结束讯息交流后,云鸽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给夏一阳拨通讯,却被起身绕过来的皇甫凛伸手按住。
“让他去吧。”皇甫凛摇头,虽然一开始他也很惊讶,但很快淡定下来,“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我猜,帕尼管家大概也跟着去了。”
“可是……”云鸽眉心紧蹙,欲言又止。
皇甫凛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我知道你担心,可你得相信夏一阳那小子,他和陛下有过荒星生存经历,肯定有分寸。况且罗波星上有陛下,还有苏长官他们,不会出太大问题。而且……”
他笑声爽朗又轻松:“你和我不也做过这样叛逆的事?你能明白,夏一阳肯定是担心陛下才去的,那种想去却不能去的焦灼情绪,你我都懂。”
云鸽抿着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伸手拉下皇甫凛揉他脸的手:“那要告诉陛下吗?我猜陛下也被瞒着。”
“唔……”皇甫凛摸摸下巴,打个响指:“先不说了,免得两头担心。通知罗波星上的军部,让他们接应星舰,别让那小子一降落就跑去晶石坑洞。至于之后的事……”
他笑了笑,俯身抱住云鸽:“生气吵架什么的,让小家伙和陛下自己解决。”
云鸽仰起头,按照皇甫凛的说法,给罗波星军部发去消息,发完通讯后他叹息道:“老实说,我觉得他们俩不会吵架,顶多互相生闷气。”
“那也是他们的事。”皇甫凛蹭了蹭云鸽,“那两口子之间的事我们不掺和,保驾护航就行了。”
这话确实有道理,云鸽这才稍微安心一些。随后,他无奈地笑了一声:“阳阳那小家伙还真是……该怎么说他呢,他又不调皮,明明很听话,一来事就来个大的,这简直……”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如果是昨天偷偷出发的,用最快的星舰,今天下午就能到罗波星。”
“我敢保证,是那小子说服了帕尼管家。要知道,管家的系统里有陛下设定的保密指令,能说通管家并一起出发,”皇甫凛摇头,“还真是个计划通。”
云鸽笑了笑:“希望他一切顺利。”
*
此时,正在路途上的夏一阳和帕尼管家,还不知道他们的出行已经被中校和上校发觉。
夏一阳正在为自己隐瞒众人的行为感到自责,心想返程后一定要好好跟中校上校道歉。他拿起手环,看着昨晚和宴云景的通讯记录。
昨天通讯结束后到现在,两人就没再互相发过消息。夏一阳有点心虚,但又特别想给对方发讯息,想得抓心挠肝。
在帕尼管家的提醒下,担心还没到罗波星事情就穿帮,被宴云景勒令返航,于是他硬生生给忍住了。
可宴云景也一直没给他发讯息,他不禁胡思乱想,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事。
“帕尼先生,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夏一阳问。
“放轻松点阳阳,星舰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预计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罗波星。帕尼已经和那边的驻扎军营申请了星舰降落,对方已经通过了申请。”帕尼说完,又稍有疑惑,“帕尼本以为驻扎军部通过申请会有些麻烦,没想到竟然意外顺利。”
“军部答应我们的降落了?”夏一阳问,“帕尼先生用的什么理由?”
