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晏云西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在用一种仿如看着变态从良的眼神看着他，乔夏也不知道对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乔夏：“你把我衣服脱了，你对着我的腰动手动脚，最后你就跟我说了个这？”
晏云西：“啊……”
乔夏：“对了，墓地你到底退了没，你这么盼着我嘎啊？”
晏云西：“退了退了。”开始觉得乔夏最近好像脾气不是很好。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不算退，墓地回头留着给我爷爷好了。那地方真的很好的，有山有水，我爷爷肯定也很喜欢。”
乔夏：……这人到底会不会说人话啊！可别把人家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好吗！
乔夏：“你留着给你自己得了。还说我胖，我胖了怎么了，你有意见？你就喜欢瘦子是吧，那我走？”
晏云西发现自己面对了一个死亡问题。
不是瘦子胖子的问题，是他压根就不会爱上任何人啊！可是这种情况下，他俩都衣服脱了在床上呢，他怎么可能对乔夏说“我瘦子胖子都不喜欢”这种话？
乔夏肯定会很难过的啊！
晏云西，不要做畜生不如的事。
对不起，乔夏，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最后说：“宝贝，我不喜欢瘦子也不喜欢胖子，我只喜欢你。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我能看到你灵魂的样子，能看到你灵魂里跳动的火焰，那能照亮我，让我着迷。是你，你让我着迷。”
他本来觉得，说这种尴尬的谎话，自己肯定是非常艰难，磕磕巴巴。却没想到，这话语就像是自然流淌的山泉，他压根没有思索，就很顺畅地说了下去。
甚至于他的自己都非常震惊：原来我对这种事这么擅长吗，不用练习都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他很心虚，抱着乔夏就吻了过去。
又是一夜贪欢。
距离四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系统最近很少刷新任务出来。
乔夏的腰身越来越粗，逐渐开始焦虑。
他实则已经安排好了“带球跑”的一切。
他看好了机票，随时能走，打算先飞港城转机，然后飞欧洲一个医疗条件不错的小城。签证早搞定了，当地安排了人接应，也安排好了住宿和就医。他还悄悄摸摸地提前和秦从青、刘助理都打好了招呼，确保自己如果要走，行程不会有任何问题。
很多事都准备得当，他唯一没有准备好的，就只剩下了自己。
他不想离开晏云西，他不想。
他不想分开。
晏云西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乔夏最近虽然情绪波动有点大，但很黏他，这让他挺开心的。
孕期第14周的时候，就到了晏爸爸的生日宴会。
晏云西带着乔夏一起参加的。
他没有正式对外公布和乔夏订婚的事，但是乔夏手上带着的，可是一枚价值几千万的传奇蓝钻戒指！这几乎已是说明了一切。
众人也是震惊的：最开始这两位认识，乔夏还只是一个酒店服务生，这才多久啊，已经就要嫁入豪门了！
但再看看乔夏的脸……
这人容貌比当初更盛，像是开了挂一般，人微微胖了一点，气质也和当初有了些许不同。当初有些少年气，现在则是费洛蒙十足，总显得有些撩人。只能说，人家的确是有这个资本。
当然，心中的腹诽没人真的说出口，他们对着乔夏都是言笑晏晏，笑意盎然。
也有和晏家相熟的，笑问是不是有好事将近了，晏妈妈就笑眯眯地回答，等他们自己决定。
乔夏只笑，没说什么，没接话。
在场都是人精，那之后就再没人问这事了。
这次酒会规格很高，请的都是豪门圈子上层的存在，临开始前，一个乔夏没想到的宾客，突然出现。
是——江思臻。
上次医院，他吐了江临那货一身之后，最近都没再看到江爸江妈。他觉得可能是晏云西出手料理了。那阵子孕反严重，乔夏压根没管。
这次是亲眼见到了江思臻，乔夏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来。
他回忆着：上次姐姐好像说起过，江思臻是跟位范老先生，呈沛的董事长，在一起了是吧？
江思臻的确是和一位笑眯眯的老先生一起入场的。他穿了身米白色的西装，看起来像位矜贵的小少爷。
江思臻也第一眼便看向了人群中的乔夏——他太过夺目了。
说的不是他手上的蓝钻戒指，不是他身边的晏云西，而是他本人。乔夏本就是容貌极为优越的人，现在更是容光焕发，美到简直在发光。
江思臻目光中没有怨毒或是嫉妒，反而显得眼神挺干净的，冲乔夏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如同老朋友打招呼。
晏云西皱了皱眉，想直接把人赶出去，乔夏轻轻伸手挡住了他。
直觉来说，江思臻今天是为他来的。
晏爸爸迎了上去：“范董到了，欢迎欢迎！这位是范董的孙子吗？果然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啊，有范董当年的风范，你说你们家的基因怎么这么厉害呢，哈哈。”
范老先生：……
江思臻：……
乔夏：……
噗嗤。是真的没忍住。
范老先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这时候笑容都没变，乐呵呵地说：“这位是小臻，我的生活助理。哎呀，晏总，生日快乐啊！你这状态才是好，完全看不出是60大寿嘛，就跟小晏总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都是兄弟呢。”
叫江思臻呈上了贺礼。
是一幅国画，价值不菲，礼重了。
范老先生没什么顾忌地捞过了江思臻的手，拍了拍手背，望向了晏云西的方向：“小臻说过去和小晏总有点误会，我老头子今天就倚老卖老一次，来做个调解。”
晏爸爸愣了愣，瞬间回过味来。
他暂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调解个鬼啊，少来教我儿子做事。
当即想要自己老爹过来。老爹年纪更大，现在不来倚老卖老一波，更等何时。
还没叫人呢，江思臻已是快步走到了晏云西和乔夏跟前。
他很郑重地冲晏云西鞠了个躬，说：“晏总，上次的事并非我本意，给你造成了麻烦和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又向乔夏鞠了个躬：“乔先生，过去是我罪孽深重。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以后一直能够幸福，快乐。”
抬起头时，眼睛都红了一圈，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人现在还真是段位高了。
一帮人都看向这里，他俩被架了起来。这种场面颇有点骑虎难下：真让江思臻下不来台，显得两人气量小了，且平白被大家看了场热闹；说场面话圆过去，那凭什么啊，两人心里肯定憋屈。
换做别人，真就是两难，但现在，江思臻面对的是乔夏和晏云西。
乔夏想都不想，直接简单粗暴地说道：“你要不要脸，你是江家假少爷，我是真少爷，你们一家子把我认回去，又一直欺负我，把我赶出家门，现在看到我搭上晏家了又来攀亲戚，你看我理不理你。这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改不了绿茶啊。”
晏云西也冷酷无情地说：“啧，什么叫‘非你本意，给我造成了麻烦和困扰’，说明白点，不就是你上次想给秦从棍下药，结果手残了居然下到我杯子里来吗。你想迷.奸秦从棍，就认真一点，这都能搞错，你是不是智障。”
江思臻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就僵在脸上。
范老先生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下药”这事，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秦从青其实今天也在酒会，这时已经在战略性后退，同时对旁边的人说：“孙总，晏总说的是秦从棍，可不是我秦从青。不关我事，我不认识那人。他秦从棍的事，跟我秦从青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时闹出这事，眼看着氛围已经尴尬起来，这时候晏大哥陪着晏老爷子过来了。老爷子年纪比范老先生还大一些，直接就拍了拍对方肩膀，笑道：“小范，你可以啊，老当益壮，还找了这么个年轻的。几时办喜酒啊？我给你包大红包啊哈哈。”
晏大哥就在旁边跟着笑着说：“哎哟，爷爷，你羡慕啊？不过羡慕羡慕就得了，你要敢找啊，奶奶当天晚上就得回来找你，哈哈哈。”
两人说话其实都有点夹枪带棍的，但旁边的人都笑着暖场，氛围反倒像是老友间的玩笑。
范老先生心里不爽，也只能憋着。
很快，这一个小插曲就被迅速带过去了。
片刻后酒会正式开始，都是常规的致辞、感谢各类环节，还有些明星表演一类。
乔夏怀着孕，懒得多动，后面就瘫在了角落的沙发上。
中途晏大嫂过来，说找晏云西聊几句，两人上楼去了书房。
范老先生情绪不高，很快就先走了，江思臻倒是没走，反倒朝乔夏走了过来。
他说：“乔夏，我们聊两句吧。”
乔夏：“少来烦我，我可不在乎里子面子，会出手打你的啊。”
江思臻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我能来找你，自然手里握着东西才敢来——乔夏，如果我说，我知道晏云西有一个大秘密呢？”
乔夏：“少来，晏云西根本没有大咪咪。”
江思臻：……
江思臻深吸一口气，心中又是翻腾的愤怒和恨意，又是很想笑。
几秒钟后，终于还是后者占了上风，他疯狂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以至于乔夏和系统开始商量这人是不是疯了。
不过他这里位置偏，灯光暗，现场又有音乐声，没人注意到他俩。
江思臻笑了半天，眼泪都笑了出来，才终于停下。
他擦了擦眼泪，看着乔夏，道：“看到我现在这样，陪着个老头子，跟一大家子人搞宅斗，你满意了吗？我过去……着实是太天真了一点。直到最近几个月，我才见识到什么是真实的世界。落到这种境地，也是我咎由自取。”
他语气感慨：“乔夏，我醒悟得太晚了。如果能回到从前，如果……如果我们之间过去的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也许我们也能成为朋友呢。”
乔夏：“靠，恶心死了，你他妈再这样我真的会打你啊。江思臻，就你做的那些事儿，现在这结果，都算轻了。”
江思臻语气猛然尖锐：“是吗！？你知道我都遭受过什么吗？你知道秦从青都对我做了什么吗？？乔夏，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真的知道晏云西一个大秘密。他有个心理医生，姓方，晏云西在他那儿看了几年，对他知无不言。我花了二十万，买通了方医生的助理，知道了这个秘密。
“乔夏，你还想我继续说下去吗？你想不想知道，你手上这枚戒指，怎么来的？你又想不想知道，晏云西现在和他大嫂在聊什么呢？”
乔夏的心多跳了几下。
晏云西的心理医生，的确姓方。
他脸上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懒散地说：“怎么着，下面是付费部分，得充钱才能看喽？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晏云西和他嫂子有一腿吧？你看我信不信。”
江思臻：“何必呢，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乔夏，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我要你帮我！我要报复，我要向秦从青报复！我要把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让他像狗一样地跪在我身前，向我摇尾乞怜，我要他把我经历过的一切，再经历十倍，百倍！”
