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不知晓,大概是麦子一类的?”
“也好,看见庄稼又长出来,我就放心了,他也就不用那样操心了。”
萃意指着远处河谷中间地带:“夫人,您看,那是不是郎君说的梯田?”
“应当是了,看着倒和画上的不太一样,不知晓南方是不是也是这样。”
芸简道:“不是说往后要四处走走的吗?或许以后也能去呢。”
萃意打趣道:“你就想着玩儿。”
“我也想去看看呢。”清沅往前走几步,站在河谷上方,俯瞰而去,“河边还有人呢。”
“是有妇人在浣衣。夫人,这里风大,您还是往下站一站吧。”
清沅抱着孩子后退几步,叹息一声:“这样冷的天,河水不知多冰冷,还要在这里浣衣。”
“也是没法,寻常人家哪个舍得烧热水洗衣?柴火再不值钱,那也是要家里的壮力去砍的。”
“是,难怪大兄骂我,城外的百姓不知比我苦到何处去了。”
“夫人也不必忧心,此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改变的,再者,他们也有自己的智慧,若是真到天冷刺骨的时候,也不会冒着冷风来浣衣了。”
清沅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去寻人问问集市在何处,我们去逛逛,买些鸡崽,再买些菜。”
“我去吧,萃意姐姐抱着澄儿就好。”芸简小跑出去,又很快跑回来,“这里的人说,这边只有每旬开头会有集市,在前面村子的会和处,平日里是没有的。”
“那平日里吃菜吃肉都去何处买?”
“在这种地方,肉都是稀罕物,一月吃个两回就算是奢侈了,哪儿能天天吃?不过他们说可以去前面碰碰运气,再不行,挨家挨户去问,咱们出钱,总不会买不到。至于菜,人家都是自己种的,没几个人买着吃。”
清沅又是叹息:“那咱们也得自己种些菜了?”
“咱们院子挺大的,用来种地倒是绰绰有余。”
“我还想着种些花草呢,罢了,还是吃饭要紧,就用来种地吧,我们去寻些种子,一会儿就回去锄地。”
萃意赶忙劝:“夫人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夫人从小重物都未提过一下的,还是叫几个家丁来,也用不着多大的地方,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弄好。”
“我试试,若是不行再叫他们来,我只看柯弈翻过地,瞧着还挺轻松的。”清沅磨拳擦脚跃跃欲试。
半个时辰后,她杵着锄头站在院子里,忍不住喘气:“怪不得、怪不得都不愿意种地呢,要是我、我也不愿意种地,这也太累了。”
“我方才坐在学堂里就看见你抱着东西进进出出的,这是在做什么呢?”柯弈从外面进来,摸出帕子要给她擦汗。
她喘着大气:“这里不好买菜,我想在院子开一小块儿地种菜。”
柯弈忍不住笑:“你从未做过这些,一时半会儿肯定受不了,赶紧歇歇吧,别累坏了。”
清沅靠着他的手臂,拖着锄头往边上走。
“先生!”几个学生突然冲进门,见他们在一块儿,又恭敬行礼,“先生。”
柯弈和清沅分开,各自站正:“何事?”
“我们来看看先生家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做。”
有眼尖的已瞧见地上翻起的土,立即拿起墙边靠着的锄头,躬身翻地,有的瞧见缸空着,拿了桶打水,有的跑进厨房夺了厨子的活儿。
清沅愣了愣,抬眸看向柯弈。
柯弈往前走几步,道:“家中的事都有人做,你们不必在此忙碌,都回去吃饭吧,吃完饭,歇一会儿又要上课了,都快回去吧。”
几个年轻小伙子一块儿应:“不急不急,这里的活不多,我们干完就回去。”
柯弈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冲清沅摇了摇头:“你进屋歇一会儿吧,饭煮好了我喊你。”
挑水的学生立即道:“师母不必回避,我这水已经要挑完了,我即刻就去厨房帮忙。”
翻地的学生也道:“是是,我这地也翻完了,我也进厨房去的。”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挤进了十余人,都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清沅扯扯柯弈的衣袖,低声道:“他们也太热情了些。”
“一片赤子之心罢了,随他们去吧,我们去房中歇息。”柯弈牵着她往房中走,又问,“孩子们呢?睡了?”
“是睡了,晌午出去玩累了,回来的路上就睡了,到现在也没醒。你想去看看就去厢房。”
“算了,让他们睡着吧,不吵他们了,一会儿他们醒了,我再去瞧。”柯弈牵着她坐下,“在这里待得无聊吗?”
