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艾德罗自诩耳力不差, 但直到金发贵族出声之前，他都没能听到任何风声。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有新的委托？”
见没人搭话，金发贵族没有半点不耐地重复了一遍。
莉莉丝盯着她看了许久, 好半天才讷讷道：“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金发贵族没有回答, 只是歪着脑袋默不作声地看她。
莉莉丝这才反应过来, 赶忙解释了一遍刚刚说的事情。
“——就是这样。”栗发导师脸上颇有犹豫，她说，“按照事情的情况来看, 无论怎样，现在都不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
艾德罗刚想说为什么, 尔后脑袋一转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莉莉丝的视角上来看, 孙女伊芙死后, 艾丽奶奶直到如今已经精神不正常了。她还能活下去，或许就是吊着“想要再见孙女一面”的一口气。
可是伊芙已经死了。
死在了泼剌区的垃圾堆高处, 遗体也仅仅剩下一颗眼球。
如果艾丽奶奶知道了这个消息，她还能活下去吗？
艾德罗张了张嘴, 看着对面神情忧愁的栗发女人,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泼剌区人没有莉莉丝想得那样脆弱。
作为在这个地方出生，又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泼剌区本地人，艾德罗很清楚他们这群人的性格。
他见过太多刚被流放到这片黑土时人们不甘的眼神，可只要再过那么几天，那眼中不甘的光很快就化作了麻木。
泼剌区的人没有“人”的权利。
雇佣这里的人，只需要极低的价格。
甚至对他们来说，只要能活下去, 一点点食物，一点点水源，就能出卖所有曾经“人”的尊严。
只要活下去。
只要, 能活下去。
艾德罗在建立钟楼帮之前，这座高耸的古钟建筑曾经被血色浸染。
因为那个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有一片藏身之处。
所有人都为了活下去拼尽了全力，既然这样，又有谁会甘愿这样轻易丢掉自己的生命？
哪怕活得不人不鬼，可至少——
还活着。
同样，伊芙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艾丽奶奶就算得知了这个消息，艾德罗也不认为她会选择自杀。
要是说她因为身体不方便行动，没有经济来源换取食物，少年首领或许会更愿意相信这个可能。
生命……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
怎么可能有人会因为某个人选择自杀呢？
艾德罗无法理解。
但他还是选择尊重莉莉丝的决定，虽然现在的莉莉丝老师看上去格外的纠结。
于是金发贵族终于开口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斐变成伊芙的样子去见艾丽。”
莉莉丝一怔：“但是……之后呢？这个消息不可能一直瞒着艾丽奶奶啊。”
金发贵族困惑道：“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她的神情平静，语气也格外平淡。莉莉丝看着她继续开口：“在她拜托我去寻找伊芙的时候，艾丽就已经知道伊芙凶多吉少了。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只是确定心中的猜测。”
“什么？”
“你知道艾丽递给我的东西是什么吗，莉莉丝？”金发贵族语锋一转，问起了前不久的事情。
莉莉丝想了起来。
“是您给斐塞进去的能源晶块？”
金发贵族点头，平静道：“嗯。那就是黑石。”
“什么！？”
这下不仅仅是莉莉丝了，就连艾德罗都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虽然叫‘黑石’这个名字，但它也属于晶石一类，能够为机械生命体提供能量。”金发贵族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怎样惊世骇俗的设定，脸上仍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虽然我不知道艾丽是如何拿到手的，但她已经被黑石影响到了。”
站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泼剌区人就已经活得很艰难了，更别说一个近距离拿着黑石生存了这么久的人。
莉莉丝恍然惊觉这段时间黑石是一直由金发贵族保管的——徒手保管！！
“那您——”她愕然地看向对方垂落的双手，可那儿一片白皙，什么伤痕伤疤都没有。
似乎没有察觉到莉莉丝眼中的惊愕，面前的贵族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然后高高举起将镜面对准满是乌云的天空。
她哼笑了一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那平静的样子。
“在这样被黑石影响的状态下，都能保有最后的理智。或许是时间太短，但这种程度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
金发贵族：“这是一个很好地用来研究的样本，也是我接下这个委托的原因。”
栗发导师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这句话惊得浑身冒冷汗。
“研……究……？”
“没错，对于这片土地的研究，星网上的很多知识都浮于表面。”她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在莉莉丝耳中无比冰冷，“所以我才选择带罗莎莉来到这里。毕竟只有切实供以研究的样本，才能更好地推进合作项目的进度。”
只是因为合作？只是因为缺少研究样本？
莉莉丝怔愣地看着她。
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但一切又让栗发导师分外不解。
“让斐告诉艾丽伊芙的下落，那么这项委托也就结束了。”
金发贵族重新戴上了墨镜，遮住了那漂亮的金色眼睛，她转身朝着钟楼内走去。直到迈进门，没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金发贵族又回头看向呆愣住的两人：“怎么了？不进来吗？”
“啊……嗯。”
莉莉丝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然后恍恍惚惚地跟了进去。
那位少年首领也皱着眉沉默地走进。
她们一眼见到的就是在第一层研究黑土屑的罗莎莉，先前披落的薄荷色长发被她挽成一团，毛毛躁躁的发丝从尾端窜出。
但这副样子没有影响到罗莎莉半点，在她们进来的时候，认真的研究员仍然看着自己手中的器材。
“罗莎莉。”
金发贵族走到她身旁轻轻地喊了一句。
很快，罗莎莉就回过了神。
“蘑菇液我带来了。”说着，金发贵族的右手就拿了一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管剂，里面褐色的液体还在不断晃荡。
她笑眯眯地看着眼睛再度发亮的罗莎莉：“那就麻烦你研发一种能像蘑菇液一样增产其他作物的营养液了。”
“这个有点困难……毕竟泼剌区的土地并不适合种植。”
金发贵族却说：“不是泼剌区。在其他普通的土地上能够增产就可以了。”
罗莎莉点头：“那应该很简单。交给我吧。”
她伸手接过了这珍贵的蘑菇液，转头二话不说又投入了新一轮的研究中。
见罗莎莉这样认真，在金发贵族的注视下，莉莉丝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了那个机械生命体的身旁。
在她将那枚小小的芯片重新插回去的时候，老实说，莉莉丝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
她仍然纠结着金发贵族的话。
不，不仅是那句话，还有金发贵族的态度。
那种漠视生命的神情，让莉莉丝有种不太好的既视感。