他的语气愈加疯狂，简直咬牙切齿，已是恨极了秦从青。
乔夏流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卧槽，哥们，难不成你之前对老秦是真爱啊，现在才会恨成这样？呃，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怎么报复他？”
江思臻：“他不是对你情根深种吗，你约他几次，钓上一钓。就说晏云西对你不好，你过得苦，需要钱，需要事业，好在晏家站稳脚跟。我有个项目，开发D城度假村的，你拉他入伙。这次我一定让他赔得血本无归。秦从青，我要他来求我，像狗一样跪着舔我的鞋，我要让他后悔当初抛弃我！”
他越说越兴奋，就像大仇已经得报一般，眼睛都在放光。
只是，他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哦？这样吗？让我跪着求你，后悔当初抛弃你吗？可是……我从来没有接手过你，何谈抛弃呢？”
江思臻受了惊吓，脖子上的汗毛都起来了，他僵硬地转过身，正好对上了那个身影。
是——秦从青。
乔夏：“哎我去，哥们你YY得太投入了，后面有个人你都没注意。行了，你们的事儿你们聊吧，我不掺和。”
他站起身，摆摆手走了。
秦从棍那种精神病，对付江思臻再合适不过，乔夏才不担心。
楼下有点吵，他和晏妈妈、刘助理都打了个招呼，想上楼去休息一下。
至于江思臻刚刚说的话，乔夏不至于因为他一句挑拨去怀疑晏云西，或者自己内耗。等下见到晏总人了，他直接问就完了。
乔夏想着，回了楼上晏云西的卧室。
脑海里，502突然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什么，宿主，老夫不是故意的，但是老夫好像也知道了一个晏云西的大秘密。】
系统听起来还有点犹豫：【啊，你知道了会不会气到流产啊？】
乔夏：【什么玩意？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到底什么大秘密啊？】
系统：【刚刚江思臻说什么晏云西跟他大嫂聊天啥的，老夫就好奇嘛。他们俩在书房，监控都没关，老夫就黑进去了一下，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低：【宿主，你要听吗？跟你有关哦。】
如果是一般的事，502早叫唤着“宿主，赶紧甩了晏云西我们带宝宝远走高飞”然后疯狂辱骂晏云西了，现在这个状态，反而不正常。
可那毕竟是晏云西的隐私，真的要听吗？
乔夏思索了十几秒钟。
最后他说：【听。】
502直接把监听到的声音在乔夏大脑里呈现。
刚刚建立好通路，乔夏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晏大嫂在说：【云西，你这样是不对的！如果乔夏知道了你向他求婚的话都是方医生先帮你写好的，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他到底是答应了你的求婚还是方医生的？】
那一刻，乔夏脑子里“轰”一声响。
靠。
日了狗了。
真他妈的日了狗了。
他早该知道，哑巴会说话，其中必有诈！
那话居然是方医生写的！！！
乔夏简直一口血梗在胸口，恨不得现在就狠狠殴打晏云西一顿。
脑海中的声音继续，紧接着，是晏云西开口。
他声音冰冷地说：【大嫂，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跟乔夏说实话，告诉他，我根本不爱他，跟他结婚只是不想他离开我吗！？】
第52章
真的听到晏云西亲口说出“我根本不爱他，跟他结婚只是不想他离开我”这种话，乔夏腿软了一下。
原本站着，这时候踉跄两步，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喘了几口气，呼吸才终于匀过来。
脑子里一直对自己说：晏云西就是这个吊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别生气，他对你很好，你能感受得到。
不是说出口的才叫爱，还要看别的。他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平静，镇定，别生气，呼吸，呼——吸——
然后让502给他换安胎药。
502吓得不轻，生怕乔夏出什么事，刚刚已经赶紧把那线路切断了，这时候，安胎药迅速奉上。
乔夏抱着个杯子，默默喝。
他知道“不是说出口的才叫爱”，他知道，可是亲耳听到这种话，他还是……有点伤心。
果然啊，人难免被情绪左右，尤其是面对自己爱的人。他觉得自己经历过生死，对一切都看淡，属于情绪很稳定的那种人了，也难逃被漩涡裹挟。他自嘲地想。
系统犹犹豫豫地问：【宿主，你怎么样？要不要老夫现在降雷去劈晏云西？老夫劈死他，他就是个大坏蛋！】
乔夏：【别。别做任何事。我等下要问晏云西，让他自己说。】
系统：【还等下，还问？别问了啊宿主！他好渣，好过分，我们把他打个半残就直接跑路得了啊！】
乔夏：【不要。我一定要问清楚。】
铁了心了。
系统内心狂骂乔夏恋爱脑，但是也没办法。
过了一段时间，晏云西推门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冷意，像是沾染了秋日夜晚的风霜。
走去乔夏旁边后，习惯性又探了探对方额头：“乔乔，饿吗？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乔夏鼻子一酸。
明明是能说出那么冷酷的话的人，这一刻又是这么的温柔。
他说：“不用了。晏总，聊两句。”
晏云西：“嗯？”
晏云西站着，乔夏抬脸望向他，根本不想加以粉饰，很直接了当地问道：“你当初求婚，说的那番话，我觉得很感动。那话怎么来的？你自己想的吗？”
四目相对。
几秒钟后，晏云西低下眼。他说：“你听到我和大嫂说的话了。”
乔夏：“回答问题。我要听你亲口跟我说。”
晏云西沉默良久。最后说：“找方医生写的。”
乔夏喉咙口都被堵住了，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他心里不断地默念，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他继续问：“原因？”
晏云西：“我那时……我太急了。你离开之后，我情绪不是很稳定，分辨不出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我就要疯了。我怕我做出错误的决定，反而把你推远，就去找了方医生。”
乔夏嘴里突然特别苦涩。
他之前孕反，胆汁都吐出来的时候也很苦，但不及此刻。
他又问：“那天晚上，你做了三件事，用碎纸机碎掉了之前的协议，拿了那份《婚前协议》，然后求婚——哪个部分是你自己想的？”
晏云西又是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说：“所有财产分你一半那部分。”
乔夏心脏像就要炸开一样疯狂地跳。
他手抖得厉害，直接摘脱戒指就想往地下摔，嘴里骂道：“那他妈的就是我最不在意的一部分！”
他声音带上了哭腔：“晏云西，你到底是怎么想我啊？那份协议我现在都没签，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啊！？”
晏云西上前一步，抓住了乔夏手腕，把那枚戒指强势地推回到了乔夏的手指上。
他说：“就是因为你现在都没签！为什么——你为什么现在都没签呢？”
两人对视着彼此，乔夏这时才意识到，晏云西的呼吸急促得厉害，他情绪甚至比自己此刻还要激动。
晏云西攥着他的手，道：“我们现在真的要说这些吗？乔乔，那你呢，我求婚的时候，我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为什么不回答？连骗我一句你都不愿意吗？”
晏云西看起来非常痛苦：“那份协议你没有签，我妈想举办订婚酒会你说不要，爷爷提出对外公布你在推拒，今天别人问我们是不是好事将近你不愿意接句话，对‘许愿池’项目你在做的永远是交代计划、打好框架，家里根本没有多少你的私人物品，唯一有的就只有几件我们压根用不到的婴儿连体衣！
“我不是个傻子，乔夏，你知道吗，你一直表现得就像——就像是随时准备要离开。你甚至连个承诺都不愿意给我。你可以随时离开，随时回来，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因为你离开产生的那些痛苦那些恐惧那些绝望又算什么！？
“我不懂你，我真的不懂你，不懂你为什么来到我身边，也不懂你为什么要走。只是为了折磨我吗？”
折磨。
已经都……变成了折磨吗。
乔夏伸手按住了心口。
眼前一阵的模糊，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就要喘不过气。
晏云西顿时慌了，他坐了过去，抱着乔夏的肩膀，不断用手顺着乔夏的后背。
他说：“乔乔，是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对不起乔乔，你呼吸，呼吸……”
乔夏半晌才觉得呼吸平稳了一些。
晏云西用手抹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泪水早打湿了整张脸。
502很急，一直跟他说，不要再说了，随便晏云西怎样，到四个月我们为了任务走就好了，一直在劝他。
乔夏就……
他就是不想这样。
他不要稀里胡涂地走。
他后来说：“晏总，我们现在可能情绪都不稳定，我们稍微静一下，再聊吧。”
晏云西说：“好。”
他松了手。
乔夏这才意识到，刚刚晏云西一直在攥着他戴戒指的那只手，像是怕他……把那枚戒指真的脱掉。
晏云西看着他，非常紧张地问：“那，乔乔，那我们回家吗？”
乔夏说：“嗯，回去。”
乔夏又说：“你说句你爱我。”
晏云西整个人一下子紧绷起来。
他最后说：“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说爱。
没看乔夏的眼睛。
楼下宴会还在继续，晏云西和爸爸打了声招呼，带乔夏先走。
回程的车开得很快，到家之后，乔夏去洗了个澡。
热水冲了一会儿，乔夏的情绪平缓了很多。
只能说，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儿。
之前那次离开又回来，晏云西没问过什么，乔夏一直觉得对方情绪稳定，实则不然，对方压根就是已经处在了发疯边缘，只是强忍着没对他表现出来。
再到了那个所谓“求婚”，晏云西想的也不是真心换真心，他用了方医生给的词句，他要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留在身边。也难怪“原地发疯”的任务在那时完成。
这段时间，眼看着带球跑的四个月死线将近，自己也的确……可能表现出来一些什么，所有的信号，晏云西根本没有错过丝毫。
对方对他的信任度一直在降低，只他自己没发觉。
晏云西以为他得了jojo综合征，暂时将一些问题掩盖了起来，这些问题一直存在，今天没爆发，早晚也都会爆发。
可乔夏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这些天晏云西在他面前的表现，他难以分辨哪些是真的晏云西，哪些来自对方心理医生的建议。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无法描绘，真实的晏云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怎么就走到了这种地步。
但是不论如何，他想跟晏云西再好好谈谈。
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吵架，理智一点，好好谈一谈，把方医生的事聊清楚，把他自己能说的事也说清楚。
他早晚都会走，可他希望晏云西能对他、对他的爱，有一点信心。
这样，他们在分开的日子过完，任务全部完成之后，还能再有“以后”。
502对此持反对意见，它觉得压根不应该跟晏云西废话。只是反对无效。乔夏在某些时候，异常固执。
