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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妈妈你醒啦~”

五条悟用轻快的语调如此说道,他的脑袋撑在冬阳的面前,仰躺的冬阳刚刚聚焦,便看到了半大少年明朗的笑容,他的背后是云卷星舒的夜空,那双眼睛却仿佛落进了所有被遮挡住的星星般闪耀。

冬阳恍然意识到,五条悟的笑容变多了。

虽然人对于亲近有别的对象会展露不同的自己,五条悟在外是淡漠矜贵的神子,对待家人时则会带上动人的生气,但是他的性格会随着大脑发育和阅历慢慢变化,然后表露在神态和行为上。

他好像更开朗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地上凉吗?我什么事都没有。”

冬阳坐起了身,先是回复了五条悟,然后翻开手机看时间。

手机亮屏了。

第一眼,没什么问题,距离他们离开只是过了熟悉的半小时。

第二眼,冬阳觉得头皮紧了一下,她将自己的额发撩到脑后,张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无奈的吐出。

这幅模样落在了五条悟的眼中,他凑过脑袋来,“怎么了?”

两秒后,五条悟说,“……耗电好快,感觉手机要关机了啊。”

他看向了显示的日期,沉默了。

冬阳说,“过了三天。”

在外人眼中,他们的祓除任务进行了这么久。

五条悟站起身,环顾四周,现场有他印象里的战斗痕迹,“没有人来找我们吗,我不在了,但是妈妈你的身体可能一直在这里躺着,就算总监部不派人来,辅助监督也会想办法安置你吧?”

冬阳踏出几步,沉思道,“你离开,帐解除,辅助监督会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里其实已经被处理过了。”

墓地旁边的野墓不在城建的修缮范围内,但是被战斗波及到的公路现在干干净净,并不妨碍行人路过,不过媒体大概对“事故”进行了公报,冬阳一眼望去没见到新的慰问品,倏然,她垂眸看向自身,在衣兜里掏出了一根手指。

她这次出行的任务,回收特级咒物。

“哦……”

冬阳了然,“走吧,悟,失踪三天不至于出事。”

“妈妈你想好解释的原因了吗?”五条悟的视野内出现了熟悉的咒力痕迹,他走在母亲身边,有一种旅途结束的奇异感觉,而这个经历要瞒着所有人,莫名刺激。

“不用想,现成的。”冬阳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不吃不喝躺三天不会是这个状态,所以我们其实是困在了咒灵的‘领域’中。”

五条悟顿时懂了,“哦~就是那种吧,会模糊时间概念的咒术。”

“饿吗?”

“完全不!”

“那去‘FAMILY’坐一下,我记得这边开了一家。”

“好耶!”

在悟挑点心的间隙,冬阳联系了辅助监督。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激动颤抖,过了一会儿已经夸张的哽咽起来,向冬阳说了他是多么的度日如年,好久没有找到他们的人,以为他们已经跟咒灵同归于尽了。

“被派来查探情况的咒术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场有你们留下的残秽,但是凭借这点又推断不出什么来。”

辅助监督的确是尽职的社畜,深夜还能随叫随到,他立刻表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上层,冬阳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转而打给了五条千风。

五条千风的声音相较辅助监督要稳定得多,但是冬阳不难听出他的异样,对方公事公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对她讲述了总监部和五条家的现状,“你失踪的时间不算久,可以说总监部这边什么事情都没有,虽然最强和六眼失踪的消息没来得及压下,传得风言风语,咒诅师那边也一定得到了消息,但是他们会怀疑情报真假,短时间内也做不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他们向来只想盯着六眼的悬赏金。”

要传达的事情太多,五条千风说了很久,“高层对于你们的事情召开了会议,我也参加了,不过谈也谈不出什么,你知道他们的风格。”

冬阳:“让我猜猜,他们先是发表了对现状的震惊和不利看法,比如最强怎么会失踪,最强失踪了他们要折损太多,然后他们会互相推责,开始排查这次任务的情报准确性,比如窗到底怎么评判的,如果责任不在他们,他们会开始唏嘘我,说五条兰惠不是特级吗,竟然连回收咒物的任务都能出状况,最后他们还会假惺惺的表达对我的担心和慰问,然后戳及一下五条家。”

“……”

五条千风陷入无言,然后古怪的笑了起来,“全让你猜对了,是我参加的会议还是你参加的?”

“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派人去查,然后等信。”

“是这样。”五条千风的声音听上去安心了不少,“查探的主力肯定是五条,他们要急死啦~”

“毕竟悟失踪了。”

“其实也在找你。”千风说,“你的人都很关心你的动向,况且你现在是五条家的高层,是给他们荣誉的主力……”

想想也有些讽刺,五条千风还记得冬阳没有势力和实力时被他们漠视的情景。

“五条家有乱吗?”

“有苗头,悟不见了,我不在场都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早春跟我说,消息传回来的那天晚上,各个院子都亮起了灯,各个派别的术师被叫去开会,早春打听了一下,他们讨论了五条家下任家主的问题——六眼没了,他们要为了家族发展更改计划。”

正在咬喜久福的五条悟抬起了眸子。

随后,他撇开目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淡了下来。

“啧。”

冬阳咂舌。

以往也有六眼夭折的事例,五条家早就经历过,而五条悟出生就被悬赏,他们其实时刻做好了其遭遇不测的准备。

这是家族的应对措施,但是系城还在的情况下就讨论家主,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冬阳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权力分派清晰的几个长老,“五条延根?”

“……”五条千风对此没说什么,因为他拿不准,“大概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发生,但是我没回去,早春接触的事情也有限,大概有一些对你的不满…因为悟是跟着你才出事的。不过现在消息该刷新了,悟什么事都没有,这些指责理当立刻就被盖过了。”

冬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大概知道了。”

交代完了正事,五条千风才像是缓过了情绪,在手机骂骂咧咧道,“你被困在领域里三天?!急死我了!我要翘班去找你了!要不是因为我现在正带着学生出任务,我能直接飞过去,飞过去——!”

