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中也没听清。
“不是异能暗算,也不是诅咒。”冬阳看着自己的手,瞳孔中闪着异样的神采。
中原中也发现她的神情是罕见的兴奋,她似乎兴奋到身体都在打颤。
“这是我的能力!中也!”
冬阳一把撩过自己的头发,看到了参差不齐的发梢,“很早之前我就在想了,我一直在困惑——”
“你的……能力?”
“我的意识可以跨越时空,我的能力本质不是两具共通的身体,而是空间跳跃!”
“……哈?”
冬阳:“目前发动条件不明,带有不稳性随机性,但是没关系,这是我的能力,迟早有一天被我驯服。这是我第一次对‘梦境’拥有掌控感,我是怎么醒来的,确切的说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听到了你的呼唤,中也,你的确打断了我的念的运行。那么再想想我究竟到了什么鬼地方,一直干扰我又一直在警醒我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成分,我……”
“打住!你现在激动过头了。”
“哈!我当然激动。”冬阳定定的注视着,嘴角牵起了一个恣意的笑容,“我探知到了更奇妙的东西,那是目前为止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我终于抓到了飘忽不定的锚点……”
“叮~~~”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冬阳的声音,她二话不说拿起来接通。
“莫西莫西~妈妈!”
悟的声音混着杂音,就像有什么在噼里啪啦的燃烧,“没想到是秒接啊,真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但是我们遇到了麻烦。”
他的语气边说边沉了下去,
“是缝合线,我们遇到了你一直追查的诅咒师。”
“他和咒灵勾结在一起。”
“是特级。”
冬阳皱起眉。
悟说,“外形似火山头,比我之前遇到的特级都难对付,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被窗发现。”
他的话筒收音到了狗卷默嘶声裂肺的咳嗽声,还有夏油杰惊慌的呼唤,以及……小女孩儿细弱的哭声?
冬阳收拢手指,“附近有人吗?”
“有一些幸存者。”
“那只咒灵拥有智慧,我无法在顾及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祓除它。”
“抱歉,妈妈,我让那个缝合线跑了。”
第286章
冬阳乘直升机飞去了悟的村庄。
螺旋桨扇起的气流另底下接应的人睁不开眼,冬阳却大胆的推开了直升机门,抓着门框俯视着火灭后犹有浓烈黑烟的村庄,她的衣摆在风中狂乱的翻飞,眸里的神色却极为平静。
下方的辅助监督结结巴巴的喊道,“太危险了!这太危险了!怎么能不系安全带啊!”
另一人指引着驾驶员停靠位置,大声的吼道,“你对谁说话呢!你也不看看她是谁!”
“啊?!”
“是五条兰惠啊!!”
五条悟正站在下面仰头望着她,白色的短发被气流掀起,露出了格外清俊的眉眼。
现场停靠着消防车,拉起了警戒线,冬阳没等直升机停稳就跳了下去,又把不知她身份的人吓了一跳,未离开的消防员和警员犹豫着是否上前,冬阳已经大步流星的往村里走去。
悟和她击了下掌,“妈妈,你来得好快。”
冬阳脚步不停,悟跟在她身边,“杰和默呢?”
“去处理伤口了,默受伤比较严重,杰正在陪他。”
“咒术反噬?”
“对,目前喉咙哑得像迪士尼的鸭子。”
刚想围上来的辅助监督发现两人的步伐越来越紧促,他小跑了两步也没追上,正想开口呼喊,身后便有人点了点他,“茶枝?”
“是!”看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茶枝端正了态度,“高石先生。”
高石皱眉看了眼正在对幸存者挨个调查的警方,“警察怎么在这儿?”
“战斗发生得太快,没来得及放帐,抱歉,这是我的疏忽!火势太大,不知道是路过的人报警了还是这些幸存者拨打了电话,目前我给出的解释是存放在一户村民家中的大批烟花爆炸,但是这理由明显站不住脚,警方还想要调查……”
高石歪头看向茶枝身后,有两位警官堵住了冬阳的去路,不知道两方交涉了什么,大概就是两句话的时间,冬阳就错过那人进去了。
高石说,“我先给警视厅打电话,让他把手下的人叫回去,这事交给总监部处理了。”
“是!”茶枝露出了“终于有救了”的松缓表情,紧接着看到从直升机上走下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他的穿着很符合大流的社畜打扮,令茶枝倍感亲切,自然而然的问起了高石,“那位是您的搭档吗?”
能从总监部部长的直升机上下来,地位肯定不小。
“啊,那位。”高石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而那边,用假证骗过了警方的冬阳一点儿时间都没浪费,径直走向了悟说的可疑地点。
悟眼睁睁看她从怀里掏出证件刷的晾在警察面前说,“这个案子交给我了”,语气正义凛然严肃中带着威严,不禁叹了一句,“好帅~我也想要那个证件!”
“你现在还不行,没人信。”
“为什么啊?”
