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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The Witch is

“审判是正视自己的罪恶。”

“然后在黑暗的大地上新生。”

*

审判之地。

瓢泼的大雨里, 女巫死死抓着范意的心脏,像是将其当作命脉拿住,放在掌中, 掐得很死。

女巫面无表情, 话音分外冰凉。

她说:“你会将我, 将我们所经历过的死法,都体味一遍。”

“这是灵魂的折磨。”

“你不会在此死去。”

范意:“这些我都清楚, 不必废话。”

女巫点头:“可以。”

“现在,审判开始。”

她的污染顷刻汹涌,疯狂地侵向范意。无法消解的恶意化作实质,一点一滴地融进了范意全身的血液里。

范意的体温迅速冷了下来, 力气开始流失,身体因污染而变得僵硬,不能动弹。

也无法呼吸。

雨滴落进火里, 水汽氤氲蒸腾。

很快,两人就被房屋势不可挡的烈火吞噬殆尽。

火舌舔舐着范意的全身,下一秒, 范意的胳膊的一痛, 正中心的位置倏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触目惊心。

落在他们身上的雨,竟不知何时变作了密集的刀子。

女巫将范意按在地上。

尖刀刺进了她的咽喉,削骨如泥, 将女巫贯穿过后继续落下,连同范意的脖颈一并穿透。

被燎过的滚烫刀刃切下皮肤, 剥开胸膛,范意的血泡在水中,与雨和刀混合, 成为一体。

最后,巨大的海浪扑到岸边。

海水冲断了捅进范意身体里的刀刃,旋即淹过范意的头顶,狂潮将他和女巫一并卷进水中。

跌入深海。

火烧、刀割、海淹。

范意早就痛到说不出话了,连蜷紧手指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他任由女巫反手拽住他,往海的深处潜去。

人的身躯无法承受这么强大的破坏,越往里去,范意的身体就越崩溃。

可女巫不允许他死,污染将范意坏死的器官修补,就算没有氧气,也被迫继续超负荷地运作。

他们越沉越黑,越沉越远,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穿过脚底的水面,从高空坠落。

水面下竟是天空。

失重中,女巫的话音淹进风里,响在范意耳边,呢喃低语。

“比死更痛苦的,是清醒着体会这些,体会永远摸不着边的折磨。”

她说:“若你要牺牲,成为封印,这样的苦难,将烙在你的灵魂之上,永不停歇。”

“所以……放弃审判吧。”

“请你用你被我侵染污浊的鲜血,解开我身上的枷锁。”

“和我一起沉入永夜。”

“尽享狩猎的狂欢。”

范意睁开眼睛。

他的脸被坠落的狂风吹到变形,只能勉强看清女巫的表情。

女巫的声音明明在笑。

可她脸上却在哭。

在审判范意的时候,她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了等量的痛苦。

范意静了好久。

他的身体穿过薄薄的云层,坠向大地。在呼啸的风里,他能隐约看见下方一片广袤的草地。

碧草青青,原上立满了冰冷的墓碑,潺潺的河流从中穿过,一望无际。

这就是最初的故事,亡者的哀歌。

“让你的血,为我解开封印吧。”女巫继续说。

范意闭住眼。

沉默片刻后,他哑着声音回答:

“好。”

女巫满意地笑出了声。

她终于松开了范意,并将自己最后的污染填进范意的心脏。

如此,她的枷锁就解开了。

灵鬼的力量无法转化属于女巫的污染,在审判的过程里,范意已经承担了太多太多,过量的污染再也无法被躯体束缚,在女巫收手的一瞬间,就从范意鲜红的左眼中溢出!

污染继续溢出,凝聚成一团黑色的云,遮天蔽日。

直至铺满整片天空。

随即,这团黑云如气球般骤然爆开,强烈的污染化作水滴,从空中洒落黑色的冷雨。

带着血的味道。

女巫身上的封印开始一点一点消退。

棺材周边,用以开启审判门扉的蜡烛也一支一支熄灭。

她看着污染的雨淋在坟墓上,慢慢扯平了唇。

等待着恶意的黑潮将此处吞没,好撕裂空间,开启离开的门扉。

可她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到来。

黑潮并未出现,空间也一切如常,她的灵魂依然停留在审判之地,甚至看不见能够离开的出口。

同时,坟场的草地上,竟开出了美丽鲜艳的花。

女巫猛然回头,看向将与她一同坠落的范意。

“嘘……”

范意努力挑了挑嘴角:“没有结束呢。”

为什么?

