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要睡一觉吗?琴酒?”
华美的和服布料堆叠在竹席上,神女端坐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台阶下的男人,用一种相当日常的语气问他。
这并不是琴酒第一次收到类似的邀约——作为一个样貌出众的男人,虽然气质冷酷,也总有异性甚至是同性不顾他的冷淡、对他发出明示或暗示,邀请他“睡一觉”。
在过去,他对这样的邀请嗤之以鼻,并把其归咎于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犯;但在今天……
神社内,淡雅的松香味弥漫在空气中。神女的和服规规整整,面色如常。幕帘外,她的情人刚刚离开,或许还守在门外。
在这样的背景下,琴酒并不认为她口中的“睡一觉”指的是别人邀请他时说的那种意思。
……虽然他对她并非毫无欲望,倒不如说……
他墨绿色的瞳孔扫过她白皙的脚踝,声音低沉而笃定:“如果你是想让我休息的话,我不需要。”
而如果是另外一种意义——他不介意就在这里、握住她的脚踝,让那身华贵的和服支离破碎、满头珠翠叮当作响,让那锦缎似的柔软皮肤被竹席印上斑驳的痕迹。
她的皮肤是那样娇嫩,他曾扼住她的手腕,微微发力便留下一圈红痕。那其他地方……她会哭出来吗?到那时候,她还能维持这幅包容、温柔、好像能原谅一切的愚蠢的弱者样吗?
“虽然能理解你们男性在某些方面奇怪的自尊心,但实际上,我不太建议你逞强。”年轻神女似乎对他恶意的凝视无知无觉,低头看着台阶下的银发杀手,语气温和,“我能感觉到你的状态不太好……是任务太忙,还是睡眠出了问题?你看起来好几天没睡好,身体和精神都处于临界点。”
她的关怀是那样自然,就好像琴酒真的是她忠心耿耿的下属。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忘了那天的冲突么?还是说她以为在那样的威胁后,他便已经被她驯服——
神女站起身,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你需要休息,琴酒……继续逞强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你做了多少天噩梦?梦到了什么?回答我,不要隐瞒。”
琴酒与她对视,看着她泛起金光的瞳眸中映出自己狼狈的倒影。
他的眼眶发烫,视线也开始模糊,冷硬的面容却毫无反应,仿佛那个连续数日在被噩梦折磨得无法安眠的人不是他一般……只有在回到神女的宅邸、她的身边时,那些梦魇才会尽数退去,紧绷的身体也得以放松。
理智让他抗拒这样的动摇,可他的手却诚实地解开了风衣的衣扣——在她面前,一颗一颗解开。风衣下,被灰色高领紧身衣束缚的上身挺拔,绷紧的肌肉也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躺下来……在我身边。”她的指腹拂过他线条冷峻的侧脸,让他枕在她的膝盖上,垂眼望着他的时候脸上并无他念,面容平静慈和,“你出任务的期间好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住了,我来帮你解决。”
早川千奈越是温柔而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需要关照帮助的信徒,琴酒就感到越是不快——无论如何,他从来没有被当做需要关照的弱者的习惯。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噩梦。”他抿唇,银发散落在她的腿上,抬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修长脖颈,压抑住用手扼住她的冲动,“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他对她说了谎。
那些在一个月前突然缠上琴酒的噩梦真实得过头,在梦中,他不再是他,而是一些废物……一些会被他轻松杀死、折断四肢的废物。有时候他坐在电椅上,看着那张属于自己的面孔冷笑着凑近,伴随着枪响和剧烈的疼痛;有时候他在逃跑,被流弹命中要害。
虽然琴酒并没有记下被自己杀死的人的习惯,但在频繁的类似视角的梦里,他当然能意识到自己梦到的是什么场面。
他自然不可能因此产生什么愧疚之心,只是对于琴酒来说,处于这样的弱者的视角,本身就是一种让人烦躁的折磨。
“好吧,无关紧要。”像是察觉到了他的隐瞒,女孩轻轻笑了一下,柔软的手从他的发顶落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柔顺的银发,“放松一点,闭上眼睛……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别把我当成波本或者苏格兰那种会配合你、假装被你轻松哄好的类型。”琴酒凝视着她的脸,从喉咙里泄出一声冷笑,捉住她宽大衣袖下纤细的手腕,“这种安抚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即使他的身体实际上已经放松了下来,僵硬的背脊上,虬结的背肌也在她的掌下缓慢舒张,像一条趴在主人腿边栖息的狼。
但他的手也依旧握着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唇边,仰头看她的时候眸光暗沉,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渴求。
也就只有在这方面他并不遮掩——其他软弱的情绪,他显然完全没打算泄露哪怕一星半点。
眼角的余光扫过他躺着的身躯,千奈眉心微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两秒,还是决定做个体贴的神女:“需要我让你起来、去里头的浴室待一会儿吗?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我的安慰。”
“……不用。”银发杀手的手臂环上她的腰,另一只手依旧紧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死死锁在自己身边,“我现在不需要去别的地方。”
散落的银发间,他微睁着眼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在光影间有一瞬间透露出几分莫名的脆弱感——即使实际上这个男人的身体如虎豹般结实,可以随时跃起扼断她的脖子。
或许是被他迷惑了,年轻的神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动摇。随即,她叹了一口气:“帮你可以,但也只是最简单的……总之,按照我的节奏来,否则免谈。”
……真见鬼,贝尔摩德那女人的鬼话居然真有点用。
琴酒想。
那双绿眸微微眯起,那点脆弱的错觉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浓烈的侵略性。
在她应允的那一刻,握着她手腕的手掌立刻圈紧。下一瞬,男人握着她的指尖,唇舌贴上她的掌心。
炙热的触感中,他低哑地笑了一下:“听你的。”
从掌心、手腕到小臂……这家伙真的是狗吗?