“不行,我还是想要骂你,你明白吗兰惠!”五条千风以为自己能忍住,冬阳几乎能想象出他焦躁的来回踱步无处发泄失去理智的模样,“我知道你现在很强,但我仍然记得你当初差点儿难产而死的模样!你还没有咒术,你对咒术一窍不通,你——”

“行了,失踪了一小会儿,看把你吓的。”

“那是一小会儿吗?!”

“悟有话对你说。”

正要嘶吼的五条千风一下子夹了起来,“啊!哦,哦……”

五条悟接过手机,“呦,千风叔~”

“你没事吧?”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对我来说就好像只过了几分钟。”

“那就好,毕竟兰惠在你身边。”

五条千风温和的和他说了会儿话,五条悟问,“你的学校怎么样?”

“还好,反正和你们相比太平得不得了。”说到这个,五条千风突然梗住了一般,五条悟好奇追问怎么了,只听电话里传来他微妙的声音,“甚尔……打架了。”

冬阳:“?”

冬阳凑到话筒边,“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不清楚,其实我带完学生结束任务,就要去京都那边看一眼的,甚尔好像和高年级的学生起了冲突……嗯,是高年级的禅院。”

那根本不用管是非对错了,肯定是对面有问题。

冬阳问:“那甚尔现在在哪?”

“好像是被关了禁闭室?总归不是好好的呆在宿舍,情况要是严重的话,学校是有对学生的处置权的。”五条千风压低声音说,“我听说那个禅院被打得近乎濒死……不过我觉得嘛,没死就成。但是那边禅院肯定不会轻易善罢干休,不过他是否要退学,我想乐岩寺还是得看你的意思。”

冬阳扶了扶额头,“真的打得很重?”

“嗯。”

冬阳弯起唇角,“打得好。”

五条千风:“……”

五条悟:“?”

五条千风:“……你还真是,信任那孩子啊……”

“挑这个时间点挑衅甚尔,脑子里进水了,你不用去京都了,正好我们要回家,我顺道去京都咒术高专一趟,把甚尔接回来。”

“接回去?”

“他心情不好,回家休息一下嘛。”

盯着冬阳的五条悟露出了一个微笑。

很快,冬阳挂了电话,对悟说,“走吧,我们去一趟京都咒术高专。”

他们两个当天晚上甚至不需要睡觉,冬阳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直接开去了高专。

那时正好是早上七点,太阳完全升起。

第102章

禅院甚尔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的墙壁。

禁闭室。

没有什么光线,就算是天与咒缚的视力,在这个房间内也不能清晰视物,但就算能看清也没什么意义,因为这个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大概有抑制咒力的阵法符纸一类的东西,但是那对他又没有用。

“禁闭室”大概在很早前就存在了,用来惩戒有危险性的学生,或者关押闯入的敌人。

禅院甚尔用舌头舔了舔牙关,不出所料的尝到了铁锈味,虽然他的恢复力还行,但被打断的牙根可不会平白无故的长好,他条件反射的嘶了一声,伸手抓了一把自己被污泥和鲜血搞得乱糟糟的头发。

他的头发被五条兰惠剪过,从略显邋遢潦草的半长发变成了清爽的微分碎盖,不过现在肯定打结,胡乱翘起,肯定没有好好打理时看着精致。

哦,五条兰惠。

禅院甚尔将半垂的脑袋也抵上墙面,有些浆糊的大脑早已经过了听到不幸消息后的惊骇,担忧,恐惧,以及之后混乱的愤怒,无力,因为长时间没有睡眠而强制性的蒙上了困意,可却因为思绪而难以入眠,现在变得空茫茫一片,只觉得有些冷。

这间屋子当然也不会有供暖系统,他进来时身上只穿了贴身的短T,也因为打斗破破烂烂的了。

真糟糕,这还是冬阳给他买的。

禅院甚尔捏了捏身上柔软的布料,低头嗅到了尘土和血腥味之外的气息……他们一家惯用的洗衣香氛。

冬阳是个很喜新的性格,所以他们家的香氛经常随着季节更换,照她的话说,总是闻一个气味也是会腻的,其它味道又不是不好闻。

下一个季节的话,应该用……

意识好像消失了一瞬。

禅院甚尔晃了一下脑袋,身形动颤时牵动了厚厚绑在身上的锁链…没错,不是绳子,却像麻绳那样一圈一圈捆在身上,犹如一个茧般的锁链。这种东西能让禅院甚尔挣扎上一会儿,他没试过,但本能告诉他能挣开。

安安分分呆在这里的原因是校长的一句话,他说不要再给五条兰惠添麻烦了。

兰惠……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禁闭室的隔音效果及他的状态不佳,对方走到门口时,禅院甚尔才发觉。

他木木的转过眼——门开了。

光亮投射到眼睛的一瞬间,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原因,禅院甚尔觉得眼眶泛酸,眸底濡湿。

“哎——你哭了吗?你要哭啦?”

这句话有熟悉的嗓音和抑扬顿挫的语调,禅院甚尔牵了牵嘴角,从鼻子里闷出声哼来。

随后是女人温和有力的声音,“走啦甚尔!这个地方好潮啊,空气一点儿都不好哎。”

……

冬阳进入高专后径直走向了禁闭室,然后暴力扭断门锁,推开了门。

她看到了一个惨兮兮的禅院甚尔。

黑发少年的脸颊上诱明显的淤青,头发打结,衣服破损,裸露的皮肤上要么是掺杂石子的伤痕,要么是凝固的血痂。

冬阳的心直接一沉,她收敛住因为怒意而改变的呼吸,把扫视的目光投向禅院甚尔的脸。

她没漏掉,黑发少年第一时间露出的警惕模样,眼神充满敌意,冰冷的眸光犹如蓄势待发的肉食动物,整个人都透着落魄难掩的桀骜不驯感。

可是很快,对方浑身带刺的模样便尽数退去,神情略显呆滞,显得温驯极了。

身旁的悟说,“哎——你哭了吗?你要哭啦?”