她也握住他的手:“还好,不无聊,路上还和村里的妇人聊了许久,人家还邀请我一块儿去做绣活儿,只是我着急回来翻那块儿地,就给拒绝了。”
“你不无聊就好,我怕你在家闷坏了。”
“不会,我弄好这里的地和鸡笼就出去跟她们闲聊去的,她们做的衣裳实在太粗糙了,我看不去,去给她们指点指点。”
柯弈笑着摸摸她的脸:“这样也好,不过出门至少要将萃意与芸简两个人带上,要他们看好孩子们,尤其是澈儿,更是要让萃意看好,不许人近身。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别看她们为人和善就掉以轻心。”
她点点头,抱住他的肩:“好,我晓得了,我会看好两个孩子的。”
“这院子这么敞着也不好,晚上下学了,我就在门口做个泥巴影壁,免得有人窥探。你别看他们淳朴,有时候人心不可测,不仅是孩子们,你自己也得多注意,别走远了别往人少的地方去。”
“好,我知晓。”清沅笑着在他脸上蹭蹭,“胡子又长出来了,扎人,不挨着你了。”
他手一伸,将她扣回怀里:“等胡子长了,我做个假胡子了再刮,挨着我,我喜欢你挨着我。”
第75章 第75章这样迫不及待想亲我?……
清沅指尖点点他的鼻尖:“喜欢也没用,你不刮胡子就不许贴着我。”
他垂首去贴她的脸:“不行,我要贴着你。”
“你怎么这么坏?你都把我扎疼了。”
“真的?罢了,那就不挨着你了,只抱着你。”他叹息,像撒娇一般,“沅沅,抱着我。”
清沅紧紧抱住他:“抱着你呢。下午就不出去了,把那些种子种上,看看能不能长出来。”
“好,我下午也讲不了多久,还得给他们时间去温习课业,我早些来和你一起种,等等我。”
“好,我等你。”清沅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
他垂首正要吻她,外面突然传来声音:“先生,午饭做好了,学生们先回去了!”
清沅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眼中带着些狡黠的笑。
他眉头动了动,飞速在她嘴角亲一下,一脸正经往外回:“好,你们快些回去吃饭休息吧,下午上课也需要精神。”
“是!”一群学生又兴冲冲跑出门。
清沅瞥柯弈一眼,低声道:“你看看你,还为人师表呢。”
“我怎么了?”柯弈问着,扣住她的后颈,含住她的唇,重重亲了亲,“我在卧房,又不在外面,走,出去吃饭。”
“呸!”她笑着跳起来在他脸上咬一口,“脸皮这么厚,给你咬薄一点。”
柯弈笑着道:“那你可以天天亲,给我亲薄一些。”
清沅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才不呢,刚刚胡子就扎我嘴了,等你什么时候收拾干净了我再亲。”
他笑着拍拍她的手:“好,会刮的,一定刮得干干净净。”
清沅盯着他的胡子一日日变长,长到上唇薄薄一层全覆盖住,乍一眼看去都有些认不出来了,赶紧催着他刮。
天渐冷了,河上都结了层薄薄的冰,外面飘着小雪,清沅抱着柴火进门,往炕里添了些,盯着他继续看。
“你这样慢悠悠的,什么时候才能刮好?”
“这样迫不及待想亲我?”
清沅一下被逗笑了:“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
柯弈笑看她:“我为何不能说?你不是想亲我?我看你每回忍不住想亲我的模样,我都替你憋得慌。”
“谁想亲你?谁憋着了?我就是看你长胡子不习惯!”她从身后扯了扯他的脸,在镜子里与他对视,“你看看你,长了胡子年老了好多岁。”
“是成熟,成熟了好多岁,不是年老。”
“还不承认。”清沅笑着趴在他背上。
他立即坐稳:“慢些,我手上有刀呢。”
清沅在他颧骨亲了下:“我知
晓,我慢着呢,我又不会害你。”
“要整齐刮下来做假胡子,得一会儿才刮好呢,你先去看信吧,你兄长来了信,就收在柜子里,仲明还单独给你写了信,我就不看你们兄妹之间的悄悄话了。”
“什么悄悄话?不知晓的还以为你吃我兄长的醋呢。”清沅笑瞅他一眼,起身去拿了信来,“还有大兄给你的,我给你放桌上。”
“好,我也还没来得及看呢,你放着就好。”
清沅应一声,展开信默念起来。
柯弈从铜镜看去,忍不住问:“笑什么呢?”
“二兄问我钱花完了没,说茂州偏僻路远不好让人捎钱来,让我们决定好去哪儿了跟他说一声,他来看我们。”清沅边看边与他说,“还说大兄听闻你辞官,险些就要启程来蜀,还是他百般劝阻,说是不能耽搁公务,他才没来。”
他笑着道:“伯惠行事的确有些冲动,幸好还有仲明拦着。”
“我发现二兄比大兄要聪敏许多,他竟能猜到我们会离开茂州,还不会回京城。”
“仲明是聪敏,你大兄却不见得比他愚钝,只是你大兄性情刚烈,做事难免着急,一着急就容易出错,他冷静下来想想也会明白的。”
清沅轻哼一声,将信收好,拿着乔清泽的信朝他走去:“你总是说大兄的好话,我倒要看看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哪里是在说他的好话?只不过是客观评论罢了,若是真说他好话,便不会说他性情急躁了。你要看便看吧。”
清沅清清嗓子,正襟危坐,煞有其事地打开信封,垂眸阅览:“嗯,大兄写的信里都自带他的声音,一上来就是噼里啪啦一堆问题,我都隔着信看到他那张生气的脸了。”
柯弈忍不住笑:“他知晓你在他背后这样说他吗?”
“我哪儿敢让他知晓?我都是和二兄私下里抱怨抱怨,可不敢当他的面这样说。”清沅说着,忽然愣住。
柯弈眉头动了动:“怎么了?”
