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晚上七点钟,加班的冬阳终于把悟和杰从总监部里放了出来,一路上两个见过高层还面对面讲话的少年对橘子们进行了全方位惨无人道的蛐蛐,要么吐槽他们的办事效率,要么笑话他们吃瘪的姿态。

“一场会要推来推去拖这么久,到底在等什么啊。”

“有话语权却又没有目空一切的实力,所以会造成这种拖延的局面吧,害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决定,毕竟要承担的责任他们撑不起。”

冬阳走在他们两人的前面,见缝插针的教育道,“推脱会议一是想把最终决策的时间往后延迟,人都有拖延症,高层也有,因为谈判是费脑筋和时间的工作,而不是享乐,但推脱的本质是他们拿不定主意,没有让事态随心发展的把握,最后一点嘛,他们正在拉票,毕竟会议开庭就没有后悔机会了。”

“拉票?”

“哦~联合国会议也采用了投票制。”

“联合国的主要机构有联合国大会,安全理事会,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国际法院……不同机构的表决规则不同,投票机制也会有简单和复杂之分~”

冬阳习惯将政治常识融入日常辩论里,于是五条悟和夏油杰谈起这些来也不会觉得晦涩难懂,他们还会开玩笑道,“我现在去参加东京大学的入学考试一定很不错吧~”

“你不用大学毕业也能出任高层会议。”

七点半,冬阳慢悠悠的走到了高专教室,然后后退一步让悟先进去。

五条悟推开门,早已用六眼观测到了屋内的景象,只听砰的一声——

“当当~”

伏黑惠拉开了喷花的引子,举高手将彩带喷到了五条悟的胸口。

五条悟低头看他,立刻笑起来,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清冷气场瞬间化为温水,“让我猜猜,今天是惠惠公主吗~?”

伏黑惠顶着满头的小辫子和发卡说道,“不!今天是惠惠骑士!”

他旁边站着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一头的鞭子和发卡,显然伏黑惠的造型出自她们两个之手。

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喜欢花里花俏的打扮,五条悟咧着嘴角拿出手机,对着伏黑惠十连拍。

伏黑惠呲牙叉腰,对着镜头自信的比起了耶,伏黑甚尔从他们身后走过,见着这架势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我让他把辫子摘下来他不听,那就长大了放给他看。”

五条悟:“高清的黑历史嘛~比我那个年代的条件要好多了。”

伏黑惠:“什么是黑历史?”

五条悟:“就是你光辉璀璨的事件集锦。”

“哦!!”伏黑惠两眼冒光,“那要多记录一些!”

冬阳笑着走到他身后,蹲下身来将惠搂进了怀里,“来,跟奶奶来一张合影。”

伏黑惠再次露出了标准的呲牙微笑。

五条悟弯着腰哈哈笑着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连拍,冬阳想到了什么,调出手机相册兴致勃勃的对忙活的甚尔道,“你看这个,看这个~”

伏黑甚尔伸头一看,冲五条悟露出了揶揄又贱兮兮的讨打表情。

五条悟心道不妙,立刻去抢冬阳的手机,“妈妈!”

“哎嘿~”冬阳躲过他的手,就像她打不到开无下限的悟一样嚣张道,“抓不到抓不到~”

手机里正是五条悟那张“我在狱门疆很想你”的照片。

白发少年憋屈的被束缚住双手,垮着一张俊脸,本被无下限保护得完好的衣服在咒力被封的情况下染上了寒霜,总是飘逸的白色发丝都在潮湿的空气下打了捋。蔫蔫的黏在额头上,配上有些生无可恋的表情,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五条悟哪里有这么窘迫过,伏黑甚尔逮到机会嘲笑他大意,还吹嘘了一把如果是他的话连被封印都不会。

因为他根本没有咒力,压根不会被狱门疆锁定为对象。

五条悟:“惠,去打邪恶的大坏蛋。”

伏黑惠跳出来,一手作枪一手拖住,“砰砰!你中枪了!”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捂住大腿,踉跄一步扶住桌子,“可恶!大意了!竟然被你偷袭成功了,呵呵,但是没有关系,子弹只是击中了我的大腿,看来狙击手的个子就像蘑菇一样矮。”

伏黑惠一愣,瘪着嘴委委屈屈的抬头看向了悟。

五条悟一把掐住他的腋下将他抱起,举着他机关枪式震颤,“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伏黑甚尔在他们巨大的火力夹击下狼狈逃窜,他们围着长桌绕起了圈,空气里混着他装模作样的求饶声和孩子的笑闹声,吵得不行,但没人会觉得聒噪。

屋子里已经装饰好,五条千风他们被冬阳影响得审美从日式古典风转向了西欧复古风,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屋子里竟然还有保暖的壁炉,冬阳凑近一看,发现是空调。

菜没有上齐,高石去了厨房给甚尔打下手,五条千风好奇的来看悟的照片,瞳孔里有一瞬流露出了僵硬的后怕和心疼,“谁能把他逼成这样?”

五条悟把这当成对他超强实力的质疑,边给惠当着底座边喊道,“是诡计,诡计啊!”

冬阳说,“狱门疆,封印条件是术式对象在其效果范围内停留一分钟……”

她话还没说完,伏黑甚尔就笑道,“哈!也就是说你被他们困了一分钟?”

五条悟瘪了下嘴,“才不是。”

冬阳若有所思,“我到的时候悟已经被束缚住了,他没有告诉我过程是怎么回事哎~”

闻言,五条悟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夏油杰惊讶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悟被封印过。”

五条悟:“是封印未遂,未遂!”

“没事的,悟~”

千风笑着说,“就算你被封印了也没关系,兰惠会把狱门疆手撕了的。”

混着冬阳的“我有这个能耐吗?”的背景音,五条千风继续道,“破坏不了狱门疆,她也会把狱门疆抢过来,她失手了就甚尔去,甚尔失手了就中也去,等你们把敌人拖住了我差不多也带着大部队赶到了。然后我们一起把敌人大卸八块,如果解除封印需要时间,早春会每天给你的小牢房洗澡确保它整洁,甚尔和兰惠会把它当球踢免得你在里面身体发僵,惠还会给你讲睡前故事怕你无聊,最主要的,你依然会和硝子默还有杰他们一起上课哦~”

他描述的画面太超前,伏黑甚尔抖了抖胳膊,五条悟想象了一下那个发展,突然道,‘还挺有趣的哎~’

“哈哈!然后在你恢复自由身的时候,我们也会像今天这样恭喜你!”