冬阳走近他,然后蹲身,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怎么回事,跟我得到的情报有些不符啊,你这不是也受伤了,而且还没得到治疗,看看这伤口里的沙子,啧……”

五条悟暗搓搓找着链条的锁扣,试图发挥一下他从太宰治那里学到的开锁技巧,“他们用这种东西绑你哎,你是大象吗,话说这玩意儿真的能困住你吗?那个门也是……”

禅院甚尔动了动嘴唇,“当然是我自己在这儿呆着的,不然因为伤害咒术师被判为诅咒师?”

五条悟:“你们那不叫伤害吧,算‘互殴’?”

禅院甚尔怔了一下,侧目。

五条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互殴,他输得更惨而已。”

顿了顿,五条悟又补充道,“而且你肯定收手放水了,对方用了狡诈的伎俩才伤到你的吧,比如你们在中途已经协议不打了,然后他偷袭?”

随着这声落下,禅院甚尔身上的锁链松动了,稍微扯两下便落了开来。

冬阳伸手扶起他,有些不悦,“啧,他们还真想处置你呢,走,我把乐岩寺叫起床了,跟我一起过去。”

路上,冬阳听禅院甚尔讲述了事情经过。

那位禅院家的高年级学生在他们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后,主动挑衅了想要离校调查的甚尔,他嘴里吐出的那些脏字甚尔没有一一复述,大概是把嘲讽,污蔑,侮辱一个不落,最后甚至说出了“诅咒。”

——“那两个家伙如果没了,你在五条家也待不下去了,啧啧,无家可归了啊野狗。”

对于咒术师而言,语言便是诅咒,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说谁死。

“哦,所以是你先动手的?”冬阳问。

禅院甚尔抿了下唇,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嗯。”

因为是他先动手的,所以“惹麻烦”的是他——禅院甚尔抱有这样的想法。

起初进入五条的“寄人篱下”感其实早已淡去,有时候禅院甚尔甚至有种他其实长在五条,一直都在五条兰惠身边生活的错觉,但是当冲突来临,自己陷入不利境地时,他猛然想起,他的行为其实是在“添麻烦”。

他可能搞砸了,现在还需要兰惠来“捞”他。

禅院甚尔的目光有意识的躲避着冬阳。

冬阳其实还想问细节,不过待她推开会议室的门,乐岩寺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

“呦,老爷子。”

乐岩寺望着她,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看来你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你这边了吧,我和悟被困在领域里,混淆了时间概念罢了。”冬阳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悟和甚尔一左一右坐在她的旁边,她毫不客气的翘起二郎腿,随意的姿态中透露出了些嚣张,“结束任务后,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来见你了。”

乐岩寺的额角一抽,脑袋上滑下了一滴冷汗。

他一下子就从冬阳大爷似的姿态和语气中看出了对方强硬的态度。

“那就开门见山,甚尔被暂时关禁闭,是因为他打伤了一位高年级学生,禅院……”

“哎~孩子之间起了冲突,是需要他们自己解决的事情,但是如果对方请出了家长,那我也要出面一下嘛。”冬阳扬着唇角说道,“本来两个孩子互相切磋,因为下手不知轻重弄出了伤,学校应该第一时间给他们俩治疗,并且思想教育一番,怎么能单独惩罚甚尔呢?”

驼着背表情无谓的甚尔侧目看向了冬阳。

五条悟喝了一口给自己端上来的茶,太难喝,他表情一皱把杯子放下了。

乐岩寺吹了一下胡子。

他公事公办般讲了禅院那边的态度,大意就是他们很想让禅院甚尔退学,然后回禅院家领罚,或者再不当咒术师,所谓的“惩罚后果”冬阳都猜得到,他们本身对禅院甚尔便带着歧视厌恶,大概对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觉得他不配,零咒力当咒术师更是闻所未闻,在他们的观念中是一种“另类”,“玷污”。

而乐岩寺在这个事件中其实是个挡板。

禅院家直接影响到总监部,只要证据确凿,时间发酵,总监部能够发布将甚尔判为诅咒师的命令,而在京都上学的甚尔由乐岩寺负责,乐岩寺选择了在这个微妙的时期将禅院甚尔押下——一方面防止他出去乱跑增加罪名,一方面等待没信的冬阳回来。乐岩寺知道,禅院甚尔的“顶头上司”不是自己,而是五条兰惠。

真麻烦啊……

被一口一个老头子叫的乐岩寺无语的望向天花板,并不想看五条兰惠那张脸。

关禁闭冬阳其实没太大意见,但她没想到甚尔受伤了,且伤口晾了十几个小时。

“那赔偿……”

“赔偿个屁。”对面的女人张口打断,“我没找你算账都是轻的,那孩子不是被打了嘛,他父母不是不想罢休嘛,让他们亲自来找我啊。”冬阳伸手揽上禅院甚尔的肩,“甚尔我带回家了,正好学校马上要放寒假了,不差这几天。”

乐岩寺:“……”

他一副敢怒不能言的憋屈表情。

围观了全程的五条悟若有所思,然后转头看向了隔着母亲的禅院甚尔。

哎——

神子露出了发现有趣事物的笑容。

等他们从接待室出来,五条悟迫不及待的凑到了禅院甚尔的面前,“你很意外吗?你刚才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感动呢!”

禅院甚尔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自在的搓了一下手臂,却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冬阳。

走廊被斜入的阳光落满,而走在他们侧前方的冬阳正好融入了光影,发稍都被勾勒出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她回过头,笑了一声,“站着干什么,走了~”

禅院甚尔下意识跟着指令走动起来。

他垂眸看着五条悟,神子对他露出了意有所指的表情,兴致盎然的坏笑道,“你的眼眶都红了!”

黑发少年无措的抹了下眼角,面上露出了怕在众人面前哭出来的窘迫和恼羞。

“哈哈哈,其实不明显。”五条悟说。

禅院甚尔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就这么结束了吗?我没事了?”

“当然了,你以为会有什么事?”冬阳好笑的说,“快跟我讲讲你们的战斗过程,比如在第几回合打歪他的鼻骨的。”

五条悟也说,“那个家伙的术式是什么啊,有意思吗?”

“……”

禅院甚尔恍惚的走在他们身边。

真奇怪啊……

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他收拢指尖,此时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或痛,伤口都热了起来,心脏好像膨胀着溢出了酸涩感。

可能落泪的冲动真的要忍不住了……

“……”

“哇,哇!眼泪!你真的哭了!我开玩笑的……甚尔……!”