“你这张脸一看就是未成年,不过这个不重要,一般不会有给你用假身份的机会的,这个证还是我七八年前搞的。”
五条悟哦了一声,话题很快转回了正事上,“就是这儿,妈妈,那个缝合线的藏身地,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普通的村民,年龄四十五岁左右,我和杰先在这个村里发现了被当成怪物囚禁的小女孩儿,然后便看到了他。”
由悟口述,当时那个缝合线竟然还装作普通人一般和他们打招呼。
“现在回想的话,他当时竟然敢出来见我们,一是非常笃信自己的术式不会被我看破,二是……他好像真的对我很好奇。”
就是那一个照面。
五条悟在男人厚重的刘海儿下看出了极为细微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里,仅存在于母亲身上的气,唯有他和母亲才能看到的力量,正如汩汩溪流般温和却黏着的覆在他的头顶。
而相较于正因为村子恶行而盛怒的杰和默,五条悟甚至能心平气和的对他笑,笑意就如他平时的风格那般,带着嗤讽和睥睨,将杀意收敛得干干净净,他面不改色的凑近了男人,然后猛地伸手攻向了对方的脑袋——
失败了。
他的攻击被迎面而来的火势打断,紧接着是咒灵猖狂到竭斯底里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我今天就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只特级都强,主要是它很奇怪啊妈妈,竟然可以像老头子一样和我交流,以它和那个缝合线勾搭在一起的情况来看,他不仅拥有智慧,还会凝结同伴,除此之外的所有特性都是咒灵,不管是成分还是作风。”
冬阳停下脚步,低头盯着脚边的燃烧废物。
漆黑的灰烬,重量有别于草屑,依稀辨得挣扎的痕迹,是人体经过极致高温后的产物。
“当时听到声响后出来的村民,不管是大的小的,全都凭空自燃了,我把它引到了村子之外,也就战了几个回合,回头就看到村子爆炸了。”
五条悟的眼里一片冷色,“它趁机溜了,嘴里还念叨着我不过如此,开领域后能把我烧成灰之类的,哈,这么牛怎么不把我当场烧了?最近记载的能开领域的特级,还是妈妈你九年前祓除的那只地龙,以及墓地里的那只,我……”
他的声音倏然顿住,因为冬阳伸手轻轻捏起了他耳边的发丝。
“妈妈?”
冬阳摸了摸他的耳朵,用指腹将他耳廓上的灰擦去了。
“怎么弄上的?”
“我自己不小心蹭上的吧。”
冬阳顺势拍了拍他的脑袋,五条悟低垂着眉眼说,“我打草惊蛇了吗?”
“嗯?”
“我是不是该给你报信,假装无事发生,等到你来了之后再对那个缝合线出手。”悟说,“我没打过它。”
“你只是暂时没祓除它,不是输给了它,要知道,它如果真能杀了你,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冬阳定定的说,“那个缝合线在你是婴儿时就很想掌控你,还很能苟,你追查到了他的藏身之地,如果不是你挡住了他的逃生路,或者他就想在今天除掉你,否则他不会露脸的。”冬阳揽过他的脖颈安慰道,“你已经做得非常完美了。”
“……”
冬阳看着这一片狼藉,房屋只剩下了废墟,但是废墟也能用。
她说,“安吾,交给你了。”
安吾。
五条悟怔了一下,回头看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男人。
那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相,身体并不强健,五条悟一开始只以为他是跟在妈妈身边的辅助监督。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睛,边走边挽起袖口。
“但愿我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吧。”
“如果信息太多了,就整合成文件发给我。”冬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先挑重点的说。”
异能力,【堕落论】。
能够探析物体储存的记忆,是情报部人人都会赞叹的能力。
异能的光辉低调的升起,安吾的堕落论远没有战斗异能来得场面宏大,却不可小觑。
***
另一边。
已经逃亡到另一个地方的羂索咳嗽了两声。
他的这具普通人身体并不顶用,只是奔波了这么点儿时间就撑不住了,但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换了。
他在自己精心挑选的安全屋内入座,转头看向正被里梅提溜回来的咒灵,“难得会见你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漏瑚。”
里梅将漏瑚放在了榻榻米上。
他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半,唯一的一只眼睛如今也被捅瞎,但特级咒灵是只剩下头颅都能恢复的生物,如今声带即便受损,也能说出话来,“老夫只是一时大意……”
“我早就说过,不要挑六眼和咒灵操使都在的情况下下手,他们两个共同生活了三年之久,战斗配合早就形成了一套成熟的体系。”
“呵!你倒是会说风凉话了!”
羂索抵上了额头,面上的笑容堪称面具,带着两分无害性,“我是认真的。这么几年以来,你以为他是跟着谁一起训练的。”
“那个女人?”特级咒灵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老早就听你一遍遍的提那个家伙了,我说过,咒力低下又无术式的人类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论,六眼起码还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她能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你太弱了,败在她手底下两次,这就受不了了罢了。”
羂索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看着漏瑚,凝滞半晌又露出了笑脸,“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
“等我恢复了,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仇讨回来!”
“再等等吧。”羂索的神情滑过了一分嫌憎,“你已经打草惊蛇了。已经为计划蛰伏了这么久,如今还是暴露在了那女人眼皮子底下。”
“我打草惊蛇!”漏瑚的语调昂扬了起来,“你也不看看到底是谁救了你!刚才要不是我,你就被那小子削掉脑袋了!你的术式有漏洞,或者说,你的术式被六眼看穿了!我按你的要求龟缩了那么久,你许诺的至今一个也没有呈现。要不是还有那个家伙……”
它放肆的嘲讽着,却见羂索没有回话。
再一转眸,男人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额角冒着青筋。
“我的术式,不会有问题。”
一切诡异之处都在于那个女人!五条兰惠!
他活了上千年,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家伙!
奇怪,且无聊。
没有咒术的生物,并不能给予他任何兴趣。
但是他的大计,如今已经在五条兰惠的步步行动下僵持难动许久了。
羂索扣紧了十指。
他说,“你做得唯一让我满意的,就是把那间屋子连同地下室一起烧了。”
漏瑚冷哼了一声。
里梅微微蹙起眉,“这个时候还在争吵对错,输给咒术师,不奇怪。”
羂索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闷在胸腔里,透着几分阴森之意。
“没关系,会讨回来的。”
“五条兰惠的软肋,太清楚了。”
第287章
“这是什么?”
村庄最近的family内,几人围坐在店后的家庭会议室,看着坂口安吾在白板上画了一幅仿若警察判案梳理线索的思维导图。
中间还抽象的画了一个冬阳的素描图,凶神恶煞版。
悟:“你的画技真是……独特啊。”
坂口安吾:“这个不重要。”
夏油杰在这时推门进来,神情显得很是疲倦。
他本就熬夜奔波,经历了大战,受伤,精神污染,现在脸色苍白了许多。
他们在村子里解救的小女孩儿此时已经躺在了休息室,姐妹俩相拥而眠,她们的记忆模糊且混乱,从村民的口中的得知,她们被囚禁了半年,本就还是在幼儿园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的年纪,分不清现实和臆想,但知道谁对自己好,被救出来后就特别黏夏油杰。
村民说对两个怪物——他们如此堂而皇之的将这个称呼说出口——施行管制的是村长,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他们坚信这两个孩子会带来厄运,只有在村长的压制下才能乖乖收敛魔性。
一个简直超乎想象的愚昧的村子,有人看到警察震惊和鄙夷的脸色时,还会激动的大喊,“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你们没经历过没亲眼看见过!这两个怪物的父母就不是人类,是张牙舞爪的妖怪啊!比异形还可怕啊!这种事是要上报到科技委员会,上报到议会的!是世界都要认真对待的大事!”