屋子外,硝子喊了一声,“蛋糕坯和奶油都准备好了哦~”

甚尔撸着袖子过去了。

冬阳把寿星按在了主位的左边,在他的脑袋上戴上了皇冠,“我出去迎一迎没到的几位。”

“哇~~”

伏黑惠眼神晶亮的盯着悟的纸壳王冠。

五条悟弯起嘴角,“想要吗?”

伏黑惠顿了两秒,摇了摇头,“我也会有我自己的王冠,这个是你的。”

五条悟怔怔看了他一眼,忽然掐住他的两颊扯了扯,“哎呀~惠惠最近说话越来越厉害了~”

伏黑惠:“Of course!”

五条悟:“??谁教给你的英语?”

“妈妈啊,妈妈是高材生嘛~”

“你连高材生这个词都懂啊。”

“嘿嘿~”

冬阳站在鸟居前,夜色笼罩,天上繁星遍布,她深呼了一口气,白雾散开,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倏然放松下来。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世界融合,冬阳和五条兰惠的时间线就此共用一条,她手握的权力掌控了整个日本,涵盖黑白两道,异能界和咒术界。她已经到达了自由度的顶点。她的身份可以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畅行,也不会再有谁越过她以至高的规则阻碍什么。

“……我有时候也会想,让你看看我有多能干。”

冬阳低喃道,“我没有死在给诺斯拉家族打工的途中,我的成长没有停止……现在的话,我的年纪比你都大了吧。”

“当然了,是比我记忆里的你大。”

天上的星星轨迹和故乡的不同。

“如果你看到了他…你一定很惊讶。”

“我可比你会养孩子。”

过了一会儿,冬阳又叹了一句,“技不如人啊技不如人啊~”

台阶之下有青年清朗的声音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回事,一来就听见了我们的大BOSS在叹技不如人?”

他的身旁有年轻人抑扬顿挫的跟道,“实在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说自己技不如人?”

“到底是哪方面的技不如人。我去把他杀掉,这样BOSS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我以为你会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超过boss。”

“哈哈哈哈哈这种话BOSS听到了也不会信吧,谄媚得太不随心了,重点是我们的态度,态度。”

“一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在夜黑人静时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自己技不如人,就可怕得很。”

“怎么,被强者的谦虚之光普照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站在台阶下微微昂着头,摆着自认为最潇洒帅气的姿势一级一级的向上,冬阳佯怒道,“竟然开首领的玩笑,还想不想和首领共进晚餐了?”

“不要啊~冬姐的心堪比汪洋大海,才不会介意。”傻瓜鸟扬了扬提着的塑料袋,“当当~带来的香槟,还有特给孩子们买的果汁汽水。”

“太宰先生还提醒我们买了礼物,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公关官说,“虽然中也把我也叫上了,但作为第一次参加这种家宴的人,实在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希望我的到来不会影响到你们。”

雨阵的表情格外诡异,喃喃道,“虽然我不用照顾那边的首领了,但见到这边这个才放下心来……”

他们身旁离了好大一截距离的是魏尔伦。

魏尔伦单手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向冬阳打了声招呼,“呦~”

冬阳一眼看到了那个礼物盒上的法文,“是兰堂寄来的?”

“是啊,他还在给你拉票。”

“那我晚些给他打个电话,亲自道谢。”

几人彻底围了上来,中原中也把礼物盒的盖子一掀,悄悄给冬阳看了他准备的礼物,“如何?”

冬阳:“…一眼就能认出是你送的哎~”

是一顶绅士帽。

会被全港口mafia异口同声的大呼这绝对是中也干部送出的礼物那样标签显著。

太宰治嘲笑中也的帽子属性和审美,并说,“悟可不会戴这么蠢的东西。”

中原中也:“你送的绷带又好到哪里去了啊!”

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道:“绷带可以适时的替代眼罩,你想想啊,他的墨镜和眼罩总有可能在战斗时飞出去损坏掉~”

中原中也:“那帽子还能遮光嘞。”

太宰治:“有了墨镜和眼罩的眼睛真的需要遮光吗?”

雨阵压力山大,“我送玩偶的话果然显得很奇怪吧……”

魏尔伦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冬阳眉开眼笑,“你们送什么他都会很高兴的~”

魏尔伦忽然确认道,“他是十六岁,对吧?”

“嗯。”

“那可真是……”

“天赋异禀。”

“你什么时候告诉他你的另一层身份?”

“我想想……”冬阳摸了摸下巴,抿唇轻声笑道,“再让他玩一会儿吧。”

“他还是高中生啊。”

等他们来到教室,人已到齐,桌子上也摆得满满当当。

长桌尽头的蛋糕罗了三层,花样做得特别漂亮,伏黑甚尔一副暗爽等夸的表情,冬阳路过他时撸了把他的脑袋,然后站在了主位前。

他们竟然没落座。

冬阳:“怎么这么拘谨?这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千风说,“仪式感,这个是仪式感。”

冬阳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泛着亮光的打火机在她的指间翻滚着消失不见。

“那么——”

“悟,生日快乐,”

第322章

五条悟的十六岁生日,实际上相比之前的过得要更为简单,没有去旅行,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弄一堆仪式,但这种风暴后的平和何其珍贵,众人的视线热烈得化为了寒冬的温水。

五条千风突然道,“去泡温泉吧。”

“嗯?”

“这次风波结束,一起去泡温泉怎么样?”