“帕尼说,我们是主星派遣来协助任务的。”帕尼管家道,“其实这个理由漏洞百出,驻扎军部只要向主星中心区确认一下,我们就会败露,可他们竟然没问。”
夏一阳稍觉奇怪,但有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不过,阳阳,我们得做好降落就被识破的准备。你也知道,我们瞒不了他们太久,能降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帕尼提醒。
“我知道的。”夏一阳点头。
能先降落就行,如果之后宴云景生气,他就好好道个歉。
“阳阳,星舰的储物室里有隔离装备,你去找一下,等会儿降落之后,请你一定要戴上。虽然我们不在晶石矿洞区域降落,现在罗波星球正爆发精神污染,说不定军部驻扎地也遭受着少量污染。”帕尼管家叮嘱,“挑防护效果最好的,上面有标识。”
夏一阳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他起身前往星舰后部的储物室,找到隔离装备后返回副驾驶座上。
由于出发仓促,夏一阳身上没携带太多装备,只背了个略显陈旧的胸包,包里装着把短刀和一只激光器,这两件武器都是他从荒星带回来的,胸包同样也是来自荒星。
从昨晚到现在,夏一阳一直守在副驾驶座上,未曾去后面休息,哪怕是短暂闭眼小憩,也没离开过这个位置。
从昨天得知罗波星出现精神污染大爆发后,夏一阳的心就一直悬着,他非常焦虑不安,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个小时后,星舰成功落地,在帕尼的监督下,夏一阳戴上防护面罩,跟着他走下星舰,来到平台外部的安检区域。
几位军官早已在此等候,夏一阳随军官进入壁垒森严的驻扎军部内部,走进去一段后,前面的军官转身对他说:“里面没有精神污染,把面罩摘了吧,我们需要对你进行安检。”
夏一阳和身旁的帕尼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摘下了面罩。
“请随我们到这边的检测室。”军官对夏一阳说完,又转头看向帕尼,“帕尼先生,您需要去旁边那间检查。”
夏一阳知道这是下星舰的必要流程,帕尼在途中已经跟他提过。毕竟他们是擅自前来,军部自然要严谨对待。
跟随军官走进检测室,夏一阳很快完成安检出来,他站在通体雪白的长廊里,等待还未结束安检的帕尼先生,顺便在心里暗暗思忖,该怎样在不让宴云景生气的前提下,悄悄告诉对方他过来了。
就这时,手环突然收到一条讯息。
夏一阳立刻抬起手打开光屏,发现是宴云景发来的,心中压着的大石顿时落了几分,但当他打开消息看清楚内容,心又瞬间悬了起来。
宴云景:[你在哪?]
夏一阳的心砰砰直跳,心虚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低着头紧盯光屏,在长廊里来回踱步,然后来了个移花接木,试图转移话题。
夏一阳:[你终于来消息了,没事吧?]
宴云景:[没事。]
夏一阳松口气,以为暂时躲过一劫。
宴云景:[你在哪?]
夏一阳:“………”
他又开始在原地踱步,好半天都想不出应对之策。其实夏一阳心里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再瞒着宴云景已经没有意义,但事到临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况且,宴云景还在执行任务,要是因为他影响到任务状态,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于是夏一阳昧着良心又瞒了一次:[我在学校OvO。]
他不擅长骗人,口头说谎极容易被看穿,发文字的话可能不会被怀疑,但他发完就后悔了,良心备受煎熬,甚至想立刻撤回。可还没等他做出撤回不撤回的决定,对面的消息就来了。
宴云景:[你确定?]
到此,夏一阳终于觉出不对劲。他的心像敲鼓一样,在寂静的环境里,自己都能清晰听到自己那紧张的心跳声。
夏一阳紧紧捏着手环,抬起低垂的头,望向长廊深处,什么都没有。
他似有所感应,缓缓转过身,看向刚才进来的入口方向,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已经摘下了隔离面罩的宴云景。
那双红色眼眸中透着浓烈的戾气,周身是被精神污染笼罩的,几乎肉眼可见的颓,极为沉重,衬得此时的宴云景格外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在宴云景身后,是一群戴着隔离面罩的军官,有夏一阳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看见了欲言又止的凌长官,以及满脸“自求多福”表情的苏长官。
这一刻,夏一阳心中百感交集。见到安然无恙的宴云景,他不安的心立刻放松,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但紧接着,他心中忽叹一句: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他急速运转大脑,试图寻找一个不会让宴云景很生气的道歉理由时,宴云景大步朝他走来,站在他面前,阴沉的脸上闪过一瞬不忍,紧接着便流露出生气的迹象:“在学校?”
“……”夏一阳咂了咂嘴,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直接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他明白的,承认错误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再多的狡辩和借口都无济于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真诚道歉。
这一举动让宴云景愣了下,他压紧唇线,侧身对身后的众军官们说:“去胶囊机舱疗伤,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苏长官察言观色,立刻拉着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凌小丁,临走前还冲后面的军官们招呼:“大家好好休息。”
潜词明显。赶紧走,别逗留!