女巫蹙了蹙眉。

为什么有了这样将死却无法死亡的经历,范意却还能笑得出来?

她没有得到答案,就摔进了花团锦簇之中。

这段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鲜花的芬芳和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扑满了女巫的鼻尖。

范意稳稳落地。

女巫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范意回答,“我只是不想狩猎,不希望有人会因我而死,仅此而已。”

女巫一静。

她说:“是这样吗?”

“诡物会被污染操控,会失去除恶意外的所有情感,变成只知撷取生命的傀儡。”

女巫道:“我的污染,应该能够将你影响成我们的同类。”

她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屈服,可遭污染侵蚀后,又轻而易举地堕落,成为了活物的猎杀者。

从无例外。

范意摇头:“你错了。”

他说:“怪谈是精神的世界,折磨是灵魂的苦难。”

“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污染,还不足以抹杀我的灵魂。”

“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不会选择与生者抗争。”

女巫:“很多人都这样说,却没有一个人成功。”

范意说:“可是也有很多诡物,死后,身上的污染化作祝福,开出漫山遍野的花。”

“也许你没见过。”

女巫:“就像现在?”

范意说:“就像现在。”

女巫静了两秒,缓声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那你赢了。你的灵魂圣洁滚烫,通过了罪恶的审判。”

“可是,这片土地生于憎怨。”

“你解开了我的封印,钥匙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职责,没有足够的恶意,这片审判之地无法为你打开。”

“你会和我一起被困在这里。”

女巫说:“不死不灭。”

“而漫长的孤独之后,你确定你的想法不会发生改变吗?”

“就像那些曾封印我的人那样。”

范意问她:“谁说我要和你封印在一起了?”

女巫:“什么?”

范意将目光眺向远方的河流。

人类的肉眼看不见河流的尽头,但范意可以看到不少沿河漂来的纸船,纸船外泛着由灵异值发出的荧荧微光,在黑夜里一只接着一只,流光溢彩,连成大片。

女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顺着范意的目光,走到河边。

她问:“这是什么?”

范意深吸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

他看向女巫,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将手交叠于身前,开口道:

“荆棘女巫,我向你许愿。”

真挚而热诚。

*

“深海女巫,我向你许愿。”

海中气泡内,叶玫阖上了自己的双眼,话音分外诚恳。

“我许愿。”

“我希望这一切就此结束。”

叶玫顿了顿,继续说:

“我希望世界上所有被迫拾起刀刃,被恶意束缚的傀儡,可以得到解脱。”

“我希望目前所有在现实挣扎着的生者,能够迎来拯救。”

“我希望所有正在狩猎中负隅顽抗的通灵者,都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世界上有太多的通灵者付出了不该由他们承担的代价。”

“所以,我希望从今往后,所有已死的灵魂不再被恶意困囿,无辜的生者不再被诅咒缠身。”

“而代价……”

审判之地的花海中,范意拾起纸船。

两个明显属于不同时空的声音,仿佛在此刻交叠。

范意说:“就让所有多余的,无法消解的污染,无法释怀的罪恶,都流淌在我的身上,我的血里。”

叶玫说:“我来承载。”

“许愿者:范意。”

“许愿者:叶玫。”

“……”

深海女巫听到叶玫的愿望,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她还是开了口:“我不会拒绝你的许愿。”

“但我依然想说,这么庞大的代价,别说是活物,就算那位最初的女巫愿意,都不一定能够承下。”

“你这样做。只会遭受到更深的反噬,连带我,带着世界一起,堕入噩梦。”

“……”

另一边的风吹过盛放的繁花,荆棘女巫盯着范意,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她说:“你疯了?”

“你解开我的封印,就是为了许愿?”

范意点头:“只有最初的女巫,才有能力实现我的愿望。”

女巫冷声道:“你清不清楚?”

“你要许这种愿望,会亲手带来人间的炼狱。”

“……”

“也许吧。”他们说。

“但如果许愿的人,不只有我一个呢?”

*

与此同时。

影子女巫的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