在她身上，栗发导师似乎又看见了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那类高高在上的贵族。
莉莉丝的确有才华。可是这份才华并不是能被有良知的人看见的。
有不少人找她商议着做些披着冠冕堂皇的皮，实则下三滥的项目。
“只要有钱，什么项目我都能做！”
在宣传自己才华的时候，莉莉丝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打自己的脸。
她拒绝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地，也就没人愿意找她了。
学院的大家都说：“莉莉丝导师的确很厉害，可惜……”
可惜也很会得罪人。
没人知道曾经请她研究的贵族们都是些什么货色，要做的是什么项目。
莉莉丝没有开口。只是棱角慢慢被磨平，变成了现在这样圆滑的样子。
至少圆滑不会太得罪人。她现在有学生了，不能因为自己太莽撞葬送了罗莎莉的前途。
这样想着，她的手已经将芯片完全按了进去。
“对了，”金发贵族在身后忽然又道，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莉莉丝有些低落的情绪，“我这里还有一些需要莉莉丝帮忙研究的图纸——”
“够了。”
她忽然开口，第一次打断了金发贵族的话。
语气和以往不同的冷硬让一旁专心做研究的罗莎莉都抬起了头，茫然地看了过来。
“怎么了，莉莉丝？”
然而，金发贵族仍然毫无所觉地开口，她的语气也仍然柔和：“身体不舒服吗？休息一段时间再行动也可以，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莉莉丝沉默片刻后，慢慢开口：“不。”
“先前和你商谈的合作，”她艰难地道，“我想再考虑一下。”
钟楼内安静了下来。
很快，金发贵族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金发贵族当然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而已。
莉莉丝垂下眼眸，心绪不宁。
贵族先前并不知道艾丽和伊芙的事情，甚至还接下了艾丽奶奶的委托，找到了伊芙的下落。
至于研究的样本……既然罗莎莉答应了这项研究，那么这一环节终究无法避免。
所以她说金发贵族的做法……没有问题。
只是，莉莉丝没有办法对此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研究的样本，最后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呢？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栗发导师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她咬牙开口道：“我……”
“啊啊啊啊老大！”
混乱的鬼哭狼嚎声从楼上传下来，很快二楼冒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艾德罗的手下伊如特扯着嗓子对着下面气氛诡异的几人尖叫：“快快快来！艾丽奶奶她吐黑色的血了啊啊啊啊！！！”
什么！？
还未等莉莉丝消化这个消息，眼前戴着墨镜的金发贵族和另一边的艾德罗率先跑到了楼上。
莉莉丝和罗莎莉紧随其后，在迈上最后一层台阶时两人愕然看见了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第九十二章
泼剌区的天将将亮, 周围的炮火声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慢慢停了下来，原本在钟楼里蜷缩避祸的泼剌区人抬起头，像是得到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起身走出了钟楼外。
趁着白天多捡一些能够换到钱的零件, 这样才能活到明天。
除了些重伤实在没办法起身的人外, 楼里几乎没什么闲人了。
伊如特麻利地将躺在毯子上的鲁夫拖离了黑血溅到的范围, 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就这样蹲在伤患同伴身旁，双眼惊恐地看着远处靠着钢筋不断抽搐的老妇。
当莉莉丝站上台阶时，一双棕黑色的眼睛越过几人的背影, 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仅仅几个小时不见，老人满是褶皱的皮肤上就攀上了细密如蛛网的黑色纹路, 这片纹路一直向上蔓延, 直逼艾丽灰白的眼瞳。
而她的双手已然全黑, 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不仅漆黑无比，甚至隐约有裂开的迹象。
当她咳嗽的时候, 从口角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黏稠如石油一样的黑泥。
“咳……咳咳……”
咳嗽声唤回了所有人的理智, 但没人在这时候选择上前。
艾德罗：“是黑石症晚期。”
他干脆利落地将系在自己脖间的棕黄色面罩戴上, 同时嘱咐伊如特给重伤的鲁夫遮住口鼻。
“像这种情况就已经没几个小时可活了，”少年首领侧头对着身旁的金发贵族开口解释，“一旦开始喋血，就代表她体内的脏器已经完全被污染，咳出来的血也会变成黑石碎屑的样子。”
黏稠的黑泥落在地面上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似乎看见了这摊泥血有一瞬间在蠕动。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等到完全死亡, 黑石症患者的全身会化作黑色的碎屑，被风吹散在空气中去影响其他人。”艾德罗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卷干净的纱布递给金发贵族, “您最好现在做好防护。”
但金发贵族没有接过纱布。
“给莉莉丝和罗莎莉。”扔下这句话的金发女人朝着喋血的老人走去，她的动作迅速又果决，连艾德罗都没能反应过来。
少年首领被遮住的下半张脸情绪变化数次，最后还是沉默地将纱布交给了身后的莉莉丝。
“不佘大人！”
莉莉丝下意识地喊了她一声。
虽说她对和金发贵族的合作有犹豫，但莉莉丝早已从艾德罗的口中领教了“黑石”的危险。
她仍然会担心金发贵族的安危。
可是听到她声音的金发女人没有任何回应，当她跨过那一摊黑泥似的血后，就站在了几乎半躺在地上的老人面前。
“……伊芙，”原本浑身正颤抖的老人睁开眼睛，露出了灰蒙的眼瞳，她虚弱又温和地开口，“是伊芙回来了吗？”
没有光透进的眼瞳中几乎看不见站在自己眼前的是谁。
可艾丽模糊的脑内响起了幼童的声音。
“奶奶！我回来了！”
是伊芙吧？
一定是伊芙。
但这幻想还没来得及继续下去，她就听到了另一道略微耳熟的女声。
“——听得见吗？”那道声音说，“艾丽，我来交委托了。”
是谁？啊……是先前来帮忙，有着一头很漂亮头发的年轻女孩子。
艾丽：“是你啊。”
她放松下来，任凭黑色的泥血从自己嘴角溢出。老人露出了一个略显高兴的笑容，她问：“你找到伊芙了吗？我好像听见她的声音了。”
“她还是那么活泼，”老人低低地咳嗽，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笑容，“我听见她喊我了。”
朦胧的视野里，艾丽察觉到那抹黑影在她面前蹲下身，很快，她被一双手从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来。
“谢谢……谢谢你，”艾丽很高兴，她靠在和地面同样冰冷的钢筋上，但这个动作叫她能从那种无法喘息的情况偷来一丝新鲜空气，“好心人，谢谢你。”
“艾丽。”她仍然看不见好心人的样子，但从传到耳朵里的声音，艾丽能判断出说这话的好心女孩脸上一定很严肃，“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
另一边，莉莉丝已经不忍地别开了脸。就连罗莎莉也皱起眉，那双紫红色的眼瞳隐约发着水光。
“呜……”
在即将揭开惨痛消息时，安静的空间忽然传来了憋不住的哭腔。
艾德罗叹了口气，随后转身走向伊如特，果断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被捂住嘴巴的汉子像是找到了依靠，原本憋在眼眶的泪水此刻不要钱一样狂流，几乎浸湿了首领的整只手。