清沅抿了抿唇,看他一眼,低声道:“大兄在信中说,二皇子冬猎,被猛兽咬伤了腿,此生恐怕再无法治愈了。”
柯弈皱着眉放下刮刀,接过信纸:“我看。”
清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盯着信纸又默念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柯弈缓缓松开眉头,将信纸放下,拎了热水壶,去盆架子边洗了脸,低声道:“山中的野兽不会管对面的人是不是天潢贵胄。”
小床上的孩子忽然哭起来,他大步走去,将孩子抱起来,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又道:“只可惜了那些侍卫太监,恐怕要遭受无妄之灾了。”
清沅收好信纸,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心中默默为那些侍卫太监祈祷。
“大兄在信中写这些不会有事吗?”
“应该不会,他只是提过几句,也未评价什么,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将信烧了吧。”
清沅点头,将信拿去炉子边烧掉。
柯弈朝小床里又看一眼,笑着道:“澈儿睡得真香,她兄长哭得这样大声,都没有吵醒她。”
“她就是个瞌睡虫,整日吃了睡睡了吃。”
“听听你娘说的什么话?你们这么小一点儿,不是吃了睡还能做什么?”
“还说我总说你坏话呢,你也不说我了?”清沅笑着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亲,“没了胡子,一下年轻了好多。”
他眉梢微扬:“是吗?你想欺负我了?”
清沅扯扯他的脸:“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想欺负你?乱讲。”
“不是?不是你过来亲我?”
“噢,那你平日里不是这样亲我的?你还要把我整个嘴都包住,就像这样。”清沅咬他一口,“你不是在欺负我?”
“是,那就是想欺负你了。”他扣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提了提,悄声道,“你愿意让我欺负吗?我胡子都刮干净了。”
清沅垂眸,看看他臂弯里的孩子:“你儿子看你呢。”
“看什么?要不是爹和娘亲近,能有你吗?”他松开手,抱着孩子来回踱步,“好了,快睡吧,看看妹妹多听话,快睡,爹爹有正事要办。”
清沅在背后呸他一口,提笔写回信:钱还没用完,这边没什么花销,不过你的两个外甥出生,你这个做舅舅的还没封红包呢,可别想躲……
雪下的越发大了,地里的麦子却仍旧挺立着,挺过了寒冬,一日比一日茂密,绿油油的一片。
清沅抱着孩子从田埂上走过,感慨一声:“麦子又长出来了,真好,过几个月就能丰收了吧,艰难的一年总算是挺过去了。”
萃意应:“我听他们说,有了梯田加固,去年能耕种的地方多出来许多,今年若是能顺利收割,能比往年多许多石呢。”
“这里的土质其实不差,就是地形崎岖了,如今慢慢休整,能比从前好上许多,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了。”
孩子重了许多,清沅只是腾出手摸了摸麦穗,便有些抱不住,赶紧双手将澈儿抱紧。
她心中明白,柯弈要离开这里,心中还是愧疚,他们虽是被贬来茂州,可既接任了官职,就不能当逃兵,如今柯弈却要为了她和孩子一块儿离开,心中如何能安?但愿这沉甸甸的麦子和满满一学堂的学生能让他心中宽慰一些。
“乔夫人!”麦田里的妇人朝她挥手,浓重的乡音让人难以辨认,“我除完草就来跟你学绣花!”
清沅隐约能听懂一些,笑着朝人点头。
“走,我们看会儿花花,看完去姨姨家玩儿。”
她抱着孩子转身朝山后去,那里开满了杏花,两个孩子每回看到都会咿咿呀呀乱喊,就是两只手破坏能力太强,每回都把花枝抓得光秃秃的。
“不许乱抓,都抓坏了,别人还看不看了?”她只摘了两小朵,一人手里塞了一朵,不许他们够着花枝玩了,还忍不住自嘲一句,“我和他们父亲也不是牛嚼牡丹的人,也不知怎么生出这么两个小魔头。”
萃意笑道:“他们还小呢,只觉得好玩,哪里懂这些?等大一些就明白了。”
清沅看着被捏得稀巴烂的花,长长叹了口气:“走,回去洗手手。”
从弯曲的小道绕下来,前方就是学堂,清沅笑道:“一会儿要绕远些,可千万别让他们看见爹爹,不然又要叫半晌。”
话音刚落,萃意和芸简还没来及说笑,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衙役装扮的男子从马上跳下,将柯弈从学堂里叫了出去。
第76章 第76章别皱眉了
清沅蹙了蹙眉,默默停下脚步,见柯弈与人说着去了院子里,才抱着孩子从山坡下来,悄声跨进院门,听着书房里的说话声,转身进了卧房等着。
许久,听见柯弈出了书房,送人出门后,她才从卧房出来:“什么事?这样着急,课都不讲了?”
“是有些事……”柯弈顿了顿,又道,“罢了,萃意,你去与他们说一声,就说我有些事晌午不过去了,叫他们自行温习课业后按时回去吃饭。”
“好,我这就去。”萃意将澄儿放下,匆匆往外去。
柯弈牵着清沅在小床边坐下:“是刺史派他来与我传陛下旨意。”
清沅一下皱了眉:“陛下旨意?”
“嗯,陛下立大皇子为太子,命我回京做太子宾客,我已经婉拒了,方才正是在书房写拒绝的奏表。”
“能行吗?”
“我也不知,不过陛下这回态度并不强硬,并未说要我即刻启程的话。”
“你是如何想的呢?是真不想去,还是因为我和孩子们的缘故才拒绝的?”