“听上去好解乏。”

“对咒术师来说真是悠闲又奢侈。”

“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既然已经证实了异能对咒灵同样有效,那么异能力者也会成为战力。更何况咒术师不再像十年前那样人力紧缺,悟这一代也长起来了,接下来是下一代,下下代……”

“你可真会给兰惠设立目标。”

“兰惠自己也这么打算的吧。”

他们的目光看向了冬阳,温馨的灯光和烛火之下,红瞳的女人带着和煦的笑意,面容在暖色调下衬得格外温和,“我会一次次声明,如今的局面不是我一人之力,你们功不可没。”

他们的酒杯在碰撞间荡开了酒水。晶亮的液体混入了其他人的杯子里。

“啊,这个……”

“没有关系吧……”

“饮料不能喝了,好浪费。”

“只是一点儿酒而已。”

“味道会变得很奇怪……”

***

事件逐渐发酵,北海道的重建工程已经开启,国际会议却一日推一日,但政客们也有今年的事不留在明年做的打算,年假是每个人的期望,他们也认为松懈过后会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所以圣诞节前一周,他们较于咒灵事件开了第一个讨论会。

冬阳带着悟和杰参加了,异能者代表是福地樱痴,五条悟对不是中也这件事还有些失望,随行的还有宫野,会议上发言的是常年作为外交官的人,但他只作为冬阳的传话筒,并没有表达个人意志的权力。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对着这个场面很是好奇,他们中学时代会被冬阳逼着看新闻,看会议录制,但是内容对当时的他们太过遥远,枯燥,也太晦涩难懂,经常没看两眼就开始走神,打瞌睡,冬阳没有强逼他们写观后感,反正对这种场面有个了解就行了。

那时候的夏油杰很不解,“咒术师要考政治吗?”

“政治能提升大局观啊。”

“可是咒术师的任务不是祓除咒灵,保护弱者吗?政治是政客该干的事情。”

冬阳说:“那你对现在的咒术界满意吗?”

夏油杰茫然的看着她,“先不说我的想法……如果我对咒术界不满,那不就是对你不满吗?”

冬阳当时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而如今他们已然不再那么懵懂,随着年龄增长的阅历和理解能力足够他们踏入这个场合,甚至摆出很是游刃有余的姿态。

国际会议的场所比总监部的大一点儿,但也大不了多少,他们每个人耳朵上都有个耳麦,里面是同声翻译官的声音。现场很是安静肃穆,有窃窃私语声,但因为语言不通,体感上只会更奇妙。

五条悟和夏油杰坐在冬阳和福地樱痴身后。

冬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个少年隐晦的互相张望,然后……

五条悟拿出了手机,放在腿上,夏油杰很熟练的凑了过去,两个人在这个场合以死亡角度拍了一张纪念照。

很快她的手机传来了提示音,冬阳打开一看,五条悟在他的个人社交平台上实时更新了这张合照,两个人臭屁且显摆,头顶的刺目灯光仿佛是为他们落下华光。

冬阳低笑了一声,突然打开相机,“来,我们也可以留一张纪念。”

福地樱痴:“……”

会议的过程比冬阳在总监部开的会要更为肃穆,真要评价的话,总监部的会议称为自己人的内部会议,充斥着高层互相敌视的火药味,傲慢,嗤讽,愚钝,但在这里发言的大都是各个国家重点培养,一步步爬上来的精英,起码在措辞上就像教科书一样严谨。

由会议委员官,此次事件中具有绝对权威的中立国敲响开庭的锤声,主动方开始了其提议。

将咒术总监部列为不被任何国际公共机构承认的不明违法组织。

将岛国列为危险地带。

将咒术师视为携带不明能源的危险人类。

将能够溢出咒力的人类视为威胁全人类生命的另一物种。

将……

一条条一列列,对方的步步紧逼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夏油杰参与国际会议的新奇感逐渐散去,渐渐露出了细微的,难以掩饰的愕然神情。

他在福地樱痴的身后低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发言人,然后斜眸瞥向似乎无动于衷的冬阳。

难以置信。

或者说,只是这种事突破了他自己的认知罢了。

与咒灵厮杀的咒术师,在这些政客的眼中竟然是携带不明能源的人类,不顾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好像出身即为异类,即为罪过。

他们在这里高谈阔论,动动嘴皮就要决定他们的生死,这些人明明连亲眼见到那个世界都没有。

……猴子。

他的脑海里再次划过了这个词。

对方深邃的眉骨挡下了头顶的光线,于是眼窝处一片漆黑,窥见的唯有冷漠和敌意。

他发言完,轮到冬阳这边了。

冬阳给了发言官一个眼神,他压了压眉宇,拉过声筒,首先列出了《国际公安法则》《国家异能自主自制法》等宪章来驳斥‘咒术总监部为不被任何国际公共机构承认的不明违法组织’,拿出了其存在了百年之久的证据,后又列举了外国游客死亡率,意外事故频发率等来证明社会的稳定和自洽,用异能者也可祓除咒灵的现实称咒力和异能实际上同源同质,或许就是异能变种的一种现象,御三家的血脉传承可以为异能变种的一类。而“将能够溢出咒力的人类视为威胁全人类生命的另一物种”这一条,如果要认同,首先就要将“异能力者视为威胁全人类生命的另一物种”的规则加上,因为由异能引发的大战仍在记录中,是流着鲜血和眼泪的历史,是不可磨灭的证据。

大会内往往同一时间只有一人的发言声。

夏油杰听得微微怔愣。

怎么说?

虽然对方发表的言论非常具有攻击性,且荒谬至极,但就是因为这种偏见,反驳起来反而条条是道有理有据。

温和,而不失力量。

一种奇异的,他的思想便是他人的思想,而他人拥有更为丰富的经验,更为稳重的利刃。

会议委员官听完双方的辩论,便要各国投票。

从赞成,反对,到弃权。

这个场面夏油杰太熟了。

计数的方式非常传统,现场并不吵闹,单从有序这方面看,根本嗅不到火药味。

而结果是,反对票更多。

对方提出来的一系列更改全部作废,成了没用的空话。

夏油杰绷紧的神经悄然放松下来。

五条悟低声对他说,“这种都只是开胃菜,他们会这么扯来扯去,从大的方面撕到宪章上的某一条某一个单词。”

夏油杰不置可否,他说,“如果赞成票更多怎么办?”