502劝不住，这时又说：【宿主，还有件事。刚刚老夫的日志里有一条记录刷新，之前你那个‘晏云西粗.暴、你非常失望’的任务不是没做完吗，任务惩罚是自由度下调。刚刚显示，惩罚生效了。】
乔夏：【刚刚？晏云西跟我吵架，是因为自由度的原因吗？】
502：【不是，那时候还没生效呢。就在刚刚，你洗澡的时候生效的。】
乔夏：【知道了。】
心里不安。
他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不确定自己又会看到怎样的晏云西。
他是在自己的房间洗澡的，这时候就穿好衣服，吹干头发，去主卧找晏云西。
进门就觉得状况不对。
晏云西坐在沙发上，他居然——红着眼。
乔夏吓了一跳，心道这就是晏云西的人设的改变吗，他会红着眼了！
他莫不是就要变成一个正经的晋江攻了！！！
晏云西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神混乱，身上带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整个人就像处于一种——不对劲的崩溃的边缘。
乔夏试探道：“晏总？”
晏云西闻声就抬眸望向了他。
那瞬间，乔夏更加确定，晏云西真的不对。
直观感受就是，这个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乔夏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像一捧遥不可及的雪，高山仰止，难以接近。
和他在一起之后，至少是在他面前，晏云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露过这种疏远和冷意了。
乔夏：“怎么了？”
晏云西注视着他，注视了很久，很久。
就在乔夏要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晏云西说：“不要动。”
乔夏马上停住脚步：“到底怎么了？”
晏云西闭上了眼，几秒钟后，复又睁开。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说：“乔夏，之前我还在说，我不懂你，现在我懂了。”
他一字一字地说：“就在刚刚，我——看到了，你的系统任务。”
“我知道了你为什么来接近我，为什么要引起我的注意，为什么给我做饭，为什么和我住在一起，为什么和我上床，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为什么要——离开我。”
“原来是因为任务啊，因为你有任务在身。”
他说：“乔夏，我以为……我以为你爱我的。”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乔夏，眼里是一片荒芜旷寂、浩瀚无边的深海，深不见底：“我三岁的时候，有个小男孩来骗我，哄我走进了地狱里。”
“乔夏，现在你要哄我走去哪里？”
第53章
半个小时前。
晏云西冷静了一些，开始反省自己今天的情绪的确有点问题。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欺骗了乔乔，搞出了“心理医生版求婚”的无语事件，刚刚哪儿有脸去质问乔乔的。
想到乔夏被气到捂住胸口泪流满面的样子，晏云西简直后悔到不行，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他也不知道晚上和大嫂的聊天，乔夏听到了多少。那句“我不爱他”，乔夏又到底听没听到。乔夏突然让自己说句“我爱你”，是因为这个吗？可如果真的听到了，乔夏又怎么会那么冷静？
心中乱成一团，患得患失。
晏云西起身，去小冰箱里拿了杯冰，放在嘴里慢慢地嚼，整理思绪。
却是越理越乱。如同面对一团纠缠在一切的毛线团，晏云西找不到线头。
片刻之后，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仿佛是周围的整个空间，都传来了一阵水波纹一样的涟漪。
那一瞬间，晏云西觉得自己被从这个空间里抽离了，在用另一个超出维度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
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光屏，一行行绿色的字符在上面滚动，写的是：
【任务者：乔夏】
【新手任务：成功地吸引晏云西的注意。任务奖励：1000积分。】
【初级任务1：让晏云西记住你的名字。任务奖励：2000积分。】
【初级任务2：晏云西觉得你清纯不做作，和其他的妖艳贱货如此不同。任务奖励：3000积分。】
……
【中级任务3：晏云西近乎强迫的行为，让你产生了暂时离开他，独自清醒一下的念头。你留下字条求晏云西不要找你，搭乘火车，离开A市。任务奖励：20000积分。】
……
【中级任务10：晏云西向你求婚。你为了迷惑他，选择了同意。任务奖励：50000积分。】
与怀孕相关的内容都被隐匿了。
而每一条任务，后面都有一个代表任务完成的对号。
所有的内容，就这样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赤赤.裸裸地呈现在晏云西面前。
晏云西眼前黑了片刻。他看不清任何事物，听不见任何声音，失却了所有感知，他的大脑无法运转，好像他整个人，他的心跳、他血液的流动、乃至于他的时间，都在此刻停滞凝固。
慢慢的才缓过来。
他伸手攥住了胸口处衬衫的布料。
他问：“你是谁，这些任务来自于哪里，积分有什么用处？”
开口才发现喉咙已经哑了。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或许这也……不再重要。
电光石火间，晏云西已经想清楚了一切。
他一直疑虑的、纠结的、想不清楚的那些事，突然都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大嫂说“乔夏”这个人看起来很割裂。
他经常觉得乔夏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乔夏会有一些无法用逻辑解释的行为。
还有……
乔夏为什么来接近他，为什么吸引他的注意，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什么给他做饭，为什么哄他睡觉，为什么和他上床，为什么哭着求他又让他继续，为什么会走，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任务，积分。只是为了这些而已。
求婚啊……他们的求婚到底是什么？
他用了心理医生提供的对白，乔夏为了完成任务说了同意。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求婚”吗。
他曾经以为乔夏爱他，爱惨了他。
现在他知道，所有他认为的爱的事件，背后都是任务，都是积分，明码标价。
他是超市柜台上的商品，游戏里待攻略的NPC，供人取乐的棋子，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乔夏爱我”，这曾经是一切的基石。现在，那基石动摇。
一切轰然倒塌。
一切灰飞烟灭。
晏云西就坐在那片满目疮痍的废墟里。
片刻后，乔夏来了。
甚至于乔夏此刻身边就显示着一行文字：
【未完成任务：你最终选择离开。任务奖励：200000分。】
难怪，难怪。
难怪乔夏随时准备离开。
他会走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甩在身后。
那一瞬间，晏云西心中剧恸。
乔夏，乔夏……
“原来是因为任务。”
他孤零零地说：“乔夏，我以为……我以为你爱我的。”
四目相对。
乔夏难掩心中惊愕：【502，什么情况！？】
502：【在查了在查了！靠，真的是世界本身开放了一部分高纬度视角给他，惩罚居然是这玩意！晏云西看到了任务，只是不包括你有孩子的部分——宿主，他状态不对劲。】
乔夏：【这还用你说，他眼睛都红了啊肯定不对劲啊！】
晏云西看着乔夏的表情，只觉得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子砸过来，大脑都眩晕了一下：“你又走神了。你在跟谁说话？你的任务发布者吗？你的任务辅助者吗？他们一直都在，是吗？我们……我们上床的时候，他们在指导你吗？指导你怎么取悦我，让我上瘾，让我食髓知味，让我离不开你，是这样吗！？”
他直直地看着乔夏，一边说，一边朝他走，声音在发抖，眼神里太多的情绪翻涌。
乔夏心中骂了一句“草”。
他说：“晏云西你不要这么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云西，我们来聊一下这件事。没有什么指导，没有！我们上床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我的确有任务，我最开始接近你也的确都是因为任务，但——我爱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源于这个，否则我根本就不可能跟你上床，也不会答应求婚。我有一万种方式规避，我不可能为了任务把自己搭进去！
“你冷静一下，你想一想，好吗？”
晏云西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乔夏又一次嗅到了那种冰霜的味道。两人明明这么近，却又像是横亘着漫长的无止境的距离。
晏云西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骗我。”
乔夏：“我没有——”
晏云西：“可是我看到了求婚的任务。那个任务说，‘晏云西向你求婚。你为了迷惑他，选择了同意。’乔夏，这个任务，你是完成了的。”
乔夏：“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当时让我不要再离开，可能……可能那一瞬间，我的确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也没办法给出承诺。我想逃避，所以我要快点回答，但是我说了我愿意就是因为我真的愿意，甚至不是因为那些你心理医生写出来的话，不是因为你几千万的戒指，不是因为什么积分什么任务，只是因为求婚的人是你。”
乔夏上前一步，直接望到了晏云西的眼睛里：“你不相信我吗？你真的不相信我爱你吗？”
晏云西站在那里，显得孤独，又显得摇摇欲坠。
明明是强大的人，却又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说：“那你会走吗？你会因为任务要求，又一次，离开我吗？你会吗？”
乔夏的唇微微张开。
他最后疲倦地说：“云西，我不能不走。”
晏云西的手狠狠砸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柜子晃了晃，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掉落。
一地狼藉。
乔夏的肚子在疼，像是腹中的宝宝在抗议这场令人伤筋动骨的吵闹。
乔夏的手落在小腹上，他勉强道：“云西，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这件事。分开只是暂时的，你等我，你等我回来，好吗？”
晏云西说：“你会回来。任务要求你回来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你嘴上说着爱我，却又把我当成一个任务，一个商品，一个机器，一串数字。这就是你的爱啊，乔夏。被你爱上的人到底有多惨。”
乔夏晃了晃才勉强站住，大脑有种缺氧后的空白，他也不再控制情绪，怒道：“你不要这么说话，晏云西你别这么说！你到底是在侮辱谁啊，是我还是你自己？我没有办法，你懂吗，我没有办法！
“那你呢，你刚刚说‘我爱你’三个字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也不是个傻子啊晏云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如果你现在被人用枪指着，说要么选离开要么选自己死，你会怎么选！？”