“是真不想去,也是为了你和孩子。”
清沅点点头:“你如何说的?”
“说身体不好,无法担此重任。”
“他会信吗?他可是皇帝,随意问问刺史便知晓你现在在这里做什么,你能教得了这些人,却不能回京教导太子,他一看不就晓得你那些话是托
辞吗?”
“刺史如何敢确认我身体康健?茂州又不比寻常地方,山路险阻,来来回回折腾,普通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我这样的?”柯弈笑着拍拍她的手,“摸担忧,不过多久我们便离开此处了,到时天地广阔,我不应召又能如何?再者,我往常坦荡惯了,没人会怀疑我是装病,只会认为我是真病。”
她瞥他一会儿:“还真是,好人做起坏事来才是最可怕的,毕竟没有一个人会设防。”
“只是装个病罢了,哪里就算是做坏事了?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伍姓王朝的事。”
“我就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说你坏,你好不好,我还不清楚?”清沅笑着将他整个人环抱住,“你就是个最好的好人。大好人,你继续去讲学去吧。”
他笑着搂住她:“这样着急赶我走?”
“没,这不是怕耽搁你们吗?”
“就这一会儿,不算耽搁,我也想整理整理思绪。你要去做什么就去吧,我来看着孩子吧。”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在家和你一起看孩子。”清沅握住他的手。
他有些走神,手放在床边的木头栏杆上,盯着前方的柜子不知想些什么,两个孩子爬过来抓他的手指,他都没有反应。
“爹!”
清沅笑着推推他的手臂,他恍然回神,一脸茫然,似乎是未听见:“孩子喊你呢。”
“什么?”他皱着眉朝两个孩子看去。
澄儿睁大眼看着他,又喊:“爹!”
他不由得弯了唇:“爹在呢,来,爹抱。”
清沅笑着捏捏澈儿的脸:“你看看你兄兄多聪敏,爹爹现下只抱你兄兄,不抱你了吧?”
“澈儿也聪敏,爹也抱。”柯弈腾出一只手,将澈儿也抱到怀里,“爹也喜欢澈儿。”
清沅小心在后面护着:“他们都重了,你当心抱不住。”
柯弈稳稳将两个孩子抱住:“还好,还能抱得动。”
“好。”清沅摸摸他的眉心,“别皱眉了。”
“在想事,想着想着就不觉皱眉了,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在想陛下会如何应对。”
“嗯。”清沅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和孩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就算是以后不得不再回京城,我也随你去。”
他稍稍偏头,也倚靠在她头上:“正是知晓刀山火海你也愿随我去,我才不能让你与我一同去刀山火海。”
清沅疏忽抬眸:“你想一个人去京城吗?”
“不曾。”柯弈笑着道,“我只是有些忧虑罢了,我若回了京中肯定又要卷进风波之中,我方才便是在推演陛下会如何应对,我又该如何应对。”
“整日都要想这么多,怪不得从前身体内里亏空得这样严重,稍有一点儿不适就全面崩溃了。”
“嗯,来这里后是好了许多,虽然也要讲学,也要劳累,但不必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心里是轻松的,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清沅笑着看他:“我看出来了,你气色都好了许多,眉头也很少再那样皱起过了,于私心,我也不想你再搅进那些事中了,好在现下你也听话。”
孩子扑腾几下,他将孩子放回小床上,笑着问:“什么叫我听话?”
“说你听话还不好?”清沅往两个孩子手中塞了小玩具,“我现在就担心澄儿,祖母说,你们柯家的儿郎向来如此执拗,我真怕他往后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若真如此,劝也无用,人这辈子不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是不会后悔的,可到那时,大概已经晚了。”
清沅叹息一声,摸摸澄儿的脸颊,看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眸,认真叮嘱:“以后不许学你爹爹,听见没?”
柯弈无奈道:“他现在哪儿能听得懂?放宽心吧,少年若是没有少年的锐气与意气,又叫什么少年呢?”
“那你还让我宽心?我怎么宽心?”清沅狠狠瞪他一眼。
“可你现下着急也无用啊,世上的事又不会因你我着急就有所改变。”
“怎么没用?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带他掏鸟窝、摸鱼、斗蛐蛐,就是不让他读书。”
柯弈低低笑出声:“若他真那样执拗,不在朝政上执拗,也会在别的事上执拗,你不怕将他养成二皇子那样?”
“我……”清沅垂着头,重重叹息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真是管不了了。”
“原就是管不了的,我们只能将他们带来世上,却没法管他们一辈子。”
“哼,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每回都是说得好听,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真有那一日你就心疼去吧,可别叫我陪着你。”清沅挽挽袖子,转头就走,“我煮饭去了,你陪他们玩吧。”
柯弈捏捏孩子们的小手,笑着道:“你们娘也是个嘴硬的,每回爹有什么事,你们娘第一个着急,是不是?”
“爹!爹!”澄儿又喊。
“爹在呢,爹不是在陪你们玩吗?叫得爹耳朵都要破了。”
“爹!爹!”澈儿也喊起来。
柯弈无奈应:“好好好,爹听见了听见了。”
他们两个见他有回应,叫得越发兴奋起来,一会儿像比起赛来了,一个喊得比一个大声,喊完还嘿嘿傻笑。
柯弈抱着他们轮流举高高,无奈道:“罢了,真当两个小傻瓜也挺好的,爹养你们一辈子。”
地里的麦子熟了,捆成一束束的,摞成一堆堆,车轮压过麦秆,发出清脆的响声。
“今年是个丰年。”清沅往窗外看去。
“嗯,前几日看过了,还不错,麦穗几乎颗颗饱满,没有几个干瘪的。”
清沅回眸:“那你在忧愁什么?”