“那么妈妈会提出上诉。”

质朴得超出他想象。

“从会议通过到条规具体实施之间还有很多流程,这段时间还能改动些什么,比如再次开展会议,会议主题就是较这次结果的更改啦,深入探讨啦~听上去是不是超级麻烦的。”

夏油杰自动构建了另一种更为疯狂的举措。

比如当场用咒灵杀了这些家伙。

但是这只是他无意义的脑嗨罢了,他几乎立刻推断出了这种做法的连锁反应。

——先使用暴力者必成为众矢之的。

拥有异能者的国度也会让事情变得更为严峻。

另一种层面上来说……这种不用咒术的博弈实在新鲜,焦灼的气氛不在生死,但与生死关头的肾上腺素激增相比带有浸泡的潮湿感,与‘活下来’相对应的便是“谈判成功”,‘策略正确’。

策略正确……就好像在肯定他走的道路是正确的。

冬阳预估这场会议能掰扯了四个多小时。

而期间休息时,会发生对结果起决定性作用的事。

果然,委员官宣布会议暂停后,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边嘀咕着屁股要死掉了一边起身去厕所。

福地樱痴吐槽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厕所,是分不开的小学生吗?

冬阳:“你羡慕了?”

福地樱痴:“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冬阳站起身,“我也要去。”

她站起身后,明显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突然变得浓重起来。

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动向,而在她有动作后则变得更不加掩饰。

冬阳想了想,突然转身朝着英国代表方走去。

对方瞳孔放大了。

她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又转身朝美国走去。

对方突然挺直了背。

哎,真好玩儿。

这些人的情报局都努力了。

冬阳转向法国。

对方的态度有些微妙,直直看着冬阳,随后挑了挑眉,似在询问,冬阳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向议会庭的大门走去。

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直至她走出了那些人的视野。

议会场的大楼很大,厕所当然也不止一间。

冬阳去了二楼,然后靠在阳台上听动静。

她的姿态就像在等人,大概过了两分钟,身后响起了一串法语。

“……在等我吗?”

阿蒂尔·兰波。

他恢复了法国谍报员的身份,而他最近需要执行的任务,便是探查咒术界咒术总监和六眼的情报。

冬阳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看向他。

阿蒂尔·兰波俨然不再是横滨的打扮,他不再戴毛茸茸的耳罩,也没有缠厚重的围巾,身上穿着简约华贵的西装,棕色的发丝在脑后编成了一股辫子,神色暗含着热切和激动,这不是冬阳印象里的兰堂,是重拾意气风发之势阿蒂尔·兰波。

冬阳对他展开双手。

阿蒂尔·兰波露出了一个欣然的微笑,疾走两步拥抱住了她。

“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我很想念你。”

冬阳说,“前不久可是才通过话。”

兰波:“那当然不如见到你的容颜真切。”

“你看上去变帅了很多,法国的水土很养人吗?”

“还好吧,我还一直期盼着你能来法国,但幸好你之前没有来,否则我要被我的祖国当成叛逃的间谍了……回审的标准总是很严格。”兰波状似苦恼的说,但从结果上来看就知道,他现在已经成功回归。

“你看上去倒是风采依旧,阳。”

冬阳拍了拍他的背,“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拉票。”

阿蒂尔·兰波慰切的用力拥了拥她,后退一步说道,“我要提醒你,我在这里遇到了其他的超越者。他们的目的如果和我不同的话,会更为危险……”

他以为会见到冬阳露出猛然反应过来的惊慌神情,但是没有。

她弯了弯嘴角,笑意莫名有些阴冷。

“我知道了。”

“他已经动手了。”

就在这片区域的下一楼层。

一个穿着英伦外套,打扮得如绅士一般的青年站在了窗前。

他对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两位少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开口说道,“把人分成好和坏是荒谬的,异能者,咒术师,其实是同类,对吗?”

五条悟:“……”

夏油杰:“……”

夏油杰:“我敢肯定他的口音是非常正统的英式,他说的什么?悟?”

五条悟:“有生僻词啊,我没听懂。”

然后五条悟弯起嘴角,夏油杰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不怀好意的笑。

五条悟操着蹩脚的英语说,“Sorry,I dont understand English~”

他竖起食指,“Please Japanese japanese~~~”

英国超越者,奥斯卡·王尔德:“……”

第323章

英国人的情绪表达也一向外放,于是五条悟光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他那一瞬间的困惑,以及麻烦。

他明晃晃的把失望挂在脸上,放在日本社会可是会立刻让人私密马赛的失礼。

“我以为我们起码可以先交流一下。”他说,“但是没有关系,并不会对结局有任何的影响。”

他轻轻闭上眸,再睁开眼时,瞳孔已经变成了惊人的金色。

“!”

五条悟本能的警惕起来,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意识像是在被人抽离,大脑如困倦般沉重模糊起来,但只是两秒钟,在战斗场合无比珍贵的两秒钟。

夏油杰看着他们两个,以他的视角,在这个外国脸突然迸发出诡异的气势后,现场一下子如被按下暂停键般沉默。

“……悟?”

定定站在原地,神色冷凝的五条悟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了然的笑容,“啊……原来如此,真有意思,这是你的能力吗?”

外界看来的两秒钟,于他们两人的精神世界,实际上已经度过了两个月不止。

这两个月内——

奥斯卡·王尔德成为了五条悟。

他的异能力——道林·格雷的画像——效果为侵入对象的精神世界,以他的视角探索他的每一寸记忆,就算是本人都不记得,但唯有一颗细胞留存的记忆也可以。他能够在瞬间解析出大量的情报,知晓这个人的全部,不管是情感,渴望,愿望,执念,还是隐藏至深永远不会提及的恐惧。

这是比《堕落论》更恐怖的情报型异能,而其有多种延伸效果,比如彻底掌握这个人的身体,扮演这个人毫无违和感的生活,拥有他的力量,改变棋局,搅动风云。

这也需要极其稳定强大的自我,因为他不能在成为“五条悟”时迷失自己。

记忆的最开始,王尔德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疲倦,了了生机,却足够清亮,带着好奇与小心翼翼,将他温柔的抱在怀里。

哦,这是他的诞生。

王尔德想。

他看到了那些穿着古典服饰的日本人如何的欢欣起舞,将他带过布满积雪的庭院,围在他的旁边畅想着家族的兴盛。

这是一个生在巨大期望里的人。

他的诞生让无数人欣喜,他被奉上神坛。

出生就拥有一切,实在幸运。

王尔德又想。

他将琐碎重复的无意义日常快速揭过,看到了那个红瞳女人对他的所属的争夺,王尔德冷眼旁观,以他所知的未来——也就是现在,五条兰惠的身份和地位,他知道最后的胜出者是她,也对她此时的所作所为充斥着一系列有关“精明”“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强者的进化之路”的评价。

后来是女人失踪,而五条悟终于开始作为咒术师进行特训的时期。

全族的资源,惊人的天赋,更一步验证了出生即站在顶点。

王尔德对这个时期格外关注,但因为特训除了认字,体能训练,礼仪培养等等启蒙内容,也没什么特殊的了,他便再一次过渡了这些信息。

一晃眼,他来到了直面咒灵的现场——

那一瞬间,王尔德的脑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惹得他应激的后退了一步。

“悟,怎么了?”

