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芜澜无法不在乎季尧的年龄,他正是冲动的年纪,兴许再过几年冷静下来,就会后悔如今的选择。
华君润是张安全牌,丢弃了他,她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培养出一个体贴懂事、会做饭的伴侣。
直到抵达华君润家门口,邱芜澜尚不能完全下定决心。
她暂且将那些礼物留在车上,等和华君润谈过之后,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归还。
“芜澜,你来了。”
迎接她的是如沐春风的微笑,不管何时,见了这样的笑容,总归是让人舒心的。
邱芜澜踏入门内就闻到了安心的食物香气。
“这几天忙坏了,都没好好吃过饭吧。”华君润帮她拉开座椅,“怕你肠胃不适应,做得比较清淡。”
“谢谢。”邱芜澜执起了筷子。
“我看了伯母的报道,才知道原来阿尧从小失去父母,是伯母临终托付给伯父的。”华君润歉疚道,“抱歉,我之前不知道这些,还总是拿他去和泽然泽然作比较。”
他见过邱泽安对季尧的态度,邱家的三兄弟对他的厌恶摆在了明面上,邱岸山想来也不会悉心照顾他。
如此,华君润不奇怪季尧会离不开邱芜澜了。
“没关系,”邱芜澜用筷尖分开瓷盅里的清汤狮子头,“他不介意。”
华君润沉默。
他和季尧谈过,因而知道,他绝没有不介意。
邱芜澜的口吻并非是为了缓和男朋友和弟弟的关系,她单纯是漠不关心,不以为意。
“阿尧现在……”华君润措着辞,“知道网上的消息了么。”
短短几天,季尧从安全事故的受害者变成了心肠歹毒的阴险小人,如今全网都在赞颂邱夫人的善良仁慈,报道着她和秋叶集团做过的慈善,这中间偶尔插播邱家子女们优异的学业、惊人的业绩。
季尧成为了这份光鲜亮丽的反面衬托。
营销号晒出了邱芜澜从小送给他的礼物:六位数的配饰,七位数的车,八位数的别墅这些不算,各种限量版手办周边堆积如山,所有新款的游戏设备,季尧永远第一批试玩。
前者可见邱芜澜的大方,后者诉说着她对季尧的用心。
有关季尧的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作为艺人,他的专业能力有目共睹,实在称不上优秀。
如此一来,他能在秋叶选秀上出道的原因便不言而喻了。
网民的恶毒扑面而来:“我收回之前同情季尧的话,就算邱家别的人对他不好,邱芜澜对他是真没话讲,我亲姐都不一定记得我生日是哪天,季尧要报复也不该报复到真心对待自己的姐姐身上。”
“难怪这个水平也能成团,原来是皇族。”
“小双我一生遗憾,邱芜澜,你挤走有实力的艺人,强捧草包亲戚,我只能说你活该。”
“扶弟魔正常结局罢了。”
“用心对待的弟弟这样背刺,真的寒心。”
“姐姐考虑换个弟弟吗,分我一个高达就行。”
“季尧,从选秀就开始粉你了,一路见证了你的成长,之前就觉得你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快乐,现在知道了你的成长环境,真的很心疼。但这次你真的做错了,报复伤害你的人的方式不该是拉无辜者下水,何况邱芜澜是唯一对你好的人,那些礼物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把你当做弟弟的。和大家道个歉,也去和姐姐道个歉吧,不要辜负真正爱你的人。我们也还在等你的新歌。”
舆论风向一边倒,就连粉丝也都在劝季尧认错。
华君润说不出的烦闷,那些铺天盖地的指责越过了季尧,滴滴答答落在了他的背上。
如果安全带不是人为损坏,如果是他从威亚上掉了下来,如果有一天,是他妨碍到了邱芜澜……
连从小待在邱芜澜身边的季尧都是这般下场,那么他呢……华君润不觉得自己在邱芜澜心中的重要性能高过季尧。
“我不知道。”邱芜澜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没有限制他上网,但也没有特地告诉过他。”邱芜澜舀了勺汤,“也许知道了。”
华君润心沉了下去。
他想过邱芜澜提前和季尧协商的可能性,可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告知过季尧。
如此重大的决定,她在做之前、在做的时候,甚至做完后都没有知会季尧一声。
“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哪方面?”
“他的事业、他的人生。”
那个“他”已分不清是在说季尧,还是在说华君润自己,“你封杀了他,他再不能当艺人了,秋叶集团不会用他,稍微有点知名度的企业都不会用,就算是小公司看到这些消息后恐怕也很难接受。”
邱芜澜疑惑华君润的急躁,“我有我的安排。他也没有必要非得出去工作。”
这不自觉的傲慢令华君润感到窒息,那些已被遗忘的过去又一一回到了脑海中,让他想起了当初和邱芜澜分开的原因。
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许多,自以为能够理解邱芜澜了,不想,他们之间依旧有着本质上的差异。
“芜澜,工作的意义不止是为了钱,否则你和大哥、伯父,谁都没有必要出来工作。”好在他到底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不再一点就燃,现在的他在拍戏以外的地方也能管理好情绪。
华君润极尽克制,可神态语气还是令邱芜澜感到了熟悉。
她放下筷子,“你想说什么。”
华君润蹙眉,“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对季尧来说太残忍了。”
邱芜澜无声叹息。
“七年了,君润,你的善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她对练习生的管理方式,让华君润觉得残忍;
她的垄断手法,让华君润觉得残忍;
就连她设置的末尾淘汰制都让华君润觉得残忍。
“平心而论,”邱芜澜展眉,“我很佩服你设计韩尘霄的手段,还以为这一次我们能够成为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伴侣。”
“我当然愿意支持你,”华君润摇头,“韩尘霄和季尧也根本不是一回事。你不在意韩尘霄,但季尧是你的弟弟,你对他的付出我全都看在眼里。芜澜,我真的怕你后悔。”
“那你想我怎么做。”邱芜澜反问,“这么大的安全丑闻,你要我怎么解决?”
“随便找一个道具组的新人背锅,说他是试用期的实习生,现在已经开除了么?
“不要忘了,季尧有不用外出的工作的资本,其他员工可没有。”
“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其他员工背锅了?”华君润皱眉,不明白邱芜澜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你至少应该告知季尧,听听他的想法。”
他质疑的语气、充满攻击性的姿态让邱芜澜深感烦躁。
“时代不同了,现在公关的黄金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里我要提前做很多准备,那个时候季尧还在昏睡。
“难道你要我把刚刚跳楼自杀的弟弟摇醒,在他睡眼朦胧的时候告诉他,‘为了挽救公司声誉,现在我要封杀你’——这样就不残忍、就有人情味了?”
“这是诡辩!”华君润一顿,倏地睁眸,“自杀?你说季尧是……真的自杀?”
邱芜澜没有回答,在她沉默且淡然的目光下,华君润如坠冰窟。
她半母半姐养大的孩子,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睡,她这个姐姐却在有条不紊地下达工作,并将一切恶名都推到季尧头上。
华君润冷得牙根砭痛,和邱芜澜相比,他对韩尘霄所做的不过是小学生般的欺凌。
“所以,你一点都不觉得这种处理方法有问题,是么。”
他失望且畏惧地看向邱芜澜,回应他的是依旧是沉默。
邱芜澜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甚至掺杂了一丝不耐。
她不觉得这种方法有错,反而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看清了这一点,华君润不由苦笑,“芜澜,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可我也真的害怕你。”
“那是你从前最疼爱的弟弟啊。”他抬眸,定定地望向邱芜澜,“你对季尧,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了么。”
邱芜澜一怔。
似曾相识的话语出现在她耳畔——
「芜澜,你很理智,为家族贡献良多。但有的时候……连我都畏惧你的冷酷。」
「你对母亲,真的没有一点儿感情了么。」
过去、现在的两句话重叠一处,会议上邱承澜绝情的面孔亦和华君润失望的脸色重叠相融。
“你到底想说什么。”邱芜澜周遭的态度骤然冷硬起来,语气变得尖锐,“你和季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能为他打抱不平了。”
“我只是觉得可悲,”华君润哂笑“只要碍了你的道,连季尧都落得个身败名裂,那我呢?我和你无亲无故,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短短几年,要是今天掉下来的是我,你又会如何处理华君润?”
“这是杞人忧天。”邱芜澜道,“只要你按照我的安排,乖乖待在我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我是杞人忧天,那利用焦虑症试探我的你,又算什么?”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邱芜澜抬眉。
“没有人告密, 是我自己想起发作时发生了什么。”她探究的眼神令华君润愈发心冷,“你绕着那么大的弯子试探我的真心,不就是想要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背叛你的伴侣么。”
“芜澜, 需要忠诚的不止是你,我也需要。”
“我不至于让你□□人、父母二选一的题, 但至少,在我像季尧这样痛苦绝望到自杀的时候, 我希望你能安慰我,而不是把我当做腐肉一样立刻从身上刮下。”
邱芜澜撑着太阳穴,烦躁化作深层的疲惫。
事发到现在, 她没有停过瞬息, 此刻状态委实有些不济。
“君润, 乖一点。”她精疲力竭, 不想再争辩下去, “别总是在家里和我较劲。”
他已经不是二十岁了, 三十岁的男人为什么还不让她省心;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母亲顺着父亲那样顺着她一点?