艾德罗：……
似乎是听到了先前那奇怪的呜咽声，艾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老人平静又虚弱地开口：“伊芙……没有来看我吗？”
金发贵族伸出手，动作温柔地将她脸颊汗湿粘上的银发向上梳。她捧住了艾丽漆黑的脸颊，看着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眸，张开了嘴：
“……奶奶。”
伊芙的声音在老人的前方响了起来。她睁大了眼睛，脸上因为这句话再度绽放出一抹皱巴巴的笑容。
“伊芙！”
很快，捧着她脸颊的手松开，而另一双略微冰冷的手接住了艾丽垂落身侧无力的手。
伊芙的声音如同她幻听时感受到的一样，活泼。
就像是那个年幼但可靠的孩子真的出现在她身边一样。
“我在，”伊芙轻轻地说，“我在这里，奶奶。”
艾丽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哪怕那双灰蒙的眼睛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人，但她仍然很开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伊芙，我的孩子，奶奶终于找到你了……”
老人颤抖的手轻轻柔柔地拍在伊芙微凉的手面，然后抬起的满是黑色青筋，像爬虫一样的手轻轻落在了伊芙的侧脸。
一下又一下，描绘着失而复得的孩子的眉眼。
“你辛苦了……伊芙，”老人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也就安心了……”
她似乎真的很高兴。
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她脸上的笑容也仍然扬起。
但在艾丽看不见的地方，莉莉丝等人目睹了真实的一切。
在金发贵族即将开口宣告这个令人悲痛的消息时，莉莉丝的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下一秒，一道人形机械体就这样越过她们，走到了金发贵族的身后。
是斐。
它仍旧是机械体的模样，冷色调的肢体在这片空间中显得格外冰冷。
可是当它张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暖意。
它用柔软的童音对着艾丽说——
“奶奶。”
在那一瞬间，莉莉丝恍惚看见了那被她亲手改造过的机械生命体内，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开口说话。
孩子说：“奶奶，我回来了。”
头顶上从钟楼高处钢筋缝隙处投下来的光，四散却还是落在了斐的身上，柔化了它的冰冷，它的锋利。
它学着金发贵族的样子蹲下身，笨拙又僵硬地伸出莉莉丝为它改造的拟态人形双手，轻柔地握住了老人的手。
不仅是莉莉丝为此感到震惊，另一边被艾德罗老大捂住嘴的伊如特终于忍不住，大呜特呜起来，泪水像是关不上闸门的水龙头哗啦啦地顺着少年首领的指缝落下。
艾德罗：……
他无可奈何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很快也抬手，装作不经意地擦过眼角溢出的水渍。
在和伊芙相处的短短时间里，斐截取到不少幼童虚弱短小的呼唤音频，它试着拿字音组合，勉勉强强拼凑出了一段话。
“奶奶，”斐学着幼童当时的声音，对着眼前命不久矣的老人开口，“我回来了，就在你身边。”
艾丽：“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能找到你的，伊芙……”
老人拉着它的手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直到声音越来越小。
她的表情忽然痛苦了起来，发出“嗬嗬”的声音后，又开始吐出了那样粘稠黑色泥血。
点点血色溅在了斐的拟态手指上，它垂下的水红色机械眼里似乎有什么晃过。
斐慢慢抽出了一只手，然后动作缓慢地放在了老人脆弱的脖颈处。
它虚虚地握着，再度抬起头后，那双水红色的眼睛看着那双灰蒙无光的人类眼瞳。
“奶奶，”它轻声道，“睡吧。以后，就不会再痛苦了……”
机械生命体闭上了眼睛，伸出的那只手开始发力——
“嗯？”
充满困惑的声音在它身旁响起，与此同时，一股巨力也扣住斐的拟态手虎口，强行制止了它的动作。
机械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向做出这一切的人。
是金发王族。
“你准备干什么？”
王族一边说着，一边将它的拟态指一根一根地掰下。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甚至拉低了脸上的墨镜，向它露出了满是威慑的金色眼瞳。
斐：“我……”
它看了一眼因为喋血而半昏迷的老人，犹豫了一下后，斐用机械音小声地回答：“她很痛苦，我想帮她解脱。”
斐听到了之前艾德罗对老人状态的判断。
既然无药可治，与其这样痛苦地等死，倒不如——
金发王族的表情似乎更加困惑了：“谁说不能治？”
“……啊？”
王族松开它的手，然后从虚空中一握，右手就多出了一个晶莹透亮的试管。
莉莉丝看见那被木塞塞实的玻璃管里装着晃荡的暗红色液体，是那种一看就不像是正经特效药的颜色。
可就是这样一种诡异的药剂，被金发贵族毫不犹豫地灌进了艾丽的嘴里。
甚至有不少红色液体从唇缝里流下，落在了地上。
罗莎莉忽然耸了耸鼻子，皱着眉颇为困惑地嘀咕了一句：“葡萄？”
葡萄？什么葡萄？
还没等莉莉丝问，很快大家都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栗发导师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向金发贵族。
葡萄酒！？
给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灌葡萄酒，不佘大人你该不会是无证行医——
“咳……咳咳？”
但没想到，被灌下液体的老人仅仅咳嗽了两声，脸上的黑色纹路就肉眼可见地消减退下，露出了艾丽原有的皮肤颜色。
虽然黑褐，但并不诡异。
老人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莉莉丝甚至看见她先前灰白色的眼瞳重新变回了正常的黑褐色。
“……嗯？”老人轻哼一声，语气中还带着困惑。
可莉莉丝比她更困惑！
她下意识地拉住了身旁学生的手腕，结结巴巴地张嘴：“这这这——”
奇迹？？？
“是伽不佘大人的药。”身后的艾德罗忽然开口，发觉莉莉丝师生看来的目光，少年首领利落地解释道，“先前我病发的时候，也是大人拿药救了我。只是没想到病症到了这种程度也能用药救回来……”
被遮住下半张脸，于是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就显得格外灵动。艾德罗眼睛一转，若有所思：“黑石症的特效药……”
莉莉丝知道黑石症并不是绝症，有特效药能够治疗。可是黑石症特效药的市场价格她也了解过，贵得可怕。
而像这样见效如此快的特效药——
她唰地一下扭过了脑袋，速度之快让一旁的罗莎莉都有些担心导师的脖子。
莉莉丝怔愣地看着先前掉落几滴红色液体的地板。
……这得多少个零啊？
如果只是“用来研究的样本”，金发贵族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还是说，只是贫穷莉莉丝对贵族的财富一无所知？
没等她多想，先前醒来的艾丽又眼睛一闭似乎是晕了过去。
莉莉丝：！？
时效这么短吗！？回光返照？？
但很快金发贵族将她安置好后，和身后的人解释了一句：“只是醉了。”
只是醉了啊……原来真的是酒吗！？
莉莉丝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中对金发贵族的印象像是转转机一样不断变化。
谁会把特效药加在酒里面啊——当药酒吗！？
“让她再睡一会儿吧，”金发贵族优雅地站起身，语气平淡，“等醒来就暂时没什么问题了。”
说着，像是随手解决了一件小事情的金发贵族再次向莉莉丝的方向走来。
“我们下楼说吧，莉莉丝。”
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金发贵族语气依旧，但莉莉丝却无端生出点亲近，她怔愣地看着语气柔和的金发贵族，一向识人无数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不清一个人。