晏云西：“你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选吗？”
晏云西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选开枪。乔夏，我，选，开，枪。”
乔夏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突然一下子就泄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晏云西最后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啊，没有人会爱我。所有人来到我身边，都是有所图。图钱，或是图别的。乔夏，你也不例外。”
肚子更疼了。
乔夏那瞬间脑子里滑过了一句话：“当我说‘你是我最心爱的人’，这也许不是真正的爱情；爱情就是，我觉得你是把刀子，我用它搅动我的心。”
他现在就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在搅动自己的心。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勉强说：“我们，我们先冷静一下。”
转身想走。
晏云西伸手把门推上。
卧室门带个电子锁，乔夏看他一眼，手指按上门锁。
门没开，显示读取指纹失败。
乔夏的指纹被删掉了。
乔夏回身：“晏云西，你什么意思？”
晏云西目光很沉，如一汪深潭。他说：“乔乔，我不想让你走。”
乔夏：“我肚子有点疼，要吃药，你让我出去。”
晏云西：“前段时间，你是真的得了jojo综合征吗？你是真的——会死吗？这是骗我的吗？”
乔夏：“我不会死，我跟你们所有人都说过我没事，我没骗你。云西，真的，我肚子疼。”
晏云西大脑又是一阵眩晕：“也是为了任务吗。为了那个什么‘晏云西很绝望、晏云西怀疑自己真的要失去乔夏’的任务，为了那任务的两万积分，是吗。我连……我连墓地都准备好了。我当时在想，你走了，我就陪你。乔乔，我真的这么想。”
“这太可笑了。我，太可笑了。”
乔夏靠到了门上。他真的就要站不住了。
晏云西打横把他抱了起来，放回到静音舱里自己的床上，又悉心地帮他盖好被子，动作温柔，只他的手在抖。
他说：“肚子疼就在这儿休息吧。你说的对，我要冷静一下，你等我冷静一下好吗？在那之前，乔乔，你先待在这里。”
然后他朝门口走。
乔夏的手死死攥紧：“你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晏云西：“你想走的话，这扇门根本拦不住你，不是吗。”
走到门口的时候，乔夏再次出声，声音平静到几近冷漠：“晏云西，你今天走出这扇门，我们就完了。”
晏云西回头看他：“我说我们完，我们才算完。乔乔，这句话该我对你说，你今天走出这扇门，我们就完了。”
他用指纹开锁，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重重关上。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真正做出决定的这刻，肚子反而不疼了。
乔夏掀开被子下床，站在了房间正中心，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觉得自己像是身在一个空旷的城市里，周围是空无一人。
视角往上挪，再拉远，别墅，街区，城市，大陆，后来是整个地球，整片宇宙星空……一切在他眼前，逐渐呈现。
房间中的自己，只是其中渺小的一个点，一片尘埃。
原主曾经对他说：“一个故事看很多遍，可能会有不同的感悟，但是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还真是……没能拥有一个不同的结局啊。
乔夏深吸一口气。
他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最后一次。
然后说：【统子，走了。】
乔夏破窗而出。
自由的风不必为了什么而停留。
现在，乔夏是那自由的风。
第54章
晏云西撂下话，关上门，就再撑不住，直接靠着门坐到地上。
脑子里有各种纷乱的声音，嗡嗡作响。
恍惚间忆起了一件旧事。
那是他被人贩子拐走的那几年，他曾经试图逃跑，躲进了一个大垃圾桶里。到处都是正常人无法忍受的味道和触感，他顾不得，不敢出声，屏住呼吸。
就在他紧张到心都要跳疯了的时候，垃圾桶的盖子突然被人掀开。
阳光倾斜而下，刺得眼生疼。
有人喊：“找到了，那小子在这儿呢！”接着就有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那段他以为自己早忘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的记忆，突然间在脑海中变的清晰。
他现在的感觉，就是垃圾桶的盖子，被人掀开了。
他特别想要去洗手。这种想法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花了半晌才压下来。
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知道这门压根关不住乔夏。他那么有本事，连隐形斗篷都能搞到，这扇门又算什么。
但他还是关上了门。
晏云西想，他就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后，如果乔夏还在，那么他不计较什么任不任务的事，不计较乔夏骗过他，不计较乔夏对他做的一切，他原谅乔夏，他再相信乔夏一次。
就等一个小时。
后来这时间又缩短到50分钟。一个小时太长了，等50分钟就好。
然后是40分钟。
35分钟的时候，晏云西就要窒息崩溃。终究等不下去了，就是现在吧，就是现在。他起身，几近匆忙地推开了门。
房间内，已经是空无一人。
风从破碎的窗户中穿行而过，晏云西说不清楚那刻他是什么心情。
失望吗？愤怒吗？恨吗？……
好像都不是。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自己都不知道站了多久，然后那种“乔夏离开了”的恐慌感，才猛然袭来，像海底层层迭迭的水草一样把他包裹，拖曳，无法挣脱。
乔夏手机已经关了。
他夺门而出，开车去机场，路上给刘助理打电话：“去查乔夏的航班，他肯定定了机票，去查！我要让那架飞机今天飞不出去！机场……干脆把机场关掉，我没同意，乔夏别想走！”
话音刚落，才突然意识到，刘缘其实还是乔夏的……姐姐。
晏云西：“算了，我自己去办。”
刘助理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她说：“晏总，公归公，私归私，我去查航班。但是我没有办法让飞机飞不出去，更做不到关闭机场。”
几分钟后，航班信息就发到了晏云西手机上，登机时间还有20分钟。
刘助理也在信息中说：【晏总，作为小乔的姐姐，我也希望你想清楚，就算你能拦下小乔，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晏云西根本不想去考虑这些。
追上乔夏，拦下来，拦下来把乔夏困在自己怀里，要他能摸得到乔夏碰得着乔夏，那之后他们再说别的。不能让乔夏走，不能让乔夏离开他。
他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一门心思地往机场开。
一路飙车到了机场，刘助理已经帮他随便买好了一张机票，晏云西通过安检，冲向乔夏的登机口。
已经……晚了。
晏云西站在空无一人的登机口，看着落地玻璃窗外，一架飞机正在缓缓滑行驶离。
不知道是不是载着乔夏的那架飞机。他已经就要不能思考了。
哪怕是现在，哪怕飞机已经飞出去了，他如果想要飞机返航，也还有办法。
可他突然迷茫：他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真的要用这种方式，留下乔夏吗？
他伸手按住了自己心口，那里痛得太过厉害。
脑子里瞬间又想起了方医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人有时会靠分开后的痛觉，来分辨爱意的深浅。”
他真的……不爱乔夏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面对一个不爱的人的离开，痛得就要死掉了。
承认吧，晏云西，承认吧，你对他并非毫无感觉。
早就该知道了，不是吗。
明明自己是这么多疑的人，却还是毫无保留地接纳那个人，迎接他闯进自己的生活，又侵蚀到这么深的地步。
他原本……他不是这样的人的。
这么多年，他的生活里都什么也没有，他甚至和家人都很疏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个无人触及的孤岛上，可是他觉得这样挺好的，没人能靠近，就没人能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直到乔夏出现了，把他从孤岛里拽了出来，把他从万籁俱寂的真空世界里，拉到了人声鼎沸的人世间。
他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回去。
乔夏怎么可以就丢下他在这里。
怎么可以。
他只想要35分钟而已，为什么乔夏35分钟都不愿意给他？
只是35分钟而已……
泪水悄无声息地滚落。好像十万支箭一起穿过心口，晏云西就要被那痛楚淹没。
片刻后，刘助理到了。
时间已经很晚，航站楼里冷得要命。
她手里捏着一瓶辣椒水，慢慢走近。
她今天来，主要还是小乔临走前，拜托了她一件事。
他说，告诉晏云西航班号，让晏云西追到登机口。登机口那里，晏云西如果没跪，就让他跪一下。晏云西如果眼睛没红，就喷点辣椒水。
刘助理也搞不清楚小乔为什么要让她做这种奇怪的事，但她答应了。
这刻心情还有点紧张。
晏云西背对她，站在登机口旁边的落地窗前，沉默地注视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助理：“晏总？”
捏紧辣椒水，准备好了喷眼睛。
晏云西：“嗯。”
刘助理：“晏总，你回个头？”
晏云西回过头。
刘助理震惊地发现，她的老板眼圈是红的，眼睛是肿的，看起来像是哭过。
真的震惊。
震惊她全家了属于是。
刘助理悄悄地把辣椒水又放了回去。
她轻咳两声，道：“晏总，你看这机场里面的地砖，好干净啊，有没有让你想在上面跪一跪的冲动？”
晏云西这次正眼看向她。
刘助理心想，希望晏总不要以为自己是个神经病。
但没有。
晏云西问：“乔夏让你来的？”声音是哑的。
刘助理点点头。
晏云西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都到这个时候了，仍然在想着他的任务吗。
他想自嘲地笑两声，可是真的笑不出。
好吧，好。你要，我给你。
最后就沉默地跪在了登机口前面。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甚至开始有路人侧目，以为这是什么行为艺术，“跪地的冰雕”什么的。
刘助理脚趾抠地了，晏云西却是不为所动，最后跪足了一分钟，才又站了起来。
乔夏，这一跪，又给你赚了多少积分呢。他想。
刘助理想着要不要帮老板拍拍西装裤，但晏云西身周太冷了，难以靠近。
晏云西：“他去哪儿了？”
刘助理：“港城只是转机，他会飞欧洲，具体哪里我就不清楚了。”
乔夏让她这么说的。
晏云西：“什么时候回来？”
刘助理：“没说。”
晏云西点了点头。
刘助理没忍住，还是主动说：“晏总，你有什么别的问题想问我吗？什么问题都可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主动发布任务的NPC。
主要是小乔说了，如果晏总问她“乔夏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就给他听几段小乔的留言。
她来机场前还对晏云西心有怨言，如今看到对方红着眼跪在那儿的样子，倒还是希望那些留言能被晏云西听到。
晏云西：“有问题。”