她会比父亲做得更好, 在来的路上,她甚至还考虑过为他拒绝季尧。
她反应让华君润彻底心冷,“芜澜, 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你总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我尽己所能地了解你的喜好、融入你的圈层, 甚至放弃了正常情侣能有的婚姻,可你呢, 你怎么能连伴侣间最基本的支持都吝啬给我。”
他爱她, 所以愿意迎合她的喜好,放下所有自尊心。
华君润可以接受邱芜澜在床上把他当条狗,可以为她推掉工作, 可以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但不能接受她只把他当作保姆和泄.欲工具,利益不够大时就随时抛弃。
他爱她,他就希望她能有所回应,哪怕只是一点点、是偏执的占有欲都行。
邱芜澜抬手,“好了,够了。”
家对邱家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邱芜澜不想回到家里还要和伴侣扯皮,争论谁更爱谁的议题。
她站起身,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犹豫有多愚蠢。
“我把你这段时间送的礼物整理带来了,稍等,我去取。”
华君润一愣,猝然抓住邱芜澜的手腕,“芜、芜澜,这是什么意思……”
邱芜澜垂眸,轻声开口,“君润,你我的性格都不算暴躁,按理,两个理性的人在一起,就算不够恩爱,也能做到相安无事。”
“从前还能归咎于不够成熟,现在,我们已经没了年纪这个借口。”
“当初会分开,就足以说明问题。”
“我已经改变了!”华君润咬牙,将后半句话咽下。
他已经改变了许多,朝她迈进了数步,变得更加理解她,也更爱她,甚至将自己变得对她更有价值,为什么她就不能稍稍俯身,多给予他一瞥注视。
“没错,一成不变的是我。”华君润未诉之于口的指责,邱芜澜并不否认。
她望着华君润,“可我为什么要改变?”
华君润五指收紧,听懂了邱芜澜的弦外之音——
她为什么要为了他而改变自己?
“芜澜,你太傲慢了。”他隐忍怒意,“邱家以外的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是工具,称不上是同类,是么?啊…我把季尧忘了。”他苦涩地嗤笑,“你眼中除了秋叶集团还有什么,利润、股权、影响力……人在你眼中不值一提,只是促成业绩的柴火而已。”
邱芜澜不发一言,半晌,她愈发坚定地转身,“稍等,我去拿礼物。”
“邱芜澜!”华君润在她身后低吼,“你给了韩尘霄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就不肯和我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邱芜澜脚步一顿。
华君润恳求道,“我和你说这些,是希望能开诚布公、了解彼此的想法。你怎么能……怎么能像购物一样,稍不满意就把我退掉。”
“我当然相信人是有成长空间的,”邱芜澜余光回瞥,“所以我才会给韩尘霄那么多次机会。”
“那为什么不能也给我…”
“你能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么。”邱芜澜叹息,“华君润,就伴侣而言,你的发展潜力远胜于韩尘霄,所以我给了你整整三年的机会,在你正式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还在试图挽留你。时隔七年,当我再一次考虑伴侣人选时,依旧将机会第一个给到你。”
可是她错了。
话题开始之前,她以为华君润为季尧抗议是因为本性良善,像是从前不满她对弱势群体不够照顾一样;对话后期,邱芜澜才理解,华君润在意的并非弱势方的季尧。
他无法接受的不是这件事的不公正性,纯粹只是不满自己付出的爱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觉得她不够爱他。
那个能让她喜欢整整三年的男人,到底是不在了。
他变了,变得圆滑聪明、阴狠自利,邱芜澜以为自己会满意这样的华君润,然而失去最珍贵的本性后,这样的华君润和其他男人并没什么两样。
“这么多年的试错对你我而言都太高昂了,现在的我们耗不起。”
她迈步离开,“继续下去只是徒增沉没成本而已。”
“芜澜!”她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远,华君润疾走两步,想要拦住她,眼前却一阵眩晕。
呼吸变得滚烫急促,四周的声响扭曲而尖锐,他扶着桌子,焦虑如飓风撕扯着他,令他困顿得不知所措。
邱芜澜由衷庆幸自己不是邱岸山。
否则她根本不会因为多了一个情人就放弃另外一个,也就不会把华君润送的那些东西放在车上。
她当场交还了礼物,“鸽血红的贷款我来付,支票夹在盒子里了。你要是想卖了这些东西,联系简,她会尽力寻找卖家。”
相较于其他前任,这次她几乎没有给过华君润什么好处,反而是他一直在为自己花钱。
如今奢侈品二手市场很不景气,这些礼物就算还给他也称不上“两清”,以他的自尊心,断不会接受自己给的分手费,或许最终也不会联系简找买家。
邱芜澜做好了之后在资源上补偿他的打算。
“芜澜、芜澜别走……”她被华君润扯住衣摆,男人半跪在地,胸口起伏得厉害,扬起一张病态潮红的脸来,“我错了,是我自以为是,我再不会、不会和你吵架了。”
他说话有些哆嗦,邱芜澜很熟悉这种状态。
“吃药了么。”她问。
“药…不要走、不要、不要离开我。”华君润紧紧抓着她,“我不要分手,我们不分手。”
他在混乱的词序中流下泪来,哭得茫然无觉,“我不想和你分开,求你,芜澜……”
邱芜澜直起身,打通了华君润助理的电话,“华君润发作了,尽快过来,送他去医院。”
“芜澜、芜澜…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太在乎你了,我怕像季尧一样被你抛弃……”华君润抱着她,仰头迷乱地亲吻她的脖颈脸颊,被邱芜澜挣脱退开。
一瞬间,他怀里空了。
华君润困惑地盯着自己空荡的双手,怔怔抬眸,望向远处的邱芜澜。
“芜澜……”他疑惑喃喃,“我获得了亚缇丝啊。”
他膝行上前,扯出怆然的笑来,“你该爱我,你该爱我了。”
邱芜澜深深吸气。
微凉的空气掠过心脏,她沉默不语,荡起几点涩意。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华君润助理赶来还要十五分钟左右。
“我的确对你获亚缇丝奖的那部作品很感兴趣,”她不知道药放在哪里,而他又拒绝了她的服药建议,邱芜澜只能尽可能用言语稳住他,“在此之前,你被提名过两次,获奖那次和提名时有什么不同么。”
华君润脸上的笑容骤然扩大,显出几分激动的孩子气,“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很喜欢是不是!”
“当然, ”邱芜澜蹲了下来,温声道,“业内没有人会不渴望亚缇丝大奖。君润,和我说说吧,我很想亲眼看着你再站上去一次。”
她引入了一个华君润感兴趣的话题,将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慢慢引导至演戏。
轻度思维奔逸下的华君润滔滔不绝讲述着心得体会,直到助理赶到,他还没有从戏中回神。
“不好意思邱总,”助理对邱芜澜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刺激到他,”邱芜澜扫了眼抱着胳膊亢奋喃语的华君润,“顺着他的话,和他聊聊演过的片子。这里交给你,我先走了。”
“好的。”
邱芜澜离开了别墅,踏出大门时,回眸确认了一眼助理是否控制住了华君润。
这一眼,她看见跪在地上激动絮语的男人落下泪来。
他扭头巴望着她,脸上仍是谈论电影的狂热雀跃,口里停不下地讲述着演戏,唯独那双黑润的凤眸盯着她,里面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无意识地涌出清泪,颗颗滴滴纵横而下。
邱芜澜回头,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她不是邱岸山。
她绝不能成为邱岸山。
拉开院门时,她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声凄然的嘶吼——
“玫瑰!她为我拾起过一支玫瑰!”
她驶着后备箱空了的车子回到家中,将车停入库里,邱芜澜对着方向盘发了会儿呆。
车窗被轻轻叩响,邱芜澜猛地扭头,猝不及防对上了窗外的季尧。
那张漂亮的脸苍白憔悴了些许,叫邱芜澜一瞬间想起了一些话来——
「那是你从前最疼爱的弟弟啊。」
「芜澜,你太傲慢了。」
「有的时候……连我都畏惧你的冷酷。」
“姐姐。”
车门被从外拉开,邱芜澜对上了灿若夏阳的笑脸,“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被这耀眼的笑容晃了眼,片刻之后,邱芜澜从车上下来。
“嗯,我回来了。”她低语,“阿尧,我好饿。”
季尧愣了下,“华君润没有给姐姐做饭么。”
邱芜澜注意到了他变换的称呼。
被封杀的这些岁月,季尧对人的洞察力丝毫没有减弱,他还是敏感得可怕,在她一字未提的情况下,就觉察出她对华君润的情感转变。
“吃得不太愉快。”
邱芜澜在沙发上坐下,季尧拿了消毒湿巾为她擦手。
他右手打了石膏,单一只手为她擦拭,也不显笨拙。
等擦完了手,一杯热气腾腾的榛奶落在了邱芜澜面前,醇厚丝滑的奶中散布着碎榛仁。
邱芜澜咀嚼着,坚果的甜味在齿尖蔓延。她融化在这杯温热的奶中,懒洋洋地不想动。
不知道为何,今天她突然很想吃点甜食。
季尧放下这杯奶,往厨房走去,“我去给姐姐煮碗烩面。”
邱芜澜拉住他,“这个就够了。”
季尧回身,目露担忧。
“阿尧,”邱芜澜抬手,“过来。”
季尧收回了前步,退回邱芜澜身边坐下。
邱芜澜点过石膏,“疼么。”
季尧摇头。
“网上的消息,你都看见了?”