金发贵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明明说着要将艾丽“用来研究的样本”，却用极其昂贵的特效药救下了这样病入膏肓的老人。
艾丽的存在很珍贵吗？
并不。
艾德罗提到过，在泼剌区内，像艾丽这样病入膏肓的人不少。每天都有不少泼剌区人因为饥饿、病症、战火死亡。
只要金发贵族足够冷漠狠心，她甚至能够将这群人全部抓起来专门用作研究，不用去管损耗问题，因为样本足够多。
那她——
“嗯？”
金发贵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冷淡：“莉莉丝为什么会这么想？对我来说，人并不是廉价的资源，更不是一次性用品。”
莉莉丝眨了眨眼，茫然地抬起头。
“您刚刚说出来了。”一旁的学生贴心地解释了一句。
她们和艾德罗，还有后来的斐再一次站在了一楼的地面上。
因为那一句话，现在所有人都看向那位神秘的金发女人。就连楼上正在照顾伤员的伊如特也悄咪咪地从栏杆缝隙处探出了脑袋。
现在整个钟楼安静得不可思议。
金发贵族没有摘下她的墨镜，即便在这个阳光并不强烈的钟楼内显得有些奇怪。
她说：“在我看来，人是充满潜力的生命体。有力量，有智慧，更重要的是有潜力和决心。”
“甚至‘决心’这样珍贵的东西不管在生命的哪个阶段，人类都会拥有。”
“特效药和人类之间，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会选择人类。”
金发贵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似乎这两者之间的选择对她来说根本不用犹豫。
“不管多么昂贵的药我都可以再造，金钱对我而言不是任何问题。但是人类……尤其是我看中的人，却不一定能够为我所拥有。”
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意。
莉莉丝没太听懂她的深意，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金发贵族的话。
这样一来，懂得人情世故的栗发导师摩挲着嘴唇，于思考中恍然大悟。
像这种发言和行为对不上号的情况，其实只要仔细思考其中的细节，就能说明一切：
不佘大人是那种，
明明关心着自己在意的人，对诸多人抱有善意，但在表达善意的时候硬要扯出一套官方说辞来证明自己只是在权衡利弊的……
大好人。
刹那间，莉莉丝什么都懂了！
“原来如此。”
先前一直犹豫，对金发贵族的印象也时好时坏的栗发导师逐渐明白了一切。
那先前当着莉莉丝的面说出“研究样本”这种令人误解词汇的金发贵族，其实是在暗地警示自己和罗莎莉吧。
——不要太相信贵族。
不佘大人自己就是贵族，也自然知道其他贵族圈子里都是一些什么人。
像她这样好心的奇怪贵族可不多见。
要是让一些不明贵族本质的人误解，在之后的人生中瞅见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就贸贸然地冲上去示好，那这种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佘大人想要警告的是这样的人。
可莉莉丝不是这种冒失的家伙。
她和不少贵族打过交道，也自然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大多数人的嘴脸。
在贵族圈子里摸爬滚打了数年的莉莉丝看来，金发贵族的出现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显眼明亮得能让人一眼分辨出她与虚伪贵族的区别。
先前被那样的话蒙蔽了双眼，但现在的莉莉丝逐渐明白金发贵族的好意。
就像是一个好心人在救助之后，于野外放归一只原本就属于自然的狐狸。只有在放归之前对狐狸粗鲁地挥手驱赶，才能唤起它们对人类的警惕心——往后才不至于被狩猎者人类的外貌迷惑，从而惨死人类的手中。
“嗯？”
被莉莉丝看透了本质的金发贵族对着她发出了略显困惑的鼻音。
莉莉丝一脸“我已经明白了一切“的表情，她开口：“我知道了。”
金发贵族表情看上去更加困惑了。
但很快，她又收敛起这样的表情，神情平淡地转移了话题：“关于之前谈好的合作，莉莉丝是对报酬不满吗？我可以加价……”
莉莉丝：“不用！”
金发贵族：？
“您给出的价格已经很高了，至于先前我说的那些话，”栗发女人呼出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丝笑容，她摇头真诚道，“您就当没听过吧。”
“我愿意和您继续交易，毕竟您的善心和仁慈在贵族中可不多见。”莉莉丝笑眯眯地冲她眨眨眼，语气也变回了先前的甜蜜，她拉长了尾音，“能找到您这样优秀的投资人，是我赚到啦。”
金发贵族：“善心？仁慈？你是不是——”
“误解了？”莉莉丝像是会预知一样接下了下一句，她脸上的微笑在罗莎莉看来变得高深莫测，“我懂的。就当是我误解了吧，总之，我和您之间的交易，我希望能继续进行。”
“……”在金发贵族略显迷茫的短暂沉默过后，她也很快勾起了嘴角，微笑道，“当然。我很高兴能和您继续合作。”
莉莉丝：“是我的荣幸。”
她看向金发贵族的眼神变得更加温和柔软。
像是看见了一株野外生长的玫瑰。最先吸引人的是她漂亮鲜艳的花瓣，但靠近后想要伸手时，就会被尖锐的刺扎伤。
胆小的人自然会被带刺的植物吓退，至于对“柔软艳丽花瓣”的美丽，也不会再多加关注。
但是莉莉丝知道，柔软是保护，尖刺也是。
潜藏在“冷漠”“利益”的假面之下，似乎只有我看清了您的真心。
栗发导师抬手理了理自己胸前的麻花辫，她看着金发贵族，脸上的笑容甜蜜十足：“您之前是不是提到过有什么新的图纸？请让我来看看吧，保证能让您感到满意。”
第九十三章
伽不佘没想到升级黑石背包的图纸是需要矿产来交易的。
而且还是SR品质的紫色矿产。
她打开背包数了数自己目前拥有的紫色矿产——
x33。
还没来得及开启的矿产有很多, N卡品质的有1313个，R品质的714个，SSR金色矿产只有一个。
因为目前伽不佘没有专门提高角色的羁绊值, 所以下矿时角色挖到特殊矿产的概率并不高, 大多是一些N卡和R卡。
还有通关层数后, 得到的5个BOSS宝箱。这几天在做研究所的前置任务，伽不佘把矿产和宝箱的开启都抛在了脑后——这对之前的氪金抽卡系玩家来说是完全不会考虑的事情。
不过现在伽不佘还挺庆幸没有当即选择开启矿产，不然现在大概率换不到升级黑石背包的图纸。
因为鼹鼠先生要的只是未开启的紫色矿产。图纸的上限是999个, 难不成……最后玩家还需要挖出999个紫色的矿产来兑换吗？
嘶。
伽不佘拧眉深思。
她直觉这东西兑换完后一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说不定最后就是个成就或者支线剧情？
虽说伽不佘并不是个成就党，但这种不同寻常的事情一般意味着大量的报酬。
比如说抽卡次数。
在不能氪金的小游戏里, 奖励抽卡次数就是对氪金抽卡玩家最大的奖励！
伽不佘爆充了33张给Q版鼹鼠, 直接换了33张升级图纸。
正好鼹鼠先生就在身边, 她干脆将那些N级R级的矿产全部开了出来，至于那唯一一张SSR……
伽不佘熟稔地蹿到洗手间洗了三分钟的手, 然后举着双手表情严肃地走了出来，紧接着虔诚地按下了[开采]。
[‘嘿咻！’]
拎着十字镐的鼹鼠发出尽心尽力的声音。
[恭喜您获得：<不知名的零件>x1200, <黑石碎屑>x131, <虚空粉尘>x600，<不知名的齿轮>x114，<赛博牛仔·饰品>x1]
伽不佘的目光从那一串的文字浏览而过，最后落在了重点上。
“赛博牛仔？”她挑眉念了出来，随后关掉矿产界面，打开背包。
[饰品]
<赛博牛仔（SSR）>：耶呼～！欢迎来到牛仔的世界！什么？现在已经不流行养牛了？哈哈，牛仔的使命可不只有这样——而且在我看来,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养牛场！无论时代进化成什么模样，我总能在这里找到属于我的位置！
这是一套增添了“科技”的牛仔服，注意, 该套装不可叠加使用。装备后，魅力值+10，声望值+5。
伽不佘：……
不愧是SSR级别的饰品，不仅数值可观，就连介绍文字也比平常的饰品多。
她迫不及待地将套装给金发小Q人装上——
[嗯？嗯嗯。]
小小的鼻尖耸了耸，站在屏幕中心，戴着棕褐色牛仔小帽的金发小Q人冒出了哼哼唧唧文字的气泡。