柯弈握住她的手,弯了弯唇:“我只是在想,若是有一日人人都可以不用再种地下苦力就好了。”
“那一日太远了,忧愁也没用,别皱着眉头了,孩子们都在看着你,还以为你在跟他们生气呢。”
柯弈低头看去,果然瞧见两双圆溜溜的眼睛。他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是爹不好,爹不是在凶你们,继续玩吧。”
两双眼睛一起垂下,捏着手里的木头小人玩。
清沅揉揉他们毛绒绒的小脑袋,又朝柯弈道:“你看,前面有人在等你。”
柯弈探出车窗看一眼,将孩子递给清沅,叹息一声:“罢了,我去看看。”
他跨下马车,朝麦田边上的人迎去。
“老师。”学生们齐齐行礼。
“不是说不必送了吗?你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现下又聚在这儿做什么?”柯弈笑着问。
“老师,学生们没有耽搁农忙的时辰,正是割完麦子顺路等候在此处的。”
柯弈垂眼笑笑:“罢了,难为你们一片心意,还有什么要跟为师说的,便在此处说吧。”
“老师!”有学生突然跪下,“老师,学生想随老师一同去游学。老师不必有负担,学生已准备好了盘缠,一路上会照顾好自己的。”
领头的一跪,其余的也都跪下:“老师带学生们一起去游学吧。”
“你们先起来。”柯弈虚扶了扶,“你们若是随我走了,家中的父母妻儿该如何?尤其你们中有几个还有年迈的祖母,若要跟我离开,岂不有违孝道?”
学生们有些踌躇。
柯弈又道:“都回去吧,这会儿日头下去了,趁此将麦子收了,免得日头起来晒着受罪。”
“是,老师一路保重。”
一群学生退去,拿起田埂上放着的镰刀,星星散散回到各自的地中,却还剩了几个站在原地。
柯弈问:“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几个学生又跪:“老师,学生们既无老母也无妻儿,是真心想追随老师,还请老师准许!”
“说话便说话,不必总是跪地,即便是待师如父,也不必总是行此大礼。”
学生们抬眸:“老师,若是老师不同意,学生们便不起。”
柯弈叹了口气:“我以后不打算再踏入仕途了,更何况,我因身体缘故,三番四次拒绝圣意,跟着我非但没有任何好处,或许还会招人厌恶。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学生们面面相觑,垂着眼没说话。
“不必有疑虑,我能理解,你们这般用功,往后定是想入仕的,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耽搁你们。回去吧,按照老师教你们的方法,好好研读经典,会考取一个不错的名次的。”
第77章 第77章喏,你喜欢的热闹
又有几个人离去,又剩几人。
“你们还有何想法吗?”
“老师,我们不在乎什么仕途不仕途,只是想跟随老师一起读书,我们心中没有顾虑,还请老师也不要有顾虑。”
柯弈重重叹息:
“你们要跟我一同归隐山林吗?你们青春年少,何必和我一样呢?岂不是虚度年华?”
有两个仍不死心往前挪跪几步:“学生无父无母,即便是老师要出家为僧,学生也愿意追随左右。”
“宋荻,杜旷。”
“是。”
“我不是在与你们说笑,此番归去,我正是打算归隐,从此再不问世事,你们真要追随我,往后和你们所说的扫地僧没有任何区别,还要种地养鸡干活,并不轻松。”
“老师与学生们相处快一年,学生虽多,可老师对每个人都是都是尽心尽责,学生以为老师了解学生的品性,学生绝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柯弈看向远处的蓝天,吐出一口浊气:“我并非是想指责你们贪图享乐,只是你们年轻、勤奋、聪敏,还有大好的前程。”
杜旷道:“老师在我们心中亦是聪敏、刻苦、天资卓越,老师又为何放弃大好的前程呢?”
“可我除了为你们授课外,并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你们如此将余生都放在我手中,我实在无法承担起来。”
“老师,学生都不是孩子了,再有几年就要弱冠,今日所做一切乃是深思熟虑所至,并非是想将自己余生的责任推到老师手中。”
“罢了,你们两个去后面看着书册吧。”
两人喜出望外,相视一眼,放下挽起的袖子,拍拍裤腿上的灰,连谢也未来得及道,拔腿就往后面运送书册的马车跑去。
“诶!”柯弈开口拦,“我记着你们都还有地,家中的田地如何处置?”
他们招招手:“老师,我们早就将地卖出去了!”
柯弈深吸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朝其余的四五个学生看去:“勤勉努力,会有大展宏图的那一日的。”
几人庄重行礼:“多谢老师教诲,老师一路保重。”
“好,都去忙吧,为师便先走了。”柯弈回头,返回马车中。
清沅抱着孩子给他挪出位置:“我怎么瞧见你的两个学生从窗外跑过去了?”
他扶额,又是叹息:“是啊,他们非要跟我们一同走,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如此了。”
“这算什么?门客?”