“嗯。”
尽管邱芜澜没有抬头,视线垂在季尧的石膏上,她也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他的全幅注意力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我做计划的时候没有和你商量,”她开腔,“看完后有什么想说的,我们可以聊聊。”
“对不起姐姐,我闯了这么大的祸…”“道歉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了。”邱芜澜侧身,抱着那杯甜丝丝的榛奶,倚着沙发靠背,“这不怪你,阿尧,你是生病了。”
季尧低落,“我差点毁了公司。”
“如果病情也能由主观意识控制,那医院就没存在的必要。”邱芜澜道,“非要追究责任,该是我的责任,作为你半个监护人,十几年下来我却没有发现你的状况。”
“怎么能怪姐姐!”
“跳过问责吧,”邱芜澜道,“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我……”季尧抿了抿唇,“我很难受。”
邱芜澜眸色微暗。
是了,华君润说的无不道理。
工作不仅是谋生的手段,也是实现自我价值和定义自我存在的方式。
这些年季尧浑浑噩噩,沉溺游戏,对前台接待撒娇,向不顺眼的男星使一些小手段,又深陷于精神心理的苦痛之中,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剥夺了他的工作,斩断了他实现自我价值、定义自身存在的道路。
即便他在医院里大放厥词,声称自己感受不到工作的成就,但在看见网上的那些谩骂时,又怎么可能心无波澜。
他当然是会难受的。
“我…”会补偿你。
邱芜澜刚要解释,季尧便同一时间开了口,“我很难受……明明是我闯下的祸,却要姐姐为我收拾烂摊子,到处向人道歉。”
“我知道公司的流程审批要多久,这次的公关费用全部都是姐姐贷款垫付的,对么。”
温热的水珠倏地砸在了邱芜澜手背上。
她愣怔了一瞬,抬眸撞上了少年潮红的眼。
他安安静静、无声地坠着泪,头颅垂倾,那些泪没有在脸上留下一点痕迹,雨水般笔直地落下,滴答融入衣服里。
同样哭泣,季尧和华君润的方式截然不同,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他甚至没有哭出声音的权力。
“这有什么值得哭的。”邱芜澜的声音轻软了下来,拇指揩去他眼角的泪意,“我说怎么脸色又差了,这两天你在家里净为了这点钱哭?”
“不是心疼钱,”季尧别过头,左手却覆上了邱芜澜的手背,“事发当晚姐姐就跨省赶来,彻夜紧急公关。”
“姐姐被我刺激得发了病,还要决策开会、观测舆论;瘾症没消退又急着赶回公司,为我调动各部门、面对那些股东董事……”
他哽咽着,眸中承载不住的泪全部汇入邱芜澜指间。
“因为我的失误,这些天姐姐都没有合过几次眼,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而我……”他氤氲的眼中流露出阴冷的自我厌恶,“我却能躺在家里,等着姐姐为我处理好一切。”
那些泪烫得邱芜澜五指颤抖。
陡然之间,她鼻尖泛起了酸涩。
对她矢志不渝的伴侣指责她势利傲慢,她自小敬仰追随的兄长认为她冷血无情。
邱芜澜以为她不在乎。
这个年纪、这个位置上,她定然不会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那样,被爱人误解一句就委屈得又哭又闹。
可当季尧在她掌心里抽噎,说出这番话时,邱芜澜还是不免翻涌出些许酸涩。
原来这世上有人看见了她的心意。
“别哭了。”她将季尧拥入怀里,又或许是她疲惫地倚进了他的怀里,“阿尧,我说过,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你生了病,我当然会用尽一切办法照顾你。”
季尧的哭泣没有因此止住,反而在沉默中愈发汹涌。
“对不起姐姐,我真的好没用……”
邱芜澜收紧了环在季尧腰胸上的手臂,在抱紧他的同时,也愈与他贴近。
她靠在季尧胸前,听见他微急的心跳,感受到他为压抑哭泣而紧绷的身体。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邱芜澜深切地意识到这一点。
“阿尧,养好病。”她在他耳畔承诺,“简年纪大了,我需要新的特助。”
季尧呼吸一滞,错愕地望向邱芜澜。
那只沾满泪水的手攀上了他的鬓额,邱芜澜仰头,倏尔吻上了他的唇。
“不要再轻贱自己,”在这咸涩湿冷的吻中,她低声开口,“来我身边,我会让你知道,你的价值远不止这点公关费,你的视野也绝不会局限于田烨、韩尘霄。”
季尧瞳中的惊愕逐渐化为狂喜。
氤氲潋滟的泪眼里流淌出甜蜜的喜色,他生涩地回吻邱芜澜,余光瞥见她双手空荡,再无一枚戒指。
强烈的幸福感冲击着颅顶,令季尧椎骨酥麻,身心都沦陷在极乐之中。
“姐姐、姐姐,”他弯眸,在间隙里叠声呼唤,“阿尧爱你…姐姐,不要走,别再丢下我。”
这些话邱芜澜十分耳熟,几乎每一次分手她都会听见,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华君润口中听过。
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换做谁都会麻木。
但说话的是季尧,想到他的分离焦虑症,邱芜澜的心情愈发沉重。
迷蒙之间,她看见了季尧手腕上的一抹黑。
他仅剩的左手腕上依旧为她戴着发圈。
“好,”这是邱芜澜第一次作出回应,她吻去季尧眼睫上的碎泪,“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邱芜澜看得见付出, 正如她看得见华君润对她的爱一样,既然季尧给予了她比亲生哥哥还要多的爱与理解,那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季尧不能再无所事事下去, 对他视而不见,是集团的偌大损失。
宋折凝回国后, 邱芜澜开始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如果她确信邱承澜重签宋折凝的决定是错误的,那是否有可能——哥哥对季尧的封杀打压的决定, 也未必是正确的。
邱芜澜不确定,她依旧无法果断强势地反驳邱承澜。
但季尧的病不容许他再患得患失,她必须给他实现自我价值的通道, 否则除非她把季尧送去精神病院, 不然自杀这件事永远不会结束。
邱芜澜可以假装看不见季尧的痛苦, 却不能接受半夜赶赴某地, 去认领季尧的尸体。
她抽出时间, 带着季尧往返于医院和家中, 监督季尧服药, 同时默认了和他的情人关系。
如果连华君润都无法胜任伴侣的角色,那邱芜澜也不再寄希望于他人,特别是短时间内, 她面临着安全事故风波、反对邱承澜重签宋折凝、接手文娱产业、推行影视城计划等多项大事, 实在没有精力去培养一名伴侣。
放开了心底那条道德底线, 邱芜澜一阵轻松,她反过来觉得从前的自己别扭得古怪。
仿佛从前有一根绳子勒在了她脖子上, 不断警告她:她绝不能和季尧成为情侣。
因为占有季尧会伤害到他——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占有季尧会伤害到她的家人——为什么?不知道。
这些莫名其妙的指令控制了邱芜澜数年, 她从来不去思考背后的逻辑、是否有解决之法,像是有人强行为她灌输了命令,她必须执行。
重用季尧, 真的玷污了母亲吗?
母亲临终最后一句遗嘱分明是让她利用好身边拥有的一切。
如果母亲在世,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放着季尧这样的人才不用。
为什么她会对哥哥的这句话深信不疑?
邱芜澜打破了脑海中的指令,她违背了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法则”。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季尧没有为此痛苦,反而前所未有的高兴;
集团利益没有受损;
更没有家人跑来指责邱芜澜,声称自己因为邱芜澜的举动受到了伤害。
她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物质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潘多拉的盒子,一切后果都是她的臆想。
那只是个普通的盒子,由原子和分子构成。
随着和季尧确定关系的时间拉长,一种“早该如此”的配得感日渐膨胀。
[她早该占有季尧了]
如此完美、为她量身定制的异性在身边,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拖延那么多年?