“杰,你不去睡吗?”
夏油杰坐在悟的旁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冬阳把他面前的咖啡推走,换成了功能饮料,然后让安吾继续。
时间紧迫,安吾都能在从村庄赶往family的途中搓一个ppt出来,两位辅助监督对他的业务能力瞠目结舌。
“白板上的内容指向很清晰,缝合线……我就用你们的称呼了,他的身份如情报里的多变,大概在一年半前占用了这具身体,随后将闭塞的村庄当作自己的藏身地,用原主的房间当作据点,而他的目的——”
“是妈妈。”
悟说。
白板上分明是五条兰惠的势力图。
无数箭头插在她身上,最直接的是五条家,在她名字右边,紧接着是直系亲属,悟和甚尔,两人的名字上都画了重点圈,左边的是总监部,总监部细分了不少部门和势力,画满了代表思维冲突和矛盾的问号和叉号,整个箭头上也画了截止符号,意味着这条路彻底断掉。
高石有些惊讶,“竟然费尽心思的研究兰惠的势力。”
然后,有一条特殊的箭头穿出了密密麻麻的势力分布,线条的尽头是:五条兰惠的弱点?
坂口安吾的ppt上则是冬阳的实力分析,上面罗列了她现世后执行的一级以上任务,显著标记了一点,肉体强度胜过禅院甚尔。
分析得那么透彻,现场一定还拍摄了冬阳的不少照片,像阴暗的窥探者一般粘稠,站在高石身后的茶枝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简直像兰惠女士激推一样……”
但是在场的人耳力都很好,一致的看向了他。
茶枝一个激灵,“抱歉!”
“与其说崇拜我……”冬阳道,“倒不如说他是真恨我啊。”
“哎?”
夏油杰撑着脑袋,他明显感到了压迫头颅的倦意,神经却在疲惫之下异常活跃,与羂索的短暂交集和今晚直面的真面目糅杂在一起,令他胃里翻腾作呕。
他下意识看向了冬阳,冷不丁头脑一凉,因为他转眸时正正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平静,毫不避讳,视线拥有仿佛洞悉了他所有思绪的穿透力。
夏油杰情不自禁的收拢了藏在桌下的手指,嘴唇动了动,想问怎么了,却觉得在这个议事的严肃场合不该以个人情感出声,那只会打断大家的思绪。
但是她在看着我……
“杰,你去休息。”
夏油杰愣了下,“我参与了战斗,还没有提供情报……”
“这个不重要,安吾和悟在这里,你受伤了,硬撑着对身体不好。”
悟也歪头看他,“你的脸都浮肿了。”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他垮下肩膀,苦笑道,“睡不着啊……”
冬阳站起身,“我帮你。”
“砰。”
干脆利落。
两位辅助监督大张着嘴震惊的看着她对同伴出手了,黑发少年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力,身体失衡的倒了下去,冬阳勒住他的领子把他歪斜的身体靠过来,然后把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刚刚正想接住他的五条悟:“…啊……”
五条悟:“我是不是应该给他拍照留念一下?”
冬阳垂眸看了看夏油杰的脸,他双眼紧闭,眉宇微蹙,嘴唇没有一点儿血色,黑色的发丝凌乱的落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落魄且潦草,和大早上出门时的光鲜亮丽完全不同。
再看悟,因为术式的关系,他的外形要整洁得多,面庞依然白皙,但是语气和神态中的活跃明显少了,身上透出了隐隐约约的倦气和冷意,冬阳几次向他投过视线时,都看到悟抿着唇角,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那双天空之瞳毫无波澜的凝视着前方,似在放空,但显然不可能。
“悟,你也去睡觉,天都亮了。”
“我无所谓……”
“任务现在交接了,你们干得很漂亮。”
“可是还没有……”
“悟。”
这声呼唤有些不同。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看到冬阳缓缓勾起一个微笑,“去睡。”
明明神态和声音都很温和……但五条悟却觉察到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和……压抑的怒意。
怒意。
他瞳眸低垂流转,睫毛掩住了两分神色,一个呼吸后,他站起身,浅笑了一下,语气轻巧道,“知道了,妈妈。”
和以往一样……
他并不是要一个人解决一切。
这次任务实际上也和之前没区别,都是会被母亲处理掉的……垃圾罢了。
悟走到冬阳身边,软绵绵的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语气也变得黏糊不清,“那我去睡觉。”
冬阳抱着杰,悟靠着她,三人以这么奇奇怪怪的姿势出了会议室,高石一把捂住了脸不忍直视,忽然想起什么抬起了头,对演讲暂停的坂口安吾深沉道,“你应该不会乱说吧?”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首先不要揣测我的性格,其次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对他们的相处没有戴任何有色眼镜。”
高石:“我指的是今天的会议内容。”
安吾:“……哦。”
***
坂口安吾的汇报地点转到了总监部。
他熬了一个通宵,把在那间屋子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记录了下来,条理清晰的整合成不同重点。
因为正在播放幻灯片,会议室内光线昏暗,冬阳坐在最正的主位上,左右两边的议事高层全是港口mafia,还有一个最听话的宫野。
她在坂口安吾汇报结束后没有立即出声,而是垂眸盯着桌面上一人一份的文件。
屋子内陷入了寂静,可每个人的心绪都不平静,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暗流涌动,由主位上的人牵引着裹紧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看向冬阳,眼见那双映衬着灯光的瞳眸抬起,眸底似有冰冷的火在燃烧。
“无需我多言。”
首领说道,
“——全都除掉。”
***
全都除掉?