第103章

闪光灯划过的瞬间,禅院甚尔瞳孔一缩,呆滞的看向了举着翻盖手机的冬阳。

紧接着,又是刷刷几下灯光,冬阳像是嫌一张不够般飞速换了几个机位,并扬着唇角说道,“少见少见,这个要保存下来,转发给邮箱然后导入U盘带去打印馆吧!”

禅院甚尔非常震惊,尤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作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喂……”

五条悟小跑几步凑过去,“给我看一眼,给我看一眼!”

禅院甚尔:“兰惠!”

冬阳:“叫谁呢,你应该叫师傅。”

冬阳晃了晃手机,“想要吗?自己来抢啊~”

禅院甚尔试了试,他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冬阳的背后,短距离的爆发力让他拥有了近乎闪现的速度,然而伸出去的手一空,冬阳轻描淡写的躲开了他的袭击,禅院甚尔换了另一只手,冬阳错开脚步侧了个身,手指在键盘上盲按了几下,随后抬手一扔,待手机飞向空中的间隙抵挡住甚尔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压住脖子,另一只手接住了掉落的手机,动作行云流水的塞进了口袋,并伴随着一声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

禅院甚尔:“……”

冬阳:“有进步。”

禅院甚尔被她搂住脖子,微微倾身,“你是不是又变强了?”

“嗯?可能吧。”

五条悟走在冬阳的另一边啪啪鼓掌,“完全没赢一招啊甚尔。”

禅院甚尔和他斗嘴,“打你绰绰有余。”

五条悟:“略,我们现在的差距只是年龄带来的问题罢了,体格,肌肉,这些再配上你的天赋……不过我绝对会超过你的。”

禅院甚尔:“谁都会说‘未来绝对能’这种话。”

五条悟:“那你对我妈妈说,你未来绝对能打败她啊?”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别什么事都搬出兰惠来……”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走过高专的连廊,停在了学生的宿舍前。

甚尔要回家了,还是长假,需要收拾一些东西,冬阳等在外面,五条悟有些好奇禅院甚尔在学校的住处,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冬阳听到里面有翻行李箱的声音,还有五条悟叭叭的声音,“你的床底下有袜子……噫~你不讲卫生~”

冬阳在自助贩卖机买了几罐饮料,东西落进拾取框的时候,她听到甚尔的房间那边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甚尔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是要回去吗?需要我帮忙吗?”

“垃圾交给我吧,我会一并送去垃圾站的。”

“这是伤口?完全没被处理啊……你等一会儿,我去拿一下我房间里的应急箱,对了,你先去浴室清洗一下,出来后我给你消毒……”

是禅院甚尔的同期。

听说话的口吻,以及略带尊敬的用词,这人不是加茂家的。

“哇,原来你就是‘五条悟’吗?我听说过你的传言,你继承了很稀有的眼睛和术式。”

禅院甚尔对他的存在表现出了极强的适应,以往孤僻的少年现今显然有了同龄朋友,对待广源营的靠近,甚尔的态度与其说是“容忍他存在”,不如说是“他在旁边理所当然”。

冬阳弯起嘴角,在一刻钟后几人朝这边走来时,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开朗大方的呲牙笑。

“收拾好了?”

禅院甚尔拉着行李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清爽许多,冬阳在他身上闻到了医用喷雾的气息,而他的身边有一个个子矮小的棕发少年。

那应该是就是广源营。

广源营看到她后猛地站直了身子,疑似从绷紧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鸭子叫,“我的天!是那那那位美丽的女性!”

冬阳叉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广源营掩唇往禅院甚尔那边凑,“这位难难难道就是……”

禅院甚尔嗤笑道:“你结巴什么,就是她。”

广源营猛地一鞠躬,“你好五条大人!辛苦您了!”

冬阳:“……”

这诡异的礼仪民俗到现在都能让她时不时失语一下,冬阳摆摆手,“别这么紧张。多谢你平日里照顾甚尔了。”

“不不不不明明是甚尔君照顾我!好几次出任务的时候都是他救下了我,而我就像一个陪跑的废物……”“废物”这个词猝不及防的冒出来后,他的声音从低落到戛然而止,像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般懊恼,“抱歉,五条大人,我在战斗方面没什么天赋,总是没什么用。”

踏入这个世界却不能成为“明星”的人,看着耀眼的同期,以及无能的自己,总会不可抑制的陷入不甘与自卑的情绪中。

“不要这么早下定论嘛,你们才几年级,离毕业还早,还能多练练。”冬阳稳定输出,“任何人都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咒术界并不只有冲向前锋的咒术师,我看过你的履历,你能让中术者的状态‘变慢’是吗?”

“是的,但……被我的术式击中的咒灵,二级程度的话……往往两三秒便能挣脱负面buff。”

冬阳神情似乎思索了片刻,“嗯,不可多得的才能。”

“哎?”

对方惊愕的抬眸,就见那位明丽的女性露出了一个浅笑,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这个术式用得好的话,能救不少人呢。”

广源营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肺复苏,血液流淌的声音。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大脑除了翁明的忙音,便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的,五条兰惠的声音。

……救人?

可他不能成为冲锋陷阵的强大咒术师,不能将那些轻易斩杀人类的咒灵祓除。

他也不是医护,只会谁都能学的应急处理。

等肩头被谁拍了拍,广源营才回过了神来,发现他们已经要走了。

他抚过肩膀,对禅院甚尔道别,又扬声向五条兰惠道别。

那三个人并未回头的走远了,他看到五条兰惠潇洒的挥了挥手,随后个子最矮的神子撇头说了什么,黑发少年立刻转过脸去露出了挑衅的痞气笑容。

走在中间的女人撑开了提着饮料的塑料袋,两个人立刻凑了过去伸手翻找。

他们看上去很亲昵。

广源营对现在才露面的另一个同期,加茂一伦说,“刚才为什么不跟甚尔君道别啊……”

加茂一伦:“没有那个必要,又不是生离死别,下学期还能见呢。”

两个人往回走,广源说,“结果你还看这么久,以甚尔君的能力肯定早就发现你了。”

加茂:“我不是很想和那个女人见面。”

广源:“为什么?”