刘助理：“你问。”
晏云西沉默几秒，最后问：“乔夏到底是不是变态？”
刘助理：……
刘助理：“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你才是那个变态的。”
晏云西又不吭声了。
停了片刻才说：“缘缘姐，我是不是……我是不是真的失去乔乔了。”
他声音很哑，带着哭腔，整个人失魂落魄，叫的不是“刘助理”，是“缘缘姐”。刘助理从小在晏家老宅里长大的，晏云西小时候就这么叫她。
终究是心软了半分。
刘助理叹了口气：“云西，气头上都会有些口不择言，你们都先冷静一下吧。你就……唉，行吧，我给你开个挂，你现在快问我，‘乔夏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快问。”
晏云西：“……乔夏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刘助理把手机递给了他：“小乔说如果你这么问了，就给你听他的留言。微信聊天框，小乔那个，最后那几条语音，是小乔留给你的。”
晏云西接过手机，看着聊天框里，那几条未点开过的语音条。
突然觉得，这就像是——审判。
他不敢听。
他怕乔夏说的话，会让他比死掉还难受。
心中乱极，手都在抖，他甚至又等了些许时间，最后才终于点开了那语音。
乔夏的第一条说的是：【云西，我爱你。】
那一刻，晏云西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想着他不该哭的，他不该在自己的助理、乔夏的姐姐面前掉泪，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
胸口太痛了，他跪倒在地上，抱着一个手机，痛哭出声。
是骗我吗？骗我的也好，骗我的也可以，甚至是为了任务为了赚积分说这种话都可以，怎样都可以。
乔夏这么说就够了，他愿意相信，他一定要相信，否则他怎么活下去。
然后是第二条语音，乔夏说：【不是骗你的，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赚取积分。只是因为我爱你。我知道这个，也很确定。我听到你和大嫂说“我根本不爱乔夏”，我那时候好难过啊，但是我想，那可能也并非是你的本意吧，因为我真的切身感受到过你的爱。】
【我跟宁宁说过一句话：不一定只有说出口的才算爱，有时候‘爱’可能没有语言，你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得到。可能你现在很激动，那就等你冷静下来，再去想一想，你是不是也曾经感受到过我的爱呢。】
杀人诛心。
晏云西痛彻心扉，哭到失语，刘助理的手机屏幕上都是眼泪。
【可能相爱的人，有的时候，就是会互相伤害吧，好像伤得越深就越爱似的。我不喜欢这样。我更希望爱一个人是能让人开心的事。你今天说的一些话，我真的很伤心，可是刚刚我坐在车上，看着路灯一盏盏往后退，想到的仍然是我们过去那些好的事。】
【云西，真的对不起，我郑重向你道歉，最初接近你，的确是为了任务，并不单纯。甚至于我们交往过程中，也有很多这种不单纯的事，不胜枚举。但跟你上床不是的，为了任务我做不到这个。现在回忆起来，当时你被下了药，意识不清楚，可能我推开你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是我没有。让我们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往下走。】
【然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我其实知道你要什么。你想要不顾一切毫无保留的爱，你要一切以你为先，你要为爱生为爱死，你要你自己占据我全部的时间全部的精力全部的注意力，你要我把你当成我的全部，你要我也宁可选开枪都不会离开你……】
【云西，我爱你，但这些我都做不到。我有我想过的生活，我有我想看的风景。你的爱太沉重了，我承担不起，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爱情。】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要去看外面的世界了，去山里，去海边，去沙漠，去雨林，去潜泳，去滑雪，去跳伞，去冲浪，像我和你说过的那样。你也要好好地生活。再见了云西，我要去远航，希望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学会了怎么爱人。】
好像雪崩一般，晏云西全部的理智和信念，都一点一点在崩塌。初时那塌方很慢，后来一切变得声势浩瀚，铺天盖地。
心中那个念头又浮现出来：不能让乔夏走。
不要，不要分开，不要再见面，不要以后，就只要现在！
不能让乔夏离开他！
不能！
晏云西爬起来，顾不得脸上纵横交错的眼泪，他把刘助理的手机塞回去，手忙脚乱地掏出了自己的：“我要给郑部长打个电话。”他说，尽量稳了稳声音，只是情绪中那种乱七八糟的感觉难以隐藏，像是整个人都已经乱成一团。
刘助理从未见过这样的晏云西，下意识接话：“嗯？这么晚了，您找他是？”
晏云西：“我要跟他说刚刚乔乔的那架飞机上有间谍，会把国内技术偷运出去给外星人，让他赶紧把飞机截停返航。”
刘助理：“哈？！晏总你这是造谣，回头要进局子的吧？哪怕是你也要进局子的吧？？？”
晏云西：“嗯。缘缘姐，到时候麻烦你去给我送生活用品，不要告诉我妈。”
刘助理：……
个鬼啊！！！已经做好进局子的准备了吗！
弟弟，到了姐姐为你而战的时候了！
跳过去就想抢晏云西的手机。
第55章
刘助理是真的很用力地去抢手机了，但是抢不过。
晏云西比她高很多，力气又大，完全抢不过。
刘助理情急，伸手掏出了兜里的辣椒水对准晏云西：“赶紧放下手机！否则我就开枪——呃，我就开喷了啊！”
晏云西一边抽鼻子，一边看她一眼：“辣椒水？乔乔给你的？你喷吧，又不是没被喷过。有本事就喷瞎我，我好保外就医。”
刘助理：靠……
神经病啊。
好吧，弟弟，到了姐姐为你战败的时候了。
再一想，突然心生一计，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旁边的钢化玻璃窗举起：“晏总，小乔在微信里对你说了很重要的话是不是？你要敢打电话，我马上就把手机砸了！砸完了我还要踩上两脚，把手机踩得稀巴烂，那些话你以后都再也听不见！”
敢情是把自己的手机当成了人质。
刘助理心下惴惴，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好像有点智障，只是晏云西盯着她手里的手机，眼神中骤然显出了挣扎。
还真赌对了。
那些话以后再也听不见……晏云西心中抽痛。
乔夏的确在微信里说了很重要的事。
他说他……爱自己。
乔夏爱自己啊。
他真的要用这种方式，把乔夏重新绑回身边吗？
然后呢？
心太乱了，他不确定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最后，晏云西长长叹息了一声，终究没有拨出这个电话。
他说：“刘助理，你的手机卖给我吧。我想听乔乔说的话。”
刘助理：“不卖，手机里有很多重要资料，还有我过去的各种照片呢。”
晏云西：“一千万。”
刘助理：“好的谢谢老板，锁屏密码是258147。”
晏云西把手机攥在手里，鼻子微酸。最后点开微信，又去听乔夏说的话，听他说的那句“我爱你”，来来回回听了几遍。
爱与希望是会杀人的乌托邦。
他最后一次望了望落地窗外，转身离开。
刘助理也朝外面看了看。
现在是12月初，A市气候温暖，如今也不算冷，只是此刻，航站楼外面，居然细细密密地飘起了雪。
是今年的初雪啊。
据说初雪时亲吻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那分手的恋人呢？
会有重聚的那天吗？
她转身，快步跟上了晏云西。
那晚上，晏云西一夜未眠，甚至穿的都还是昨天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只是翻来覆去地听那几段语音。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开车回老宅。
爸妈和大哥一家是常住老宅的，二哥和老四昨天也歇在这里，如今这一大家子都正在楼下吃早餐。
看到晏云西，他们都愣了一愣。
这人就……像是在冷库里待了一晚上，身上的寒意都要把周围的空气给冻上了。
晏云西从前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但是小乔出现后，这人已经许久没有流露出这种仿如冰棍的神态。
晏妈妈心下忐忑，仍然摆出笑脸，问：“云西怎么来了，小乔呢？和你一起的吗？”
晏云西：“乔乔走了。”
晏妈妈：“啊？去哪儿了？”
晏云西：“在港转机，然后飞欧洲。他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话音一落，“哗啦”一阵的声音，晏大嫂碰洒了杯子，晏爸爸碰掉了碗，晏爷爷的拐杖掉了，晏妈妈手上的玉米掉进了豆浆杯里。
晏妈妈急道：“小乔要跟你分手？”
晏云西固执道：“不是分手。只是分开一段时间，不是分手。我没同意分手，我们就不算是分手。”
晏妈妈：“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事啊！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到底怎么了？”
晏大嫂面色凝重：“云西，是因为你和小乔把事情说清楚了？”
晏云西：“不只是因为这个。大嫂，我昨天……我……我们吵架了，我情绪不对劲，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我把乔乔关在了房间里，还删掉了他的指纹，不让他出去。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单纯不懂事的孩子，在天真地询问“我弄坏了他的玩具，是不是很过分”一样。
晏妈妈脸色都变了，气得哆嗦。
晏大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靠在椅背上，直言道：“很过分。更过分的是，你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有多过分。”
晏云西：“可是，可是乔乔力气很大，他要是想走，那扇门根本关不住他。”
晏大嫂：“但你还是把门关上了。云西，你是希望他为了你，主动待在那扇关不住他的门里，是吗？你把他当成什么了，养在笼子里的鸟，还要那鸟主动待在你的笼子里，是吗？鸟飞走了，你还会不甘，还要愤怒，想着是不是那只鸟不够爱你，是吗？”
晏云西那一刻，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他想反驳，他想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把他当成笼子里的鸟，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想让他在房间里待35分钟，只是35分钟而已啊，不是你说的这样。
但真的……不是这样吗？
努力维系的假象被戳破，他被迫直面了那个真实的，丑陋的自我。
晏爷爷直接站起来，拿起拐杖就给了晏云西一下子，怒道：“关起来？关在房间里？晏老三，我们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吗？！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晏云西就站在那儿，生生挨了这一下，脸上没有什么反应，眼中却突然怔怔地掉下泪来。
晏妈妈气到发昏，原本想甩他一巴掌，现在，又打不下去了。
她也有些哽咽，道：“云西，是我们没教育好你。你根本配不上小乔，你配不上他。”
晏云西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显得摇摇欲坠，他说：“妈，我想去欧洲找乔乔。”
晏妈妈：“找到他了，然后呢？你打算说什么，只是干巴巴的道歉吗，这有什么用？”