手上湿漉漉的,泛着热意。即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在规划之中,千奈还是感觉有点不适应。
和降谷零以及赤井秀一都不一样,琴酒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这种欲求和夏油杰都是有差别的——后者更多地把她当做占据主动权的上位、将她供上神坛,琴酒却显然只想将她扯下来拆吃入腹。
无论如何,千奈都不想让他太得意。
她没让他继续像只舔舐食物的狼一样在她手上流连,贴在他唇边的手堪称迅猛地反向掐去。银发杀手的眼中燃烧着兴味,正想抬起手臂迎击,肉搏两个回合以后终于想起自己这时候大概示弱会好一点,任由她一记绞杀按在竹席上。
年轻的神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衣摆凌乱。他有力的小臂紧箍着她的后腰,结实的腹肌隔着布料紧紧贴合,像是随时打算把她按下来。
她的手肘勒着他的脖颈,他便维持着这个姿态贴紧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腿,像是要将她碾碎——随即在她警告的目光中放松了一点力道。
“再不配合,我只能给你戴上项圈了。”千奈勒着他的手也松开一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颊,“搞清楚,琴酒,现在是我在帮你。”
“我知道。”琴酒哼笑一声,微微抬起头,动作间胸口起伏,紧实的肌肉群便随之舒展,“都说了,随你的节奏来。”
说是这么说,看着却一点都不安分的样子。
反正千奈是做好了两手准备,才继续动手。
虽然总是穿着标配的风衣礼帽,但琴酒的衣品实际上相当不错。他的皮带也价值不菲,千奈之前给萩原研二买生日礼物的时候研究过这个牌子,还算熟练。
……好烫啊,这家伙。
随身携带的□□装填满了弹药,大概因为久未使用,乍然再次启用时枪管过热。
被夺走枪支控制的银发杀手绿眸中燃烧着烈焰,喉结滚动,握着她腰的大手也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显然并不适应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的情况。
而占据了主动权的千奈此时此刻也体感微妙:毕竟她实际上更常使用冷兵器,对枪支这样的热武器并没有太多研究……而且是因为混血吗?这家伙怎么感觉比夏油杰的还……
大口径的枪支火力和后坐力都有点难以把控,对正常体型的女士来说不太适用。她掂量了一下,微微蹙眉:“怎么这么……”
琴酒扣着她的另一只手,半仰着身体,催促似的咬了一下她的小臂:“你以为?最好快一点。”
他是真的会咬人。
她的手臂都被咬出了齿痕,绿眸幽幽的银发杀手却毫无罪恶感,舌尖舔过她指腹的薄茧,沙哑的尾音里像是带着点笑意:“实在不行就让我来——反正你也已经……”
“需要我侍奉你吗?神女大人?”