除掉什么?
从悟那里只听了个事情大概的五条千风一头雾水,但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冬阳的作风一如既往,毫不犹豫的对策和强劲的执行力令他感到熟悉的安心,他比较在意的是任务出意外的学生。
“鉴于你们几个都很努力了,所以给你们放一天假。”
他在电话里对悟说道。
“说什么给我们放假……”五条悟懒散的撑在桌子上说道,“其实是因为你接到了外出任务吧。”
“哈哈哈,我已经提前告诉夜蛾了。你们几个好好休息,有想要的伴手礼可以告诉我,没有的话,就趁这个时间想想怎么度过明天吧。”
一样在旁边听着电话的狗卷默疑问道,“明天?”
夏油杰:“明天是兰惠阿姨的生日。”
“!!!”
“又到了这个时间了。”千风叹道,“一年又一年,今年对兰惠来说格外非凡,应当说是重要的一年吗?不知道她本人在不在意,但我觉得,她在这一年上位,肃清了总监部,是一项相当了不起的成就,所以今年要更加隆重一些。”
硝子笑道,“怎么个隆重法?”
夏油杰:“其实每年都很隆重吧。”
“反正我会在明天赶回去。”五条千风看了眼时间,“我到目的地了,该上班了。”
悟说,“那你任务结束后发个消息~”
“OKok~”
挂掉电话,五条千风看着面前的集装箱工地,望了望有些暗下去的天色。
他活动了一下肩颈,警惕的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气势在这一刻变得锋利,嘴里自我打气般轻念着,“好吧好吧,专业的一级咒术师总是会遇到孤身一人前往黑黢黢恐怖场所的经历,快点儿把垃圾除掉然后下班,要不然让田本先生等久了,抛下我开车离去可不好了,我可不想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过夜……”
他嘴里说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自娱自乐的踏入黑暗。
人迹罕至的郊区。
杀死了三人的一级诅咒。
是落到他头上的严酷任务。
……
五小时后。
五条千风扯了扯战斗途中损坏的衣服,以及摔得粉碎的手机,挥刀甩掉了刃上的血肉。
“完工!”
他带着几分雀跃说道,语调和冬阳简直一模一样。
“接下来把帐……?!!!”
倏然,咒术师在无数危险中练就的本能驱使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拿刀挡在了胸口。
“砰——”
那是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巨响。
五条千风惊骇的躲到了一处集装箱之后,迅速把刀拿到眼前检查,“子弹?枪?!”
人类?!
***
【离别之际,茶枝忍不住问即将回东京的红瞳女人,
“那个……您是怎么得出他恨您的呢?”
“恨我的话,想做的就不只是打败我,杀死我。”
“而是以任何能令我痛苦的方式报复我。”】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没有事的啦[星星眼]
第288章
遍布着集装箱的工厂内,五条千风靠在某个鼻塞的墙角压抑着喘息声。
半空中还挂着帐,工厂的照明灯就在头顶,五条千风攥紧差点儿滑脱出手的咒具,平复了一下心率,随后迅速朝着照明灯投了一块贴片,然后在爆破声响起后转移了藏身地点。
果然在他离开后,枪声接踵而至。
那是对咒术师而言有些陌生的声音,起码五条千风出了那么多次任务,就连和诅咒师对打时都没有遇到过这玩意儿。
除了认为咒术一无是处的甚尔,几乎所有咒术师在对决时都会演变成正面对刚咒术造诣的画面,因为效果强大的术式施展往往需要苛刻的条件,公开,吟唱,造势,见招拆招,破招反杀,这些都是五条千风最熟悉的打斗套路。
“所以我总是觉得你们是群大猩猩。”
他印象里,兰惠不止一次吐槽过这种现象,并称:“这可能就是现代咒术师的习惯吧,你们仰仗且信任的都是自己的咒术,该说是执着还是单纯呢,你们打败敌人时也一直想用咒术这种……公正,光明的方式。”
可这样的方式就是咒术界的能量和规则构成,有些咒术师还会将对手拉入自己的“咒术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对手可能会被剥夺术式,剥夺咒力,只有破坏掉施咒者构建的必杀条件,才能逃脱掉必死结局。
而五条兰惠是不受这些规则束缚的。
她祓除咒灵需要依靠咒具,杀人便真的干脆利落,总能在咒术师刚开始吟唱时便扭断那人的脖子,并对这种事毫无愧疚感。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吐槽我们战斗方式奇怪了,兰惠……”
五条千风苦笑一般低喃道,“我十四岁就出任务,如今也要二十年了……就算是我,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伏击。”
能够称为枪林弹雨的天罗地网。
咒术师的躯体异于常人,五条千风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当他真的从腹部抠出一颗嵌进肉里的子弹时,他怀疑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能够伤害术师且持续掉血的武器,五条千风挨了两枪就确认那是咒具了。
“不是咒具就是咒物,哈,我这么招人恨吗?这也太声势浩大了吧……”
掩人耳目的帐向外界完全阻隔这里发生的一切,手机报废,五条千风久违的感受到了濒死的危机感。
他的术式是将咒力急速汇聚到武器发出暴击,是对咒灵极为有效的攻击方式,但却对守在远程的人类效果剧减,在周旋的半小时内,他只要一露头便会被秒,基本确认了有狙击枪手存在,而同时,有大批人…就像拥有严格纪律的组织般靠近。
“跑到哪去了?”
“逼出来!”
“砰!”
一发照明弹接一发催泪弹,五条千风对着集装箱在两秒内连砍了数刀,趁着铁皮爆破的间隙转移了自己。
“在那!”