和华君润浅交时,还只能称为“轻松”,但和季尧相处的时光,令邱芜澜感受到了愉悦。这种感觉,她只曾在和华君润初恋的头两年体会过。
“等一下。”
季尧进浴室前,邱芜澜起身,“我来帮你洗。”
季尧顿足,“没关系姐姐,昨天我也是自己洗的。”
“那是因为我不在。”季尧的精神状态危急,她不敢贸然安排护工触碰他,“今天开始我来。”
浴室里,智能管家已放好了水。
邱芜澜站在镜前,帮季尧解开纽扣。
她不太习惯这个角度,通常连她自己的扣子都是女佣和季尧帮忙系的,除了偶尔的情趣外,邱芜澜从没有一板一眼地给别人解过扣子。
“手都伤了,还穿带扣子的衣服。”解得不太顺畅,邱芜澜轻声抱怨了一句。
季尧解释:“没有扣子的衣服更不好穿。”
邱芜澜思考了下各种版型的衣服,最后决定:“把空调打开,别穿了,窗户都是单向的,外面看不见。”
眼前的胸膛颤动起来,她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听见季尧说,“对着姐姐,会害羞。”
他说话时阳光灿烂,邱芜澜没找到任何害羞的蛛丝马迹。
指尖划过少年紧致的腰腹,这几天不止是她没怎么吃饭,季尧也不曾进食多少。
他又瘦了,肌线愈发清晰,胸腹上的肌肉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很漂亮。”邱芜澜俯身挽发,在他心口啜吻,“这样漂亮的身体不需要害羞。”
季尧瞳孔微缩,心脏在她的嘴唇下疯狂跳动起来。
他喉结滚动着,眼角变得潮红湿润,分明是欢喜,却又无端夹杂了阴暗的委屈。
姐姐平时,就是这样对待她的情人的么……
邱芜澜五指向上,从平坦的腰腹抚摸至他的右胸,遵照医嘱,见缝插针地肯定他、夸奖他,让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别穿了,我很喜欢。”
少年抿唇,眸光痴醉,无法在邱芜澜这般注视下说出一个不字。
“好,”他低头,磨蹭着邱芜澜发丝,“我听姐姐的。”
他弯腰收肩的姿势令背肌隆起,透出两分青年的魄力。
邱芜澜剥下了他的衣服,触及后背肌群时,本能地拥住了他。
不知觉间,她倚上了洗手台,爱抚着季尧的肩胛。
她偏头与他深吻,一手抓着他柔软的发,另只手的指甲顺着他背上的美人沟一路刮下。
他们从未接过吻。
季尧抚慰她多年,唯独接吻生疏笨拙,将她淡色的口红蹭得乱七八糟。
指甲搔刮的轻微痛痒从美人沟一路延至尾椎,她停在他腰后,指腹打着圈按揉,季尧闷哼出声,发出幼犬般可怜的呜咽。
邱芜澜从未对他主动过。
她试图划清界限,保持纯粹的患者和抚慰剂关系。
除必要的接触外,邱芜澜根本不会触碰季尧,至多奖赏他一个拥抱、一个避开嘴唇的亲吻。
季尧用完好的左手撑着台面,五指蜷缩合拢。在纯黑发圈的衬托下,他腕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她太熟练了,和纽扣较劲,却能闭着眼单手解开男裤。
季尧记得,邱芜澜二十六岁那一年交往的男友是位模特。
那个模特的身材条件本就优越,得到姐姐的扶持后,瞬间爆红。
一夜暴富的年轻男人频频组局,享受众人对他的吹捧。
作为邱芜澜亲近的表弟,季尧也曾收到过几次邀请。
那是季尧高中毕业的暑假、也是他成为“药”的第一年,抱着嫉恨和修理对方的心态,他应邀前往。
聚会没什么记忆点,唯有一处令他至今无法忘怀。
“又是菲登卡莫的皮带?林修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牌子,每天一根,连着两个月了。”
“这个?不是我买的。”季尧犹记得男人脸上的得意,他拉开了一点上衣,露出精壮的人鱼线,以及卡在人鱼线上的那根泛着昂贵金属冷光的皮带扣。
“都是芜澜送我的。”他不经意地炫耀着,拨动皮带扣,“她喜欢听菲登卡莫开扣的声音。”
哐——
伴随着这句话,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聚会上的人们循声望去,注意力从那根皮带转移到了季尧身上。
他脚下是破碎的玻璃杯,“不好意思,手滑了。”
听见响动的侍者赶来收拾,被季尧抬手挡下。
他笑眯眯地望着林修,“帮我再倒一杯。”
果汁就在季尧手边,林修有点纳闷,但还是对季尧身边的人抬了抬下巴,“帮阿尧倒一杯。”
“我想要林修哥帮我。”
林修皱眉,不是很情愿过去。
“这点事都不愿意么。”季尧偏头,“我不方便的时候,姐姐都会帮我倒水的。”
林修一噎。
他正忙着讨好邱芜澜身边的人,还没有以“姐夫”的身份去教育邱芜澜弟弟的底气。
他拒绝不了,从中心主位上站起来,越过几个座位走到季尧身边,极不情愿地扯出笑脸,为他重新倒出果汁,调侃着试图缓和气氛,“你哥我可不轻易给人倒水,这次拿稳咯。”
季尧从他手中接过玻璃杯。
林修转身欲回到位上,刚迈出一步,杯子便在他脚后赫然炸裂。
碎玻璃连同满杯果汁溅在他裤子上,林修蓦地转身,正要开口,就见刚刚成年的少年侧身托腮,笑望着他,“真不好意思,林修哥,能再帮我倒一杯么。”
“你…”
“不可以么?”
那漂亮如教堂天使雕像般的少年翘着腿,天真又狂妄地开腔,“姐姐可是说,会给我找个好脾气的姐夫照顾我呢。”
气氛僵持不下,满座都是追捧林修的人,满座没有一个人出来打圆场。
邱芜澜换人的频率摆在那里,而季尧却永远都是邱芜澜的表弟。
而几乎是每一次换人,都会上演类似的戏码。
最终,林修强撑笑脸,站在那滩混合玻璃碴的果汁里,弯腰为季尧倒了第二杯。
这次他直接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季尧扫了眼他弯腰时,领口下露出的胸膛。
光洁的胸肌上,有些许轻微的痕迹。
“真无聊。”
不等那杯果汁倒完,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场。
他应该回头看一眼林修脸上的表情的,可他没有心情,耳边净是他拨弄皮带扣的金属声。
那声音令季尧无比烦躁。
“姐姐…姐姐,还要……”过去的回忆催生出两份焦躁,季尧追逐着邱芜澜的唇瓣,想要进一步得到她的肯定。
邱芜澜欣赏着季尧脸上的意乱情迷,仅是一个吻,他便混乱泥泞,让邱芜澜真切感受到自己对季尧的掌控力。
“先洗澡。”她的目光指向浴缸。
如邱芜澜所愿,即便上一秒季尧为她欲.火焚身,下一秒,只需她一个眼神,他便乖乖后退,听话地走去浴缸。
她喜欢听话的人,特别是季尧。
他躺在洁白的浴缸中,浅色如玻璃糖的眼眸依恋地瞻仰她。
这幅场景,如艺术展上的油画。
邱芜澜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巨大的满足感和灼热的躁将她吞噬。
她垂手拂过季尧的脸,季尧登时陶醉地回蹭她的掌心。
邱芜澜勾唇,这是她付诸心血浇灌而成艺术品,是近乎完美的代表。
她已记不得,自己是如忍过将他尘封那段岁月的。
哪怕季尧的手还伤着,哪怕他刚被判定为高危精神心理疾病,当那双剔透的眼眸痴醉地望着邱芜澜、当他喘息着唤她姐姐时,邱芜澜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想,这是因为病。
她是生病了,主观意识当然不能控制疾病。
水中浴缸漫出,打湿了整个浴室,又在悄然之间从排水口流入阴暗的下水道里。
“哈…姐姐…”
“我得走了。”天色渐亮,邱芜澜推了推身上的季尧,避开了他受伤的右手。
季尧喘息着,结束了绵长的吻,埋首于邱芜澜颈窝。
“我还没有学会接吻。”
“别刺激我。”邱芜澜抚起他的下巴,吻去他唇边的水色,“你的手还没好,我不想节外生枝。”
这温柔的警告让季尧更加雀跃,他欢喜地眯起眼,“姐姐想要阿尧了么。”
“我想要的不只是这些。”邱芜澜意有所指地望向书房。
“集团的资料已经传给你了,我们之前浪费了很多时间,得尽快补回来。比起你的身体,我还是更喜欢你这里——”她轻揉着季尧的脑袋,“也别看太久,注意心情。”
季尧露出一侧犬牙,“好。”
邱芜澜起身准备上班,走之前还是和季尧交代了一声,“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昨天找人装了几个监控,浴室和卧室都有。”
监控只在邱芜澜离家的时候开启,这栋房子里,季尧几乎没有躲藏之处。
按理他是该住院的,既然留在家里,相应的要损失一些隐私和自由。
“所有地方都装了么。”季尧问。
邱芜澜颔首,“没有死角。”
在季尧转为轻度之前,摄像头是必要的。
她预计季尧可能会抱怨两句,但季尧的反应超出了邱芜澜的预期。
那张美丽的脸上绽放出璀璨的喜悦,他高兴极了,近乎感激,“谢谢姐姐。”
邱芜澜被这份纯粹的喜悦所惊。
片刻,她眉眼和缓,捧着季尧的脸颊,在他唇上点水轻吻。
“焦虑的时候,随时打我视频,我不方便的话,也会回你信息。”
季尧控制不住溢出心脏的欣忭,舌尖舔舐着邱芜澜的唇,渴望吸吮她的唾液。
邱芜澜无可奈何地推开他,“我必须走了。”
如果是华君润,断然不会允许她在家里装上三十几个摄像头。
季尧实在省心得让她欣慰怜爱。
为此,她必须撑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次公关推行到底。
“邱总,网上已有小规模的黑帖,在拿董事长的私生活做文章。”
邱芜澜刚到公司,就被公关部经理找上。
他的表情很不好看,言语之间都是对邱芜澜的指责,“当初我就不建议您这样做,安全事故是个炸弹,解除了就赶紧收手。我也理解您想趁机提升集团的口碑,挽回一点损失,但我们的对手难道会坐以待毙吗?”
“您这样大张旗鼓的营销,他们稍微放出一点黑料,我们就会数倍反噬。”
“现在夫人被您捧上了天,但凡流露出一张董事长和女人的私密合照,全网都会义愤填膺地指责董事长。”他扶额,“再接下来想都不用想,他们一定会翻出您和那些男星的绯闻,给秋叶集团扣上一顶管理层私生活混乱的帽子。”
“这些事情您做之前都没有想过吗?就算您没有想过,营销部也给过您风险评估书了,您为什么不看呢。”
“现在火烧到邱董事长身上了,您说该怎么办!”