加茂:“我小叔死在她手上。”

“啊?”

“虽然不是真的小叔……”

***

冬阳让两个孩子先回了五条家,自己去总监部提交了任务,两面宿傩的手指由她看着再度封印然后储藏了起来,虽然不能像悟一般在手指上看出什么门道,但冬阳能感受到那种恶心的气息,以往她凑到这东西旁边时都会感到头疼。

和路过的员工打了招呼,冬阳回了五条家。

回到五条家时大概是正午,冬阳歇了一会儿,院子就迎来了看望她的客人。

他们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虽然她和悟毫发无伤,但突然失联也算是意外,冬阳只见了两个关系比较紧密的属下,是自卫队时就熟悉的,剩下的那些人只需要从这两个属下这得到确切情报就好。

然后发生了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

五条系城亲自来看她了。

他们之间的碰面向来在家主那边,或者家族高层常聚的会议室,这也是一种彰显上下级之分,坐落于日常中的安排,就像冬阳有吩咐时会召见干部来首领室,而不是自己亲自去首领室找他们。

“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的问。

五条系城坐在她的面前,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

他的脸就跟便秘一样,半晌吐出一句,“悟平安回来就好。”

“我儿子跟着我,我比你们都担心他。”

五条系城拧巴着眉,“兰惠,族里的人很向往你。”

冬阳:“?”

五条系城:“他们无比信任你。”

六眼跟着五条兰惠失踪了,这对于五条家来说近乎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这是可以被判定为“敌袭”性质的事件,他们将六眼奉为最高保护的对象,那么没有保护好他便是家族任务失败,需要揪出一个造成失败的人,一个担责的人。

那个人无疑是五条兰惠。

因为五条兰惠,六眼有了闪失。

那么依照五条家的惯例,五条兰惠不能再担任五条悟的抚养者,这次无关五条悟的选择,而是五条兰惠“失职”,“失格”。

听到这的冬阳:“……”

她感觉这是一种很奇异的废话,因为高层向来不满五条悟跟着她。

他们对于这件事最习以为常的处置方式是,给没有保护好六眼的五条兰惠降罪,然后等人回来后立刻就执行惩罚。

“但是,族里有人并不同意让悟离开你。”

五条系城深深的看着冬阳,“舆论没有左右你的地位。”

第104章

冬阳都要笑了,“那不然?”

她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透着几分森然,“像之前那样,不给我任何辩白的机会,突然降罪又突然施刑?”

如果五条兰惠不是冬阳,早就死在这迂腐残忍的制度下了!

五条系城完全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直言道,“你的情况已经与那时截然不同,延根长老的意思是……”

“延根延根,你这个家主当得是个传话的摆设吗?你没有一点儿自己的发言权和决策权吗。长老的意见高于家主是吧。”一提让五条悟离开她身边,冬阳的火就往上冒,还蹭蹭的,“我也是长老,我也有意见,我的看法就是你们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天天盯着六眼,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

连脏字都冒出来了,五条系城知道这女人是真的烦了。

他扶了下自己的额头,手指在穿插着白色的发丝间滑过,“兰惠,我不希望你们闹得这么僵。”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冬阳说,“你想让我主动去‘请罪认错’一下。”

五条系城没有说话,但是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含着肯定。

冬阳摊手,用有些荒唐的语气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她简直觉得可笑,“这么多年了,我的底线在哪里你还没看清?”

当然看清了,连脾气是怎么样的都一清二楚了,当年的五条兰惠藏得太深,就如同蒙尘的明珠一般。

五条系城深吸了一口气,冬阳看到他颈间的青筋都膨胀了起来,她喝了一口茶当作缓和气氛,已经明白了五条系城来找她的目的。

大概他们高层在会议上做决策时就已经感到了疲累,也可能是他们作出的决策与最终执行人——也就是五条族人的反应相悖。

这个世家是一代传承一代的分权制,家主的位子看上去在最顶点,但是没有实权,最重要的“家族武力”掌握在两个人手中,一个是拥有家族自卫队,也就是能调动族内大部分有能力的术师的长老,五条一泓,另一个就是五条茂,他拥有对族人的直接惩治权,也就是拥有一个内部检查部门。但是这老家伙下台了,不过他的监察部门倒是还在,有了新的领头人。

而在他们两个之外,让家族术师们内核非常一致的全靠五条延根,他负责培养新鲜血脉,手底下有很多所谓“未出师”“没有被分配”的年轻术师,也有一些经他教导的术师决定跟着他。

三个人都对冬阳不满,只有吉祥物长老五条仁置身事外,家主五条系城持什么态度都没有意义,那场会议最终的结果就是将五条兰惠作为犯人处置。

那么,让“冲突”展现苗头的原因是——家主宣布这一命令时,族内反对的声音极大。

高层惊觉,他们“治不了”五条兰惠了。

冬阳基本能想到支持自己的人都是谁,有她在自卫队带走的术师,他们之中有大部分人都在出任务时被她救过,剩下的应该就是她的“最强”名声所积攒起的追从者,毕竟五条家本来也没多少人,这些人的声音足够让这个家族混乱了。

五条系城大概嗅到了“争斗”的味道。他想来“讲和”。

“你讲和的对象是不是找错了,让我主动示弱?你怎么不让那几个老家伙收收对我的心思?”

五条系城说,“因为你是主导方。”

冬阳:“…………啊?”

五条系城:“如果你不同意族内的安排,那么争执便是因你而起。”

冬阳觉得脑子差点儿没转过弯来,她智熄的看着系城,“换个思路,你跟我一路,我和仁还有你,三对三,你们那个会议结果不作数了。”

五条系城:“……”

冬阳:“你倒不如劝劝他们,多培养出一些优秀的术师,这比‘惩戒’我得到的利处多得多,我没保护好悟?先不提结果是我们俩平安回来了,就算我们俩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不第一时间想着来救援?”

五条系城看着她,面色平静,吐出了几个字,“谁去救?”