“可太能躲了——”
几息之间,五条千风已经躲回了刚和咒灵发生了激战的建筑物。
他靠在窗户之后,检查着自己负伤的身体,用幽默对抗着难以纾解的抑郁情绪,“荒郊野外月黑风高,也太悲惨了吧,老子不想死在这里啊——就算不是老死,起码让我死得有用点儿好吗,死前看到谁都好啊——”
咒力在他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质,与咒术师的实力息息相关的东西在绝境中变得滚烫。
在枪声和硝烟味中,五条千风因为催泪弹不可控的狂流眼泪,泪腺的繁重工作似乎影响到了他的鼻腔和声带,导致他现在不仅涕泗横流,连说话都带上了泣音。
“傻缺兰惠。”
他突然骂道,声音颤抖,
“你总说你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还一遍遍说我活得很久,如果那不是祝福的话,我可真信了啊!”
他扶着墙壁站起身,咒具一直没有脱手,流淌在身体里的力量好似狂乱起舞,却又有条不紊。
“抱歉了悟,说好了完成任务就给你发消息的,我会给你托梦的。”他似是冷静到了极点,又仿佛慌不择乱。
咒术师的能力和思想欲念挂钩的,也就是强烈的情绪——
“未见,天一,一点集气——”
术式吟唱被他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突然闪身站到了窗户前,抬起了紧握着刀刃的手。
气流掀起了他的额发,破破烂烂的高专制服上缝着的纽扣折射了火光,在窗口即世界的视野内,下方犹如方块迷宫般的地面上亮起了星点。
那是数弹齐发的标志。
“【领域——】”
被逼到绝路的一级咒术师,在极端的扭曲情绪下堪称自毁的突破——
他在瞬间积攒的气流中嘶吼道:“你现在怎么着也得预知到我身上被穿了无数个窟窿,满身鲜血倒地的画面了吧!!!”
“砰——”
犹如爆破的声响。
五条千风快要像气球一样炸掉的情绪骤然散了开来,他呆滞的凝望着前方,手里的刀还径直指着那人的脖子。
有个身影犹如瞬移一般落在了他面前的窗口,伴随而来的还有金属相撞的古怪声音。
他的面容还停留在激愤到狰狞的一刻,嘴巴却缓缓的张开,流露出一种被冲击到思维停滞的滑稽感。
冬阳落在了他的面前。
她以一种极为轻巧的姿势踏上了窗台,抬手扶住了头顶的窗框,单膝蹲下,将他的身体完全罩在了自己的阴影之中。
时间似乎被调得格外缓慢,可能是术式运转产生的增强效果,五条千风能够看清她的每一个细节,不管是慢半拍落下的发丝,还是对方脸上些微讶异,紧接着便转变成戏谑的神色。
“呀~你在哭吗?”
你在哭吗?
五条千风顶着一脸的眼泪鼻涕说,“是催泪瓦斯。”
“可是你的表情像在哭哎。”
“是催泪瓦斯的不可抗力。”
冬阳挑了挑眉,伸手推开抵在脖子上的刀刃,她的身后再次响起了古怪的撞击声,密密麻麻的犹如雨点,五条千风下意识的探头去看,被冬阳一把抵住了脑门。
“别动。”
她的嘴角噙着笑意,“露头可就被秒了。”
“……”
哎……?
哎?
“!!!”
五条千风如梦初醒,惊呼道,“兰惠!!”
五条千风:“你别站这儿!你身后可是——”枪口!!!
冬阳抓过了自己一捋头发,然后从头发上顺下来了一批噼里啪啦的子弹。
五条千风愣愣的看着掉在地上的小东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没见动静。
“老早就跟你说过,出门带枪、”她道,“这下好了,被人当成移动活靶打,你握着一把刀,难道和人比武术吗?”
五条千风表情茫然的看着她的脸,“我……”他话风一转,就像突然想起了怎么呼吸一般惊道,“不对!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子弹真能伤不到你一分一毫?!你是怎么赶过来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强制运转咒力妄图施展出突破极限的领域的后果这一刻出现了反噬,他边咳边躲到窗户后面,扶着墙壁捂住了嘴,目光还要看向冬阳。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有光了,然后精神奕奕的伸出手。
对着冬阳比了个中指。
冬阳:“……”
冬阳无视掉了中指,并说,“看好了,千风。”
她翻身一跃,不给千风任何心理准备,就投入了火光之中,“集装箱地图,应该这么玩!”
“砰,砰,砰!”
接连的巨响传来,五条千风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瞥眸去看,只见排列齐整的巨大集装箱像装了滑轮一样疾驰出去,所到路线是一切障碍物全被清空,将从不同枪口射出的子弹尽数吞没,连同枪手一齐碾压。
“有情况!”
“什么东西?!”
承载着成吨货物的集装箱在飞速变换着停滞点,下方的布局犹如电子游戏般荒唐。
一个身影迅速的在箱子间穿梭,跳跃,速度快到只能捕捉到残影,而千风毫不怀疑的认为,如果她全力以赴的话,以他的眼力,估计连残影也看不到。
“……靠……”
他情不自禁的低呼道,“这还是人吗?”
“你说呢?”
冬阳甚至还能抽空过来看一眼他的情况,“好好呆着,别乱动。”
“我当然不会乱……”话说一半的千风发现人已经再次冲了出去,烟雾随着她的剧烈动作升起,下方的局势在顷刻间便被逆转。
远处的狙击手胡乱打出了一枪,便被揪出了所在地。
“太逊了。”冬阳又一次抽空回来,语气平常到像在调侃他游戏输了般,“这人甚至连运动员水平都不到,你被他伤到了。”
五条千风呆滞的看着她清扫战场。
以不可抵挡之势,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的姿态——
“好久了……”
他战栗的说,“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你战斗了。”
这几乎让他忘记了,最强之名到底是如何来的。
他死死按住腹部的伤口,倒在窗户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声,“靠,这踏马也太强了吧。”
第289章
硝烟之中,冬阳拍了两下手,将留的活口提溜起来,摘下了他的面罩。
一张外国脸。
冬阳顺手卸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舌,然后将他的手脚绑在一起丢到一边,转头对着楼顶喊道,“你可以下来了!”
五条千风从窗口蹦下来,颠颠的跑到了她的面前,就像刚看完一部热血科幻片一样精神抖擞,冬阳瞅着他的状态,嘶了一声泼凉水道,“比我想象得严重啊……”
五条千风浑然不觉,“什么?”