邱芜澜安静地听他说完,末了,开口,“听起来,比起秋叶娱乐,您更在乎秋叶集团;比我的私生活丑闻,您更在乎董事长。”
公关部经理一怔,陡然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了。
他回避了她的目光,“集团出了事,我们难辞其咎,我也是担心您被董事长问责。”
“这很少见,”邱芜澜道,“上级决策出了问题,下级要么明哲保身,要么提供挽救方案;可您——却推开我的办公室,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言之无物的指责。”
“我没…”
“您在这件事上似乎很有底气,教训我的时候简直像是我的至亲长辈。”
“抱歉,”公关部经理不自在道,“您的年纪和我女儿相仿,我下意识把您当做自己孩子了。”
“是么,”邱芜澜懒得戳破他和邱岸山的关系,“事已至此,您打算给我什么建议,是要我停下所有运作么。”
“我……”对方哑然。
热度摆在那里,秋叶如同上了轨道的火车,已不是他们想停就能停下。
这时候撤回公关,他们只会被竞争公司黑得体无完肤。
“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解救了,希望您能吸取这次。”公关经理梗着脖子道,“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时,多听听旁人的意见,见好就收,不要弄得整个集团都下不来台。唉,这个月的支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上报。”
“既然您没有改善的建议,那就按照我的方式做。”邱芜澜道,“账怎么走、批不批,不是您要考虑的,您只管写清楚金额和事由。”
她送走了公关经理,浏览这段时间的公关账目。
买个热搜当然不难,难的是和同级别的对家公司展开舆论拉锯。
这是和赌博无异的无底洞,偏赶上她要推行影视城计划的时候。
邱家人很多,慈善家不少,她选择拿母亲作势,不单是死者为大、逝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有分量;关键还在于,邱芜澜无力独自承揽这场公关费用。
她需要一个合伙人与她分摊开销。
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邱岸山。
邱锦毕业后待在庄园,她足不出户,何况又去世十数年,早已没有黑料可挖。
她完美无缺,善良、纯洁,生命垂危时还在挂心慈善事业。
邱芜澜全力将邱锦捧上神坛,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邱锦身上,这时候只要爆出一点邱岸山对不起前妻的黑料,所有民众都会被煽动。
如果邱芜澜是秋叶的竞争对手,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对家企业们也的确按照邱芜澜所想的方向行动了起来。
《邱岸山三人行》、《妻子躺在病床上,丈夫躺在小三床上》、《邱锦悲惨的一生》、《豪门主母不为人知的心酸》、《婚姻为女人带来了什么》……
她划过那些帖子,每一条标题都万分醒目,连她都觉得有些刺眼了。
涉及邱锦的事,她不需要处理,邱岸山一定会解决这些帖子,删帖的过程中,他势必要镇压竞争的黑稿。
如此一来,这部分开支,就不需要秋叶娱乐来出了。
常理而言,公关经理说的没错。
安全事故是一颗炸弹,处理时务必要万分小心,见好就收。
但这次有些不同。
邱芜澜要启用季尧。
如果这场公关不能为集团带来任何好处,那所有的开销费用会全部算到季尧头上。
他的身份本就尴尬,要是再背上惹祸的负面形象,往后在公司里会寸步难行,根本无法开展正常工作。
邱芜澜必须把这笔支出扭转为正面的收益性支出,全面提高秋叶集团的知名度和口碑,让这笔钱看起来花得合理、值当。
邱岸山是否洞察她想法,不重要,邱芜澜并不担心他不上套。
一来,这些负面舆论涉及集团和他个人形象;
二来,她很确定邱锦对邱岸山的重要性。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否定他们的婚姻,更不会让大众认为邱锦嫁给他是可悲的。
和自己的妹妹结合,这是邱岸山心目中仅次于继承秋叶集团的荣耀。
邱芜澜等待着。
黑稿从早上九点开始冒头,在角落里发酵了几个小时,午休时分摸上了热搜尾巴。
下午三点,她刷了下云书,已搜索不到相关信息。
云书上挂着的依旧是邱锦的慈善成就、是她令人惋惜的病情,以及她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
看着新增的热搜话题,对着那张邱锦身穿婚纱、笑意盈盈挽着邱岸山的结婚照,邱芜澜说不出的隐隐不适。
胸口有些发闷,她蹙了蹙眉,手机顶部弹出一条消息。
指尖微顿,几次呼吸之后,她终究还是点了开来。
弹窗扩大,跳转至她和邱岸山的聊天界面。
没有任何铺垫,他发来了一条没头没尾的短讯——
「我的天使,我爱你」
邱芜澜紧紧闭上眼,隔断这行文字。
脑海中,邱岸山笑意深长的脸却挥之不去,霸占了她的全副思绪。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怎么可能……”
宋折凝不停刷新着云书和论坛, 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她乘势转发才不过半天,全平台就无人关注了。
“邱夫人真是红颜薄命, 太可怜了。”
“我姥姥得过她的病,走的时候拉着我们的手, 求我们给她一个痛快,邱夫人居然在化疗的时候还给留守儿童回信, 为什么这世上总是好人不长命呢。”
“难怪邱芜澜对季尧这么溺爱,原来是妈妈生前最后的嘱托。”
“看了邱芜澜邱承澜和邱家几个人的履历,真的窒息, 我要是季尧, 我也自卑。”
“楼上, 别人优秀不是你做坏事的理由。”
“秋叶和红丝鸳真是倒霉啊。”
“请大家支持5月1日《红丝鸳》!”
“请大家支持5月1日劳动节不调休!”
“为什么会这样!”宋折凝猛地扭头, 看向芳若, “这么大的事故, 怎么转眼就没影了!”
芳若无奈, “您也不是不知道秋叶的实力,早晚会平息的。”
“他们也太无法无天了吧!连出人命的事情都能随意翻篇,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怎么能说是随意翻篇呢。”芳若安抚道, “这么快的速度, 一看就知道砸钱不少。”
“再说, 从前谁不知道邱芜澜疼爱季尧,现在呢, 捧在掌心的世子爷成白眼狼被封杀了。邱家要真无法无天, 邱芜澜也就不用弃车保帅了。”
“她也真够狠心的。”听到这里,宋折凝稍冷静了一些,眼里划过复杂的厌色, “那样爱护的弟弟说丢就丢,这么想想,我这个外人倒不算冤枉了。”
蓝海票房出来后,宋折凝一直在等消息。
她听说了秋叶集团Q1会议上的某些事情,这段日子时刻留意着手机。
当初对她不以为意,现在看见她这么成功,那些姓邱的肯定坐不住。她没有回秋叶的打算,但十分期待看见矜贵高傲的邱芜澜对她道歉、恳求的模样。
这一幕宋折凝想了太久了。
即便是没有离开秋叶的时候,她也很不喜欢邱芜澜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其他年轻人都巴不得和她攀关系,邱芜澜却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
宋折凝请她逛街,十次里五次是不来的,来了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坐着。
宋折凝多少次想象过,她要把邱芜澜这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撕下来。
她软硬兼施地逼她对自己服软,可即便邱芜澜无可奈何地低头吃下她举起的蛋糕,她的低头也充满向下的“宽容”。
宋折凝等着邱芜澜真正向自己低头。
在国外蛰伏的时间里,她就想好了那一幕的自己该用什么表情、说些什么。
邱芜澜一定后悔极了,看在邱家的份上,宋折凝也无意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只要她对她道歉,认识到自己从前对她的怠慢忽视,她也不是不能原谅她,偶尔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和她同屏出现,让她洗白“欺负元老”的骂名。
只是过去好几天了,她还没有收到秋叶或是邱承澜的消息。
他们大约是被安全事故弄得晕头转向了。
“咱们的目的也不是搞垮秋叶,”芳若上前,整理着宋折凝的造型,“宋姐,走好自己的花路才是真的。现在已经四月了,要赶上贺岁档,咱们也该开始想想下部片子拍什么了。”
宋折凝犹有些气不过。
当初她倒霉的时候,秋叶发两个云书,就能让她被骂上好几天,现在邱芜澜终于倒霉了,她带着新晋女导演的加成转发,却连几个小时都没有撑过。
“这世道可真不公平。”她长叹一声,“行吧,你说得对,蓝海成功后不少电影公司都找了上来,光是应付他们就够我烦的了。”
“有蓝海这个招牌,这次他们给的条件优越不少。”
“投资当然是多多益善,但是,我不打算再找保底发行了。”
芳若抬眸,“您不要保底了?”
宋折凝颔首,“你也看到了,蓝海因为保底发行吃了多大的亏,大头全被东宝拿走了。”
“这才是您导演的第二部戏,会不会太冒险了?”
“开过来的保底价普遍在二十亿左右,二十亿——”宋折凝嗤笑,“我三十岁后演的电影,票房就没有低于二十五亿的,真是看不起我。”
“从前毕竟有秋叶兜底,宣发、制作都是顶级配置,您完成对赌之前,华映可不会给您这么好的资源啊。”
“别提秋叶了行不,”宋折凝啧了一声,“我正烦他们呢。”
芳若笑道,“我也就是给您提个醒嘛,现在不用被秋叶管着了,决定权当然在您手里,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她挨着宋折凝坐下,“这次打算拍什么?”