晏云西重复：“可是我想去找他。爸爸，大哥，公司暂时麻烦你们了，我要去找他。”
晏爸爸叹了口气，说：“晏氏暂时由我顶上，我会给董事会交代。云西，我放你两个月长假，处理好你的私人事宜。我不反对你去任何地方，但是我希望你去之前，想想清楚，你认为是哪里有问题，你要做什么事来挽回，你想你们之后的路怎么走。想清楚这三个问题了，你再去。否则你出现在小乔面前，只会是在互相折磨，消耗你们过去的感情。
“感情消耗尽了，你们就彻底完了。”
晏云西点点头，沉默地转身想要离开，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走了几步，复又转过身，非常突兀地问：“大哥，二哥，你们是一直对我有所愧疚吗？”
晏云东和晏云南对视一眼，两人都流露出些许尴尬，晏云东道：“你是我们弟弟，发生了那种事，我们肯定愧疚。”
晏云西：“愧疚到了把晏氏都让给我，你们两个直接退出的地步？”
晏云东一愣，正色道：“不是，云西，你好像有所误解。我非常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喜欢和艺术品打交道，希望把那个隐匿的珍宝推到众人面前的感觉。
“我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面对着一堆的报表和计划，不喜欢开不完的会、审不完的邮件。你愿意进晏氏，我由衷感激你愿意代我承担家族的责任，也为你在晏氏达成的成就觉得非常骄傲。”
晏云南也说：“我跟老大一样，我压根就不是做管理的料，我只喜欢待在实验室里。云西，你怎么会觉得，是我们把晏氏让给了你？你在那个位置做的很好，你擅长且有天赋，晏氏一直在稳步上升，你有董事会和晏氏所有员工的认可，这怎么会是‘让’？”
他们都说的直接，晏云西反而脸上流露出了痛苦。
他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又睁开，问：“对晏云北，你们总是动辄打骂教育，对我，你们反而一直客客气气，从来不会打我骂我，是因为你们对我愧疚吗？”
这次，反倒是晏云北抢答了：“怎么可能，三哥，这肯定是因为我欠打啊！”
晏云西：“我呢？我也不是没有过做错事的时候。”
晏云东：“唉，你一直都比老四听话多了，根本不需要通过打骂来教育。我们说的话，你觉得对你就会听，你觉得错，我们打你也没用。云西，我实话说，你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对小乔，刚刚爷爷不动手，我都想揍你。不过，话说回来……”
晏云南接过话：“话说回来，你14岁开始学跆拳道，最后考下黑带，18岁又开始学自由搏击，我们俩就算想打你，哪儿打得过。”
说开了，晏云西没觉得释然，反而更加痛苦。
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原来答案其实只是这么简单。
还真是……和从前乔夏说的一模一样啊。
如果他早就问了，他早就会知道答案，两分钟的事情。可是他一直不问，任由这些问题困扰着他。
和乔夏呢？
如果当时他做的不是把乔夏关在门里，而是去问乔夏，去听乔夏说的话，去理解，去感受，结果会否有不同？
晏云西站在那里，低着眼，突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掉下眼泪。
窗外，又一次飘起了雪。
后来，晏云西回家。
房子还是那栋房子，只是失却了另一个主人，好像失去了维系生机的魔法，骤然间变得灰暗，荒芜。
晏云西看着周围。
之前他说这套房子里没有乔夏任何的私人物品，是这样的，但是这里有乔夏留给他的所有的回忆。
他记得乔夏在餐桌上笑眯眯地吃饭，记得乔夏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躺着，记得乔夏在厨房里忙碌，记得乔夏在阳光房里晒太阳，记得乔夏靠在他的床上，记得乔夏回过眸子看向他，说“晏总”。
过去所有的回忆突然潮水般袭来。
但那只是记忆，真实的人已经不在这里。
真的直到这一刻，“乔夏离开了”的那种实感，才终于扑面而至。
疼痛传来，锥心刺骨。太痛了，痛到像是有人拿刀将心脏连带着血肉一起剜出。
晏云西后悔了。
是自己错了，自己搞砸了一切。
是自己的自私、多疑、怯懦，把乔夏推远。
世界这么大，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乔夏？怎么才能找到他？
他是不是……永远都找不到乔夏了？
晏云西最后做的事，就是跌跌撞撞地跑去乔夏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乔夏唯一的私人物品——那几件婴儿连体衣。
他颤颤巍巍地把连体衣抱在怀里，想去感受乔夏的气息。
然后又觉得这样很奇怪，且像一个变态。
就又把连体衣扔回了衣柜里，拿了一件乔夏过去穿过的睡衣，放在鼻子间呼吸。
乔夏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
他冷吗？热吗？饿吗？渴吗？还难过吗？
这一刻……也在想着他吗？
答案是：没有。
此时，乔夏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城市里，走出机场。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温柔的暖风撩起他的发丝。
乔夏掏出副墨镜带上。
之前哭过，眼睛很红，但现在已经不想哭了。
可能因为太阳很好，乔夏心情平和。
502一本正经地关切道：【宿主你还好吗？你身体怎么样，肚子还疼吗，心脏还难受吗？还记挂着渣男吗？】
乔夏：【你不提我就不记挂喽。】
502：【唉，宿主，老夫也是替你伤心，替你难过，替你不值呀！晏云西那是什么东西，也配让宿主受这种委屈。宿主，你不开心的话就跟老夫倾诉，没关系的，老夫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想哭就在老夫的肩膀上哭吧。】
乔夏：【宝，别装了，憋了十几个小时了吧，想笑就笑吧。】
502：【谁说老夫想笑了，老夫怎么笑得出来，老夫是真的替你伤心啊，晏云西居然做出了这种狗事——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晏云西那个傻吊，好好一副牌被他打得稀烂！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宝宝终于是老夫一个统的啦，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压根停不下来。
乔夏：……到底是有多开心！
第56章
502完全是笑得抽风了一样，压根停不下来，到最后简直是笑出猪叫，乔夏也是个无语。
有这么好笑吗真是。
这时候，接他的人到了。
那是个中国小伙子，叫林柏，比乔夏年纪小，瘦瘦高高的一个男生。娃娃脸，长相可爱，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他很热情地叫着“乔哥”，迎了上来。
乔夏大学专业是法语，大三的时候还曾经出国交流过半年。他残疾的那四年，一直都有做些笔译工作，英语也没落下，语言不是问题。只是这时毕竟怀孕了，很多事都多有不便，就拜托秦从青在当地找位“生活助理”。
秦从青人虽有病，办事还是靠谱的，自己亲自面试过，最后选的林柏。也是存了膈应晏云西的心思，特意挑了个年轻好看的。
林柏对薪资非常满意，那叫个体贴周到，恨不得把乔夏抬车里去。
他开着车载乔夏去住处。
这座城市气候很好，虽是秋季，气温都在15°以上，很暖和。城市不大，风景不错也很安静，适合养胎。
路上，乔夏也给刘助理的私人邮箱发了邮件报平安，让姐姐无需挂念他。
等502终于笑够了，就给乔夏说了下任务情况：中期的最终“带球跑”任务，如今已是完成了一半，还有一个“时间”参数未满足。
这个任务奖励是20万积分，现在乔夏拿到了10万积分的预付款，后面10万会在任务全部完成后获得。
乔夏又想起了这个任务的描述。
所以“晏云西没能追上你的飞机，最终跪倒在登机口，双目猩红，痛不欲生”这部分，也真的完成了啊。
502抢答：【老夫知道！肯定是你姐的辣椒水起作用了啊！姐姐先用辣椒水喷他眼睛，他就“我的眼睛，啊啊啊我的眼睛”这样乱叫，这时候姐姐趁机再踹他一脚，把他踹的跪地上了。他眼睛又很痛，膝盖也很疼，当然就痛不欲生了嘛。】
说着就自信点头：【嗯，没错，一定是这样！】
乔夏：【……就不能是晏总因为我走了很难过，自己哭到眼睛红，又自己跪地上的吗？】
502：【呵呵，宿主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乔夏：行吧。
不信。
真的很难想象晏云西双目猩红跪倒在地，痛不欲生的样子。
乔夏：【唉，统啊……上次我用辣椒水喷晏总，之后是又给他抹了“强力解毒油”的，但这次没有这药了，晏总会不会眼睛瞎掉了啊。】
502：【宿主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晏云西那眼睛，不早就是瞎的吗，否则怎么会看不出宿主你对他是真心的呢？嘎嘎嘎嘎笑死老夫了，他还说被宿主你爱上很惨诶，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好笑的，根本停不下来啊哈哈哈！】
煽风点火，不嫌事大，极尽挑拨，生怕乔夏忘了。
乔夏：【……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
502：【你不要恋爱脑才是，你要是恋爱脑老夫要笑你一辈子！略略略！】
又说了正事：【还有啊宿主，我们新任务也下来了哦。】
【中级任务12：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任务无时限，可多次重复完成，每次完成将奖励50000积分。】
乔夏：！！！
来了来了！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部分终于来了！
乔夏：【什么意思，带球跑期间我还要和晏云西你追我赶一番？】
502：【反正这个任务没有限制，做不做都行。老夫觉得，晏云西肯定会来追你，到时候你溜着他跑一跑，当刷分了呗。】
乔夏：【行吧。】
脑子里脑补出了他和晏云西在大街上你追我赶的样子，伴随着“来追我呀，追到了我就让你嘿嘿嘿”的BGM……
Emmm……一言难尽。
这时候，小林停好车，告诉他到了。
房子都是提前就安排好了的，一套公寓，三室一厅，装修很不错。乔夏这次出来几乎什么都没带，不过家里东西已是一应俱全。
林柏就住在他楼下那套公寓里，这时候让乔夏歇着，自己走进厨房，手脚非常利索地开始做菜，二十分钟就置办好了三菜一汤。
“乔哥，看合不合你胃口，你觉得咸啊淡啊的都跟我说。”林柏笑眯眯地说。
乔夏尝了口，发现味道很不错。
乔夏：“小林，你这已经很赞了啊！大厨水平。”
林柏：“吃得惯就好啦。乔哥，秦总说你主要是来看病休养，是吗？”
乔夏：“对对，不过我身体状况目前还行，过两天也想在欧洲到处走走。”
林柏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神采飞扬道：“好啊，我帮乔哥安排行程，到时候开车陪乔哥一起去！”
接着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哪儿好玩，哪儿好看。
乔夏一边吃饭，一边乐呵呵地听。
事实就是，有这么个年轻外向又话多的小男生在旁边，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他对故国、对旧事的情绪。
甚至让他来不及想起晏云西了。
当天他在家里补眠倒时差，第二天，小林陪他去了医院。
主治医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对乔夏这种情况也是非常惊讶，两眼发光。
一通检查下来，胎儿一切完好。
乔夏摸了摸肚子。就说，果然是钉子户嘛。
下次孕检是在16周，来做无创dna筛查。
乔夏觉得自己身体状况不错，干脆就开始和小林四处玩儿了。跳伞、冲浪这些都不能玩，四处走走看看还是可以的。