“你的伤口不痛吗?”
五条千风低头,他的裤子被血浸透,高专的制服是很好的材质,以韧性好耐磨性佳出名,而此时那布料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腿上了,可以想象究竟是多么大的出血量。
可是,疼痛感很细微,与其说是肾上腺素的效果没有过,不如说是……
千风:“……啊。”
冬阳:“你要完蛋了啊。”
回光返照。
千风尖叫一声,“老子要死了!”
他一下子跳上冬阳的背,勒住了她的脖子,惊慌失措的喊道,“快用你那鬼一样的速度送老子去急救!快啊!!!”
冬阳被他这反应逗得哈哈大笑,她的笑声肆意且爽朗,能把诡谲的气氛感染成轻快活跃的,五条千风紧绷的神经在她的笑声里舒缓了些许,可仍然要不满道,“还笑!还笑!老子重伤,要死了!”
“不要随便说什么死不死的。”
冬阳一边回应着,一边拖起了他的膝盖,平稳且迅速的蹿了出去。
风流滑过他们的耳迹,五条千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战场,“那些人……”
倏然,他们与谁擦肩而过了。
那是个英伦风打扮的长者,和千风日常接触到的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和冬阳很像。
他看到在他们交错的瞬间,冬阳伸手和那人的拳头碰了一下,就像无声的说了一句:接下来交给你了。
五条千风心觉诧异,“那老头子是谁??”
冬阳:“叫他广津先生。”
“哈?广津柳浪?!”
“你脑子转得很快嘛!”
“应该说你招揽的人都特别奇怪吧!还是说这是你的主意,让你的部下全都用文学大家的名字作代号?”
“这个形容还蛮贴切的。”
又一次历经生死的五条千风此时心头火热,亢奋得不行,“你是怎么找来的!我这次出任务没有告诉你!还有那些人是谁?诅咒师?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诅咒师……”
作为有十几年工作经验的一级咒术师,五条千风并没有将任务分享给别人的习惯,大概一开始还会有新鲜感,跟他人说在任务里的所见所闻,可次数多了,熟悉了,也麻木了,任务已经变成了生活中无需多言的一部分,是他习惯了独自承受的经历,可兰惠怎么会找来呢?
他没有长时间失踪,不构成辅助监督请求支援的可能,他甚至没有告诉悟他去了哪里出差,只说他在任务中。
“这是奇迹啊!!!”
他的声音高昂,眼见前方有亮光,是即将抵达的目的地。
闷热的空气全变为了清爽的凉意,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疯狂分泌的多巴胺令五条千风找不到东南西北,他胡乱的称赞着冬阳,天花乱坠的夸着她的可靠和强大,说她种种不可思议的作为,还顺带回忆起了几年前发生的事。
冬阳觉得他脑子可能坏了。
她把人放上病床,“你别现在就开始走马灯。”
“走马灯?那是死人才会看到的东西,我又没死,我才不会!我现在就是高兴!”
冬阳:“是嘛,你不是刚骂我傻缺。”
五条千风悚然一惊,“你听到了?!”
五条千风:“不对,我骂你了吗?”
他坚定的否认道,“我什么时候骂过你!我可是你最忠诚的……”
他叭叭个没完,一直在碎碎念。
一声轻笑传进他的耳朵。
五条千风懵逼的收住声音,躺在床上怔怔的盯着她。
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指尖抵上了他的额头,然后撩开了他被血糊住的发丝,随后不顾脏污的顺了顺他的头发。
“我知道。”
“快进去吧。”
负伤严重的青年倏然变得一言不发,紧接着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冬阳唇角的笑意平了下来。
她走到医院外,默然的点了一支烟,将两个耳机戴上。
耳机里传来了战斗的轰鸣声。
大量的噪音直轰过来,冬阳适应良好,随后手机里传来了一个任务完成的消息,冬阳二话不说就打过去了电话,电话被秒接了,不过对面的人显然有些意外,声音还滞涩了一下,“家,家主?”
“汇报。”
“是,是!我们的确在您给出的地点找到了大量的武器,而看守人的头头正是通缉令上,已经逃亡了八年的诅咒师!”
逃亡了八年的诅咒师。
八年前,正好是日本境内的诅咒师被大肆清理的时期,以往好似乐园的生存环境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些人要么龟缩起来金盆洗手,要么逃往了国外继续逍遥。
而逍遥意味着肆意妄为,无法无天,外国不是没有咒术师,但相较日本的弱多了,对这些诅咒师而言就像无老虎的大山,随便来只猴子便能称大王。而相比东亚各国,欧洲那边的管理要相对自由,自由到无度。
他们卷土重来了。
带着对“最强”的憎恨,宣扬着“夺回我们的家!”这种口号,带着筹集了多年的所谓新能力,新势力,新同伴,自觉热血的回来准备大干一场。
“让诅咒师分批转移回日本,隐居不动,这是缝合线的计划之一。”
情报部的经营用平静的口吻叙述着用堕落论看到的信息,“单靠诅咒师的力量不够,他们在外界凝结成了大大小小的非法组织,借用咒术的便利偷渡,如今已经形成了两个主据点,和围绕着主据点分散的数个小据点,据点内藏有数量客观的武器……”他抬眸看向了在座的各位,“毫无疑问,这是非法入侵。”
是在座的各位最熟悉的东西。
而他们的首领下达了众人心之所向的命令——在今晚,全部除掉。
一举歼灭。
“港口mafia的武力我没有大幅转移过来,但是不需要,咒术师不是白长个子的。”
冬阳迅速的调派了人员,“只不过他们没有进行过什么有组织有纪律的行动,多擅长个人战斗,且敌人往往是咒灵,但我觉得他们可以调整这个状态。”
黑手党是凝聚力非常可怖的组织。
外人将他们评价为凶恶的蛇鼠,会称港口mafia为一座庞然大物。
但是,港口mafia是一个六百人集结而成的组织,为什么会被笼统的概括为一个整体呢?