“你说的风险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宋折凝看向她,“既然不走保底发行了,那选材上就要保守一点。贺岁档,我准备出阖家欢的喜剧片。”
“剧本有了么。”
宋折凝颔首,“我正要和你说,我收到了两个本子,一个是黄钰的,另一个是个影大学生。”
“学生?”芳若微讶,“什么学生作品,能让您觉得可以和黄钰相比了。”
“来,”谈到正事,宋折凝起身,招呼芳若,“你也帮我看看,哪个好。”
“我可看不懂。”芳若推辞,“非要我选,那肯定是选黄钰的,人家是有名的编剧。”
“你先看看。”宋折凝点了点另一本,“就是因为写久了、有名气,所以都套路化了。学生的作品虽然稚嫩,却让我眼前一新。”
“您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回去琢磨琢磨,看完了和您分享心得体会。”芳若笑着,收下了两本剧本,“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懂电影,该怎么选您不用听我的,到时候成绩不好,也别怪我。”
“我可不是那种人。”宋折凝叮嘱:“你好好看啊。”
芳若将剧本放进包中,开始向宋折凝做收尾的汇报,“卡诺在下周五插了个单子,我调整了您下周的行程。您看这样合适么。”
宋折凝拿过她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会儿行程表,“周五可以,周六不行。”
芳若调开编辑模式,“您周六有其他日程了么?”
宋折凝笑道,“我女儿考试进步了,我周六带她出去玩,和我那前夫一起。”
芳若记录的动作一顿,温声提醒:“宋姐,您最近的行程都很紧,周五插单后,只有周六有整块的时间可以和SP聊新曲了。”
“我知道,但都答应孩子了,做妈妈的总不能失信吧。”宋折凝摆手,“你去协调下,再约个时间,实在不行就把那些小单子推了。赌约再重要也没有孩子重要。”
芳若指尖停在编辑界面上,眸色微黯。
片刻,她应道,“那我去和老师协商下。”
和宋折凝确定好下周行程,芳若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从中心区驱车一个半小时到家,门甫一打开,争先恐后窜出两声“妈妈!”
芳若弯腰,一手扶住一个,“作业写了吗?”
“写好了!”两双相似的稚嫩眼睛同时望着芳若,抢着告诉她,“还有一个社会调查没做。”
芳若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往屋里走,“什么调查?”
八岁的大女儿迫不及待地说话,“老师让我们采访和大自然有关的工作者。”
“大自然?”
“我同桌说他爸爸带他去农场,采访挤牛奶的叔叔。”
“晓月说他们要去沙滩采访环保志愿者!”
芳若听懂了,“好,让妈妈想一下。”
上小学后,两个孩子的作业总是稀奇古怪。
芳若不是很能理解学校的用意,但那是邱芜澜侄子都在上的学校,一定不会有错。
“肚子饿了吗,”她揽着两个孩子去沙发上,“晚上想吃什么。”
“披萨!”
“妈妈先去洗澡,”芳若给两个孩子把电视打开,“看会儿电视,吃完后把作业拿出来,我检查。”
小女儿跪在沙发上,巴望着难得在晚餐前就见到的芳若,“妈妈,你今天晚上要在家里吗?”
“对呀妈妈,”大女儿也惊奇,“今天宋阿姨不找你吃饭吗?”
芳若解衣服的动作一顿,哂笑,“看情况吧,你宋阿姨今天应该不会再叫我了。”
“那下周家长开放日妈妈你会来吗?老师说,全班同学的家长就只有你还没有确定了,让我们问问你。”
芳若敛眸,推开卧室门,“我一会儿会回复你们老师的。”
反手关门,她脸上的笑意退去,留下奔波一日的疲态。
放下包,芳若从柜子里取出另一只手机,将两份剧本一一扫描,传给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
扫描之后,她把两份剧本锁进柜子里,踏入浴室,打开了花洒。
三年前,芳若进入宋折凝的团队。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小助理,除了跑腿的指令外,宋折凝从不会和她说话。
原来的经纪人岚是个聪明人,宋折凝离开秋叶,她见势不对马上跑了。
那时身陷秋叶舆论攻击的宋折凝脾气爆得很,几个小助理没有一个能撑得下去,只有她坚守在宋折凝身边,安慰她、鼓励她,陪伴她出国,昼夜不分地围着她打转。
宋折凝看着唬人,摸透了性格后,应付起来还算容易。
芳若随她出国,为她鞍前马后地组织电影拍摄,又陪着她回国。
有了这一年的患难与共,宋折凝对她可谓是信任有加,从不在她面前藏秘密——虽说那个女人头脑简单,对外也没怎么藏过秘密。
偶尔在宋折凝对她说心里话时,芳若也会感到些许愧疚。
可在从钱秘书那里收到一笔笔打款后,那些愧疚便荡然无存。
入职秋叶娱乐、进入宋折凝的团队,本来就是邱承澜安排给她的工作任务。
宋折凝一年赚的钱她一辈子都难企及,她就算就此退圈,手里的钱也足够潇洒一辈子,哪里轮得到她来可怜她。
说到底,这场商业竞争,宋折凝一开始就选错了赛道。
红极一时的明星,在财阀面前不过是个销量好的玩具而已,随时都能被商家下架。
宋折凝太贪心,也太自不量力,连谁对她好、谁在坑她都看不清楚。
这不是她的错。
芳若踏出浴室,手机顶部弹出了银行卡的到账信息。
确认了一遍到账的数字,她脸上的疲惫消退不少。
“妈妈!”门口探出小女儿的侧脸,“披萨到了吗?”
芳若回身,笑道,“快了,骑手叔叔已经到小区了,你和姐姐去洗手吧。”
“好耶!”
芳若挑眉,好耶?
最近两个女儿总是说这个词,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班里的流行。
“好耶”总比什么“奥力给”“老六”“我操”要好。
过年回娘家时,和女儿们同龄的小孩口中全是这种低俗的网络语,听得芳若直皱眉。
就着银行发来的短信,芳若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存款数目。
给孩子报名小学时,她还沾沾自喜,觉得名门学府不过如此,只要自己工作努力些,完全可以支付得起学费。
这种想法在入学一学期后,烟消云散。
芳若叹息。
顶级的贵族学校,贵得原来不是学费,而是时间。
下周插了一档商单,周六宋折凝又不肯工作,要陪自己女儿,剩下六天无论如何调不开。
家长开放日她怕是去不了,得联系下妹妹。
不能总是让保姆去,每次都是保姆,老师和其他学生家长见多了就会知道,她们家没什么亲朋好友,而她也不过是个连时间都无法自由支配的底层打工仔。
芳若将这部手机连同剧本一起锁进柜中,她拿起日常使用的手机,想看一下外卖的配送进度,却在解锁后,看见了一条推送弹窗——
《季语薇新专辑销量破300万张》
……
“喂您好,请问是《CK时尚》么,这里是秋叶娱乐季语薇团队。”
“您好,季语薇团队,请问是亚联音乐节主办方么。”
“余老师您好,这边是季语薇团队。”
秋叶娱乐ASHS楼层深处,占据面积最大的办公区里异常忙碌。
“我们想和贵社商量下,接下来三期的封面都由我们语薇承包。”
“我们希望能作为倒数第二位的压轴出场。”
“不知道余老师下周有没有档期,语薇姐想邀请您作为助战嘉宾一起出席《singer》。”
季语薇站在办公室内,隔着单向玻璃墙望着外面的支援小组。
从这个角度,她能全览整个办公区,将所有员工的状态收入眼底。
“是的,我们知道还没有艺人连续包揽《CK》三期封面,但贵社也没有规定禁止三联嘛。”
“如果主办方能帮我们语薇协调到压轴、多给一些便利的话,我们也会考虑抽2个点的秋叶3C用户推送亚联音乐节相关咨询。”
“明白、明白,余老师德高望重,隐退多年了,要请余老师出山,我们自然是准备了足够的诚意。”
季语薇紧绷着脸,这紧凑有序的场景并不能让她松弛宽慰。
那张清媚的脸阴沉如水,透过办公区,阴鸷地望向落地窗对面的CBD中心。
作为瑚城金融中心标志之一的3D巨幕大屏,每隔两小时就会出现一次宋折凝的投影。
这个频率,比她离开秋叶时提升了67%。
“语薇姐。”
助理敲门进来,面带笑意,“我交代Erica留下了,今天您就早点下班去庆功宴吧。”
她看不见季语薇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站在桌后,一言不发地面朝工作区的玻璃墙。
“语薇姐,”助理放轻了语调,“别想工作上的事了,新专辑的销量这么好,破了州地区300万的最快记录,大家都等着和您一起庆祝呢。”
“没别的事就出去。”
那副嗓子实在动听,少有人能发出这样冰凉的音色,空灵清淩,晶莹如冰。
“庆功会都准备好了,音乐公司还有投资方来了不少人,您缺席的话…”
“出去!”