“我哪儿敢收门客?陛下召我我不去,却在私下养门客,陛下会如何作想?正是因为不敢,所以方才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两个是怎么也拦不住的,我才作罢松口。”
清沅拍拍他的手:“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抱起两个孩子放在腿上:“我也未说假话,我的确是要归隐,他们兴许也坚持不了几日,大不了到时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归乡。”
“也好。”
柯弈将她揽进怀里:“莫忧愁了,看看外面的风景,和我们来时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她脸上又露出些笑容:“哪儿一样了?来时是春日,满山遍野都是雪白的杏花,如今已入秋,到处都是金黄。”
“风景不一样,人却还是一样的。”柯弈扬起唇,“真好。”
“是不是再过几日咱们就要上栈道了?”
“你想从栈道走吗?或者翻秦岭走,便不必一直走栈道了。”
“不是说好了,咱们要在栈道上漫步吗?”
“好,那就让萃意和芸简抱着孩子们,我们便漫步在栈道上,一边走一边闲聊。”
红枫从崖顶飘落,摇摇晃晃被一道风卷走,消失不见。
柯弈给清沅拢了拢披风,牵着她往前走:“冷不冷?”
她摇摇头:“不冷,走都走热了。”
“那是累了?”
“也不累。”
栈道两旁忽然有猿猴哀鸣,两颗脑袋一起从轿窗探出,也啊啊乱叫起来:“唔!唔!”
清沅笑着努努嘴:“喏,你喜欢的热闹。”
“唉。”柯弈笑着叹息,“不知道又要喊多久,要是一个还好,没人搭理一会儿就消停了,偏偏是两个,谁也不服谁,每回都吵得我头疼。”
“你这是在怪我?”
“我哪儿敢?”
“不是就好。”清沅指尖抚过崖壁,“你看,这上面遗留了许多痕迹。”
柯弈也看去:“这是兵器留下的痕迹,大概是行军路过不慎划上去的,多少将士的豪情壮志只在此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风水雨大,日渐湮灭,他们的骸骨遗落在这深不见底的谷中,亦无人再能想起。”
清沅往栏杆下看去,一只飞鸟掠过,蹄鸣一声,惊得她一颤。
柯弈将她搂回怀里:“害怕就莫往下看了。”
“不怕,我是被那只鸟吓到了。”
“好,那也往旁边站站,这栏杆不知遭受了多少风雨,恐怕没那样结实,若是站不稳可是挡不住你的。”
“别吓唬我,我站好就是。”清沅挽住他的手臂,“驭远,你方才在想什么?”
“什么在想什么?”
“就是,方才你说那番话的时候。”
柯弈笑着朝前望:“我在想,那两个孩子若是知晓我是为你、为孩子、为私心才要归隐,或许会后悔追随我。”
“你不是一定要按我想的、他们想的、别人想的那样活,还有,什么那两个孩子,人家比我也小不了多少。”
“如何不是孩子?我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快到古稀之年了,看他们都是孩子。”
“哪有这样加的?乱说。从前你也不过三十多而已。”
柯弈笑笑:“好,是,但像你说的,说话做事,总有一股老人味儿了。”
清沅晃晃他的手:“老人味儿没什么不好的,我倒是觉得你如今比从前洒脱从容许多。”
“老师!师母!起风了,老师师母快上轿子吧!”两个学生在前面喊。
柯弈应一声,轻轻推推清沅:“去吧,去轿子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你还是要骑马?”
“嗯,我骑马,就在你身后,去吧。”
夕阳高挂,橙红色的日光洒落,将影子斜斜拉长在地上。
从马车转到船上,便轻松许多,船顺水而行,一路向东又转而北上,路过许州,暂做停歇。
清沅抱着孩子往客栈中去,正要招呼萃意拿帕子给孩子擦手,转头瞬间瞥见客栈里的人:“二兄?”
乔清涯笑道:“看你许久了,见你没反应,还以为你认不出来二兄了呢。”
“二兄怎么在这儿?”清沅满脸新奇,忍不住抱着孩子走近几步。
“咳咳。”
旁边传来刻意的咳嗽声,清沅皱着眉转头,这才瞧见站在一旁的乔清泽。
“大兄。”
“我听闻你们要去阳谷老家,猜测你们会路过此处,特意与仲明等在这里,已经有两三日了。”
柯弈抱着澄儿笑着进门:“你们想见清沅,与我提前写信就是,何必苦苦等候,快请快请,我们去厢房慢慢说。”
“这两个是?”乔清涯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有些茫然。
清沅低笑:“我抱的是妹妹澈儿,驭远抱的是澄儿,他们两个长得是像,平日里我们都有些分不清。”
“来,二舅舅抱一会儿,让你爹和大舅舅说话。”乔清涯笑着接过澄儿,往上掂了掂,“这孩子乖巧,不认生,抱他他也不哭。”
清沅跟他走在后面,道:“那是他认得出这是舅舅,这可不是白抱的。”
“在这儿等我呢?来来,世兄还是赶紧接回去吧,我可不敢抱了,再抱一会儿老家的祖宅都要抵给她了。”
“你别扯东扯西,两个孩子的红封你是逃不掉的。”
“好好好,是是是,我一会儿就去给你凑。”
清沅瞅他一眼:“你不是有官职了吗?混得这样不好?还是故意跟我装穷呢?”