“我的意志,是首要的。”
首领的意志,是所有人心驰神往的导向。
而如果人们都拥有某个同样的东西的话——那最好是追求,不是追求也没关系——是很容易生成归属感的。
归属感是恐怖的黏着力,是让一个人能心甘情愿动用全部心血去维持现状的兴奋剂,是让他们兴盛不衰的根本!
“中也,太宰,广津,目前在座的只有你们有丰富的带队经验,我对你们的要求不仅是胜利,还有——”
“你们要让他们感受到——”
那火焰冲天的据点中,埋怨着深夜加班的咒术师已然被迫投入到了惊险的战斗中去,他们按照总监部部长的安排听从某个人的施令,头一回参与了非咒灵的工作。
不乏有咒术师执行过死刑任务,但是单独执行死刑和如此大范围的扫荡还是有些区别。
尤其他们的对手中竟然有连咒灵都看不到的普通人。
“砰!”
中原中也一脚踹开了据点的大门,将里面的东西展露给消极怠工的术师看。
那里面是成堆的火药,令他们感到陌生的热武器,以及正拿枪指着他们的敌人。
“看好了。”
赭发青年转瞬间就将两个敌人踩在脚下,冷着神色对他们道,“这些家伙可是想把你们的家炸得稀巴烂然后开红酒大肆庆祝的。”
咒术师们僵硬的看着这一幕,
某个东西似乎撕裂开来暴露在了他们面前,那是冷酷的,鲜血淋漓的,又充斥着热血的。
“他们在你们的地盘上撒野,是诅咒师凝结而成的势力。他们对你们可是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刀。”
“难不成你们想把他们打晕绑成一团,回去等总监部的高层审理一番,再让某个执行人给予他们应有的结局吗?”
一人怔怔道,“……那太晚了……”
他们凝视着气势惊人的赭发青年,总觉得对方狠戾的姿态之下有更为耀眼坚韧的东西,那股意志几乎要灼烧他们——
“如果我们今天没来,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
会发生什么?
显而易见啊!
这是大战吗?
不,这是未来临的前夕!
是被掐灭在火苗里的恶行!
如果这个不眠夜没有发生的话,是不是有更不可承受的代价碾压过来,然后迫使他们在悲恸和惊慌中仓促的应对?
隐晦之间,他们互相看着身旁人的脸,观察着他们的反应是否如自己一样。
中原中也低笑了一声,他的嗓音喑哑,慷锵的语气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打起精神来!小子们!”
“这可不是和平盛世!”
“责任不是落到一个人头上的!你们指望着危险来临的时候,五条兰惠或者五条悟从天而降拯救你们吗?”
“会死人的!”
——你们要让他们感受到,
这是首领的命令。
是首领的愤怒。
第290章
说是不眠夜,但战斗实际上并不会持续一整晚,拥有充足情报的干部会在最短的时间构建好战术,带着咒术师即异能者的全异能小队进行碾压式清荡,主打快准狠。
这样的阵势不仅咒术师没经历过,诅咒师也没见过。他们对突袭毫无准备,发觉自己的术式被限制,据点的防备和地势仿佛都被探清后,更是怒不可遏的互相怀疑起来,“有内鬼!我们他妈的被卖了!”
“我早就说过那家伙有问题!计划?大业?!哈!怕不是中了总监部那群老东西的圈套!”
“和诅咒师搭伙当同伴?听上去就是无稽之谈,大家都是个顶个的烂人,难道还能奢望有什么爱啊信誉啊忠诚啊?别开玩笑了!”
他们在敌袭中大肆谩骂,本就浅薄的信任瓦解得干干净净,初步构成的组织还没有形成坚不可摧的应敌模式,在极为有序的侵袭下只能仓皇逃窜。
没错,逃窜。
他们显露出了诅咒师的本性,妄想再次逃离这个鬼地方!
可连退后的路都被封死了!
他不甘心的问道,“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谁是你们安插进来的奸细?”
“还没搞清楚吗,那些都不重要。”鸢眸青年用平静的,平静得令人抓狂的神色说道,辗转的尾音带上了嗤讽之色,犹如在碾碎愚蠢者仅留的那点儿自以为是的自尊和自傲,
“你们自我认知里的不公,背叛,意外,出乎预料,今夜不该出现的敌袭,全都是发生或不发生都无所谓的事,因为对结果的成败毫无变更影响之力。”
他说,
“计划成功实行就会成功吗?”
“你们连计划成功实行都做不到,便意味着水平止步于此,还妄想着成功?”
那些空想的,嚣张妄为的未来——
被无情的,残酷的,不留一丝希望的粉碎,这一刻,连空气都在嘲笑他们这一路走来的天真。
“——你们只是败给了五条兰惠。”
我们只是败给了……五条兰惠?
造成这个场面的本质原因是——
站在太宰治身边的术师恍若惊醒,用不熟练的,堪称幼稚的口吻讽刺道,“蠢货!你们差我们部长好几条街呢!!”
啊……
五条兰惠又不知道从哪里勘察到了他们的意图,然后像之前一样,像他们记忆里的上次交锋那样,从他们手里夺走了胜利!
诅咒师贴着冰冷的地面,怀着踌躇满志不能施展的义愤填膺,人之将死的惘然和怅然,呢喃着,“我生不逢时……”
太宰治:“失败者就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他的唇边漫起恶意的弧度,“——你到哪,哪都是生不逢时。”
把诅咒师嘎了的术师:“……”
他震惊的看着太宰治,真心实意的夸赞道,“……你骂人真厉害。”
太宰治:“……”
“我是说,你怎么能把人嘲讽成那样!全方位无死角的嘲讽啊!”