冬阳:“……”

家主深深的看着冬阳,仿佛第一次注视着她一般,也仿佛第一次让冬阳注视他,“兰惠,无法‘改变现状’的话,便只能找出一个‘承担现状’的人,然后粉饰太平,继续如此囫囵的过下去。”

冬阳挑起了眉。

她上前倾身,好好打量了一下五条系城的脸。

五条系城说,“我曾把希望放在悟身上。”

家主看着面前气势惊人的女人,已经难以将她的脸和十年前那个苍白柔弱的形象联系在一起,“但是你将那个节点提前了。”

冬阳静了一瞬,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去宣布一下,让监察机关那些人离开,呆在我这边干什么,又不敢上前来抓我。”

……

两个人谈话的庭院外,五条悟踩在禅院甚尔的肩膀上,趴在墙头看着这边。

他们的距离很远,五条悟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全靠禅院甚尔的耳力在那里传译,禅院甚尔一只手扶着五条悟的小腿,没什么感情的口述道,“那个老爷子说,‘因为你是主导方。’还说因为你妈妈肯定不会服从族内的安排,所以争执就算你妈妈引起的……他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五条悟看到那两个人没有打架的意思。转过脸来说道,“我第一回偷听橘子们和我妈妈谈话。”

“嗯,因为你是他们宝贝得不得了的神子。”禅院甚尔习惯性的用嘲讽语气说道,“他们怎么能让这些东西污染你呢?”

五条悟听出了些他的阴阳怪气,但是没反驳,而是皱眉道,“我妈妈以前经常这样和他们吵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她平时挺忙的,又不用管族里的琐事,就天天出任务,还有带我们玩。”

五条悟准备下来,禅院甚尔立刻从他的预备动作中意会到了他的意思,默契的松手等他从肩头跳下,神子轻盈的落地,用和他如出一辙的语气说道,“橘子们到底怎么长的脑子,我们出任务失踪,怪我妈妈干什么?”

禅院甚尔随口一说,“借机敲打吧,挑个由头看看你妈妈的服从性?再探探族里的风气?”

他说的时候完全无心,五条悟却愣住了,随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禅院甚尔:“……我猜对了?”

五条悟:“……你好聪明。”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那是当然。”

五条悟:“橘子们以前就在决策的时候很奇怪。”

禅院甚尔:“你为什么叫他们橘子?”

五条悟说,“就是那个啊,腐烂的橘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突然一起笑了起来。

五条悟神情有些不屑,双手插兜像个酷哥一样说道,“为什么要把精力放在这种地方上啊,我妈妈不是他们的同族吗,再换个思路,那么多人都可以是朋友,但是在他们眼里却是敌人,橘子好烂啊,就好像从根里便烂了一样。”

禅院甚尔不置可否,他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便迅速带着五条悟跑掉了,五条悟说,“但是我妈妈会解决的。”

会解决的。

这是这个家的顶梁柱给予他们的安全感,她好像永远不会倒下,并且永远往前走。

禅院甚尔望了一眼身后,他的目光受到了障碍物的格挡,感知力却告诉他五条系城已经出了他们的院子,正巧路过他目光笔直投射的地方。

黑发少年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很是阴翳,他兀自审视着那个方向,然后在神子的催促下转身离开。

冬阳知道这是一次试探,那些老家伙们可能在发火。

她悄悄去对方的院子里看了,用[绝]隐匿气息,身形光明长大的停在屋顶上,但是里面的人却完全没有发现他,正将怒意浮于形色,大概说了五条兰惠的狡猾和叛逆,然后还要差人叫她来见他。

对此,冬阳:多大的脸,他们早就不是上下级,根本不需要听从他的命令来见他。

冬阳听了一会儿,发现对方一直在无能狂怒,就回了家。

她走进院子,五条悟正在和禅院甚尔比谁的飞机丢得远。

两个人身后的走廊上摆着一堆彩色的卡纸,一次次将纸飞机朝空中丢去,两个人的输赢参半,冬阳悄无声息的加入了这场竞赛,只见空中倏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纸飞机,摇摇晃晃的没几下就落了。

冬阳:“……”

五条悟:“妈妈你好弱哦。”

冬阳:“我可要作弊了。”

将气附着在飞机上,可以有好几种方式让它飞翔,最简单的便是[气]拥有温度,能托着纸飞机犹如热气球般上升。

禅院甚尔稀罕道:“原来也有你不擅长的事情啊。”

冬阳眨眼间把飞机捡了回来,“再试一次。”

三个人不知不觉玩了许久,冬阳掌握诀窍/作弊后可谓一直赢,惹得五条悟跳脚,“妈妈!已经好几次了~!”

冬阳:“你也来啊~”

五条悟输得最多,因为禅院甚尔纯靠腕力也将纸飞机丢出去好远。

五条悟左看右看:“我也要作弊了!”

他的咒力也能做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神子是这个世界上控制咒力最精细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玩得最热闹的时候,冬阳忍不住把他们两个搂进怀里,笑容满面道,“丢得越来越远了,你们两个有在进步啊。”

“因为我们一直在长大啊——”

五条悟扬声说道,眸光灼灼的看着她的脸。

马上就能追赶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

好精简的名字,我看着都不习惯()

原著里把被关进猫箱的五条悟当成犯人的时候,就真的让我抓耳挠腮的。

通通滚()

第105章

当冬阳飞去北海道祓除了一只窗好不容易确定等级的咒灵后,就到了年关。

冬阳后来才把她失联三天时五条家的风言风语总结齐整,大部分是早春打听的,她说,“让长老们这么急切,反应这么大的根本原因是——他们觉得是您带走的悟。”

冬阳切切实实的翻了个白眼。

“我带走的又如何?”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您有这种心态,所以才更忌惮嘛。”早春在电话里说道,“您之前就有带走悟少爷的倾向,在悟少爷是否留在五条家这一点上,您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了与他们对立的态度。这在五条家太出格了。”

家族的神子自然归家族,所有五条族人都是这样的心态,但是冬阳是异类,她根本没有家族的集体观念,更不可能向着他们。

早春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事实上一开始,我也觉得您不可理喻。”

随后她又道,“但是我看着悟少爷长大,那些附加在他身上的东西成了令我不忍的枷锁,我又能理解您了。”

冬阳说,“发生了什么,你突然这么感性?”