她摘下自己头顶的棕褐色牛仔帽，然后用这顶圆润的小帽子对着自己扇了扇，扬起脸蛋边的缕缕金发。
伽不佘这才发现这个套装不仅改变了金发小Q人的发型，还在小Q人白皙圆润的脸蛋上勾勒出浅淡的莹蓝与紫红交织的花纹。
很赛博朋克风格的颜色。
她好奇地拉大了屏幕，很快金发小Q人身上的套装细节在玩家面前展示得更加清楚。
一件小小的满是口袋的棕褐色短夹克，一条长长收腰的喇叭裤，以及脚上套着的短跟牛仔靴。
这一套放在正常比例的真人身上或许会很帅气，但放在一个两头身的小Q人身上好像就只有可爱……
披散着金发的小Q人在把玩牛仔帽后，当着伽不佘的面帅气地翻手将牛仔帽戴在了脑袋上。被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奇异的花纹，只能看见小Q人扬起的嘴角。
伽不佘：……
超帅啊她！！
谁说小Q人只能展示可爱！明明她就可以这么酷！
伽不佘高兴地伸手戳了戳那顶小小的牛仔帽，很快就看见了金发小Q人抬头的反应。
[啪！]
被戳了好几下引发待机动作的金发小Q人很快就抬起了手指，对着虚空处手指比枪，然后嘴里发出“啪啪”的拟声词模仿着牛仔电影的动作。末了还拉高帽檐，用那双大大的金色眼睛无辜地看着屏幕对面的玩家。
游戏里的Q伽瞬间击中了玩家伽的心脏。
伽不佘倒吸了一口冷气。
“砰砰砰！”
被击中的氪金玩家满脸扭曲，她抿起唇脸颊泛红闭上了眼睛死命捶打着柔软的床铺。
——氪金！快把氪金系统给她抬上来！
——不就是SSR饰品皮肤吗？伽不佘一秒氪爆！！！
苦了谁都不能苦了她自己！！
奇迹伽伽，启动——
启动是启动不了的。
好半天才冷静下来的伽不佘遗憾地关掉了背包，捡起自己被互动暴击后为数不多的理智，点开了研究所。
她这才发现先前丢给莉莉丝研究的SR级别的<奇怪的研究图纸>如今进度卡在了50%上，没有半点动静。
“嗯？”
伽不佘皱着眉戳开了研究进程。
花栗鼠色调的麻花辫小Q人摊开了双手，摇头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我也没有办法啦，如果要继续研究下去，还需要<虚空粉尘>、<神经？@！#>、<奇异的晶石>、<第一星际？？？研究许可>这些东西。]
伽不佘：？
等等，先不说你研究所需的材料里面包含了一个名称都乱码的材料，最后那一个是什么？？
玩家研究什么东西还需要谁的许可？？？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乐子玩家震怒！
她不死心地戳了半天花栗鼠研究员后，小Q人也只是无奈地冲她摊手。
伽不佘：……
很好。
伽不佘面无表情地叉掉需要提供材料的对话框。
早晚有一天她要冲上第一星际，让那个问号见识一下什么叫玩家的实力。
你最好不要进卡池：）
除了这张被卡进度的图纸外，伽不佘倒是十分顺利地将黑石背包升级了。
得益于<物质拆解-还原器>这张很好用的SSR，升级背包需要的材料很快就分解填满了。
现在她的黑石背包已经进化到了惊人的330格！
是完全可以跑长途单的超大货车司机了！（X）
在她的指挥下，金发小Q人又哒哒上楼交了艾丽的任务，将眼睛状的宝石交给那个年迈的小Q人后，系统开始了结算。
[已完成<艾丽的心愿>！]
[恭喜您获得：<斐>x1。]
斐？
伽不佘愣了一下，慢慢回忆起了某段被她迅速过掉的剧情。
就是那个给她送来一段小游戏的“伊娃”对吧？
咳，原来那个有着尖锐四肢的机器人叫“斐”啊。
Q版机器人看上去真的很像《机器人总动员》的“伊娃”……
戳掉了奖励后，伽不佘随后看了一眼委托NPC的状态。
对方的头顶仍然顶着一个灰色的感叹号，看样子后续仍然会有任务。
但这个隐藏任务NPC的状态不太好。
伽不佘瞅了眼她快要降到底的双值，随手塞了一张加精力值和饱腹的食物卡。
这是先前雪地镇镇长送的红酒，数值加得不多，但因为道具是活动送的，所以伽不佘先前没有塞给那群黑西装小Q人。
NPC的数值被拉到安全状态后，伽不佘就关掉了。
现在玩家更感兴趣的是那张N卡角色。
她戳开了背包，翻找了半天后终于在人际关系中找到了对应的卡牌。
等等，人际关系？？
[人际]
<斐（N）>：凝固的岁月，遗忘的时间。从黑石土地下爬起来的破烂机械人来自这个星球上的古老文明，可惜，一场灾祸过去后，当斐再度醒来，面对的却是一片陌生的文明。阿尔佩王族，蓝玫瑰护卫……记忆中的一切全部消失。无主无归的机械人还会有其他活下去的理由吗？使用后，您的人际关系+1。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N卡级别的角色呢……
但看角色的介绍，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支线？
伽不佘瞅着自己瞬间看见的“王族”词汇，饶有兴致地戳了戳这个被标上了黄色的名词。
<阿尔佩王族>：一千年前曾经统治过泼剌区这片土地的人类族群，但即便是信息繁杂的星网，对此的记载也模糊不清。那段历史记录了什么？除了这片土地，似乎没有人知晓……
伽不佘：……
好谜语人。
丢下这句评价过后，伽不佘果断关掉。
她把那张N卡角色使用后，跳出了三分钟的倒计时。
比起先前的几张角色卡，这张N卡的加载时间过于短暂了。
伽不佘甚至没有观看广告跳过，而是打开研究所将之前打通矿层BOSS后得到的宝箱一个个塞进去研究，顺带欣赏了一把金发小Q人的多个待机动作后，N卡角色就加载完成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还发现Q版伊娃还能被研究……
虽说角色介绍上是机械人，但真能被研究就有点细思极恐了啊。
伽不佘好奇地将这个小小的机械人拎起，拖给了一直在研究台边上没离开过的莉莉丝身上。
然后就看见小Q人头顶瞬间弹出了一个提示BUFF。
[研究此类样本所耗时间降低50%！]
伽不佘：！
她瞬间想起了先前在猫猫嘴柯桫店里得到的消息——
猫猫嘴老板：[如果有机械方面的<道具>或<材料>，交给她加工的话，或许会有超级大的惊喜哦。]
回忆起这段话的伽不佘：……
所以Q版伊娃算是道具还是材料啊——哪个都不是吧！
不能再想了，不管哪一个都很可怕啊！
她甩了甩脑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正在研究[斐]的麻花辫花栗鼠。
栗发小Q人：[嘿嘿嘿～我会让你很舒服哒～]
瞥见这团气泡的玩家沉默了片刻，然后警惕地打开了录屏。
她记得这小游戏只是14+吧？
很快，在玩家正义的眼神之下，栗发小Q人掏出了——
润滑油。然后尽心尽力地开始给机械小Q人的各个关节保养了起来。
伽不佘：？
啊……
对于机械人来说，的确是很舒服呢……
她瞅着被“研究”的机械小Q人头顶冒出的粉色花花，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莉莉丝的研究界面。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待业的研究员：罗莎莉。
这位有着很养眼薄荷色调的小Q人站在空闲的研究台边上，可爱的脸蛋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和之前“嘿嘿嘿”的栗发小Q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戳了下这个小Q人。
罗莎莉：[我擅长植物类的研究。]
又双戳一下。
罗莎莉：[黑石方面的研究也可以，但不精通。]
又双叒戳一下。
罗莎莉：[……我需要研究的样本。]
又双叒叕戳一下。
罗莎莉：[……]
被戳多次后，那个cos薄荷的可爱小Q人终于被伽不佘戳到自闭，不管再怎么互动都不肯冒出一个气泡来了。
伽不佘意犹未尽地收回了作乱的手指。她点开了罗莎莉的研究界面，将之前在雪地镇获得的<蘑菇液>放了上去。
这是和雪地镇的NPC交易得到的，花了她五千游戏币呢。
罗莎莉：[嗯？我知道这个……很棒的多产药剂，但只能对蘑菇起作用。让我研究一段时间……]
[研究倒计时：5：59：59]
别啊，在意识到赠送正确的食物可以迅速增加角色羁绊值后，她最近可是很缺食物卡啊！要是能研究出来什么“复制药剂”，那伽不佘的食物卡可就不愁了。
对薄荷小Q人予以重望的伽不佘果断点开了加速广告。
在消磨了一分钟的青春后，研究台边上，面无表情的薄荷小Q人高举双手，冒出了写着“铛铛”两个字的大气泡：
[恭喜您获得：<大范围作物增产药液>x1]
[<雪地镇·农田耕种>已开放！快来种下您喜欢的种子吧！]
第九十四章