众人立刻领会其中意思,纷纷离开,朝着廊道深处走去,很快消失。
夏一阳喉头动了动,刚想开口,身旁安检房的门从里面推开,刚才给他安检的军官手里拿着资料,抬起头:“夏一阳,你的安检结果一切……正…常…”
军官的目光落在宴云景身上,又看了看眼巴巴的夏一阳,立刻收起神色,将安检结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默默退回安检房。站定后,他向宴云景行了个军礼,然后自觉地关上了门。
夏一阳内心呐喊:不要走哇!
他收回目光偷偷瞧了瞧宴云景,发现对方眉头依然紧皱,一直盯着自己看。
宴云景的红眸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似乎快达到阈值了。
分明是很生气很生气,可他就是一声不吭,也不说任何重话,好片刻后也只是问:“为什么要来?”
夏一阳的心被这沙哑的声音揪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宴云景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
宴云景凝视着夏一阳,沉默不语,可咬合肌却紧绷着,心中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要来?
知不知道他会担心?
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很想质问,可他舍不得。
宴云景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目光探进夏一阳的眼里,所有心中想问的话,全都化作了一句完全性的单方面的妥协:“对我说说话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的心都快融化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抱抱宴云景,念头刚起他便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正张开,身后另一扇安检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接着传来了帕尼管家的声音。
“久等了阳阳,帕尼的安检结束了,我们……哦天呢!”
最后那几声惊叹,差点让帕尼的声音变成电子嗓音。
帕尼是真的吓坏了,他看着站在夏一阳身前,周身散发着精神污染搅出来的如同怨气的宴云景,二话不说,站直欠身:“陛下,这件事是帕尼的错,您千万不要怪阳阳,要怪就怪帕尼擅自带阳阳来,还擅自修改了定位,擅自欺骗了您,擅自帮阳阳请了假,擅自……”
一股脑,将所有“罪行”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夏一阳赶忙收拢张开的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腰,仰头:“不是帕尼先生的错,是我让他带我来的,要怪就怪我!”
宴云景:“……”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那个极大恶人。
宴云景叹息,对帕尼管家说:“我之后找你算账,去军营里找苏长官,协助他工作。”
帕尼从执事服里掏出手绢,装模作样地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临走前挥起手绢:“陛下,您千万千万别怪阳阳呀!”
夏一阳目送帕尼远去,收回目光,仰头将下巴压在宴云景的胸膛上,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宴云景一低头,就对上那双亮堂堂的眼睛,闭上眼缓了缓,说,“你也逃不掉,之后一并算账。”
说着抬起手,捏住夏一阳的脸,没真的用力,“学会骗人了,夏一阳。”
夏一阳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宴云景包裹起来,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力和气息感染对方,想要宴云景身上全是自己的气息。
他主动治愈着宴云景的精神力躁乱,坦荡道:“我做过的任何错事我都认,你找我算账、惩罚我,都没问题。但是云景长官,你也骗我了。”
他眼中染上一丝幽怨:“不是说‘一切顺利’?不是说‘任务很简单’?不是说‘马上就会回来’?”
夏一阳尾音扬了点儿:“嗯?你怎么解释?”
宴云景:“……”
他压直的唇线动了动,百口莫辩,垂眼:“这是我的错。”
夏一阳逮住机会:“那我们扯平了?”
宴云景不上当:“扯不平,各算各的,别想揭过。”
小算盘落空,夏一阳耷拉下眼皮,双臂紧紧搂住宴云景,歪着头继续仰望对方,十分顺溜地换了个话题:“那你的任务现在进展如何?我听说晶石坑洞里精神污染爆发,你还好吗?”
刚才状况确实很不好,隔离面罩无法完全阻挡精神污染的渗透,即便高等级军官受到的伤害相对较小,但在那种环境里待久了,身体难免会不适,甚至可能引发精神纷乱。
宴云景刚才就差点陷入精神纷乱的状态。说实话,自从夏一阳来到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精神暴乱了,可就在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回来。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目光缓慢地描摹对方的五官:“刚才不好,现在没事了。”
又接着说,“坑洞里面的情况目前还没探索清楚,我们会再去一次。”
夏一阳眼睛一亮,加大了治愈系精神力的输出,下意识抱得更紧了:“带我一起?我可以给你们治疗。”
宴云景皱眉,驳回:“不带。”
夏一阳立刻苦涩着脸:“带我一个吧!”