五条早春看向院子里训练剑术的五条悟,“……刚刚我碰到了回家探亲的旧友。”

哦,早春之前的关系网。

冬阳单手把租房的钥匙递给房东,拎上包踏上返程。

五条早春倾诉道,“那人之前和我一样在族内当侍女,后来和外面的男人结婚了,我们的关系自小就不算好,她见到我时便嘲讽我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毫无作用一事无成。”

冬阳:“……”

冬阳:“你骂她了吗?”

早春的声音很是和缓,“其实我并不怎么生气,因为结婚早就不是我的人生目标了,我听她那番话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好笑,您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啊,我之前竟然一直在和这样的人较真,我之前竟然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她竟然还是以前那副模样’的那种荒谬好笑感,就像把篮球当娱乐运动随便打打的人,不能理解把篮球当热爱当尊严当至高追求的人的挑衅一般,只会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但是我在听到她话后的沉默让悟少爷误会了,他帮我怼了回去。”

嚯。

冬阳弯起唇角,“那孩子在场的话,的确不会冷眼旁观。”

“但我还是很惊讶。”早春说,“那一刻我很动容,言语不能描述我的感受,我好像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生动的一面,很有主见,并比我印象中成熟了许多……悟的身上总是带着我不能理解的压迫感,我曾经一度觉得这个孩子很淡漠,就如神子那般不近人情……但他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冬阳坐上了车,她在电话里闲聊道,“我想起来了,你对悟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他没有善恶观’的程度。”

五条悟的确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咒术师要祓除咒灵,为什么强者要拯救弱者。在他的世界中,咒灵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天经地义,因为他生来就看到了咒力遍布世界的痕迹。

“不要听那孩子说的话嘛,要看他在做什么。”冬阳说道,“地龙那次,他在横滨看到了很多悲惨的景象,那些人的苦难并不是咒灵造成的,但是你知道悟怎么了吗?”

那一段他们母子的经历,早春的确不清楚细节,他们谈论最多的便是冬阳如何打败的特级咒灵,五条悟如何使出了苍,“怎么了?”

“他在满是伤患的临时医疗处站了许久,然后哭了。”

“哎?”

“他看到了为救孩子而身受重伤的母亲,突然就红了眼眶,虽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但是却主动的寻找起可能仍被困在废墟中的受难者。”

那一幕正巧落进冬阳的眼里,她一下子就知道了原因。

是同理心。

人类最温情的,看到苦难便会设身处地的去感受的同理心。

六岁的神子刚刚走出家族,面对咒灵作恶反应平淡,侍卫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对他说这跟他们毫无关系,他便平静的遵从他们的安排。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接触社会,接触人类,他还是个疯狂汲取知识,去丰满自己的世界观的稚嫩的孩子。

神子成为让五条家恐惧,视作异类的存在,何尝又不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五条早春恍惚的看向了五条悟。

对方的身量又拔高了一些,训练时认真且刻苦。洁白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张扬的飞起,边缘像是融进了阳光里,连带着飘到空中的汗珠一起闪烁。

然后他把木剑一丢,揪了揪自己的领子,“好热……早春阿姨,有没有棒冰啊……”

早春下意识回道,“这种天气还吃棒冰啊。”

“就是这种天气才要吃啊~”五条悟坐在走廊上,随意的曲起了一条腿,按着手机发送短信,嘴里碎碎念道,“让甚尔回来的时候买些吧,这个温度应该不会化,对了,早春阿姨,不要告诉我妈妈……”

五条早春朝他伸出了手,展示了自己正在通话的手机。

五条悟:“……”

五条悟:“妈妈我开玩笑的!!”

冬阳在电话里扬声道:“我听到了~”

而那边五条悟蹭蹭的跑到了这边,嬉笑着接过了手机,眉眼都是喜悦,“任务完成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晚的飞机,凌晨就到家了。”

“好耶~!”

“早些睡觉,不要等我。”

“噫……”

“我能分清你有没有装睡熬夜。”

“妈,你在这点上好严厉啊……”

***

五条家的事情暂且不提,冬阳还在追查地龙事件中传递错误情报的辅助监督,从他的个人交际往来,家庭背景,入职引导人来一一排查。

要想查出干出这种事的人,并不能大海捞针,而是锁定一个势力。

冬阳深记她哥教过的一句话——你是否真正了解你的对手,你的对手是谁?

横滨不来救援的结果,最有可能是她和悟丧命,有人觉得他们碍眼,有人想要他们死。

那个人知道横滨将会变成咒灵遍地的魔窟。

内鬼,诅咒师?

诅咒师倾向于个人行走,而罕见聚集起来的诅咒师团伙已经被冬阳端了,他们如今在这个社会上夹着尾巴做人,冬阳听说他们事迹的频率早已不像以往。

如果是潜藏在咒术界的人,便只有消息四通八达的高层,五条家不会害六眼。禅院家有嫌疑,加茂家——曾出现过一个执着于六眼的家伙。

那个缝合线。

没人说缝合线形影单只,他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加茂家有可能成为他的一言堂吗?他身份败露前有很多追从者,不能肯定之后就一个人都没了。

冬阳直觉是他。

她无比信任自己的直觉。

因为这事,她还悄悄联系过加茂怜。

加茂怜已经再婚,加茂因为缝合线事件好像变得更鹌鹑了,总监部高层里,他们是显而易见的保守派,冬阳从怜那里得知,加茂和禅院两家还有联姻的想法。

如今五条风头鼎盛,有期望了百年的六眼,还奇迹的出了一个最强,另外两家却连传承了家族术式的孩子都没有。

冬阳若有所思,然后死鱼眼的望了望天。

那两家对五条是挺嫉妒忌惮的,鬼知道五条还搞内斗呢。

加茂怜:“冈山大人自儿子死后便培养了新的继承人,那个可恶的诅咒师,加茂也不知他的去处。”

加茂怜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咒术界都在通缉头上有缝合线的人,他还能躲这么多年,绝对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冬阳决定把他引出来,不过把他引出来只是计划顺带的。