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王尔德回过头,看到了一张轮廓熟悉的脸。

是五条悟的生父。

王尔德没有说话,他不需要作答,因为他只是在人类的记忆里。

面前的景象骇然无比,崎岖的怪物嚼着残肢断臂,大量的鲜血布满了房间,王尔德读过无数人的记忆,其中不乏有在战场上经历了血海厮杀的,作案现场再现的变态杀人魔的,可和眼前的景象相比都能打上‘客观存在’的标签,而咒灵,是不在他认知里的怪物。

王尔德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害怕看恐怖片,而恐怖片的类型里,惊险大逃杀是最没威力的,他恐惧一些玄乎其神的,涉及未知的东西。

虽不至于惊恐到失态,但足以让他犯恶心,心生抵触。

祓除咒灵的过程是他要探查的重点情报之一,王尔德忍着难受看过去——

“?”

怎么,怎么消失的?

咒灵是怎么被祓除的?

还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如吃喝拉撒这样的日常就好像自动被主人的大脑过滤掉了,呈现在他眼前的唯有——日复一日的,不堪重负的,无法喘息的工作。

咒灵,咒灵,咒灵。

人类,人类,人类。

咒灵,咒灵,咒灵。

人类,人类,人类。

需要马不停蹄的祓除的咒灵,需要时刻提防的暗杀者,需要应付的对他投来粘稠眼神的高层,需要拯救的认为他是怪物的受害者,以及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实现。

他们将他推向神坛,然后讥笑着回头,一身轻的比划着要怎么使用他,怎么享受他带来的盛况。

王尔德被这些记忆冲击得难以招架,理智分裂,他无声的在脑内吼道,

这真的是幸运吗?

这不是诅咒吗?!

这个人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经历的到底是什么!!!

太古怪了,他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吗?!

以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应该——

突然,王尔德的精神凝固住了。

他发现了不对劲。

自始至终,他看到的似乎只是五条悟的视角。

他没有感受到五条悟的情绪,五条悟的思想,他甚至不知道五条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只是如看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般度过了完全私人的时间。

五条兰惠在哪里?

记忆里好像除了婴孩时期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

对了,还有六眼。

传闻六眼的视野有异于常人,五条悟的记忆应该是由他的独特视野呈现的,为什么看起来和他的没什么区别?

“你好像很怕这种景象啊~”

身边乍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王尔德的脖子像老旧的零件一样卡顿,他怔怔的,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去——

面前是现在时的五条悟,个子目测比他还要高,肤色似乎比他还要白。

“我想起来,你们喜欢拍的恐怖片是《巨蟒》《三头鲨》《哥斯拉》之类的,你们比较习惯这些东西~但我记得也有异形啊,是你看不惯异形吗?”

“……”

哈?

王尔德僵硬的盯着他。

为什么,五条悟会出现在这里?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不可能……

白发少年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挂着有些轻浮的微笑说道,“很好奇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哈哈,很简单啦,我瞬间就解构了你的能力,这个地方可以称为精神领域吗?我是这里的主人,你想看什么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所以……”

“为什么没有五条兰惠?”

五条悟一顿,“没礼貌,我还没说完。”

王尔德眼神奇异的死死盯着他,“为什么你的记忆里没有五条兰惠,甚至于说,没有任何美好的东西!”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他平静的,略带嘲意的说道,

“美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看。”

’“……”王尔德突然哑口无言。

他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那是你珍贵的,会保守在灵魂深处的宝藏。”

这个人的精神领域简直如疯子般极致!

还是说咒术师都是如此……不,应该说他更是特例!!

五条悟:“?”

五条悟:“说话一定要这么文绉绉吗?”

五条悟:“话说你是不是……突然,一下子就,学会日语了?”

王尔德笑了笑。

他用这张脸说日语时就像魏尔伦一样违和,他就像纯粹好奇般问道,“为什么?”

五条悟:“什么为什么?”

王尔德:“你给我展现的充满了虚伪和冷漠,这样的人生多么乏味。”

五条悟有一瞬间想露出郁闷的苦瓜脸,但他现在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超越者,他的形象都要是完美的。

所以他用和王尔德一样的feel说,“那可太可怜了,什么人会憎恨自己的出生啊。”

他扬起了恣意的微笑,“——我可是会像爱她一样爱自己。”

……

奥斯卡·王尔德的名言: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但五条悟刚才没想到这句话,直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如果异能者和那些文豪大家的灵魂内核真的有某种奇妙关联的话,那这句话可能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难怪王尔德露出了那样动容的表情。

回到现实,五条悟虽然在笑,但多了些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这个做法很不厚道吧,难道说近几年没有超越者现世就是因为英国的‘文化霸权’吗?”

“那是什么隐喻?”王尔德眼神明亮的问道。

夏油杰:“??他会说日语?”

而且还很流利!堪比母语水平!!

五条悟环起胸,他低吟了一声,“这么明目张胆的来索取情报,还是在这个地点,是要开战的意思吗?”