手掌黏糊糊的,年轻神女被他箍住的腰微微发软。她的眼尾泛起浅浅的绯红,在他屈起腿抵上来之前指尖微动,扣住扳机:“不需要……真是的,既然你实在不老实,我只能采取一些别的手段了。”
还好是在神社里,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领域展开·掌中之物】
看不见的铁链禁锢住脖颈四肢,琴酒的身体猝然紧绷,手背青筋毕露,半吊在空中,只能低头看着她扣住扳机的手。她的动作不再温吞,而是抬眸看着他、注意着他身体的每一个反应,一一拆解,并采取对应措施。
“你这……”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怒极反笑,也说不清眼中燃烧着的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只想向她开枪,倾泻所有的火力、把她射成筛子,“把我放下。快点。”
“才不要。”千奈慢吞吞地,在他的胸膛上擦了一下手,把手心的湿迹全擦在大理石似的坚硬胸肌上,“这是你应得的,琴酒——我之前就警告过你。”
“顺便提醒你一句……”在他紧绷起来的同时,她轻声道,顺着肋骨寸寸向下,“莱伊还在外面守着,也有信徒前来参拜……不想被发现,你最好还是别发出声音比较好。”
银发杀手咬牙,绿眸眯起,终究还是压抑住了呼吸。
她的手指轻抚过他脖颈上的血管,清晰地感受到绷紧的肌肉和加快的脉搏。感觉到他的喘息变轻,她像是笑了一下:“乖孩子。”
摇晃的珠帘后,神女鞭笞她的信徒。
怒意、渴求、反抗……最终都随着被强制扣动扳机开火发泄,被镇压下来,化为信仰值和大量积分。那双墨绿色的眼瞳中泛着水雾,有一瞬间的茫然。
最终,银色皮毛的狼犬趴伏在她的腿边,压抑着冷哼,微微闭上眼,不去看她抽纸巾的动作。
这条烈犬终于被她攥在了手里。
信仰值涨到了八十五,千奈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还算满意地把纸巾递给他:“睡一会儿吗?虽然你已经放松下来,诅咒也已经驱除,但我还是建议你小睡一会儿。”
话说琴酒的皮毛居然真的都是银色的诶,修剪打理得很好,好神奇。
银色长发的杀手赤着上身去捡那条刚刚甚至被勒到他脖子上的皮带,汗水顺着胸肌的沟壑往下滴。他冷冷回头,脖颈上还带着点勒痕,冷笑着反问:“然后等莱伊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我不介意,倒是你,愿意让他受委屈?”
他早就已经看穿了这个女人——诸星大对她来说或许是还算重要的初恋情人,但对俯瞰着凡人的神女来说,也终究只不过是信徒之一。
千奈心道赤井秀一怎么可能为了这种场景委屈……要是知道她拿下琴酒的进度涨了一大截,他应该会高兴吧。
但琴酒脖子上的痕迹给人看到了确实影响不太好,虽说他穿的是高领的衣服,但还是……嗯。
她朝他勾勾手指,便见他面露不虞地走到面前,伸手抚平了那点痕迹,便推开他汗湿的胸膛:“这样就好了……穿好衣服以后去通个风?把安神香点上,然后回来睡一会儿。”
她看起来游刃有余,琴酒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舔了舔牙根,决定下次有机会绝对不能让她这么轻松——并穿上上衣,去点了香,回来枕在她腿边,闭上了眼睛。
年轻的神女微微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好梦,琴酒。”
“……”琴酒睁开眼睛,看着她平静的脸,手臂绕过她的肩,将她拉下来,“只是吻额头?”
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千奈轻咳一声,撤开一点:“晚安吻当然只是吻额头。”
银发杀手嗤笑一声,倒也没阻拦她,像条餍足的狼似的靠在她膝盖上,阖上眼皮。
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在她人的领域里,他陷入了久违的安眠。
神女修长的指尖拂过他的眼睑,轻声道:“可以进来了。”
在门外等候了一会儿的赤井秀一掀开幕帘跨入门槛,垂眼看向面前的场景,沉默两秒:“他居然能在外面睡着?”
“他太累了……当然,我也用了一些卸下他防备的小手段。”千奈若无其事道,“不用在意他,短时间内他不会醒的。”
“小手段”么。
赤井秀一扫过角落的垃圾桶,一大摞面巾纸上残留着微妙的痕迹。空气中的气息也未曾散去,不难推测刚刚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你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整理好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跪坐在她的面前,“制服琴酒后,我和苏格兰在组织里的上升空间变大,调查进度应该也能够顺利推进。”
“嗯……关于神女教的调查推进,恐怕也要从组织高层那里查。”千奈的指尖拨弄着琴酒的银发,像是陷入了思索,“琴酒本身显然对神女教的存在了解不多,他背后的boss还有二把手朗姆……”
证据不足,缺乏突破口。即使手握琴酒,也还是不足以将组织一网打尽——更何况,他们还得留着组织,把背后的那些势力一并拖下马。
在她看来,组织只是和神女教有勾连的、处于明面上的一小部分,背后那些暗地里分享利益的达官显贵,她也不打算放过。如果能够找到神女教的主要组织者、从上往下看有利益相关的人的名单,解决问题就会变得轻松很多。
“不必心急,总会有突破口。”赤井秀一平稳道,目光落在她勾着杀手银发的手上,“朗姆那边,波本也在跟进。”
“说到波本……”千奈回过神来,看向面前沉稳的男人,“今天的事可以麻烦你先瞒着他吗?”