小林日程做得好，不松不紧，不至于让乔夏觉得累，又把时间填得满满的。
他照顾人也是无微不至。据他自己说，他没读多少书，初中毕业之后就在外面打工，在医院里做护工做了好几年。
“我还帮人做过babysitter，带娃有一手哦！”他挺骄傲地说，“不过乔哥你是用不到啦。”
乔夏：“啊哈哈哈。”其实用得到。惊不惊喜。
小林：“乔哥，你笑起来特别好看，要多笑嘛。”
乔夏失笑：“好好好，多笑。”
小林不知道乔夏是怀孕了，乔夏也没刻意说。
这时候乔夏就在心里问502：【统啊，孩子出生之后你自己忙得过来吗？我们要不要也找个月嫂，或者去住月子中心啊？】
502：【不要不要！！！老夫学了那么多那么久的育儿知识，宝宝肯定要老夫亲自来照顾啊，谁都不准跟我抢！宿主你就放心吧，老夫现在什么都会了，包被的六种包法这种冷门知识，老夫都倒背如流。宝宝就是老夫的，才不要其他人碰呢！】
恨不得指天保证。
乔夏：【行吧。】
那几天小林陪着到处乱逛，乔夏过得还挺开心的。
502心里很是得意，心想秦老狗别的不行，找的这位林小哥还挺行。
没错，就是这样！
就是要让宿主没有时间想起晏云西！
孩子只能是它的！！！
晏渣渣，你已经出局啦！
得意叉腰。
结果……
出国一周之后，乔夏突然登上了很久没用过的“西柚视频”app，发了一段足球解说视频。
乔夏手机号已经换成国外的了，登上那账号还费了番工夫，甚至不惜花了1000积分动用了502的黑客技能。
502目瞪狗呆：【宿主你干嘛！？】
乔夏：【边际递减效应啊。晏总说他听我过去的音频也能睡着，但是最多只能持续一周。我就发个新的音频出来。总不能让他一直睡不着，以后嘎了吧。】
502：……
502：【他嘎个鬼！他这么容易杀的话老夫早动手了！不是，你管他干嘛啊，宿主你居然还是会对前任这么余情未了的人吗。】
乔夏打着哈哈：【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502：【买什么卖啊，还买卖，切。】
骂骂咧咧。
觉得晏云西怎么在大洋彼岸还阴魂不散。
开始祈祷晏云西早就卸除了西柚视频app，压根刷不到宿主的恋爱脑作品。
结果祈祷失败。
因为宿主的西柚视频账号，很快就多出了100个深水的打赏。
什么留言都没有，就只有那100个深水，而宿主对着那条系统提示看了半天。
末了，就低着眼笑了笑。
502现在觉得，晏云西好像就是那个被发配到甘露寺的甄嬛，眼看着要完蛋了，实际上还有一战之力。
靠了，不会真搞出什么“熹贵妃回宫”剧情吧！
可千万不要跟它抢宝宝啊！
今天的系统也在担惊受怕中。
日子就是这样一边玩儿着，一边过。
慢慢的，乔夏肚子大了，也对小林坦诚了自己怀孕的事。被小林和所有人都当成了双杏，乔夏也不好解释，只能默默承受。
孕检按部就班。23周时，乔夏做了四维彩超，也第一次真正地见到了腹中孩子的样子。说不上可爱不可爱的，就觉得脸好圆。
倒是系统，简直是痴迷了，不断地在乔夏脑子里念叨着：【宝宝真好看，宝宝最漂亮，宝宝怎么这么可爱，宝宝还有点像老夫呢，眼睛跟老夫一模一样啊。】
乔夏：【……最后那句是怎么回事。你精神还正常吗统子。】
他也慢慢感受到了胎动。
最初时就像是腹中的水波纹，随着小家伙越长越大，胎动也越来越厉害，经常都像是在拆家。
小家伙就还挺活泼的。
偶然有一次，小林在的时候，随便把电视调到了财经频道，节目中一堆所谓专家正在讲解股市相关。内容枯燥无味，乔夏听这玩意就犯困，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本闹得挺厉害的小家伙，居然在这新闻声中，安静下来了。
乔夏惊：“什么情况，他也像我一样，听着会犯困吗？”
结果小家伙给了他一脚，像是在说，不要打扰我听新闻。
乔夏：……感觉像是遗传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502开始频繁用实体跑出来，摸着乔夏的肚子感受胎动，还要给宝宝做胎教。
而且系统买的宝宝用品实在太多了，简直是整栋房子都要被塞满，连小林都忍不住咋舌，笑着问乔夏难不成以后还想生二胎。
乔夏：“……免了免了。”
28周的时候，刘助理来到了欧洲看乔夏。
真的亲眼看到了乔夏在这边的生活，她才终于放心。
姐弟俩聊了好多，唯独没聊晏云西。乔夏没问，刘助理没提。
只有502知道，过去的所有时间里，每隔一周，乔夏都会登陆西柚视频，发一段自己录的足球解说。
而晏云西则每次都是沉默地打赏100个深水。
没间断过。
双方只隔着西柚视频，做着这个仿如寻常的举动。
漫漫无期，却又不曾断绝。
刘助理还想给乔夏多留点钱，被乔夏拒绝了。
他花的还是当初和晏云西签协议时，那张工资卡里的钱，只是过了一手，防止晏云西通过流水找到他。
真不至于在这方面矫情，他怀着晏云西的孩子呢，这钱乔夏花得非常自然。
他离开之后，晏云西大概是怕他没钱花，还往卡里又打了一大笔钱。
还真就……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32周之后，到了孕晚期，乔夏就没有再出去玩儿了。
他脚肿得厉害，鞋子换大了两码都很难穿进去，出门基本都是拖鞋，也走不了远路。
小林时常会帮他按摩，但缓解不了多少。
医生排除了子痫前期，就说这也是孕期的正常现象。怀孕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乔夏就干脆宅在家里，晒晒太阳。有时闲不住，继续接一些笔译的活，有时和502一起打游戏，双排开黑。
系统操作精准无敌，就是喜欢祖安骂人，对手队友都骂，经常打着打着，就被举报了。
疯狂祖安一通之后，还会摸着乔夏的肚肚说：“宝宝不要听呀，宝宝不要听，不是在骂你，我们宝宝最乖啦。”
乔夏觉得系统的精神状况是真的非常令人担忧。
34周时，秦从青也来看了乔夏。
乔夏腰身胖了很多，但真的是光彩照人，好看到简直在发光。
秦从青：“大师风采不减当年！看见大师这样，弟子也就放心。”
接着目露垂怜：“大师有所不知，你走了，晏总疯了。”
乔夏：“……该不会你又看到他太奶了吧？”
秦从青：“那倒没有。就只是，他至今都不肯承认你们分手。大师你不知道，上次我去他家，看到他卧室的窗户坏了，他居然一直不修。大冬天的，那穿堂风呼啸而过，他就坐在个破窗户旁边，手里端着一杯冰在嚼。那不是疯了是什么。”
乔夏：“……什么鬼，首先，晏云西为什么会邀请你去参观他的卧室？”
秦从青：“啊哈，这个事嘛，其实是弟子听说晏总家里珍藏着大师之前烹饪所用的器具，就想借来鉴赏一二。”
乔夏：“是偷吧，完全就是偷吧，是你想去晏总家里偷我当初炒菜用过的锅吧！？”
秦从青：“大师别说‘偷’那么难听啊，鉴赏，鉴赏。总之，我想去借来鉴赏，结果没找到晏总把它们都藏哪儿了，反而看到他坐在个破窗户旁边吹冷风。
“我就说，哎哟这不是晏总吗，几天没见，这么拉了。跟乔大师分手这么伤吗，要不要出去喝两杯，兄弟我也心情不好。
“晏总他就说，分手，什么分手？我和乔乔压根没分手！”
秦从青言之凿凿：“他还跟我解释呢，说当初你们约定，你走出那扇门，你们就完了。但是最后你并没有，大师你跳了窗，压根没走门嘛。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压根没有分手，只是现在在谈异地恋。”
乔夏：……
震惊他全家。
属实没想到，跳窗之举，还有这个角度可以解读。
第57章
不过听到晏云西窗户也不修，坐那儿嚼冰，乔夏也是心情复杂。
之前那个什么“跪倒在登机口，双目猩红，痛不欲生”的晏总实在是难以想象，但寒风中嚼冰的晏云西却是太过真实，脑补了一下就忘不掉了。
乔夏：“后来呢？”
秦从青：“后来他说‘我跟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以为他要打我呢，还是有点紧张的。结果晏总表示，说他学拳击只是为了拳打人贩子，不会打我这种普通人。唉，大师，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晏总原来是这么有原则的人，弟子肃然起敬啊。”
乔夏也不禁想：是啊，晏总就是这么善良，这么有原则。虽说是一根讨厌的棍子，晏总也不会随便下手，重拳出击。
紧接着秦从青话锋一转：“问题是，晏总的确没打我，但是他直接踹了我一脚，把我从窗户那儿踹出去了。还要补上一句：‘我只说不打你，又没说不踹你。’
“大师，晏总虽然疯了，可仍然身体倍儿棒，力气很大，我体验了一把‘飞一般的感觉’，还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乔夏没忍住，噗嗤乐了：“棍总活该。谁让你惹他，还说风凉话。”
终究放下了一点心。
还能踹人，看起来晏总也没丧到哪儿去。
秦从青看他笑了，赶紧趁热打铁，说明来意：“这次跨国相见，是为了确认大师一切都好，也是想求大师赐我一些曲奇。这东西能放的时间久，我一定好好保存，以后时而就吃一块。能在幻觉中见一下学弟，也是好的。”
虽说这种行为非常变态，但乔夏未出国时，这边的一切都是秦从青安排，还安排得井井有条，帮了乔夏大忙。
而且烤曲奇，乔夏从来没烤过，这时候兴趣来了，也想试试。
这套公寓里就有烤箱，乔夏就挺着个大肚子，亲自下厨了。
那天的他，惊动了小林，惊动了邻居，惊动了物业，惊动了警察，惊动了消防，惊动了教堂。他成了中国版“绝命毒师”，也成为了城中不朽的传奇。
乃至于很多年之后，这里仍然流传着他的传说：“孙孙啊，奶奶当初也曾经见过一次世界末日……”这种画风的。
最后，那些状如外星克系生物的黑暗曲奇，被秦从青待如珍宝一样地妥善放好。他还想带回国慢慢吃呢，但乔夏非常肯定，这玩意就不可能通过海关。
送走了棍总，房间顿时冷清下来。
乔夏不由自主就又想起了晏云西。
人就是忘性大的生物，或者说他是这样的。
几个月没见了，争吵时激烈的情绪和极致的痛楚已趋于平淡，乔夏都要忘了当初被晏云西气到心绞痛、脸上都是泪的感觉。
再回忆时，想起的都是那些晏云西对他很好的瞬间。
比如时而搭在他额头上试探体温的手，递到嘴边的吸管，揽住他肩膀的怀抱，偷眼望向他时的目光，无微不至的关怀，或是抵死缠.绵的时刻。
502：【……喂，最后那个就不用回忆了吧。老夫也住在你的大脑里，不要污染老夫的眼睛。】
乔夏：【你闭嘴啊！不要打扰我！！！人家正在emo呢好吗！】
502：【都多久了你还emo，老夫只觉得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晏云西当初还说“我说我们完，我们才算完”，他以为他是谁啊哈哈哈，还敢在老夫面前装龙傲天，被甩了吧，啪啪打脸吶！】
乔夏：【你够了啊！！】
但被这么一打岔，之前酸涩的心情倒是驱散很多，想emo也e不起来。
他的手抚上了肚子，小家伙又在踢他。
不过没追几百米，一个问题凸显出来：就是那男的抱着个娃，居然跑得还挺快，而晏云西这边四人，有三个都属于常年没有任何锻炼的战斗力负五的渣滓。
王老师第一个败下阵来。他体力最差，跑了一百多米，就站在原地扶着老腰气喘吁吁。
“你们快跑，不用管我，跑！”他叫道，“同学们，我老了，跑不动了，只能跑到这里，以后就要靠你们了！跑吧！！！”
接着倒下的是程序员程哥，他甚至还差点跑吐了，不得已瘫倒在地。
瘫倒后还在悲情地呼唤着：“小车，小晏，只能交给你们了！请带着我和王老师的意志，继续向前吧！我的人虽然停滞在此，但我的心与你们同在！！！”
小车：“不，程哥，我要带着你一起跑！痛苦的时候要是不能在一起，那还能叫伙伴吗？”
程哥：“不用管我！你们都忘了王老师说什么了吗？快跑，不要管我！！！”
小车：“程哥，我们一定……一定会努力地……跑下去……”
晏云西都想骂人了，他觉得小车不瞎哔哔还能跑快点。
结果小车也没坚持多久，他就开滴滴的，日常窝在车里，体力也不怎么样。
倒下之前，他还用尽全身力量，狠狠推了晏云西一把：“小晏，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跑了！小晏，拜托，你永远记得，我们的力量和你同在！”
晏云西：……得了吧，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
他只恨自己今天居然穿着套西装，穿了双皮鞋。如果穿的是运动鞋，都能更快点。
幸亏他经常健身，坚持慢跑，体力还挺好。
一定要追上，一定要追上。
他们的距离慢慢缩短。
晏云西喝道：“站住，喊的就是你！你给我站住！”
男的哪里敢停：“你追我干什么，哥们认错人了吧！？”
晏云西：“人贩子去死吧！”