王尔德凝视着他,随后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个笑容看上去很欠打,是“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开战,在如今的局势下,他们会从敌对咒术界迅速结成讨伐咒术界的联盟,但那是最恶劣的情况了,任何政客都会对此小心翼翼。

“哈哈,这让人超级火大的哎~”五条悟微微昂起头,“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大概成功了吧,在不需要主动引诱我现身的场合,不费吹灰之力的获取了情报,然后回去交差,普通人在你的异能下是不是连‘我中了异能’的意识都没有?你的有恃无恐很有资本嘛。但是我要是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动手,或者给你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的话,你们就会拿此事做文章,顺势将矛盾上升一个层面,那就——”

他抬起手,手指交叠,符型像只眼睛。

“以礼还礼,以牙还牙。”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大量的垃圾信息一瞬间涌向了超越者的大脑,比他以往读取的任何一个人都多!

他被轰击得失去了行动能力,面部肌肉也不再可控,但异于常人的分析力和意志又让他起码有一部分清醒着,清醒着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

“只是1,5秒钟的领域,感觉对你来说效果不会很大,也就是瘫痪三个月?没准你可能会更早的清醒过来。”

王尔德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失败了。

就如他一言不发的偷袭一样,他现在是真一言不发了。

他骇然无比的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而那个恐怖的事情被五条悟口述了出来,“我的领域无边无际。”

我无穷无已。

你在我冰川一角的记忆里,在你亲眼见过的漫漫宇宙中——

你发现了吧。

五条悟笑得晦涩难明。

你会为我的能力打怎样的等级?

一瞬间,冷汗浸湿了超越者的衣襟。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压迫力,以及无法想象的恐怖。

领域无边无际。

那么全人类都可以瞬间变成痴傻的植物人!!

1.5秒的领域。

不过是他的弹指之间。

他要快点儿将这个情报交给阿加莎……可恶。

他现在的状态,只能期盼同僚快点儿发现他。

“啧,我还是很不爽。”

五条悟突然伸出手,指尖对着王尔德,只见一阵刺目的,不详的红光闪过——白发少年嘴角的笑意神秘且荒凉。

什么?

王尔德顿感不妙的想到。

怎么了?

他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咒术师,咒术,五条悟诅咒他了吗?

下的什么诅咒?!

然而做出这一古怪举动的白发咒术师却一点儿都没解释,像是解气了一般挥了挥手,“休息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嗯?这是什么?”

五条悟低下头,发现自己胸口的一枚纽扣凭空变成了一朵玫瑰。

“啊……这是你的异能效果。”他把玫瑰摘下,异能催出的花朵有着格外娇艳的颜色,形状好得不可思议,六眼的视野内它充斥了“异变的咒力”,源源不断,仿佛是世界上不该存在的永生花。

“挺好看的嘛~我收下了。”

五条悟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这个东西,是你的标志性代表吧。”

意味着你曾经使用了异能。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夏油杰看了眼一动不动的王尔德,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走出很远,夏油杰问:“…悟,你的领域真的无边无际吗?”

五条悟竖指放在唇边,“你猜~”

你猜。

猛地,

夏油杰心头一跳。

他难以形容这一刻的五条悟是什么模样,那声似是玩笑的戏言,透着难以捉摸的实力,以及陡然显露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心性。

不会共享的秘密。

是距离拉开的标志。

他变得神秘,晦涩,强大,不能再被知根知底。

就像首领永远不会被看透一般。

像兰惠,但他是悟。

夏油杰恍惚的眨了眨眼睛,随后不知为何笑了,有些轻快,他转而问道,“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他攻击我,我反击了。超越者还真是一群傲慢的家伙啊~但是他醒来后应该会很焦急的四处寻找‘解咒’的方法吧~说不定会求到妈妈头上。”

说到这儿,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语调都轻快的扬了几个度,“哎嘿~我应该解决得不错!没有跌进圈套激化矛盾还反将了一军,妈妈会夸我的~!”

就如他所想,冬阳对这一出精彩的对弈满意极了。

连五条悟临走前恶趣味的恐吓都惊喜极了。

用赫的红光给这群不了解咒术的外门汉营造出诅咒的假象,够他们焦头烂额的忙活一段时间了。

惶恐不安的怀疑自己有问题,最让人感到心神俱疲的无理闹剧。

冬阳还感叹道,“嗯,有意思的能力。”

阿蒂尔·兰波:“奥斯卡从没有失手过,就算是我也不想遇上他,因为他的恐怖不是武力带来的。”

“他的异能比Q还要危险。”冬阳说,“可惜他对上的是悟。”

阿蒂尔·兰波叹道:“他的成长太可怕了,他是坐火箭的吗?”

“你的比喻可真幽默。”

“我还没有见过他,连照片都没有。”

冬阳邀请道,“今天散场的时候见一面啊。”

“好。”

……

事情突发。

冬阳回到会议厅时,里面的气氛变得相当古怪。

她很快找到了原因……摆在她桌子上的玫瑰。

那看上去就像一个枯燥场合的调剂品,但在座的高层但凡有一个认识这个东西,就会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英国那位超越者和五条悟暗中联系了。

不管是攻击,还是单纯的玫瑰相赠,都代表他们关系不凡。

冬阳在众人诡异的视线下拾起了玫瑰。

她瞥眸问悟,“怎么给我了?”

白发少年仰着头看她,“好看啊~”

意外得到的永生花。

是他突破了第一位到访的超越者的象征。

禁止被人窥探的宝藏。

珍惜的放在最柔软的地方。

而这意义非凡的象征,要先给予你。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她手捧的玫瑰,是此时此刻此景里最可怕之物。

“嗯,好看。”冬阳轻轻笑起来,她捻着花茎,“感觉应该被放在琉璃里。”

晶莹之下,不染尘埃。

就像坦诚真挚到足以裸露出来的鲜红心脏。

作者有话说:

*王尔德其实有其他目的辣~

前章小修了一下,改了参会人数和座次,不用重看。我参考了某些国际会议的2*2*2六位座,而有些国家会按照名字的英文字母排位,有些也会分阶级,一般这六人里四个为经常出席类活动的前辈,经验丰富且决策权大,会带着被重点培养的中层领导和青年干部级人员开眼界,会议制度行得通,但我模糊了这个地方的处理,着重了后辈/同期的少年心性弱化了主次,体感的确很怪异[小丑]感谢读者明睿的提醒,现在座次改为发言外交官—冬阳/福地—悟/杰[鸽子]