降谷零对她用这种手段驯服下属好像稍微有点应激,还是先瞒着他比较好,省得影响他的情绪。
波本的情绪需要考虑,那他呢?他该感谢她对他理智程度的信任么?为什么她能笃定他会毫无波动?
“……了解。”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黑发的FBI精英只是微微垂眼,语气冷静,“既然如此,你待会最好先把琴酒叫起来,别让波本进来看到他和你待在一起比较好。”
“嗯,稍微等一会儿吧。”千奈托着腮,“你先去忙你的,我这边再等一会儿。”
“好。”
不再多看,赤井秀一转过身去,便要离开。心续还未平静下来,他就听到身后的神女叫住了他:“对了,等一下……顺便把这袋垃圾提走哦。”
赤井秀一:“……”
他沉默一秒,回身,去把垃圾袋收拾好、套上新的袋子,提着那一大袋垃圾跨过门槛,只留下一个背影。
总感觉他有点不太高兴……是因为被使唤丢垃圾吗?以前好像也不会啊。
千奈没特地去感知他的情绪,看着他的背影,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没深想,而是也闭上眼睛,靠着小憩了一会儿。
等到夕阳下落,她睁开眼,就见琴酒已经醒了。她自己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起来平躺在竹席上,衣角散乱。
“苏格兰有事汇报。”银发杀手已经整理好了一切,又恢复了那副毫无破绽的样子,“既然你已经醒了,让他进来?”
“好哦。”千奈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可以进来啦,苏格兰。”
神社已经关闭了大门,刚刚换下神官袍服的诸伏景光踏入室内,目光和琴酒交汇。后者的风衣搭在手臂上,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捏着的烟没有点燃。
蓝色猫眼的青年眸光微顿,跪坐在神女身前,轻声汇报:“信众们已经都离开了,有一位信众从神户前来,留下了一封委托,说是在山中遇到了精怪,祈求您帮忙除灵。”
“除灵?”千奈略有些意外,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信封,“让我看看……”
信徒都走光了,她也彻底毫无顾忌,坐在上头摇晃着小腿,木屐也早已被蹬到了一边。诸伏景光垂眼看去,便见那双白皙的腿上赫然残留着粉红的指痕。
他呼吸微滞,抬头看向窗边的琴酒。后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冷淡地回眸,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有马温泉……温泉山庄中的灵异事件么。”千奈拆开信封,仔细往下看,“深山中发现脑袋被挖空的尸身,这种事不是应该优先找警察……”
她的目光倏然顿住,凝在信纸上的某一行。 “尸体脑袋拆开的地方有被缝合过的痕迹”……
“神女大人?”诸伏景光注意到了她的停顿,强迫自己不去关注琴酒,轻声询问,“是有什么不对吗?”
“嗯……只是在想,我们大概得安排一下去神户的行程了。”千奈若有所思地重新折上信纸,“琴酒你要一起去吗?就当是去放松一下,顺便泡个温泉。”
第102章
琴酒对泡温泉之类的温吞项目不太感兴趣——但某位神女看起来对这个温泉山庄挺感兴趣,那他倒也不至于刻意扫她的兴。
他可有可无地答应了下来,便单手拎着风衣告辞,并摸走了之前被收缴的烟盒,显然是打算出去一解烟瘾。
他离开以后,千奈伸了个懒腰,就见诸伏景光依旧站在原地,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怎么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事吗? hiro ?”
在外人不在的时候,她现在总会直接叫他hiro,反正绿川景也是景,她这么叫也不怕露馅。
蓝眼睛青年把目光从她的脚踝上移开,微微抿唇,露出一个和往常似乎没什么差别的浅笑:“……我没事,只是有点走神。关于这个委托,千奈是打算只带琴酒去吗?”
“没有啊,大家一起去吧,人多比较热闹。”千奈还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出去玩过,除了调查以外,她也想借此机会出去转转,“就当是团建好了,大家都有空的话就明天或者后天出发…… hiro有其他任务不方便离开吗?”
“……倒也没有,”诸伏景光的指尖在袖摆上摩挲了一下,思索两秒,便回答道,“我会安排好这边的事,波本和莱伊那边也由我来通知……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去准备晚饭了……千奈有什么想吃的吗?”
说到晚餐,千奈就不由自主地精神了起来:“要吃咖喱——如果要坐车去神户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打包零食和便当在车上吃?边泡温泉也可以边……”
她明显对这次旅途很期待,眼睛也亮晶晶的。蓝眼睛青年被她的情绪感染,轻笑一声,应允道:“可以哦,不过要准备这些的话,想明天早上出发,可能会有点来不及……下午再出发可以吗?要在那边待几天?”