宴云景:“不带。”
说着俯身将夏一阳抱起来些,“夏一阳,你小聪明很多。”
夏一阳无辜地眨下眼睛,又听宴云景说:“留在驻扎军营里,哪都不许去。”
这次宴云景的语气十分严肃。
夏一阳只好耷拉下眼尾:“好吧。”
随后他抱住宴云景的脖子,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宴云景,“谢谢。”
“你看,我能治愈你,肯定也能治愈其他军官。”夏一阳仍不死心,再次试探,“真不带我去?”
宴云景静静的看着他。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夏一阳见好就收,抱紧宴云景的脖子,趴在对方的肩上:“好吧好吧,不带就不带,我等你回来。”
安静片刻后,他又轻轻呼唤:“云景长官。”
宴云景将夏一阳彻底抱起来,双臂环住他的大腿,向前走:“嗯?”
夏一阳的头埋在宴云景的肩上,蹭了蹭,小声说:“你不能出事,我只有你了。”
宴云景垂眸,侧过头,鼻尖碰了碰夏一阳的脸:“嗯,我会好好的。”
第80章 礼尚往来 下次前往坑洞的时间暂定在了……
下次前往坑洞的时间暂定在了次日, 返回军营堡垒的众军官都在进行疗养,夏一阳强烈要求宴云景也去一趟胶囊治疗机舱室,即便宴云景告知他自己没事, 夏一阳仍态度强硬, 把人推进了治疗机舱。
堡垒内部的治疗室十分宽敞,里面有许多胶囊形状的可容纳人体的机舱室。看着宴云景所在胶囊机舱关闭后,夏一阳往旁边一站,抬眼环顾,瞧见其他治疗舱正在运作。
而后,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全面扩散开来, 笼罩了整个巨大的治疗室。
如今夏一阳已经能熟练掌控自己的精神力,虽然精神力看不见摸不着, 但他能凭借感知捕捉到。
就此刻, 他的精神力如同一张巨大的薄纱网,笼罩而下又渐化作一条条精神线, 悄无声息地探入每个胶囊机舱, 为每位疲倦劳累的军官扫去精神上的纷乱与污浊。
原本预计四五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在慢慢缩减,不少提前进入机舱的军官已从舱内出来,皆是神色轻松, 一扫先前的颓丧。
此时仍有十几个胶囊舱在使用中。夏一阳低垂着头, 对旁边的帕尼先生说:“我眯一会, 宴云景出来后,麻烦帕尼先生叫醒我。”
帕尼只当是夏一阳长途跋涉后困倦了, 绕去隔壁室内, 拿了把椅子推过来:“阳阳坐。”
夏一阳虚眯着的眼睛缓缓眨了下,微笑:“谢谢帕尼先生。”
他坐了下来,依旧垂着头, 闭眼蓄积精神力。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夏一阳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精神力足够用,但掌握的使用方法并非经过严苛训练的,而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如果不集中精神,很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治愈效果。
对尚未经过系统训练的夏一阳而言,高度集中精神力极其耗费精气,尽管他精神力充沛,可越到后面,就愈发吃力。
夏一阳没能顶住,后来还真直接睡过去了。他脑袋低垂,一点一点向前倾斜,最后脑门抵在了刚巧走过来的宴云景身上。
宴云景稳稳接住夏一阳的脑袋,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头望去,映入眼里的是夏一阳白皙的后颈。
在他身后,其他胶囊机舱也都陆续打开,还没离开的军官们和刚出来的军官们聚在一起聊天。此时空气中已感受不到众人刚进来时携带的精神污染,取而代之的是活跃的精神力波动。大家说话的嗓音也一改此前的丧气,充满鲜活气息。
“奇怪,军营的胶囊舱性能是不是升级了?这次治疗体验简直棒极了。”
“哦是的,我也感觉十分畅快,浑身充满力量,再让我去坑洞里走两圈完全不成问题。”
“伙计你可别太自信,精神力的确是稳定了,但那鬼地方我可不想再去。”
……
抱着军服外套的苏利时听闻大家的交谈内容,视线朝角落望去,瞧见陛下的侧影,以及脑袋压在陛下身上的夏一阳。
他对夏一阳的精神力还算熟悉,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摇头:“瞧瞧吧,这哪里像舍得生气的样子?”