当代的诅咒师可以等同为获得了超能力便无法无天的普通人,甚至是极为无序难以约束自己的普通人。人一旦觉得自己成为了人上人,也不会想着去读书进步。
不是超能力使他们迷失自我走上了邪徒,而是超能力使他们释放了内心的恶。就像枪这种东西拥有突然使人变蠢的奇妙力量般,习惯的用咒术逞凶的他们在建立组织和管理组织时也非常单一简单,甚至像孩子过家家一般儿戏。
比港口mafia平时应对的敌人还要天真。
他们用三个小时扫平了一切,包括场地摧毁,货物私藏,那些被术师们理所当然的称为战利品。
他们在高强工作了三小时后进入了休整期,受伤严重的人被提前设下的传送阵转移到了高专,没有紧急大碍的则被同伴帮忙处理。
胜仗令人欢欣起舞。
他们从来没这么规整的,目标一致的,没有任何异言的行动过,氛围一时之间变得烘热,高涨的情绪难以释怀,于是在休整的间隙谈论起来。
“大胜利!”
“我从来没那么有种过。”
“是部长的安排吧,虽说如此,但我还是觉得惊奇,在我的印象里,总监部是个高深且神秘的组织,高层是谁,干什么的,我全都不知道,可我认识五条兰惠……”
一提这个名字,就像在相顾无言的陌生人里投入了重弹话题般,“这么议论高层没毛病吗?”
“又没有指具体的人……”
“五条可比加茂强多了,毕竟是干实事的,你说对吧?”
“哈?!你说什么?!”
能短时间内调集这么多咒术师,在场的无疑来自于各个咒术师家族,御三家为首,其下的跟随派已经站好了队,为这场已有苗头的撕逼大战投入火力。
“要是没五条,今天你们还躺在家里睡大觉呢!”
“狗东西!我们加茂千年基业,诅咒师未必会对我们家动手,外面就算天翻了,我们家都不会出事!”
“你是不是没学过政治啊!你懂不懂我们是同利益者?唇亡齿寒!如果外面不太平,你们还想着过那猪猡一般的日子呢!”
“喂!你刚才没有牵制住那个人吧,结果导致我被他伤到了,但凡你再小心点儿……”
“哈?为什么要怪我?”
“这就是你的失误!”
“很明显,禅院才是这次行动的最大功劳者,你们无非是在我们身边沾光罢了——”
眼看着他们竟然在战后搞起了内讧的太宰治:“……”
没参与吵架的咒术师或站或立的围绕在太宰治身边,“上一秒还一家亲呢,怎么下一秒就对付起来了?”
“吵架的内容还相当没营养。”
“明明这次行动很成功,为什么战后反思是这个画风?”
战后反思?
太宰治沉沉看着吵得上头的几方。
那哪能称为反思,最没用最懦弱的行为莫过于此,他们竟然在互相指责,互相挑错,这是胜仗还好?失败了呢?
太宰治对他们的耐心即将告罄,他冷冷的瞥了眼他们,打通了冬阳的电话。
毫不怀疑,这个时候他上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用怎样的话术,都会招来一顿臭骂。
他忍不住在电话里对冬阳抱怨道,“他们简直像未开化的猩猩一样,boss。”
冬阳听着太宰治的语气,估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此时的声音犯冷,是生气的表现。
冬阳带着笑意说,“让他们吵吧。”
太宰治微微睁圆眼睛。
“这帮家伙能同意一起出战,实际上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以往他们连见一面都觉得晦气,遇到这种事才不会上场。互相指责这种事嘛,简直就是传统了,本质而言就是虚荣心和自尊心作祟,没有正视自我缺陷的能力。在那种环境下长出来的术师,抱着一套扭曲的社交观念,个个都是自我中心的疯子和傻子,是没有集体观念的自我主义者。”
“如果你看到了他们之前的相处状态和思维模式,估计会呕得前夜饭都出来,那才真是令人感到无可救药,现在只是吵架的话,是不是还能戏称一句血气方刚热血可爱?”
血气方刚?热血可爱?
太宰治的脸黑成了锅底,“你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词的?”
“哈哈哈哈哈哈!让他们吵吧,吵架也是沟通的方式,总比还没打架就先退场,还要再奚落一句的废物好。不过回回马后炮的确是个大毛病,战后反思可不是这么干的。”冬阳看了一眼时间,“先清场,回头我收拾他们。”
而中也这边,已经商量着各位去哪开庆功宴了。
有中原中也开路,他们简直是平推过去的,而强者除了能减轻战场压力,还多了能让人自发臣服的威慑力。他是这场战斗的中心,一举一动都能左右人们心绪,只一个照面就能给人种下心悦诚服的种子。
作为冲锋的主力,中原中也最懂如何调动部下的情绪。
这是他天赋,也是他的经验。
他的言语可以使人振奋,他的身姿可以使人激情澎湃。
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这场关乎所有人的成功!
中原中也在收队时简单说了两句总结,几句夸赞,就差点儿让术师们高兴得找不到北。
“我就说我的术式能派上大用场吧!”
“谁能想到你那让身体机能变缓的没用术式能打出那么强的辅助。”
别人调笑道,“得了吧,如果不是我把你带过去,你连敌人的身都近不了。”
有人还学着中也说话,就像他们的关系已经熟络到可以随意调侃的地步,“打起精神来小子们!这可不是和平盛世!打起精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气氛一时之间高昂不落,他们在这一刻好像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家人。
于是结束后,他们也自发听从中也的指令,比如按他的建议举行庆功会。
有人得意忘形到说话打飘,有人要把自己的私产作为大家狂欢的地点。
而欢喜过后,战后总结还是到来了,只不过他们惊叹的是敌人计划的败露,以及总监部第一次有那么显著成效的命令。
跟在冬阳身边最久的羽生说,“很明显,这是兰惠大人的手笔。”
“兰惠大人?啊~你就是那个吧。五条兰惠的激推。”
“什么?”
“据说她年轻时就跟这帮诅咒师对着干,是一点儿都不会仁慈啊。”
“你用‘仁慈’这个词?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是一种贬义吗?”
“哈哈,是啊。”
“她可真是个怪人。”
***
第二天,天刚亮。
刚回东京的冬阳,在车内广播里听到了不明爆炸的新闻。
她咋了下舌,
“你们谁没放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