“待个三四天吧……唔,还得定酒店。”不过这些事显然不用千奈自己操心,她很快就*放弃了思考,从台阶上跳下来,“这些事就拜托hiro了,费用之后找我报销就好……”
还没落地,她就被诸伏景光伸手捞了回去,挂在他的臂弯里。他无奈地让她坐回竹席上,去捡来被她晃悠到台阶下的木屐,握着她的脚踝帮她穿好:“别不穿鞋就踩在地板上啊……虽然现在是春天,但也还是稍微有点冷的。”
“我的体质很好啦,咒术师没那么脆弱的。”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千奈并不讨厌被关心的感觉,老老实实坐好,任由他握住她的足尖,“不过总感觉hiro以前好像没有这么……这个也是朗姆开班教的吗?帮女孩子穿鞋什么的。”
衣摆下,被他握住的女孩的小腿肌肤莹白如玉,入手处温软一片。诸伏景光动作僵了一下,抬眼又看到那一圈指印,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越界了。
……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才会这样被圈住小腿、发力动作间留下绯红的痕迹……不,不能继续想……
“ Hiro ?怎么突然走神了?”女孩无知无觉地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工作压力太大了?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面面俱到地照顾我啦,有些小事不用太在意哦。”
诸伏景光喉结微动,低下头,回避了她的目光:“……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现在我是千奈的助理。”
或许是这些时日和她一直待在一起,“侍奉她”也成了工作,他才得以这么顺理成章地把她的事都纳入自己的考虑范围……用这样的视角凝望着她,而不用像过去那样,知道她是萩原的女友、 zero暗自恋慕的对象,和她保持距离。
与其说是工作让他变成这样,倒不如说是工作成全了他。
“不愧是hiro,好认真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干一行爱一行吗?”千奈肃然起敬,看到他细软的额发,又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哟西哟西……觉悟比波本莱伊他们高多了!如果进行助理考核的话,你绝对是最优秀的!”
“什么干一行爱一行啊……”诸伏景光略有些无奈,指腹划过她微微凸起的踝关节,托着她的脚跟帮她穿上木屐,“大概只是我比较擅长家政,波本和莱伊实际上也都很努力的。”
不过……最优秀的吗?如果给他太多肯定的话,他会有点……萌生出些不该有的希望的啊。
但是不行,目前对他和她来说,工作和任务都是更重要的事。他不该产生那些给她添麻烦的绮念,就像zero……
目光又触及她腿间的痕迹,诸伏景光松开手,抿着唇站起身:“我先去准备晚饭了,订酒店的事晚点会一起完成。”
注意到他的目光,千奈低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那就麻烦hiro啦。”
……是被察觉到了吗?感情的波动也有点微妙,还是得多关注一下……
诸伏景光并未察觉自己引起了神女的注意。离开神坛以后,他便微微蹙起眉头,心事重重地穿过回廊,往内部的厨房方向走去。
他在想千奈和琴酒的事……也在想降谷零。
自从和千奈相认并了解她的特殊能力以后,他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必然会利用自己的能力、拥有更多亲近的信徒,环绕在她身边的信众将会数不胜数……
诸伏景光本人对此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大概是因为他早就清楚自己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特别的”那个,看到她身边有别人的时候,他也能压制住波动、维持理智。
但降谷零和他不一样,前者对千奈显然更加……
厨房里,蓝眼睛青年垂着眸系上围裙,一边备菜,一边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琴酒的事,必须先瞒住zero。等到他的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再……
“所以,hiro果然发现了吧,”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神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轻巧地搭上了他劲瘦的手臂,有点好奇地探头过来看了一眼食材,“土豆、胡萝卜、洋葱、牛肉……可以加一块虾排吗?咖喱虾排也好吃。”
“……千奈?!”完全没注意到她跟在身后,诸伏景光一边暗自唾弃自己的缺乏警惕,一边无奈地按住她的手,轻声制止,“我正准备切洋葱,会有点辣眼睛,最好先离远一点哦?虾排的话也可以加……”
“看到吃的差点把正事都忘了……虾排的话题暂停。”千奈轻咳一声,勾住了他的手臂,“所以hiro刚刚是看到了吗?那个……痕迹。”
诸伏景光的动作微顿,并没有想到她来找他是为了这件事。
她柔软的身体近在咫尺,贴着他的手臂。他略微收敛心神,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歉,但是……那是琴酒?”
“是啊……我都没注意留下了痕迹呢。”神女的声音里带着点苦恼,“那家伙总是得寸进尺……想要完全控制他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这不是重点啦……”
她的指腹隔着布料向上,搭在他手臂微微绷紧的筋络上,语气平静:“我要拜托hiro的是,这件事可以先别告诉零君吗?”