“你说什么?”旁边刚从胶囊机舱出来的凌小丁看过来,咂咂嘴,“这感觉很熟悉,我怎么觉得不是机舱系统升级,倒像是阳阳那小家伙的精神力呢?”
苏利时耸耸肩,看向旁边的帕尼管家:“好了管家先生,你的到来能帮我分担不少压力,十分感谢,请跟我来吧。”
帕尼收回看着陛下和夏一阳的目光:“帕尼很荣幸能帮到您。”
见两人离开,凌小丁也赶紧收回目光,忙跟上走远的两人:“等等我啊,我跟你们一起!”
角落这边,宴云景蹲下身,捞起夏一阳的双手放在自己肩上,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抱起,手稳稳托住夏一阳的身体,带着他朝军部休息区走去。
*
夏一阳睡醒一觉后睁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他眯着眼适应光线,坐起身来,目光移动,观察周围。
这是个密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只开了床旁边一盏灯,让人难以判断此时是什么时间。
他四处摸索,从枕头下面找到手环,拿出来一看,时间显示是傍晚七点。他和帕尼管家大约是两点左右抵达罗波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夏一阳掀开被褥起身,穿上床边的拖鞋,趿拉着朝唯一的那扇门走去。
打开门来到外面的客厅,与坐在单人位沙发上抬头看来的宴云景对上了视线。
“……”夏一阳缓缓脚步停顿,目光下移,发现放在可移动小茶台上的便当盒,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
宴云景放下光脑,对他说:“过来吃晚餐。”
“哦。”夏一阳应声上前,在宴云景对面那只沙发坐下,看看茶台上那盒冒着热气的便当,抬头问:“你呢?”
“我喝过营养剂。”宴云景拆开便当盒,把餐具盒放在夏一阳面前,并将自己的光脑一并递过去:“通讯开着,你知道该对他们说点什么。”
夏一阳一愣,低头看见光屏上显示的通讯对象是云鸽,他张了张嘴,接过光脑,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中校、上校,让你们担心了。”
静止好片刻的通讯对面传来声轻轻的叹息,带着些许无奈的笑,云鸽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没事就好,不过阳阳,下次一定得告诉我们。”
“是啊,你怎么就认定我们会拦着你呢?”接着是皇甫凛的声音,笑意更为张扬,“你这是对我们不信任,你大胆一点想,说不定告诉我们了,我和云鸽还会跟你一起去。”
夏一阳抱歉地笑一下:“我没有不相信中校上校,你们工作那么忙,我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工作再忙,你要有事,我俩都能挤出时间来。”皇甫凛啧了一声,“不过你这小家伙挺有能耐啊,竟然能串通帕尼管家。我想陛下您又该修改一下管家的系统设定了,说不定他都能自己修改程序了。”
夏一阳闻言一慌,抬头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后者与他目光交汇,回应了皇甫凛的提醒:“是该改了,回去再说吧。”
夏一阳默默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帕尼管家受到任何惩罚。
就这时,光脑对面传来一声闷笑,是皇甫凛的。
“陛下,我和云鸽打赌了,您可是让我输惨了。”皇甫凛说。
宴云景垂眸,给夏一阳碗里夹肉,问:“赌的什么?”
“赌的您和阳阳。”皇甫凛在宴云景面前没有拘束,时常像个朋友,此时又像个爱凑热闹的乐子人,“起初我猜测,你们两人见面可能会生气吵架什么的,云鸽断言不可能,他说你们顶多互相生闷气。现在看来,您似乎连气都没生,是真舍不得啊?”