他让一步,让清沅先进了门,才跟着进去:“逗你玩呢,我看倒是你,怎么穿得这样素净?首饰都拿去当了?”
“乔清涯!”乔清泽低斥一声。
柯弈当即开口:“是我不好,清沅跟着我受苦了。”
清沅看他们几个一眼,抱着孩子坐下:“路上戴什么首饰?生怕自己不够显眼?”
“也是。”乔清涯也坐下,坐在乔清泽身旁,“小外甥可乖了,大兄要不要抱一抱?”
乔清泽微皱着眉头,似是很不情愿的模样,伸出双手。
澄儿一开始还好好的,一碰到他的手,嘴立即一瘪,当即大哭起来。
乔清泽一脸惊慌,赶紧手忙脚乱哄:“莫哭莫哭,我是你舅舅……”
没用,澄儿还是哭闹得厉害。
“给我吧。”柯弈伸出手将孩子接来,轻轻拍拍他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爹抱,爹抱着呢。”
澄儿委屈巴巴看着他。
他笑着给孩子擦擦眼泪:“哭什么?你二舅刚才夸过你呢,不许哭了,大舅又不吃小孩。”
乔清涯惊奇,忍不住朝清沅挑挑眉。
清沅瞪他一眼,眼神警告不许他乱说话。
“来,看看大舅。”柯弈刚抱着澄儿掉了个头,澄儿又立即哭闹起来,他只好抱着孩子站起来哄,“算了算了,不必管他了,我们说我们的。”
乔清涯笑:“小外甥真是聪敏,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这里面最凶的那个。”
第78章 第78章为了他们,我什么都可以……
乔清泽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也不在意,又道:“世兄应当常照顾孩子吧,我瞧世兄十分熟稔。”
“如今也不做官了,倒是有空闲陪陪孩子们了。”怀里的孩子哭累了渐渐睡了,柯弈又坐回榻上。
清沅抱着澈儿走去,低声道:“我看他们俩都困了,让人抱他们俩去里间睡觉吧。”
“好,我抱他去就是。”柯弈抱着孩子又往里间去,“伯惠仲明稍待。”
清沅跟在他身后,将澈儿放去澄儿身旁,转身出门的瞬间,飞快在他脸上亲一下。
他眼眸瞬间明亮,笑着看她一眼,重重捏了捏她的手,一脸正色朝外去。
乔清泽立即走来:“驭远,你实话告诉我,你身体到底有没有大碍?”
“先前是重病过一回,现下好多了。那边环境清幽,我又清闲,养了这一年,比从前还好些了。”
“那为何要辞官?我听人议论,说陛下是想调你回京的。”
“坐。”柯弈缓缓入座,“陛下的确来过两三回旨意,一开始是要我做太子宾客,后又改口要我只教太子诗书礼仪,我都回绝了。”
乔清泽正襟危坐:“为何回绝?若是只教太子诗书礼仪也是好事啊,也不参与任何争斗,更何况如今二皇子算是半个废人了,也没谁再来争了。”
“陛下正值盛年,还会不会再起争斗恐怕不好说。再者,即便是不起争斗,我也不想再做官了,如今我只想与清沅、与孩子们安安稳稳度过下半辈子,种种地,喂喂鸡,挺好的。”
“唉。”乔清泽叹息一声,“那孩子们呢?孩子们长大了该怎么办?”
“那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他们要如何就如何吧,我这辈子只想与他们母亲归隐山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奢望。”
乔清泽眼一斜,看向清沅:“是不是你跟驭远说了什么?”
“在大兄心里,我魅力这样大吗?”
“你……”
柯弈及时打断:“伯惠,我不想再有什么托辞,不想再顾及旁人的目光,说我目光短浅也罢,说我色令智昏也好,如今在我心里,清沅和孩子就是最重要的,为了他们,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乔清涯眼瞳转了一圈,笑着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大兄不是一直担心小妹在外面受苦吗?如今可以放心了,小妹虽是清减一些,但面色红润神情开朗,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我是觉得以驭远的天资,如此太过可惜!”乔清泽感慨拍腿。
“世兄自己都不觉得可惜,大兄有何好觉得可惜的呢?大兄就是太喜欢操心了。”乔清涯看向柯弈与清沅,“许久未见小妹了,这回来看见小妹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
柯弈略过乔清泽,笑着乔清涯闲聊:“你们不都要当职?邓州离京城还有段距离,你们如何来的?”
“刚好是休假,又多告了几日假,世兄不必担忧。”
“如此就好。原是想着你们没有空见面,也就没有给你们准备礼物,如今在此处会面,多少有些仓促。”
“世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又都不是小孩子了,要什么礼物?再者,看着世兄和小妹都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乔清涯从身后拿出一个匣子,“这是给两个小外甥的礼物,小妹来收下。”
清沅上前接过匣子,笑着瞅他一眼:“不是说没准备吗?”
“跟你说笑呢,这可是我的大兄的亲外甥,不用你说,我们早准备好了。”乔清涯也笑着看她,“没怎么瘦,不过像是变黑了些。”
“啊?是吗?”她摸摸脸,“肯定是那边的地势太高了,太阳照得太近了。”
乔清涯高声笑:“好吧好吧,原是如此,还有这种道理呢?”