风雪再一次降临了雪地镇, 绒粒一般的雪落在了狐狸毛茸茸的火红色皮毛上。
福沃斯琥珀色的兽瞳望着高空处的太阳，没望一会儿他就收回了目光，抖了抖身上落着的棉花雪。
自从那头大棕熊离开雪地镇后, 农仓后被瓦列开采出的一小片田地就被福沃斯接手了。
狐狸并不擅长农事, 更别说他还瘸了一条腿。能做的只有扛着把锄头, 偶尔去田地里除除杂草。
雪地镇统一的农田已经下种，不出意料是土豆种子。
虽然对这玩意儿他已经有了阴影，但不得不说在镇上的地种土豆是最有性价比的了。
福沃斯也自掏腰包买了点土豆种子, 然后像模像样地撒在了瓦列开垦的那小片农田里。
再说一次，狐狸并不擅长农事。
每天扛着锄头美滋滋来地里闲时除杂草的福沃斯, 没几天后就悲哀地发现自己除杂草的时候, 似乎顺带把刚出苗的土豆也给铲除了。
福沃斯：……
太勤奋好像也不是件好事？
狐狸理直气壮地放下了锄头, 坐在了那块木头桩子上又欣赏了片刻的太阳。
暖色的光邀着风，吹开了福沃斯吻部的火红色绒毛, 弄得狐狸痒痒的。
听着树林间窜进的风声，看着雪粒落下, 他似乎有些理解那时候独自一熊待着的心情了。
重新恢复安宁的雪地镇在几日前迎回了失踪的米什卡和镇长的侄子阿列克谢, 那两个年轻孩子为一直紧绷的镇子气氛注入了一丝活力。
在餐会上福沃斯听了不下一百遍的“异星球见闻”，对阿列克谢满心崇敬的“骑白马的贵族”，狐狸却是嗤之以鼻。
贵族……这个时代，自称“贵族”的家伙能有什么好人？
还不如多看看镇子上传阅的“救世女巫”的绘本故事——就是米纱亲手绘制的儿童绘本。
那漂亮的画片和文字记载现在成了雪地镇的流行书，就连米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够出书，还被这样多的人喜爱。
要福沃斯说，“救世的女巫”都比那什么“骑白马的贵族”要更具有吸引力。
毕竟, 雪地镇的大部分居民是亲眼目睹了“金发女巫”一夜之间制作出的奇迹。
因此对驯兽师米纱的绘本，大家在传阅过程中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就连接到任务上前线的奥卡米小队都发消息过来说能不能看在队长的面子上，给小队的所有人都留一本。
那位金发的“女巫”, 比任何贵族的头衔都要耀眼。
“——福沃斯叔叔！”
耳熟的叫声惊起了落在狐狸脚边啄草籽的鸟雀，福沃斯耳朵尖尖颤动了一下，然后才侧过头看向树林的一处。
很快，浑身包裹严实头上还戴着一顶灰褐色毛绒帽的年轻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阿列克谢戴着手套的手冲他挥挥，兴高采烈地跨过小腿深的积雪来到了狐狸身边。
“阿列。”福沃斯懒洋洋地开口，“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年轻人歪头，困惑地看向这片棕黑色的土地：“那您在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在种地。”
“可是，”阿列克谢湛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无辜道，“我没看到地里冒芽呀？”
福沃斯：“你不懂，这证明我除草技术高超。”
“哦！”
直言不讳的年轻人犀利指出：“您又把豆苗当杂草除掉啦！”
福沃斯：……
好在狐狸的皮毛很厚，火红色的毛发也看不出脸红的迹象。福沃斯又慢吞吞地开口：“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阿列克谢说：“我想问问您镇上那个绘本的事情。”
绘本？
福沃斯：“作者是米纱。绘本的内容，你应该去问作者。”
阿列克谢唉声叹气：“可是米纱太忙了，我几乎看不到她休息。就算空出了时间，她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的确，这几天回到雪地镇的伤员很多，虽然镇上的医疗和食物已经不那么紧缺，但人手还是很紧张。
要不是福沃斯的腿伤太严重，尤什卡镇长恨不得把他这个瘸子狐狸也拉上去帮忙。
阿列克谢应该是刚忙完，抽了点自己休息的时间跑过来问他：
“我看现在畅销的绘本里面，那个女巫有着一头灿金色的头发，而且……”
福沃斯拿着锄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被雪掩盖的泥土：“而且？”
在他的动作下，那块泥土很快被翻上，盖住了雪。
“而且绘本上女巫的样子也很眼熟。”阿列克谢给炸出了一道惊雷，“就是我在那颗星球上看到的骑白马的贵族女士！”
福沃斯的爪子一顿。
金发女士的存在除了前几天来到这儿的执行官知晓以外，雪地镇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外界掩盖了她的消息。
这个时间段的第八星际是被星海中其他星际重点注视的地方，谁也不想看到一位帮助镇子的好心人被泄露行踪后又被针对。
福沃斯不动声色地开口：“是吗？可能是米纱的画技退步了。哪有真实的人和纸片人长得像的？”
阿列克谢却笃定道：“不！我看了很久，还和米什卡确定了，就是救过我们的那位金发的贵族女士！”
金发？
和伽不佘女士一样？
狐狸瞬间抬起头，琥珀色的兽瞳死死盯着他：“那个贵族，叫什么？”
面容严肃眼神锋利的狐狸看上去极为吓人，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兽人士兵，阿列克谢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伽不佘……”
“——谁在叫我？”
耳朵后面忽然传来了极其熟悉的女声，福沃斯浑身上下的绒毛都炸开，整个狐蓬松了不止一倍。
他警惕又狐疑地站起身看去。
一个穿着风格与雪地格格不入的人站在了空无一苗的田地边上，而对方的身后还站了不少人。
但最吸引福沃斯注意的，还是那头近三米高的大棕熊！
“瓦列！”
棕熊抬起手，乐呵呵地冲他笑了笑：“福沃斯，好久不见，我又回来了。”
福沃斯只是稍微靠近了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地嗅到对方身上浓烈的硝石味道。
其中还混杂了些奇怪的气味，虽然他短时间没办法分辨出具体是什么，但那着实不好闻。
“你这是……”狐狸表情古怪，“去哪个垃圾堆里滚了几圈？”
瓦列：……
熊老实道：“我去挖矿了。”
“挖矿？”
“嗯，”瓦列熊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很高兴地说，“很轻松的！而且时不时就可以休息，还有红豆蜂蜜味道的铜锣烧吃！”
福沃斯困惑地看着他：“这样啊……等等，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伽不佘女士的声音？”
可这些人里面，好像没有那位金头发的女士啊？
“我在这儿。”
先前站在第一个的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那头耀眼且标志性的金发。
牛仔风打扮的金发女士笑眯眯地挥手：“认不出我了吗？福沃斯？”
何止是认不出……这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吧！？
要不是那漂亮的金发和金眸，福沃斯根本不会认为这个戴着牛仔帽的女人就是先前救世主一般的金发女士！
因为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先前的金发女士在福沃斯的印象里，是一位自始至终都很优雅，面带柔和微笑的人。
而眼前的这个人……
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她在额角往后梳拢编了细细小小的一缕鱼骨辫。而那顶宽大的沙黄色牛仔帽压低后，几乎看不见脸。
除此之外，同色系的短马甲套在身上，遮盖住白色的内衬，只露出劲瘦的腰身。高腰长款喇叭裤下套着特色牛仔靴，鞋跟和露出的黄褐色鞋尖看上去更适合沙漠而不是雪地。
更重要的是，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上，鼻梁和眼下勾勒出奇异的灰色花纹，颇有异域风情。
福沃斯整只狐都麻了。
这真是同一个人吗！？
不要骗狐啊！
似乎是察觉到他复杂的情绪，摘下牛仔帽的金发女人露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笑容。