季语薇低喝,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巨屏上的宋折凝。
女人一身高定礼服,画着极具高级感的妆容。
一年半过去,没有了邱芜澜的宋折凝比从前更加冷傲得意,纹丝不动地站在国际金融的中心收割着名利。
十五秒的广告过去,季语薇垮下双肩。
她调整着呼吸,陡然间听见了脚步声。
“你怎么还在…”余光回转,出口的话语戛然而止。
季语薇后退半步,难堪地别开视线。
办公室门口,邱芜澜静立着。
她抬手,示意左右为难的助理出去。
助理忙不迭失地躬身退出,将门带上。
“我听说《Ttalk》的事了。”她朝季语薇走去。
季语薇咬牙,三天前发生的那档访谈,成了她彻夜难眠的耻辱。
出道十五年,季语薇第一次被无视得如此彻底。
两位主持人从头到尾都在热切提问宋折凝,一档真人观察秀,生生成了宋折凝的导演访谈。
《蓝海》刚揽下多项大奖,季语薇做好了宋折凝大出风头的准备,可作为唯二的嘉宾,整整四个小时的录制,她竟然没有一次主场。
录制到结束,给到她的问题只有两个——
“如何看待《蓝海》”
“印象里的宋折凝是什么样子”
季语薇已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忍耐着完成录制的。
回到家,她砸了整个地下二层的瓷器,可是没有用。再多清美的碎瓷声都洗涤不去怨毒和怒火。
宋折凝、宋折凝……为什么每一次的聚光灯都要打在那个女人的头顶!
她的每一次出现,都让季语薇觉得这个世界是本烂俗小说。宋折凝是逢凶化吉、运气爆破的女主角,而她是个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超越女主的炮灰配角。
“这期《Ttalk》会在《singer》开播后的第二天播出。”邱芜澜开口,“还记得你和宋折凝夸张的票数差么。物极必反,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我好恨,”季语薇掩着朝向邱芜澜那侧的脸,“芜澜,我好恨……我才是你第一个艺人,可大家只知道宋折凝、宋折凝宋折凝!”
泪水断续从她指缝渗下。
季语薇本不想哭,可新专辑破记录这件荣誉将一些陈年的回忆勾起。
“我第一次拿金梅奖的时候,你在陪宋折凝出席百闻奖;我独自出国、第一次世界巡演的时候,你为宋折凝开办了全国演唱。”
“银幕上,我一直是一个人……”愈多的酸楚顺着莹白的小臂蜿蜒成曲,“每一次,业内提到你的成就时,伴随出现的永远都是‘宋折凝’三个字。”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就连宋折凝离开秋叶,他们说的也还是‘宋折凝邱芜澜十年感情破裂’‘邱芜澜一定很后悔’。”
“芜澜,你是不会错的。”她垂下掩饰懦弱的那只手,泪光涟涟,撑起一抹牵强的笑,“所以,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么——
“被你雕琢了十年的那个人原来不是我,其实宋折凝才是你倾尽所有的结果。”
她绞尽脑汁、付出了一切,才引起了邱芜澜的注意;而宋折凝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有邱承澜为她助力。
也许这就是命,有的人天生就是的女主角——好,她得到了邱承澜的青睐,那就滚去邱承澜怀里啊!为什么要抢她的芜澜!
没有人知道季语薇和邱芜澜的过去。文字、图片、视频、网媒、纸媒……这个世界记录下的,只有邱芜澜和宋折凝携手并肩的十年。
哪怕她们公开破裂、哪怕她们相互伤害,都成为了一种津津乐道的羁绊。
她算什么呢……
她真的是邱芜澜最满意的作品么……
也许那十四年只是她一个人的妄想,也许真的像那些八卦帖子所说:宋折凝是因为吃季语薇的醋,和邱芜澜闹脾气,等着邱芜澜哄她回去,季语薇不过是她们之间的游戏道具。
“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邱芜澜抬手,覆上季语薇濡湿的面颊。
“我不能否认我对宋折凝的用心,她曾是秋叶的标志,是我在公司里最重视的项目。”
新一股热流自季语薇眼角涌至邱芜澜指上。
“但正如你所说,语薇,你才是我挖掘的第一个艺人,是我在接手娱乐公司前,就愿意打造的星星。”
邱芜澜阖眸,抵上了季语薇潮湿的额头,“你想知道你和宋折凝在我心里有什么不同?”
“宋折凝背叛我,令我郁闷又愤怒;可要是有一天,你背叛了我——”
“语薇,我会感到痛苦。”
季语薇瞳孔微缩。
玻璃墙外忽而骚动起来。
她愣愣扭头,循声望去。
华灯初上,最后一抹落日的余光隐匿西山。
落地窗外,漫天蓝色的玫瑰如点点灯火,飘升至鸦青色的苍穹。
这壮观的天空花海令所有人驻足。
瑚城金融中心的3D裸眼巨屏开满了玫瑰,浮动的蓝色妖姬之间,是季语薇的投影。
隔着两道玻璃,熟悉的旋律朦胧传来。
新专辑一共六首歌曲,总时长十九分半。
八点半,在这个瑚城最熙攘的时刻,全城大小广告屏的十九分半都被季语薇霸占。
她呆愣地望着窗外壮丽的花景,耳边传来清浅细语。
“新专辑的成绩,我很喜欢。”她拂去她眼角的泪,“你在《Ttalk》上的表现,我也很喜欢。”
季语薇一怔,自烂漫的花海中猛然回神。
她对上了一双属于支配者的眼眸。
邱芜澜没有解释,只是为她整理妆容,像是售货员调整着洋娃娃的造型,仔细而用心。
“该走了,语薇。庆功会来了不少人,别让合作方们久等。”她理顺她的头发,后撤一步,展眉微笑,“真完美,可惜眼睛有点红了,会让人担心。”
完美两个字,成了某种特殊的指令,电流般穿过季语薇的大脑。
[她是完美的作品,没有瑕疵,不容失误]
季语薇握住邱芜澜的手,扬起楚楚的笑容,“毕竟是破了州记录的专辑,换作哪个歌手都会忍不住哭的。”
邱芜澜颔首,“很好。”
“走吧。”她率先转身,朝季语薇伸手,笑道,“趁着我给你的花还没有落。”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新专辑的庆功宴规模无比庞大, 它更像是一场招标会。
秋叶邀请了诸多音乐、影视公司,以及高奢企业,以新专辑为标书, 为季语薇和秋叶娱乐招揽合作与投资。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季语薇泛红的眼睛。
出于礼貌,人们不免关心询问几句, 在听到季语薇回答说,这次成绩太好、太过激动后, 众人纷纷笑着附和,跟着夸赞起她的专辑和庆功会前那场遍布全城的蓝玫瑰景。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场面。”跟着一起参宴的女星羡慕中带着点酸意,“CBD那个巨屏建起来到现在, 恐怕也没有过霸屏二十分钟的壮景。”
“是啊, 宋折凝破三百五十万那次, 公司也就是投了她的一首新曲。”
“那次是两年吧, 语薇可是六周破的三百万, 这种现象级的体量, 全球一共也没几个歌手可以达到。”
季语薇勾唇。
她早已听惯了谄媚吹捧, 但此时围绕着她的都是秋叶的一二线明星。这个级别的艺人,每一个都经过了邱芜澜的亲自筛选。
比起普通人,来自经邱芜澜认可的同行的讨好, 令季语薇感受到了更为强烈的满足。
“就是说呀, ”女星们掩着唇, 谈笑一处,“网上总有人说公司偏爱语薇、其他艺人嫉妒什么的, 我就一点不眼红。六周三百万张的成绩, 霸屏二十分钟算什么,我要是邱总,我直接把公司大楼外墙刷上语薇的照片。”
“好啊, 我记下了。”季语薇笑,“什么时候做了老板,我第一个跳槽你那儿。”
“对了,邱总呢。”有女星转身回望,调侃道,“开场这么久了,也不过来敬我们的功臣一杯酒,真不懂事儿。”
“喏,那里呢,和王总他们一起。”
她们张望着,在对面自助冷餐桌旁看见了邱芜澜。
相隔不过二十米,双方像是隔了楚河汉界。
季语薇这里春光明媚,别出心裁的各式华美礼服如花绽放;邱芜澜身旁则是清一色的西装革履,灰白青黑相交。
鲜艳和冷淡的色块泾渭分明。
隔着人群,邱芜澜却在短短几秒内有所察觉,敏锐地朝季语薇这边望来。
季语薇勾起耳边的碎发,拿了一支香槟。
她离开了锦簇的花团,主动跨过那条无形的边界,进入了冷色单调的世界。
这是邱芜澜的世界,站在这里,所见所闻皆与普罗大众不同。
这才是季语薇想要立足的世界。
……
一场庆功宴,让秋叶签下了价值超亿的商单。
作为主角的季语薇不必多说,在她的光环惠及下,秋叶其他艺人也收获颇丰。
六周破300万的辉煌成就吸引了不少人,但参宴者不全都是为了艺人而来,这次的席会,邱芜澜亦有收获。
到家已近凌晨。
她开门之前,门从内打开。
温热的躯体拥抱了邱芜澜,她耳畔传来委屈的呼吸,“姐姐,好晚。”
邱芜澜拍了拍季尧的背。
他克制地松开她,向后退去,却在撤步之际被邱芜澜偏头吻上。
季尧旋即弯眸,顺从地张嘴,吞食邱芜澜的唾液。
他痴迷于接吻,不仅因为邱芜澜吻技纯熟,让他舒服快乐;更因为这是情妇的儿子前二十年人生都不被允许的禁忌。
他沉醉在邱芜澜的吻中,并不知道这个接吻频率对邱芜澜来说一样的不同寻常。
和季尧一样,邱芜澜压抑已久。
而今,季葶不再是邱岸山的情妇、不再居住在邱锦的庄园;
而今,季尧的病情危急,他需要她。
邱芜澜隐隐意识到,分离焦虑症或许只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她借“为季尧治病”的力量迈过了那条红线,发现无有恶果发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社交了一整天,她本该感到疲惫,身体却在被季尧抱住的刹那升起熟悉的躁感。