即使早有猜测,但真正听她轻飘飘地说出口的时候,诸伏景光还是感到呼吸一滞。
“……说不告诉zero ,却可以让我知道……”明明不想问的,但是莫名的情绪还是让他垂着眼问她,睫毛扇动间,掩盖了所有翻滚的思绪,“千奈是知道的吧? zero对你……”
“嗯。知道哦。”千奈坦然地回答他,钻进他双臂之间,并微微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零君对我有我暂时无法回应的好感,无论我如何回应,这种情绪都只会影响他,所以我只能暂且远离……”
“我之前说过吧,对于对我信仰值高的对象,只要我想,我就能轻松感知对方的情绪。”
猫眼青年上挑的蓝眼睛在她靠近的时候微微睁大,愣神过后,便马上读出了她的言外之意:zero的感情她心知肚明,那他的心思,在她眼中,自然同样无处遁形。
“对zero来说,你的远离恐怕会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他不自觉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撑在她身侧的手臂也向两侧挪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避免触碰到她,“他最近总是有些在意你和别人比对他更加亲近,比如莱伊……”
“那他其实不用太在意这个啦,因为对我来说,他和莱伊是一样的,”千奈维持着这个姿势并未松手,无视了他的回避,冷静道,“他们都可以和我保持适当的距离,保有理智,不需要我的太多关注。”
这个回答其实并不算太出乎他的意料——由于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诸伏景光向来都比同龄人更擅长察言观色。
也因此,他没有错过她对其他人态度的细微差异:对于需要掌控的琴酒,她的关注度明显更高;对于波本和莱伊,她的态度则更接近保持一定距离的同伴;而对于他……
“……对千奈来说,我和萩原,是一样的吗?”他终于不再回避她的目光,低着头,看向她的眼睛,“都是需要你更加关注……”
……需要被“拯救”的对象。
那些比其他人更亲昵一些的小动作也是为了这个吧?因为“看到”他在未来会发生生命危险,所以她需要提前做好准备、获取他的好感和信任,才能在未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果然被发现了…… hiro真的很敏锐呢。”年轻的神女轻轻叹了一口气,抵着他的额头,“是哦,无论是零君还是……莱伊,他们俩都能活得乌龟似的长,不需要我过多关注,我和他们保持距离也已经足够应付大部分不算太重的伤……”
“不过hiro和他们不一样……啊,还有松田,”想到另一位同期,她补充道,“在意外发生并且被解决之前,都需要暂时留在我的身边,并保持一定的亲密程度……追求保险的话,交往一般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才会在离开之前向萩原研二表白提出交往——而现在,她也会向他发出一样的邀约吗?
诸伏景光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噪的声响。
明明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应该制止她、告诉她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可实际上,他正诚实地因为这样的可能性而萌生出隐秘而卑劣的喜悦。
恋慕的对象近在咫尺,女孩的唇瓣微微张合,粉嫩的舌尖隐约可见。那身和服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白无垢……她穿着白无垢靠在他怀中,抱住他的脖颈。
“……我需要顾忌zero的感受……”他错开视线,心乱如麻,“如果他知道你和我……只会更……”
“这样的话,不让他知道不就可以了?”她抬眼望着他,指腹顺着他的眉骨往下,拂过他的眼睫,再往下,蹭过他的下巴,轻声唤他的名字,“可以先偷偷交往嘛……不可以吗? hiro ?要拒绝我吗?”
这种浅尝辄止却又万分亲昵的触碰……
手上原本握着的厨具哐当一声掉在桌面上,猫眼青年不自觉地颤栗了一下,开口时的第一反应竟然也并不是拒绝:“……晚饭还没……”
“叫外卖也行啦。”看似纤细的手臂堵住了他的退路,千奈弯了弯眼睛,并不打算放过即将被吞入腹中的猎物,“比起肚子,现在还有更需要被喂饱的东西吧?”
她的指尖已然顺着他的胸膛向下,隔着棉质的T恤划出腹肌饱满的弧度。青年看似瘦削的身躯实际上极具爆发力,被她按在指掌下的时候本能地弹动了一下,发出低哑的喘息:“千、奈……等一下……”
“才不要等——机会难得,我更想抓紧时间巩固一下。”她笑眯眯地拒绝了他,指尖滑动,牛仔裤的裤缝质感偏硬,抵着掌心,拉链都被体温捂得微烫,“我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你吧,景光哥,我可是很危险的哦?”
他已经……
拉链拉开的时候发出细小的金属音,随即被急促的呼吸声掩盖。
刚刚还只是悬在她身侧的、属于青年男性的修长手臂也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按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拉近。
……
层层叠叠的衣摆像花朵一样绽放,铺展在桌面上。
“虽然知道不该问……”诸伏景光轻声问,“千奈刚刚,或者说之前,也是这么引诱琴酒和萩原的吗?”
神女半靠在厨房的台面上,有点意外地眨了一下眼:“景光哥这是在吃醋吗?”