夏一阳表情怔忪,愣愣地望着宴云景低垂的红色眼眸,又听见皇甫凛乐着说:“哎呀呀,愿赌服输,未来一个月我得变着花样给云鸽做晚餐,这可真是苦恼极了~”
……这声音,怎么听都是很高兴吧?
夏一阳听见通讯里传来云鸽中校的笑声,很轻一声,听得出来是很愉悦的。
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说:“上校厨艺一定很好,中校肯定是喜欢你做的菜才将赌注设成这个。”
他这一说,通讯那边以及对面的宴云景都沉默了,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
夏一阳疑惑地低头看手环,确定没挂断,才又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对面立刻传来皇甫凛的声音。
不过,显然不是在问夏一阳,而是上校在问中校:“你喜欢吃我做的菜?”
上校的声音中难得地带着期待、甚至还有一丝小雀跃。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云鸽中校略显慌乱地说:“那就先这样,陛下,我们任务进度后续再发给您。嘶……阳阳你要注意安全,我先断通讯了……哎你……”
夏一阳听见一声拍打皮肤的声音,“啪”的一声,听起来挺疼。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对面的通讯就挂断了。
“……”他怔了片刻,将光脑还给宴云景,低头拿起餐具,默默地吃起饭来。
不多时,坐对面的宴云景忽然说起:“军校时期,他的烹饪课成绩不比我好多少。”
“嗯?”夏一阳抬头,没反应过来。
宴云景缄默不言,伸手将夏一阳耳边的头发拨到后面:“没什么,吃饭。”
“唔,好。”夏一阳仍未完全领会宴云景刚才那句话的深意,他低着头,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时间悄然流逝,他逐渐回过味来。
起初他是觉得不可置信,紧接着双眼弯起,眼眸中染上笑意,抬起眼,不出意料地对上了正盯着他看的宴云景,小声唤一声:“云景长官。”
意外的是,一直盯着夏一阳的宴云景竟在出神,听见呼唤后他的视线才动了动,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怎么?”
“我厨艺很好。”夏一阳笑得灿烂,“你不擅长没关系,我可以变着花样做给你吃。”
宴云景怔住,嘴唇张合,却没发出声音。
“或者我教你也行,我真的超厉害的。”夏一阳打了个响指,计划一通,“到时候你也能变着花样做给我尝,我随时愿意品鉴你的作品。”
“……”向来冷静自持强大稳重的宴云景,谈及这个话题,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瞬不自信,“你不一定能教会我。”
夏一阳诧异,半开玩笑:“总不至于是厨房杀手吧?”
话刚出口,他又立刻补充:“不过这也没关系,我爸说,两口子中有一个会做饭就很好了。我妈不会做,恰恰是我爸厨艺很赞。你不会,很巧我完美继承了我爸的手艺,虽说很多不是直接从他那里学来的。”
夏一阳笑意盎然,声音中仿若蕴着温润的精神力,听得人心情转好。
宴云景注视他的眼睛,片刻后说:“我会认真学。”
“那我也会认真做个好老师。”夏一阳给予保证,而后继续吃饭。
没了交流,各做各的,一个认真吃饭,另一个看似在看光脑,实际上又失神了。
宴云景对夏一阳刚才提到的“两口子”一词十分在意。
两口子……
指的是夫妻?
他静静坐着,专心地看吃饭的夏一阳,看似平静,实际脑海中正进行着一系列与他气质不太符的活跃想法。
星帝国很早以前就出台了男性婚姻法,合法的双男性夫夫,通常互称“老公”。
但宴云景更倾向于双方直呼其名,他很喜欢听夏一阳唤他的名字,只要是夏一阳说出的称呼,他都很喜欢。
他清楚地记得夏一阳对他的各种称呼。
宴云景、云景长官、云景同志,还有……云景哥…
哥……
宴云景的眸色渐渐深沉,压直的唇线动了动,掀起眼皮看向对面认真吃饭的夏一阳,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一股奇异的痒意慢慢蔓延而开。
夏一阳对他的称呼多样,而他似乎一直只叫对方的名字,再没有其他。
宴云景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在他看来十分严肃的问题。
对面沙发上,夏一阳对宴云景脑海中的思绪全然不知。他一丝不苟地吃完所有饭菜,随后收拾好便当盒和餐具,洗完手后回到原位坐下,对宴云景说:“其实下厨真不难,你先说说,你会做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要是现在没时间,我们可以以后再聊这个。现在谈谈你的任务?你们明天怎么计划?”