“区别真的很大吗？”她侧头，好奇地问身边的人，“安格？”
安格：……
真的很大。
忽然被带到这个奇怪地方的泼剌区人心情复杂。除却先前的惊异和警惕，她目前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个问题上。
十几分钟前，套着牛仔风格服饰的金发雇主从天而降，在所有人闭目休息的时候，踩着石壁从上方一路滑了下来，最后落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还露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爽朗笑容。
“——各位，要去度个假吗？”
说出这句话后，让除了鼹鼠先生外的所有人手牵手的金发雇主，就这样突然扭曲了空间，将他们传送到了这样一个奇异的地方。
天上下着白色的雪粒，鼻尖是清新带着寒意的无污染空气，脚下是冰凉的土地。
安格不可思议地抬手接了一片雪花。
金发雇主的神秘，是她不可能预想到的程度。
“安格？”
牛仔风的雇主歪头看她，似乎要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安格先是抿了下唇，随后快速开口道：“对我而言，伽不佘大人就是伽不佘大人。无论外在形象如何变化，您就是您，我也一定能认出您。”
一旁正蹲下身好奇摸雪的啵啵翁：？
他“唰”一下就抬起头，匪夷所思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安格。
很快，啵啵翁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另一边面无表情的异瞳男人。
快上啊塔斯纳！安格都攻上去了，没道理你掉队啊！
一直在警惕观察那只奇怪兽人的塔斯纳：？
“你，”他犹豫地低声道，“眼睛不舒服？”
朝他挤眉弄眼传达眼色的啵啵翁·R：……呵呵。
“忽然觉得杂志上说的果然是真理。”他慢吞吞地站起身，紧接着拍拍塔斯纳的肩膀，怜悯道，“软饭果然不是谁都能吃到的——和我相比，你还差得远呢。”
塔斯纳：？
谁要和你比？和你比什么？
鬣狗不屑地耸肩甩掉R医生的手。
“伽伽伽——”
“是伽不佘。”金发牛仔看向时隔许久后，仍然会紧张结巴的小刺猬，“好久不见，阿列克谢。”
**
“好久不见……”
伽不佘双眼放光，伸出手指大喜地戳戳，“我的新员工！！”
哈哈！瞧她找到了什么！临时员工卡槽！
先前看到<雪地镇·农田耕种>的提示后，伽不佘迅速戳开了还未结束的雪地镇活动。
果不其然在地图上找到了新开启，就在农仓旁边的区域。
换上新装扮的金发小Q人顺利传送到新农田上，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炸毛的火红色狐球和眼熟的毛绒帽子小刺猬。
嘿！这不就是上次在樱桃派的羁绊剧情中出现的角色吗？
叫什么来着？
她戳了戳戴着帽子的小刺猬。
眼睛是湛蓝色的小Q人冒出了一个气泡来：[好久不见！欢迎来到雪地镇做客！]
[‘我其实是雪地镇镇长尤什卡的侄子，阿列克谢，最近才回到镇子上。目前正担任雪地镇食堂的厨师！’]
小Q人昂首挺胸：[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做菜很好吃的！如果你有多余的蔬菜，可以交给我加工，保准好吃！]
哇！免费的厨师！
伽不佘二话不说打开了先前获得的<蔬果大礼包>。
[是否交给<阿列克谢>以下材料：<土豆>x4，<胡萝卜>x2，<卷心菜>x1，<洋葱>x1，<酸黄瓜>x2？]
[已提交！]
阿列克谢：[哇，这么多东西？放心交给我吧！]
[恭喜您获得：<素烩菜>x1]
[食物]
<素烩菜（SR）>：暖呼呼的素烩菜，寒冬里吃上这么一顿就觉得人生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虽然都是素菜，但是素烩菜吃着也有滋有味！食用后，饱腹值+200，精力值+300。
伽不佘：！！！
这才不是什么厨师！这是奶妈！这是究极下矿辅助！
虚假的奶辅：啵啵翁·R
真正的奶辅：阿列克谢！
她高兴地戳了半天珍贵的厨师，然后移动到那只火红色狐球身上。
[嗯……]
名为“福沃斯”的小Q狐犹豫地弹出一颗气泡。
[您的新衣服，很好看。就是和之前我印象中的您不太一样。]
那当然了，不然玩家抽皮肤是图什么？
伽不佘又戳了戳毛茸茸的狐狸。
[在瓦列离开之后，这片土地是我在照顾。]狐狸说，[现在您来了，我想这片土地应该交由它真正的主人。欢迎您，伽不佘女士。]
[恭喜您获得：<咖啡种子>x3]
[快来种植您的第一枚种子吧！]
伽不佘直接把这5x5的初始土地全种了。
三颗咖啡种子，还有之前活动送的春季种子大礼包也种了下去。
满满当当种得正好。
[<雪地镇·农田耕种>已永久开启。种子种下后需要精心照料才能有收获，您可以通过<施肥>，<浇水>，<捉虫>来促进种子结果。]
[收获蔬果后，您可以选择<留种>，或是在<福沃斯>处售卖换取星际晶币，或是交给<阿列克谢>为您随机制作出一道美食。]
[注意：农田耕种已开放<人员安排>，来选择合适的角色为您的农田忙碌吧！]
伽不佘看了很久，又实验了几次，确定这个农田的人员安排没有任何双值要求，而且只要人数够多，作物生长所用的时间就越少。
意思是……只要是个角色都可以种田。
伽不佘：（食指）诶，她有个主意（墨镜咧嘴笑）
第九十五章
原本在手中的十字镐现在变成了锄头, 虽然环境变了，工作的内容也变了……但怎么想都和“度假”扯不上一点关系吧？？
啵啵翁扛着锄头，费解地直起身看向四周。
那位金发贵族此刻正和安格低声说着些什么, 距离太远他听不太清楚。至于塔斯纳, 这家伙似乎对自己工作环境和内容的变化毫无异议, 闷不吭声地就投入到自己的新工作了。
啵啵翁摇了摇头，紧接着回头看向最后一位“同事”。
一时间没看见他，那头棕熊兽人已经把这片土近一半的面积翻了面。
啵啵翁：？？？
很快, 瓦列熊扛着锄头朝着他走过来，兴致高昂地咧嘴问他：“医生, 需要帮助吗？”
这是头一个正经称呼啵啵翁的兽人。
虽然看着很高大威猛, 但啵啵翁却觉得瓦列熊可比夜市那群土匪要和蔼可亲得多了。
更重要的是……瓦列是真的会帮忙, 而不是口头说说。
“需要！”
啵啵翁毫不犹豫地选择抱大腿，“帮帮我, 瓦列！”
于是瓦列熊重新扛起了他的锄头。
其实这片农田的翻新并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全部交给瓦列, 或许会更加轻松。
但金发贵族似乎有其他打算。
“福沃斯。”
站在那个年轻女人身边的金发女士忽然抬头, 看向坐在木头墩子上火红狐狸。
狐狸的耳朵尖颤了颤，移向她所在的方向。
退役的兽人士兵笑眯眯地看着她：“为您服务，女士！”
但很快他又顿住，随后晃了晃自己的绑着绷带的伤腿，无奈摊手：“……尽量。”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跳下木头墩子走过去，那边的金发贵族就踩着雪朝狐狸走来。
虽然换了身装扮后, 女士身上的气质与以往不同，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福沃斯很快就能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
那个夜晚的月亮明亮皎洁, 月光洒下的光辉似乎全汇集在金发女士的身上。被大家拥簇的女士脸上笑容不减，在众多庆贺的声音中，她只听见了瓦列的诉求。
如果米纱的绘图本里还加上这一段，大概会是最完美的结局。
可惜没有。
但是，又幸好没有。
那时候的福沃斯站在奥卡米的身旁，为瓦列的勇敢而鼓掌，可是在庆贺之外——
“福沃斯。”狼人比他要高上一个头，声音穿过风雪传到他耳边时已经变得很微弱，“你呐？你不上去吗？”
“这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狐狸看着那边的一人一熊，他摇头，颇为骄傲道，“但我的结局可不会选这个。”
狐狸不需要他人的认可，福沃斯不需要他人的同情和宽容。
他有自己的路走。
“……征召其他镇上的人。”
金发贵族：“福沃斯？”
“嗯？”狐狸耳尖颤颤，茫然地看向她。湿润圆润的狐狸眼眨巴眨巴，很快反应过来，“您需要人手？”
得到点头肯定后，福沃斯想了想，有些难办。
“最近镇外来的伤员很多，大部分人都去帮忙了，镇上只剩下一些像我一样残疾的兽人还空闲着。”他无奈道，“您需要做什么？如果是太费力的事情，恐怕只能请外人来帮忙了。”