她继续和五条家的几个高层不合,不合的消息甚至传得到处都是,逐渐演变为人人都能听说一二的“争斗”“决裂”——当然,这是夸张的谣言。

而事实上,冬阳一如既往的在和几个老爷子拌嘴,她会找一些缘由和几个老家伙会面,比如对族内安排提要求,保下某些犯错的族人,聊总监部新的决策,或者声张要把某个有天赋的孩子招到自己身边培养,然后根据话题自由牵扯到当年“神子争夺战”上,翻旧账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不友善的信号,老家伙们当然会和她吵,而在高层眼中,与叛逆的五条兰惠的争吵是“寻常”的,但他们不知道吵架的场合会有一些“碰巧经过”的族人。

冬阳不止一次看到了橘子眼中的杀意,听到族内人小心翼翼的劝和,以及他们越来越凝重的脸色。

上级在因为理念和利益分配不均而明争暗斗,这成了五条族人公知的事情,年轻人们受冬阳影响颇深,经常聚在一起开小会,说“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兰惠大人也没做错什么吧”“延根大人为什么总是怀疑她”“说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五条千风听闻此事震惊极了,“你想逼他们动手吗?”

“看他们敢不敢了。”冬阳的声音很平静。

“不是……为什么啊!”

千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先一步上了扶梯。

他们此时正在涩谷最高的观景台上,下面灯火通明,繁华无度,他们的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如今就好像在云端。

扶梯走动间,五条千风从直视冬阳慢慢变成了仰视。

他瞳眸瞪大,“你想杀掉他们吗,那要不直接杀吧……我们悄悄的,把那些碍事的家伙都除掉。”

话说出口后,五条千风的身体猛地僵住,脸色倏然一白,

听听,他在说什么话?

他如此坦然的说出了杀人这条路!

可是看着面前的五条兰惠,他却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在激动的怦怦直跳,连霎时苍白的脸都因为血液加速流通而红润了起来。

除掉又如何——

那些蛀虫!

他们杀人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

“人要除掉,悄悄的,不行。”

那个红瞳的女人定定的看着他,声音沉稳且有力,

“——我要将这垃圾咒术界,重置。”

……

……

五条悟的十一岁生日,冬阳带他去了涉谷游玩。

他们在一天之中逛了很多打卡地,被冬阳按着拍了不少照片,禅院甚尔都对拍照彻底免疫,会非常自然的对着镜头比耶,然后咧开唇角露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

冬阳才发现他好像长了一张不好惹的恶人脸,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很细长锋利的关系。

“妈妈!快点儿跟上——”

前方,五条悟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快步停在了地铁的一个开门口。

冬阳加快了脚步,正想说话,突兀的,她觉得心脏猛地一沉。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是空茫,视线也失去了焦点。

“兰惠?兰惠?”

五条千风愕然的看着她这幅神情,担忧的摇了摇她的胳膊。

冬阳并不像没有回神的样子,可她的脸色变得更差劲了,双目警惕的看向四周,随后明显在调整呼吸。

千风小心的问,“你怎么了?”

五条悟也小跑了过来,抬头看她,“妈妈,你不舒服吗?”

她似乎是头疼欲裂,忍无可忍的扶上了额头,低低吼了句,“靠,什么鬼……”

她在这个特定的场合——之前从未踏足的涩谷地铁站,感应到了微妙的景象。

冬阳觉得这个感受似曾相识,她初次见到缝合线时,直觉便向她预警,让她“看”到了一个孱弱至极的五条悟。

而在刚刚,有那么一秒钟——冬阳看到了满地的鲜血,以及提着两个怪物的残肢,仿佛筋疲力竭,气喘吁吁的青年。

青年朝她望了过来。

或许不是看她,只是看她所在的方向。

第106章

我是冬阳。

我几乎忘记了那种感觉。

忘记了十年前,在初次见到那个男人虚伪的笑脸后眼前浮现的幻觉,以及以迅猛之势在心口膨胀开的愤怒,恶寒,杀意。

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幼年经历并没有磨灭我的良知,但我却真心实意,迫切无比的渴望那个人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

——这就像是某种警示。

白发青年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冬阳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再次看向刚才惊鸿一撇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目眦欲裂的执拗,地铁站的人并不少,她目光的终点正站着一对情侣,察觉到冬阳的视线后有些无所适从的挪了挪步子。

他们的身形移开后,冬阳再次看到了“五条悟”。

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高挑,脊背笔直。

大概经历了高速移动,他的发丝凌乱的落在额前,脸颊上沾着未凝固的血迹。

虽然朦胧,冬阳却能细细打量他的面庞,他急促喘息中透露的疲倦,他眸底不曾蒙灰的坚韧。

冬阳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悟……”

青年好似抬眸了。

“妈妈,我在这里。”

耳边忽然挤入了清晰的声音,掌心落入了另一个人的体温,冬阳听到了少年的回应,她低眸,五条悟正微蹙着眉担忧的看着她,“你累了吗?”

“……嗯。”

冬阳捋了下头发,“不用担心,马上我们就回酒店了。”

她把这份警醒记下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冲击力太大,还是直觉并没有放过她,地铁行驶的过程中,冬阳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疲惫感,并且很快睡着了,仿佛真如她所说,她只是累了。

她睡着后身体并没有歪斜,五条悟无声的和禅院甚尔交换了个眼神,黑发少年便动作轻柔的揽过冬阳的肩,小心翼翼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发现没有吵醒冬阳后,五条悟舒了一口气,然后有些郁闷的摸了摸自己和甚尔比又窄又瘦的肩膀,

冬阳没被吵醒,因为她沉入了梦境。

这次她定定的站在了白发青年面前,他不再是虚影,背景也不再是冬阳踏过的平静的涩谷地铁站,而是满地尸体,以及密集伫立却没有动静的人影。

冬阳对上了“五条悟”的视线。

青年蓝色的瞳眸瞪大,瞳仁轻微颤抖着,像是对突兀的出现在面前的她感到震惊。

他仍在急促的喘息,却猛地扼住了胸膛的起伏,警惕的压下眉宇后退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