宴云景:“继续深入,今天还没到达坑洞最底部。”
“这样啊。”夏一阳思忖,问,“坦杰仑呢?”
“在星舰的监禁室里。”宴云景,“坑洞探查结束后,会带他返回主星。”
夏一阳点头,今天宴云景说:“现在没别的事,可以接着聊刚才的话题。”
“……”夏一阳愣了两秒:“那,你会做什么?”
宴云景认真回忆多年前在军校烹饪课上学的内容,眉头紧皱:“不记得了。”
夏一阳稍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常态:“没关系,就算是厨艺小白,也有机会变成大神。你教我格斗,我教你厨艺,这不是挺好嘛。”
“那就先这样,你明天还要执行任务,早点休息。”夏一阳说着站起身,看了眼那边的房间,问:“这里有多的被子吗?”
宴云景:“没有。”
意料之中。
夏一阳笑了下,他发现自己竟已渐渐习惯了这种情况,想起很久以前和宴云景初次同睡时发生的那些窘事,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即便事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仍会觉得有些别扭。
“没有也行。”夏一阳伸展手脚,朝里走去,“那我先去洗漱了,你也快点。”
宴云景没有回应,目送夏一阳往里走夏,许久后才起身跟了过去。
浴室里一应俱全,夏一阳刷完牙洗完脸,又穿着拖鞋洗了脚,这才转身往外走。没注意,一回头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宴云景,他吓了一跳,伸手拍拍胸脯:“你怎么站这一声不吭呢?”
宴云景低头注视夏一阳,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目光落在夏一阳的唇角,那里还沾着一些白色。
于是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擦去夏一阳唇角那抹不明显的白色,迎着对方略带困惑的目光,解释:“泡沫。”
“没擦干净吗?”夏一阳惊诧,又转身去镜子前看了看,捞了洗脸巾打湿又擦一遍,弄干净了才又转身,拿着湿面巾过来给宴云景擦擦手指:“牙膏挤多了出太多泡沫,你用手碰什么呀?告诉我不就行了,有点脏。”
宴云景看着他:“不脏。”
夏一阳失笑,绕过去推推宴云景的后背,将对方轻推进浴室:“好了,快去洗漱,出来后立刻熄灯就寝!”
宴云景回头看向已经转朝房间里面去的夏一阳,收回目光看看手里的牙膏。
薄荷味的。
军营堡垒房间里的床是容纳一个人的尺寸,自然没有主星休息区房间里的床大,但这里的床也不能说小,睡两个人也凑活。
夏一阳在房间里外饶了一圈,真没找到多余的被褥,于是作罢,在房间外客厅倒了两杯温水拿进来,自己喝一杯,然后上床,去挨墙的里面躺好,闭眼酝酿睡意。
不多时,旁边下陷,热乎乎的宴云景坐了上来,闻着很香。
夏一阳睁开一只眼瞧宴云景,发现对方穿的是浴室里提供的浴袍,瞧样子是洗过澡的。
他不多想,将那只眼睛闭上,提醒:“旁边放了杯温水,喝了就睡吧。”
宴云景看着盖好铺盖睡姿标准的夏一阳,又看向另一边的温水,拿起来喝了,放下杯子躺下,熄灭了床头的那盏灯,房间里顷刻陷入黑暗。
夏一阳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睡觉,他都快睡着了,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动静,接着他的腰便被环住,旋即被拉进温暖的怀抱。
他动了动身体调整睡姿,迎合宴云景的怀抱,立刻又要睡过去,侧身面对着将他抱住的宴云景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好片刻后,在静谧的夜中轻唤了一声:“阳阳。”
夏一阳迷迷糊糊的应:“嗯,在呢……”
一秒两秒三秒,夏一阳倏然睁开双眼,愣愣的看着黑暗中只能依稀瞧见的宴云景的胸膛。
微敞开的睡袍,深v深到胸肌下面点,因为侧着身体,领口还往下面垮开了些许。
夏一阳一动不动,原本很迷糊很困的脑子此时清醒得不得了,他扑闪几下眼睛,还是不动,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回荡着刚才那两个字。
他的僵硬显然是被宴云景发现了,压在他头顶上的下巴挪了挪,不多时,宴云景弓了点身,鼻尖寻着过来抵住夏一阳的鼻尖,温热的、携着薄荷味的呼吸扫来,又呼唤一声:“阳阳。”
“你……”夏一阳越听越觉得好那个,他伸手抵住渐趋往前的宴云景,偏开头,“怎么突然叫这个了?”