第324章

接下来的会议气氛明显变了,表现在英美方骤然缓和的态度上。

他们像是有所顾虑,像是从信心满怀到捉摸不定,沉默的时间一再拉长,甚至让五条悟产生了这个会就会这么不七不八的结束的想法,延迟的话可能三天后再议。

冬阳悄然对他说,“不会的,他们拖不到那么久。”

弃权票相较上半场明显增加,大多国家进入了看戏的状态,于是对方提出的一系列更改要么被驳回要么保持原样不动。

总是挨打也不行,冬阳借机也提出了诉求,比如搭建全球咒术师联盟。

说是联盟,但咒术师一家独大,具有绝对的领导型作用,是当之无愧的龙头,她的举动无异于将咒术总监部一下子拉高到国际最权威的组织。

各国的神色变得凝重。

从否认咒术界过渡到承认咒术界,承认咒术界就要确认一个官方的监管组织,那一定要是最专业的,有无数例子证明其地位的。

冬阳让代表分发了堪比法章严谨的说明书,包括咒术总监部成为国际组织后所拥有的权益,能起到的效益,它会成为全世界咒术师汇集的枢纽。复制本的体量能让专业人士研读半个月,是总监部的高层们薅秃了头发熬夜做出来的,文字逐一校对,还要准备英文版。

对此,太宰治和宫野趴在案前相对举杯,愁云惨淡,关系前所未有的深厚。

宫野还说:“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啊……”

太宰治:“你的野心不重要。”

这么大的计划肯定需要再细致商议,但只要第一次没有被彻底否决,那么之后的战线就可以被无限缩短。

一个空前绝后的设想,一个正被推进的可能性。

眼见会议内容出现了延伸,有脱离此次主题之势,会议厅内的沉默蔓延得更为凝重,冬阳将玫瑰别在了衣服的领口,知晓这大概就是今天的结局了,再磋磨下去也没有意义。

她更在意下一步发生的事。

第五个小时,这场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各国代表离席,议会场外的大厅内突然人流密集,关系向来友好的结盟国往往会在此时做短暂的交流,还会有老友相聚,冬阳在这个场合是新面孔,福地樱痴和发言官可不是,尤其福地樱痴的名声还不错,他们很快就被缠住了。

倒是有人来和冬阳握手,然后像对女王致敬后转向王子那样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

做派太彬彬有礼了,五条悟端得特别高贵冷艳,张口甚至是伦敦腔。

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他会说英文??”

冬阳:“是啊,我的儿子,你以为会是文盲吗?”

福地樱痴:“他为什么没有日式口音?”

冬阳:“?你很骄傲?”

福地樱痴:“就算是我也大概改了三年!”

冬阳:“……可能老人家学习能力不行吧。”

福地樱痴习惯了和冬阳互怼,他道,“还会说其他语言吗?俄语?法语?中文?”

冬阳:“中文不行,一开口就会露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站在五条悟身后,突然听到悟问,“怎么了,不自在吗?”

……简直像兰惠阿姨一样敏锐。

他应该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才对,顶多在经历过冗长的会议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没什么,毕竟是这种场合。”

五条悟静静看了他一眼,突然道,

“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全人类,要知道全人类对于个人而言,是一个很抽象,很遥远的概念。就算是超越者,也没有动不动关系全人类的癖好。”

夏油杰:“……”

五条悟:“在这里的政客寻求的不过是各国利益最大化。”

他隔着眼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不要听他们冠冕堂皇的理由,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要的是利己。”

突然,五条悟向大厅的角落投去了视线,他的目光微微凝固住,如果不是眼罩的遮挡,那么他现在一定是显而易见的惊疑和惊喜的表情。

“有意思……”

他缓缓扯出一个笑,

“这是怎么做到的?”

站在那里的正是奥斯卡·王尔德。

他竟然挣脱了领域的带来的负面buff……不,是有人帮忙了吗?

他站在那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投去视线,仿佛他是一个幽灵。

“障眼法啊。”冬阳突然说,“有点儿像细雪,原理应该差不多,悟,要过去吗?”

“虽然气氛不至于剑拔弩张,但我和他不是友好到打招呼的关系吧?这又不是在国内。”

“他来找你。”冬阳轻轻推了他一把,“走,我们去和你聊聊。”

如冬阳所说,王尔德在等五条悟。

他邀请对方到了一个私人的会客厅,姿态优雅的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方糖和咖啡。

五条悟一言不发的往咖啡里放致死量的方糖。

王尔德:“这个咖啡不苦,能品出坚果,红酒,海洋的风味。”

五条悟:“……”

五条悟用方糖回应他。

“好吧。”王尔德苦恼一般皱了下眉,再次以问句推进话题,“你能猜到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五条悟:“这个时候不是一般解释自己是怎么解除后遗症的吗?”

王尔德一愣,“是吗?”

日本漫画里都这么写。

五条悟一本正经:“是啊。”

王尔德道:“好吧,实际上是我的朋友,他的能力和时间有关,异能效果甚至能远距离施展。”

五条悟嘀咕了一句,“朋友,超越者?文豪?时间异能……朝花夕拾?”

王尔德诧异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猜中了。

多说多错,五条悟及时打住,他只是因为异能者和文豪的相关性而随口说了一句,但这好像被王尔德理解成更深奥的东西了,比如他有非常巨大的情报库之类的……

以及……

五条悟微妙的看着王尔德。

这个家伙的脾气有一种古怪的单纯。

超越者是这样的?

五条悟:“没什么,你来找我干什么?还避开了自己国家的代表。”

王尔德:“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哈?”

“我的意思是,我的行为和他没有直接关联,虽然我们从身份上属于同一阵营。”

五条悟哼笑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攻击我也和英国无关?”

他观察着这位超越者的神态,对方不像是领教了他的实力后而来示弱,撇清关系也不是临时起意。

王尔德眨了眨眼睛,突然说起了另一段故事,“那场异能大战,是由七个能顶举国之力的超越者联合起来,强硬的按下了暂停键而结束的,他们逼迫各国签下了停战条约,才得来现在的和平。”

五条悟一愣。

王尔德说,“这就是超越者之于这个世界的地位。”

他的声音带着露骨的傲慢,又缓慢而真挚,“我们对同类报以知己的热情。”

五条悟:“你的日语用得很诡异哎。”

“抱歉,毕竟才刚学会。”王尔德笑了笑,“因为能被我读取的日本超越者只有你一个。”

这句话带出了不可忽视的承认之意,五条悟面不改色,“我已经是超越者了吗,话说这到底是怎么评判的?”