金发贵族皱起了眉。
见她皱眉，福沃斯有些局促：“抱歉。”
没想到的是金发贵族闻言很困惑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借用镇上的地种菜已经很感谢了，为什么福沃斯反而要和我道歉？”她温和地笑了，“在福沃斯的心中，我难道是什么不知道满足的人吗？”
这当然不可能。
只是在危急关头拯救过他们的金发女士，本身对雪地镇就极其重要。即便在之前为她举办过宴会也送上过礼物，但那不一样。
没有谁会毫无所图地帮助其他人。
福沃斯曾坚信这一点，直到遇见了这位金发女士。
她所付出的代价，所展露的实力与雪地镇的回馈并不持平，可金发贵族却仍然这样做。
她图什么呢？
雪地镇的特产银鱼干？还是镇长尤什卡的藏酒？
金发女士在宴会上坦然地收下了所有礼物。
大到镇长的私人藏酒，小到一包来年春季要种的种子。
她都面带笑容，一视同仁地收下了。
福沃斯知道了，金发女士毫无所求——她只是偶然看到了宣传传单，在并不好的时间来到雪地镇来参观，然后毫不犹豫地出手，拯救了这个濒临破碎的小镇。
或许米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的确是一位“女巫”，一位别无所求的救世女巫。
“——不过我现在的确需要人手。”金发女巫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带他们来吧，福沃斯。我需要他们。”
他直觉金发女士的真正目的不是需要帮助。
没看到瓦列一个熊就已经把大半土地都搞定了吗？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他望着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福沃斯在眼睛中看见了自己思考的样子。
……没关系，还有时间，他迟早会弄明白的。
聪明的狐狸永不认输。
**
剩下的两天时间，伽不佘在雪地镇的农田里埋头苦看。
意识到农田的规则后，她抽空在镇上的各个角落乱翻，偶尔就会看到一两个躲在角落的Q版动物。
戳开确定对方的所属雪地镇后，伽不佘毫不犹豫地拖着对方进到了自己的农田。
[有新的访客来到您的田地啦！]
[雪地镇居民<露娜>见到<咖啡树>生虫，已出手为您的作物<捉虫>！]
[是否给<露娜>准备谢礼？]
伽不佘熟稔地按下了是。
[<露娜>对您的谢礼表示感谢！]
[‘您太客气了！’]被玩家从树丛中揪出来的小Q鹿眼泪汪汪，[‘这只是顺手的事！就算没有礼物，下次我还会这样做的！’]
[<雪地镇地区信任度>+10]
伽不佘满意地点点头。
再多攒攒信任度，说不定之后下矿招募在雪地镇就可以召唤出六百数值的狼球呢。
距离前天开始种地到现在，伽不佘手头上的作物已经有很多了。
<咖啡豆豆豆><酸到＊柠檬><茄砸><超级！大土豆！><卷卷卷心菜><流泪洋葱>这类名称千奇百怪的蔬果已经占据了黑石背包的半壁江山。
厨子阿列克谢的锅铲也都差点抡冒烟了，给伽不佘做出了不少特色菜。
看着这一溜溜的美食，伽不佘满意点头。
不错，就算是种菜，她伽不佘也是最强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又一次熬夜沉迷种地的玩家凌晨时分，迎来了新活动的开场。
一只高脚杯忽然出现在屏幕中间，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上倾泻下来的酒红色液体落在了杯子中。
很快，液体就满了半杯。
伽不佘好奇地戳了下静止在这个画面不动的屏幕。
“叮铛。”
碰杯声响起，屏幕上的酒杯被拉远消失，酒红色的液体在画面中心勾勒出一行字：
[新人生剧场已开放。]
[第三星际<利维坦酒馆>，期待您的到来。]
伽不佘：哇哦！
她发出一声感慨。
这种和雪地镇活动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让她来了点兴致。
反正熬夜到这个点了，干脆去新活动场地看一看吧，不好玩再另说。
伽不佘兴致勃勃地戳开了活动界面。
**
“来杯血腥玛丽。”
光线暧昧的酒馆内，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直奔柜台，伸出的手双指点在桌面上，向背对着自己的酒保要了一杯酒。
很快，这杯酒就送了上来。
红色的液体上方缀了一根鲜绿的芹菜根。
被酒保推上来的时候，戴着帽子的男人还愣了一下。
“这就是‘血腥玛丽’？”利维坦听见他嘀咕了这么一句。
大概是被谁忽悠来点单的新手吧。
这位酒馆新手将芹菜根挑出，然后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后还咂摸着味儿点评了一句不错。
至于那杯有番茄汁和伏特加调配的鸡尾酒，被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他不出声，利维坦也没有说话。
酒馆的酒保沉默地做着自己手里边的事情。
但显然，这个戴帽子的男人并不是个很耐心的人，又或是说他即将说出来的事让他绝无耐心可言。
“新剧场什么时候开启？”
帽子男人问。
他抬起头时，利维坦看见了这位客人难得一见的浅金色眼瞳。
“我可是好不容易打听到来这儿的航路。费了很大劲儿才来到这里，”帽子男人说，“要是说钱……我也准备好了。”
“所以什么时候开始？”
利维坦：“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开启人生剧场的人不是我。”酒保擦拭着桌面，语气淡淡，“至于你来到这儿的艰辛？抱歉，我没心思了解。”
男人叹了口气，抱怨道：“虽然知道这不是一家普通的酒馆。以你的态度，真不该做酒保。”
利维坦抬起头，白色的光从她头顶上照下，将那紫色的发丝染黑，落在酒保的脸庞。
女人语气平静：“很可惜，我就是这里的酒保。”
“至于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的身后。”
谁？身后？
帽子男人转过身，半信半疑地看向酒馆的门口。
很快，严丝合缝的大门被推开，从缝隙间，酒馆的来客们窥见了一丝金褐色。
一个戴着牛仔帽的女人推开了这座精致小酒馆的大门。
宽大的牛仔帽遮住了她的面容，但当女人抬起头时，所有人都看见她脸上那遮掩不住的爽朗笑容。
“——老板！来瓶红星二锅头！”
刚准备转身随便拿瓶威士忌的利维坦：？
等等，二锅头？
第九十六章
新活动的风格和雪地镇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伽不佘的第一感受。
活动开场没有任何剧情, 伽不佘戳开活动页面紧接着就被传送到先前在小报上看到的PV的酒馆里了。
酒馆的室内构造很像是那种精致小酒馆——但上世纪版本。
不过新得到的饰品套装还是蛮和酒馆内部的色调适配的。
伽不佘的手指巴拉巴拉，很快将酒馆里的布局尽收眼底。
一块点酒区，一块酒客小酌区, 还有一大块纯白色的屏幕, 刚一看见的时候伽不佘还以为是哪个员工打算放自己做的PPT汇报项目进度。
伽不佘：……
魔怔了。
金发小Q人啪嗒啪嗒地迈着小步子, 跟着她的手指在酒馆里乱逛。
不是戳这个酒桌的闪光点获得一个[喝了一半的苹果酒]，就是去挤另一桌酒客屁股底下的位置。
翻找了不少闪光点后，金发小Q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来到了标着红色感叹号的任务NPC面前。
[‘……客人, 要来点什么吗？我这儿什么酒都有。’]
被戳了一下的任务NPC冒出一团气泡后就默不做声了。
伽不佘瞅着她看有些眼熟，双指拉大后一看——这不就是PV上的那个酷姐酒保吗！
她兴高采烈地戳开了对方的信息。
[姓名：利维坦·德雷曼/利维坦·沙安德勒(女)]
[所属：德雷曼家族（沙安德勒族）]
[状态：无语, 冷静]
[精力值：200（200）]
[饱腹值：200（200）]
正常的四百数值。
看来似乎只有泼剌区的角色会比平常数值少一些。
伽不佘快速扫完这一串数字后, 又锁定到那不同寻常的后缀上。
“沙安德勒……这不是小猫的姓吗？”她嘟囔了一句后, 叉掉信息表，又戳了戳像毛绒紫茄子的酒保。
利维坦酒保：[欢迎光临｛利维坦酒馆｝。]
｛A酒（R）｝：牛仔爱喝！（1000星际晶币）
｛B酒（R）｝：牛仔爱喝！（1000星际晶币）
｛C酒（R）｝：牛仔爱喝！（1000星际晶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