“不喜欢?”宴云景蹭着他的耳朵问。
呼吸是热的,四处全染上了薄荷的味道,夏一阳一度怀疑浴室里沐浴露也是薄荷味的,他的脑子被撩得晕乎乎,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醉薄荷。
“没,你以前一直喊我名字,忽然叫这个,感觉有点奇怪……”夏一阳的耳垂被吻了下,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对方咬住,唇齿在他的耳垂肉上轻咬慢磨,弄得夏一阳浑身激灵。
“不、你等等!”他发觉走势有点过火,赶紧用力抵住凑近的宴云景,提醒,“你明天有任务,正事要紧,我们就…不了吧?”
“还早。”宴云景的双手握住夏一阳的腰,“怎么没长肉?腰还是这么薄。”
痒意传来,夏一阳没忍住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没间断,他按住宴云景的手推:“你也看见了,我每次吃饭都很认真。”
说着一顿,往后挣扎,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只好再次提醒:“真不来,还在任务中。”
宴云景捞起被褥将夏一阳的背盖上,气息温浅:“不来,我帮你。”
“我又没——”夏一阳嗓音猛停,最后那一声尾音被激出闷哼,他迅速伸手捂住嘴巴,因为环境黑暗,只能瞪着宴云景模糊的轮廓。
宴云景循着夏一阳的轮廓,抬起一只手将他的双手拉下来,“别捂,我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抿直唇线,绷着,被逼到了床的最里面角落,侧着身体发颤。
“我走得太急,你的发热期还没过去。”宴云景慢慢的动着,下巴压在夏一阳的肩上,又唤一声:“阳阳。”
夏一阳张口也不是,好像不回应也不对,好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嗯”。
声线发着颤,身体也是。
“这里?”宴云景的手收拢按一下,嗓音偏哑:“这里呢?”
夏一阳背脊都在抖,他呼吸彻底乱了,脸胡乱的蹭着宴云景的脖子,乱七八糟的呼吸中好不容易散出来一声颤巍巍的“嗯”,被偏过头来的宴云景吻住,薄荷味气息涌来,将他几乎没有的声音堵住。
唇齿抵开,夏一阳闭上双眼,仍由身体下陷,被对方完全掌控。
十几分钟后,他躺在角落喘气,偏头看看黑暗中对方的轮廓:“你……怎么办?”
宴云景亲吻他的额头,给他盖好被褥:“我去浴室,你先睡。”
“……”夏一阳觉着这样不太厚道。自己爽了,让对方去浴室解决,似乎有点渣男行为。于是他喉头滑动,往旁边挪了点,打算礼尚往来:“要不,我帮帮你?”
才起身的宴云景停了停,低头在黑暗中寻找夏一阳那双眼睛,久久的沉默后才说:“你先睡。”
“可是你……”
“如果你帮我的话,今晚就不能睡了。”
夏一阳:“……”
他往被褥里缩,决定不厚道就不厚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宴云景闷笑一声,起身离开。
夏一阳本是打算等对方回来才睡,等了很久没等到就睡着了,再感受到一阵热乎乎的薄荷味袭来时已是深夜,睡迷糊的夏一阳往对方身边贴近,侧脸压着宴云景的胸膛:“晚安…”
宴云景亲了下他的眉心:“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