王尔德凝视着他,“当然是得到同为超越者之人的承认。”

五条悟咧开唇角,“那么我得到你的承认了?”

他突然明白了,“这是你们的测试方式?由你的异能洞悉我的全部,只有对我知根知底,掌握我的恶念和善观,才能为我敞开大门?”

王尔德:“一部分是这样的。另一点则是……你的能力的确很强,且是与普通异能者相比断层的强大。”

最强之所以称为最强,并不是他在跑道上以毫秒之差战胜了同类,而且他人刚刚起步,他就已经站在终点了。

就是这样犹如天堑的差距,普通人中的天才只是看见他的入场券。

王尔德:“我很清楚你为什么能对抗《道林·格雷的画像》,要知道异能者和异能者之间也是有力量差别的,一位冰系异能者和一位火系异能者同时向对方攻击,往往有一方会胜出,不是异能相克,而是赢的那一方力量更强而已。”

哦,不就是咒力输出嘛。

和妈妈的念能力同理。

五条悟看着侃侃而谈的王尔德,有些微妙的想到……

态度好得出奇,可谓有问必答。

话说其实从见面开始,这个家伙就没说几句话,似乎是因为……

五条悟:“你这个家伙……不怎么会说话吗?”

王尔德:“?”

王尔德:“日本人说话是这么直接的吗?我认为我在为人处事上没有问题。”

“一见面就冲我的大脑而来,这是你最直接的了解他人的方式吧。”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因为你的异能,是不容被拒绝的。”

所以不需要委婉,可以直奔主题。

王尔德不置可否,“如果你是个草包,那我也就没有和你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他真的很傲慢,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傲慢的资本。

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超越者,他是其中一位。

那是多么奇异的视野,高耸入云,一举一动可关系全球命运。

而现在,对方抛来了橄榄枝。

五条悟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起码没有主动去做什么,十二月之前,他还以为他当一辈子咒术师,日常除除咒灵,带带后辈。

是他们看到了他,向他走来了。

是妈妈。

这个局面,她一手创造了出来。

为什么是他不是她?

不,实际上谁都一样。

只是先后的区别,可能他们一开始最好奇的是一个年轻的天才,可能敌人为了对付她而把他推向了风口浪尖,可能那场战斗是他蜕变后的第一次大闹,风头无量,可能他在明处她在暗处可以更好操控,总之种种因素加起来……

五条悟摘下了手指上的一枚低调的指环。

“王尔德,我对你和你的朋友们其实很感兴趣。”

神子弯了弯嘴角,将手落在了膝盖上,这一刻他周身的气质倏然变得柔软,恍惚让王尔德产生了他还是个少年的真实感。

“但是我要征求一下另一个人的意见~”

另一个人的意见。

王尔德有些茫然。

他低头看向那个指环,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枚窃听器。

随后,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入目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

啊……

王尔德觉得大脑短路了一下。

五条悟还是个未成年。

这还是个出去玩都需要妈妈同意的年纪!

第325章

冬阳进屋之后就发现了王尔德的异样,他的表情很是怔松,因为僵在那里还显得有些滑稽。

对方深邃的眼睛望了过来,有一瞬间露出了失神的姿态。

冬阳愣了一下,随后面不改色的走近,在五条悟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左一右,和王尔德呈现了完美的三角对立。

她说:“初次见面。”

英国的超越者似乎才把注意力收回,他复杂且直白的说道,“就像许久未见一样。”

五条悟:“嗯?你们见过?”

王尔德:“……在你的记忆里。”

顿了两秒,他补充说道,“变化太大了。”

简直要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王尔德对这位咒术总监的印象并不多,要知道她的身份信息秘密到连一张照片都是模糊的侧脸,而他也很清楚一个组织的首领或许不是最强战力。他在五条悟的记忆里看到了她,只是十几年前的她很显然不是现在的气质,衣着服装都以闲散舒适为主……这差距大到和大变活人有什么两样?

以及……

王尔德用他的审美发誓…他第一眼是被惊艳到了。

然后他坦然说了,“你真是位美丽的女士。”

冬阳:“?”

冬阳:‘谢谢,你也很绅士。’

五条悟:“?”

五条悟拿出了手机,切入了中原中也的聊天框。

两个互夸的成年人之间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氛,冬阳直入正题,她问了超越者是否组成了自己的组织,有什么特权,受什么桎梏,以及超越者是否守护着常人不可知的秘密,语气自然,就像家长对学校进行背调。

这不是商业会谈,他们仿佛好友闲聊。

王尔德:“用组织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并不贴切,我们是合作对象,朋友,知己。”

王尔德:“至于特权……人类的权力只在人类身上实现,所以我们的特权本质而言是国家给予的最高程度的自由,我们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不需要签证,但是每次出行在内部都会显得很兴师动众。如果想做到秘密出行,那当然也可以做到。”

王尔德:“我想我们受到的唯一桎梏是人性里的良知和公正。我们不能偏颇。”

王尔德:“自我们携手停止了异能大战开始——就决定要做和平的最后一根,也是最坚固的保险。”

五条悟:“听上去好奇怪啊。”

王尔德:“奇怪?”

五条悟:“你们平常没有事情做吗?没有组织,没有工作?”

王尔德:“?”

五条悟:“只有非常非常重大的变故发生了,或者最高政府求你们,你们才会出面吗?”

王尔德:“是这样的。”

五条悟和冬阳对视了一眼。

冬阳嘀咕了一句:“倒是符合现状。”

五条悟:“所以你们的存在就如核武之于国家。”

王尔德:“差不多?”

五条悟:“但是核武在平常时期不能动用,就像哑炮。”

王尔德:“随便用才可怕,那会牵扯其他超越者参入斗争,然后演变出不可控的伤亡。”

五条悟语气散漫道:“嗨嗨~这个道理谁都会说,是一种假想理论,和我的处境不同。”

王尔德:“当然一样,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超越者所做的事情——那就是隐入背后,”

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