瘾症加重了。
比和韩尘霄、华君润在一起时,严重了两倍不止。
她搭着季尧的肩胛,唇角牵出毫细的银丝,“一起洗吧。”
从玄关到浴室,再到卧房。
邱芜澜坐在季尧身上,撑着他的胸膛,轻薄的男式开衫散落在地。
“不是说了让你别穿么。”她蹙眉,不满意他的不听话。
季尧低喘着,“姐姐一直不回来,我想去门口看看。”
“庆功会上集团来了人…加上公司的几个,一起喝了杯茶。”邱芜澜俯身,秀发垂下,拂过季尧紧实的胸腹,“张嘴。”
季尧依言启唇,触到的却并非邱芜澜的嘴唇,而是纤长的手指。
她用三指撑开他的口腔,放任涎水自嘴角淌下,黏腻地打湿脸颊。
“恭、恭喜姐姐……”季尧迷醉地弯眸,发出含糊的声响。
邱芜澜望着他,身体被瘾症控制,无法停下,但那双黑眸是清醒的,无有半分浑浊的情.欲。
“只是为了宋折凝,值得么。”她问。问自己和季尧。
为了阻止宋折凝回来,她不得不拉拢股东,得到反对哥哥的票数。
那些从前就蠢蠢欲动的人们,在集团大会后如雨后春笋不断冒出,自她在饭局上接受了公司内部管理层的示好后,投名状更是源源不断、纷至沓来。
今天这场庆功宴上就有不少人前来和她攀谈。
有在哥哥身边不得重用的;有挤不上哥哥的船,就转头攀附她的;也有哥哥的竞争对手,见他们滋生嫌隙,试图通过支持她来削弱哥哥。
各式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邱承澜以外的势力聚拢到了邱芜澜身边。
她又开始踌躇不前,担心自己和这些人走得太近,会让哥哥伤心,也让外界生出邱家不合的谣言。
腻滑的舌尖擦过邱芜澜的指腹,她松了力度,季尧执着她的手腕,扭头清理她指上的水液。
“姐姐,不要这么想。”他吸.吮着,“就算生出些许谣言,能掌握承澜哥敌人的动态,也是划算的。”
邱芜澜指间微收。
“如果没有姐姐,那些人会像蟑螂一样分散在各处角落,无人知晓具体数量;与其这样,不如由姐姐统一掌握。”
他在邱芜澜的小臂内侧落下一吻,“宋折凝,是个机会。”
这是邱芜澜未曾想过的方向。
一直以来,为了让哥哥放心、为了邱家的和睦,她都极力避嫌,不和邱承澜的敌对势力接触。
她从不曾、也没敢想过和邱承澜不合的发展道路。
邱芜澜望着身下的季尧,“如果哥哥当真了呢。”
“不会的。”季尧压下翻滚嫉恨,向邱芜澜毫无保留地剖开心腹,“就算承澜哥真的误会了……只要姐姐的一个拥抱,他便能理解姐姐的苦心。”
就这样轻巧么?
压在她心头十年、二十年的重量,就这样轻巧地在季尧言语间厘清。
邱芜澜眸色幽深晦暗,明明灭灭,情绪几经更迭,最后化作绵长强势的深吻。
“阿尧。”她在他耳边低吟,“快点好起来。”
她等不及要用他了。
一场开遍瑚城的玫瑰海让季语薇和她的新专辑再度爆红。
新专辑的销量刚刚进入平缓期,在这盛大的营销刺激下,又出现小幅回升。
热度未散,新一季的《singer》开播。
作为音乐类数一数二的综艺,这一期又有季语薇和宋折凝双强加盟,《singer》收视率空前高涨。
然而,第一期便叫全网观众大跌眼镜。
五百名观众,五位导师,其中三位的喜爱度票数都在一百左右的平均数上,唯有季语薇,仅得三十七票,与排名第一、获得两百余票的宋折凝形成鲜明对比。
第一期还没播到一半,《singer》就被冲上了热搜。
“37票?逗我?”
“一个六周卖出300w张专辑的歌手,在内娱音综里排名倒数,这合理吗???”
“给不太清楚的路人科普一下,全球音乐榜上,专辑销量达到300w张的歌手只有16位;在两个月内达成300w的,只有5位。所以别再说什么狂热粉刷数据了,这个数据要是能刷出来,数量就不会那么稀少了。”
“来参加的导师都是同级别的歌手,为什么只有语微数据会差成这样?比第四名少了整整五十票!”
“之前说秋叶扶持季语薇打压宋折凝,看这票数,宋姐是在报复之前的不公平待遇吗?”
“代入复仇虐渣剧情是挺爽的,但是这么做是不是太明显了[笑哭]”
惊人的票数差让网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季语薇粉丝又气又心疼,可在《蓝海》加持下,宋折凝收割了大波路人好感度,天平并未向季语薇倾斜,吃瓜坐观扯头花的想法占据了主流。
三天后,新一期《Ttalk》随之播出。
作为真人观察秀节目,《Ttalk》每期由两位主持和两位飞行嘉宾一起在观察室里观察吐槽真实场景。
节目主打搞笑吐槽,而搞笑和吐槽往往很难把握尺度。
来参加的嘉宾水平参差不齐,在几次嘉宾言语不当后,节目流失了大量观众。
为了挽回流量,如今节目组经常挑起争议性话题,靠着老观众和时不时的爆点存活下去。
这一期的《Ttalk》再度因为争议引起了热议。
“够了……我是来看搞笑点评的,不是来听宋大导演的获奖感言的。”
“烦死了,蓝海蓝海蓝海,都小半年了,宋折凝是只有这一个作品了吗?”
“哇,主持人太强了,我打死都想不到看个菜市场买菜,也能‘拍电影选角色就像买菜一样,请问宋导当时是如何挑选出女主角的呢’。”
“语薇呢语薇呢语薇呢?我们家小雨为什么完全没有镜头!”
“什么?这期还有季语薇?”
“呜呜呜,我看完了,全期小雨一共就被cue了两次,第一次是‘如何看待《蓝海》’,第二次是‘印象里的宋折凝是什么样子’。感觉小雨最后都要哭出来了。”
“好像真的哭了,强颜欢笑说宋折凝是自己尊敬的前辈时,声音都哑了。”
“冷板凳几个小时,中间试图融入话题还被打断,要我早就走人了,什么破节目,还玩冷暴力。”
“捧宋折凝我没意见,作为女导演她确实很优秀也很不容易,但没必要踩着别的女艺人上位吧?访谈还不够她说的吗?这是在干嘛啊?”
“上次说生育对女人身体有好处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这节目什么成分。”
“宋折凝是故意的吧,她以前就上过这个节目,知道这节目的尿性,才故意和季语薇一起。”
“感觉楼上真相了,其他节目就算排挤艺人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尤其季语薇粉丝量不小,谁敢这么光明正大地针对她啊,只有《Ttalk》本来就是靠黑红存活的,应该很容易被收买,越夸张它们越高兴。”
“一群王八蛋!”
硬底包砸在鞋柜上,宋折凝放下包,转身看向芳若,“《Ttalk》怎么回事!你打点的?”
芳若惶恐摇头,“宋姐,上个月的支出都报给您了,我们没有打点过《Ttalk》。”
“就算没有,难道你不知道那节目组什么样吗?为什么把我和季语薇安排一起?这不纯纯给人家造流量么!”
“对不起宋姐,我也没有想到季语薇会和您碰上。”芳若焦急解释,“他们保密了嘉宾信息……对,一定是《Ttalk》!他们从开始就打算给我们挖坑,故意隐瞒季语薇的!”
“乱死了乱死了乱死了!”宋折凝恼火地踢掉高跟鞋,往客厅走去,“录制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过了,中场休息的时候问了导演,他告诉我下半场会回归主题的,叫我放心。这种真人观察秀没有剧本,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下场,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宋姐,这纯粹是两个主持人拱火,您也是《Ttalk》引流的受害者。”
“你知道我是受害者有什么用!现在外面全都骂我霸凌季语薇,《蓝海》那点路人缘全被这破节目败光了!”
芳若思索道,“这事情不难,《Ttalk》的风评一直不好,稍微搜集一下黑历史,很容易把火引到节目组身上。”
“只能是这样了,就怕有《singer》的票数在前,网民没那么容易买账。”宋折凝疲惫扶额,“芳若,算我拜托你,工作上点心,别再给我接这种不入流的活儿了。”
芳若攥紧了随身携带的托特包,里面是宋折凝的化妆包、护肤品、发夹、湿巾、充电器。
“对不起宋姐,”她低语,“因为《Ttalk》这次给的比较多,为了完成对赌目标,我就答应了。”
“你用你的脚指头想想,为什么一个三流节目会给那么多钱!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宋折凝拔高了声音,“现在好了,又是一大笔营销公关费用!白录一天,我还得再往里面贴钱!”
芳若躬身,“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好好甄别。”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singer》也是这样。”宋折凝叉腰,没好气道,“是《蓝海》让你飘了吗?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比电子产品还快,别以为一部电影成功就一辈子坐稳宝座了。”
“您说的是。”
“让你长长记性,这次公关一半的费用从你绩效里扣,一个月不够扣两个月,两个月不够扣三个月,扣完为止。”
芳若骤然抬眸。
对上她错愕的表情,宋折凝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不,”芳若垂眸,捏紧了包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