“嗯。”他坦然承认,目光掠过她玉石般的肌肤,“即使是我,也会有点……”
“没有哦,我没有这么对待过琴酒。”她脚尖微抬,笑盈盈地望着他,“就目前来说,这是专属于景光哥的特权。”
这样啊……琴酒刚刚没这么对待她吗?那萩原……
诸伏景光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千奈是知道的吧?我现在的想法。”他的呼吸贴着她的颈侧,手臂收紧,捏着她垂落的衣带,“不想、完全地被千奈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想让你更……”
神女的眼瞳微微放大,眼角沁出一点晶莹的泪珠。她略微低头,就能看见他伏在自己腹部的发顶——
或许是厨房温度太高,落下的汗水还没有被完全擦干,濡湿了她的衣料,呈现出湿润的深色。
本能让她的指尖没入他柔软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等、hiro……”
“才不等。”刚刚才得到了这样回答的景光这样回敬,感觉到甜蜜的蒸汽熏过唇齿,“千奈已经很……让我来,侍奉你吧。”
洇湿的布料紧贴着皮。背景音里,正在炖煮的高汤溢了出来,滴滴答答流在桌台上。
“不、胡茬、不准扎过来……呜……hiro……!”
明明刚刚还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现在却像是被剥开了的洋葱,汁水充沛。
猫眼青年托着她,滚动着喉结吞咽。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隐忍地鼓起。
她流了眼泪……是因为洋葱刺激到了眼睛么?
诸伏景光抬起头,又用唇舌擦拭了一遍。
“hiro……”千奈的呼吸都乱了,她好不容易把他推开了一点,侧过脸,晶莹的泪珠在她的腮边闪烁,“我可、没说能……这样……”
一直以来的渴求得到了满足,诸伏景光略微移开视线,重新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掌心,用下巴蹭过她的指腹:“本来就应该是我来……服侍千奈吧。”
神女哼了一声,推开他的脑袋:“猫咪不准进入厨房——”
“嗯……那谁给千奈做咖喱吃呢?”他笑了笑,抱着她去洗手,“原谅我吧?拜托了。”
等关掉火、洗了手,千奈还是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红着眼尾瞪他。
“感觉被hiro骗了。”她小声抱怨,素白的身躯被他再次包裹进和服里,“明明看起来很好欺负……”
就跟研二哥一样,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到这种时候总是……
……虽然信仰值和积分都已经入手了,但她果然还是有点微妙地不爽——倒不是说不舒服,只是有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主要还是千奈在欺负我吧……?”诸伏景光其实还没完全平息下来,但在关键时刻恢复了理智,只能微红着脸颊重新系好围裙,“突然袭击……”
看他这幅样子,千奈又感觉心情愉快了起来:这次没做的事,扣到下次的话,得到的积分绝对会翻倍吧。
……而且怎么说呢……还是挺舒服的。
她坐在洗手台边,托着腮,理直气壮地支使他:“是hiro无视了下厨的任务,助理失格,考评扣十分——快点煮咖喱,我肚子饿了。”
“……是我的问题……”他无奈地道歉,“我马上继续。”
神女这才心满意足地跳下台面,准备先去冰箱找点东西填肚子。
诸伏景光唇角微微上扬,掀开锅盖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情和高汤一样,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说起来……
在切菜的时候,他有点突兀地想。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秘密交往吗?
“晚饭还没好吗?”也就是在这时候,刚从外面提着补给品回来的降谷零推开厨房的门,看到千奈也在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才看向自己的幼驯染,“需要帮忙吗? hiro ?”
“……不用了。”猫眼青年垂下眼,轻咳一声,“如果有空的话,zero帮忙负责定一下温泉山庄的房间吧。”
第103章
在晚餐的时候确认所有人的行程都能对得上以后,波本负责订票,苏格兰负责准备用品,神女和信徒们的温泉山庄之旅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琴酒之前就答应了,赤井秀一对此也没什么意见。餐桌上,唯一达成一致的异议是“苏格兰今天煮的咖喱带着点诡异的甜味”,但千奈本人似乎对此接受度还行,苏格兰又轻声细语地道了歉,其他人当然也没接着说什么。
降谷零虽然觉得幼驯染突然发挥失常有点奇怪,但看他的反应没什么异样,便也没太关注,去做旅行攻略了。
与之前在高专受到限制不同,神女离开东京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琴酒带三瓶威士忌亲自全程陪同,波本和苏格兰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前者在把这个行程上报给朗姆的时候还受到了鼓励,并得到了一份“小礼物”。
“……从干涉下属私生活的角度来说,朗姆体贴得有点恶心。”对于上司的馈赠,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把袋子里的猫耳朵猫尾巴收好,盯着那瓶巧克力味的可食用O趣润O液看了半天,露出一个混杂着嫌恶和羞耻的表情,“只是去温泉山庄调查除灵而已,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幼驯染的回应,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就发现猫眼青年正看着他手中的瓶子发呆,白皙的耳朵也似乎泛着点红晕:“怎么了? hiro ?”