男人：“谁他妈是人贩子，这就是我闺女，你神经病啊！”
晏云西哪里理他，只奋力去追，结果这时，就看到那人跑着跑着，突然扶起了旁边的一辆自行车。
男人一手抱娃，一手掌着车把，骑着自行车继续逃窜。
晏云西：……
他真的豁出命去跑，使劲跑，用力跑，往死里跑。
但他追不上自行车。
怎么也追不上。
接下来会怎么样？孩子会被人贩子带走吗？孩子的家人再找不到他，只变成了“宝贝回家”官网上的一张照片，他会被人贩子暴力对待，直到卖个好价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自己的爸妈……
这样吗？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他追不上了。
眼看着那自行车越来越远，晏云西心中被一种极度恐惧的情绪填满。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了一些记忆片段：人贩子捂在他嘴上的手，逃跑不成时落在身上的拳脚，垃圾桶的味道，好像整个胸腔都被压扁了的饥饿……
这些记忆在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循环，像是沼泽地里的淤泥，拉着人深陷。
晏云西就要不能呼吸。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旁边有人。
就，旁边有人，有人在跟他一起跑，步调完全一致。只是他跑得人都要没了，那人却是很轻松，一边跑还一边问：“晏总，你干嘛呢？你穿个皮鞋来跑酷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
晏云西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时遇到他，可他就是遇到了，像遇见一个天赐的奇迹。
那是——乔夏。
是乔夏！真的是他！！！
原本都要喘不上气的晏云西猛然又有了力量，他指着前面叫道：“乔夏，你快去追！那是人贩子！！！”
乔夏：！！！
靠！
他没再多问一句话，毫不犹豫地撒丫子跑了出去。
晏云西脱力般扶住了墙，看着乔夏猛然加速，飞快跑远的背影，突然热泪盈眶。
他觉得乔夏在追那个人贩子手里的孩子，同样好像也是在追童年时的自己。
不远处，乔夏真的是拼了老命在跑。
今天出门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码子事。
已经到任务死线了，哪怕再不甘愿，任务也得做。
于是乔夏计划和晏云西来个巧遇，等晏云西顺理成章地问他“契约情人事宜考虑的怎么样了”，自己再忍辱负重地选择同意。
他还斥巨资2000积分，让502开了个一小时的GPS功能，查询晏云西定位，然后前往，制造偶遇。
问题是晏云西的定位有点奇怪。他首先是“开，往城市的边缘开”，一直开到了一片城中村里。
乔夏无法想象晏云西出现在那里的原因，难不成是他收购那块地重新开发？
紧接着，他又出现在了城中村的沙县小吃里。
晏云西，沙县小吃，这俩词组合在一起就很奇怪啊！！乔夏差点以为502出问题了都。
而且都这样了，他怎么和晏云西巧遇啊，跑到城中村的一家沙县小吃中巧遇吗？
乔夏：【晏云西能信这是巧遇？？？他又不是傻。】
502：【他不问，你不说。他一问，你惊讶。】
乔夏：……
也没辙了，乔夏只能硬着头皮去巧遇，结果就在他马上到达沙县小吃的时候，晏云西的定位又动了！动起来了！还是非常迅速地动起来了！
看起来，晏云西像是在奔跑，还是全力奔跑。
什么情况？晏云西大周末的，跑这儿来跑酷来了？
乔夏只好拔腿去追。
道路不好走，各种小胡同和死路，幸亏有502按照地图指挥，乔夏成功从一个小胡同绕出，追到了晏云西。
后者脸上都是汗，穿了双应该用来走红毯的皮鞋，以一种拼命了的劲儿在跑，且脸上显出一种痛苦和绝望，看起来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淹没。
下一秒，晏云西看向他。
那一瞬间晏云西的眼神，让乔夏觉得，对方像是看到了神迹。
他被那目光晃了一下神。
接着他听到了“人贩子”三个字。乔夏无暇他想，只是开着全速追了过去。
他跑得真的很快，哪怕是骑着自行车，那男的也比不上他，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乔夏边跑边叫道：“我们报警了，你赶紧给我站住，警察来了！我听到警车声音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不从宽牢底坐穿啊我告诉你！”
那男的骂骂咧咧，简直是用吃奶的劲儿在那蹬车，但无济于事，乔夏已经抓住了自行车的后座。
眼见就要跑不掉了，他一咬牙，居然直接把孩子塞给了乔夏：“你要就给你！”
下一秒，乔夏手里多了一个包被裹着的婴儿。
婴儿！！！是活着的婴儿！
很轻很软，乔夏简直头皮发麻。
男的掉头就跑。他前面是个岔路口，一个外卖小哥骑着辆电瓶车，正停在那儿核对地址，而男人把外卖小哥拽开，自己上了电瓶车就想继续跑。
乔夏如今的速度还比不上电瓶车。
怎么办？
要放弃吗？
千钧一发间，乔夏咬了咬牙，直接在脑海中道：【速度！】
502非常给力，马上花积分兑换了一个加速的buff，瞬间加到了乔夏身上，他那原本就快得出奇的速度，又是蹿升一截。
晏云西喘过了几口气，也在往这边赶，结果隔着段距离，正好看到了那男的把孩子塞给乔夏，就要骑着电瓶车跑路的全过程。
就要让那个王八蛋跑了吗！？晏云西心中不甘。
紧接着，他就看到乔夏加速了。
原来之前的速度并非乔夏的完全体，他还可以再加速！
而现在，乔夏的屁股后面甚至出现了残影，快到就像点了疾跑。
这速度都超越人类极限了吧！？乔夏怎么做到的？？？
下一秒，晏云西心中已有了答案：是小宇宙，乔夏一定是爆发了小宇宙。
乔夏居然在紧急关头，为了我，爆发了小宇宙。
啊……这就是，“爱”的力量吗，今天之前，晏云西都不知道乔夏可以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他就看着乔夏（疾跑版）轻松追上电瓶车，伸手把那男的薅了下来，一脚将他踹趴下。
大力出奇迹。
又一次的大力出奇迹。
不远处，警车的声音已经传来。
外卖小哥人都是懵的，扶起了自己的电瓶车。乔夏抱着婴儿，单脚踩着那男的后背。男人鬼叫着“你放开我，放开我”，乔夏脚上用力，男人“嗷”了一声，之后再也不叫唤了。
晏云西舒出一口气，慢慢走近。
两人都挺狼狈，尤其晏云西，这还是乔夏第一次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这么狼狈的样子。
四目相对时，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下一秒，乔夏就把那婴儿塞到了晏云西手里。
晏云西：……
全身绷紧，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乔夏，你，你干嘛？”
乔夏：“抱孩子啊。”
晏云西：“我不会！”
乔夏：“那就赶紧学。以后你自己孩子你都不抱吗。”
晏云西：“……我又不会有孩子。”
乔夏：“呵呵。”
你会有。
目光就落到了晏云西的腿上。
他小腿不知道被什么刮了一下，西裤坏了道口子，露出来的皮肤已是鲜血淋漓。应该挺疼的吧，晏云西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乔夏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一种，好像用手触碰到仙人掌的感觉，不算痛，就是被轻轻扎了一下。
他说：“晏总——”
晏云西打断：“我知道。”
乔夏：“嗯？”
你知道了什么？
晏云西非常肯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
我知道你为了我爆发出来的小宇宙，我知道！
又道：“那样没事吧？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伤害？比如这会不会需要你燃烧生命来换什么的？乔夏，我……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乔夏：？？？？？
你跑步都会跑得癔症吗？
他费尽心力终于才能参加的宴会，乔夏居然也在，还是那么地夺目！
凭什么？乔夏不应该唯唯诺诺，灰头土脸，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吗！？
凭什么？
江思臻气到眼冒金星。
但还好，他还有秦从青。他终于让秦从青看到他了，他也终于站在了秦从青身边。他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结果他刚刚这么想，就听秦从青道：“学弟，这套西装很衬你，非常好看。”
江思臻：……
啊啊啊啊啊！
脑子里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乔夏笑笑：“过奖过奖。”
秦从青：“你辞职的事，都没和我说一声呢。”
辞职？
乔夏想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JW酒店的事。难怪他当初辞职，领班表现得好像走了什么高科技人才似的，都是因为秦从青啊，难怪了。
——等等，之前假少爷很希望他离开JW，难不成也是因为秦从青？
连上了，乔夏恍然大悟。
乔夏：“秦总，你是个大忙人，我这点小破事儿，怎么会拿来麻烦你。”
秦从青：“你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
啊这。
他声音深，眸子深，乔夏有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感觉。
他还没说话，秦从青又道：“不过，这次见面，我觉得学弟变了很多——甚至声音都和从前不同了。”
乔夏：“哈哈哈，可能是人长开了，也顺利度过了变声期吧。”
脑子里在问502：【我声音变了吗？】
系统也纳闷：【正常来说不会啊，老夫再去扫描一下数据。】
乔夏：【我怎么觉得，秦从青是不是发现我不是原主了？】
系统：【几乎不可能，世界意志会进行修正，所有人只会觉得你性格大变，不会往你被魂穿了上面想。】
好巧不巧的，这时候言言冲了上来抱住他的大腿，说要带他去看几个自己喜欢的礼物，乔夏顺势和言言一起离开。
秦从青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江思臻已是气到翻白眼。
他就知道！有乔夏在的时候，秦从青根本不会看他一眼！
不能再等了。
他的手揣进兜里，死死握住了一小包药。
陪言言玩了一会儿，乔夏才又去找晏云西。
对方这时正在和秦从青说话，旁边站着个江思臻。只是江思臻脸白得跟鬼一样，脸上都是冷汗，妆都花了。看见他之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怨毒。
乔夏懒得理他，这时候径直走去了晏云西旁边：“我刚刚去陪言言玩了会儿。”
晏云西：“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伸手把手中的香槟杯放去一边，“秦总，失陪。”
秦从青：“晏总自便。”
晏云西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秦总，我记得你还专门给我打过电话，说你学弟的事。”
秦从青微笑：“是啊，学弟说和晏总在谈恋爱，真是没有想到。”
“祝福两位了。”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呵，阴阳怪气。晏云西想。
“你们之前很熟？”
“不熟。”乔夏道。
晏云西这才满意。
两人一起回家。一路上，乔夏脑子里都在想秦从青的事，没怎么注意晏云西。
到家后，他回房间洗澡，收拾了一下。等11点到了，他就去晏云西房间，打算进行今日份的哄睡。
这几天他也发现了，只要他开始叨逼叨着足球解说，哪怕没有“足球解说员buff”，晏云西也是入睡很快。
这更好，积分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