“本就是如此,不信你问柯弈,那边的人都挺黑的。”清沅将匣子递给柯弈,接着道,“那边山路可陡了,我们过去只能走栈道,那栈道又陡又窄,你去了肯定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这是什么话?你都不怕,我会害怕?”
她和乔清涯说笑倒是能你来我回,一点儿不尴尬,屋子里全是他们的笑声,柯弈看着她也笑,只有乔清泽坐在一旁愁眉苦脸。
月上中天,不得不归了,乔清涯才起身,拍拍她的肩:“我和大兄出来许久了,明日一早必须得回去了,便不来与你们告别了,在外面自己要多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难处,便给兄长们写信。”
幽幽月光透过窗,冷冷寒风拍打门,清沅看着兄长,忽而鼻尖一酸,眼泪忍不住往下滚落。
“哟,这怎么还哭上了?我还以为你有世兄就够了,心里面哪里还装得下我们两个兄长呢。”
“你烦不烦?老说这种话?”
“我还说错了不成,你不是有世兄就够了?从小就闹着要嫁给世兄,家里恨不得是一天都待不下去?”
“你再说!再说!”她羞恼了,又要像小时候一样和人动手。
柯弈赶忙走来,将她的手握住,朝两人道:“天色已晚,伯惠和仲明的确是要去歇息了,否则明日一早赶路身体恐怕会承受不了。”
“是。”乔清涯稍稍正色,“世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柯弈目送他们转身,看着乔清泽跨出房门,忽然又喊:“伯惠。”
乔清泽转身,面上还是消沉之色。
柯弈笑道:“伯惠不是说,允许弈做自己的吗?”
“我不知这个做自己竟是要全然放弃所有的天资。”乔清泽闭了闭眼,“我们所有人都在期待你翱翔展翅的那一日,可你不愿,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觉得惋惜,驭远,我只是替你觉得惋惜。”
“天下英才犹如过江之鲫,这天不会因柯弈不在就不转,可是这个家没有柯弈就散了。伯惠,天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乔清泽摇了摇头,转身离去,跨出房门还听见里头的轻哄声:“好了好了,听话,不哭了……”
马车抵达阳谷时,天正在飘小雪,两个小脑袋探出车窗,伸着手大喊。
清沅有些无奈:“又不是没见过雪,这样激动。”
柯弈将车窗关上一些,又被两只小手推开,他笑着道:“去年下雪的时候他们俩还什么都不懂呢,新奇一些也不奇怪。”
“都不许往外看了,一会儿冷风吹了要头疼的!”清沅高斥一声,两个脑袋立即转回来,默默坐好。
柯弈笑着摸摸两个小脑袋,将窗子关好:“娘说得对,不能吹风,乖乖坐好,很快就到了。”
清沅面色和缓一些,握住他们俩的手,轻声教导:“曾祖母和祖母在老宅等我们,一会儿见了要叫人,知晓吗?”
他们俩茫然点点头,不知是不是真听明白了。
清沅摸摸他们的小脸:“饿不饿?叫萃姨姨给你们拿糕糕吃?”
“吃糕糕!”他们俩异口同声喊。
清沅探出车窗,朝后面的马车喊:“萃意!拿些山药饼来!”
“诶!”萃意应一声,叫停马车,拿着热乎的糕点快步跑来,“要喂他们吃吗?”
“都多大了还喂?让他们自己吃,你歇着去吧。”清沅接过山药饼来,一人分一个,“吃吧。”
他们俩端庄好,在清沅的目光下,谁都不敢调皮捣蛋。
马车抵达老宅时,他们手上的饼吃完了,脸上碎屑也让柯弈擦干净了,一个坐在母亲的怀里,一个坐在父亲的怀里,转着脑袋四处张望。
往古朴的宅子里走了几步,柯弈偏头朝清沅询问:“累不累?还要往里面
走一段呢。”
“还好,还能抱得动……”
“唉哟,我的孙孙,可算是等到了。”老夫人冒着雪跑出来,直冲两个孩子来,“快快,让曾祖母抱抱。”
清沅哪里敢松手,连忙道:“祖母,雪天地滑,他们又重了,祖母快随母亲进屋去,去了屋里再抱。”
“是啊,母亲,快进屋去吧,外面冷。”袁夫人也赶忙催促。
老夫人只好又让人搀扶着往外走,路上还忍不住念叨:“千盼万盼终于是将你们盼回来了,日子过得真快啊,两个孙孙都长这么大了。”
清沅放快了些步伐,抱着孩子进了堂中,将孩子递给萃意,由萃意扶着去见老夫人。
“祖母,扎两个辫的是澈儿,三个辫的是澄儿。”
老夫人将两个孩子都搂进怀里:“都好都好,都是曾祖的乖孙孙,来,都有见面礼。”
老夫人接过侍女呈来的小金镯子,给他们的四只小手上都戴上一只,又拿两个金项圈,往他们脖颈上各套一个。
“唉哟,真合适。”老夫人看着他们两个几乎合不拢嘴。
清沅在后面指挥:“谢谢曾祖。”
他们俩抬着脑袋看着老夫人,半晌没说明白:“谢、谢曾、曾。”
“好好好,曾祖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两个还小呢,哪里懂这么多?来,曾祖抱抱。”
孩子们也不哭闹,争先恐后往曾祖身上爬,袁夫人见状,起身朝清沅走去,低声唤:“清沅,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