柔软、甜蜜……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味的神女大人。
“……没什么,只是走神了。”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后,诸伏景光骤然回神,清了清嗓子,“咳……你说得对,朗姆的确有点太……”
降谷零敏锐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
实际上,从昨晚开始,他的幼驯染好像就有哪里怪怪的,今天早晨这种古怪的感觉更是到达了顶点。
“ hiro你……把胡子剃掉了?”他把手里的瓶子丢进袋子里,回头狐疑地盯住了面前的幼驯染,“之前不是说这样更方便伪装?”
由于诸伏景光外形气质较为温和,为了卧底任务,他之前特地蓄了一点胡子,也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颓废一点、不那么引人注目。但此时此刻,猫眼青年下巴光滑,恢复了警校时期的俊秀。
“毕竟我目前的形象除了组织的狙击手以外,更常用的身份是神女的助理。”对于这个问题,诸伏景光回答的时候倒是没什么犹豫,“如果身份定位是生活助理的话,对外形进行维护,也是很合理的事,继续留着胡茬倒显得有点奇怪。”
这样的回答毫无破绽,但这么长的解释……
即使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降谷零也暂时没空追问了。下午就出发,他们都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事项;关于温泉山庄发现尸体的详细情况,他也还需要跟公安那边了解。
诸伏景光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zero总是这么敏锐,想要瞒过对方,也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虽然瞒着他很抱歉,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暂时不能让zero知道。
下午就要出发,除却午餐以外,诸伏景光还需要准备一些点心。虽然定的是新干线的GranClass ,有供应酒水饮料、轻食和点心,但千奈饭量大,他也想多准备一些带上,方便她可以随时品尝。
怎么说呢……忙碌起来的话,也有助于让他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再这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没完没了地躁动不安,可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猫眼青年半是甜蜜半是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捏好一个饭团。
……
下午三点半的车票,车程三个多小时,发车之前,赤井秀一提前检查好了舱位里的安全情况,放下行李。
“琴酒已经先出发了——好像是打算让伏特加开车过去,估计会比我们晚一段时间到,让我们不用等他。”他收拾好东西,看向背着双肩包、看起来对出游兴致勃勃的神女小姐,“我本来还以为你会选择其他交通方式……”
比如私人飞机之类的。毕竟公共交通的环境有点过于开放,也不方便他们讨论需要保密的事项。
“但是坐新干线比较有春游的氛围嘛。”千奈抱着她的小背包,心情不错地拽着负责带食物的景光一起坐,自己坐在窗边,“保密事项的话也完全不用担心——要聊正事的话,我的领域可以防止所有窃听,所以问题不大啦。”
和其他咒术师的领域不同,她的领域相当于一个能被自己完全支配的小空间,如果不是为了控制人的话其实消耗不算太大,开一个下午也还好……嗯,反正身边就有信徒在,消耗从他身上薅回来就好。
好吧,作弊的神女。
见她和苏格兰坐了一排,赤井秀一动作微顿,看向刚放好行李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的金发青年:“你先选位置?”
被迫和讨人厌的FBI坐一排的降谷零毫不犹豫地也选了靠窗的位置,在千奈后排坐下。
长发青年不太在意地耸耸肩,在他边上的空位坐下。
座椅还算宽大,身高腿长的三位先生坐进去倒也不会显得拥挤。座椅靠背和挡板足以完全遮挡住前后的目光,制造出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梳了个马尾辫的女孩随手拆了发绳,舒舒服服地窝进了柔软的座椅靠背,另一只手则勾了勾身侧青年的掌心。后者睫毛微闪,还是任由她握住手掌,用空闲的手拆开给她准备好的小便当盒,放在桌板上。
果然很喜欢牵手啊……刚刚在车站的时候,就盯着她的手了。
千奈捏了捏他的掌心,注意到他剃了胡子,越发觉得hiro真的很好懂——就是好像也没那么容易害羞……说不定微妙的更接近肉食系。
领域开启,将两排座位包裹在内。列车行驶在轨道上,开阔的风景掠过窗外。
千奈其实没参加过修学旅行之类的活动,但感觉现在的氛围应该比较接近……她从小背包里摸出一盒uno,正准备邀请后排的小黑脸参与一决胜负,就开始觉得座椅后方的壳子有点影响打牌。
不过后排的小黑脸实际上也没打算和她打牌。
“关于那个温泉旅馆委托里提到的案件,我去拿了一份资料。”在确认不会被监听以后,降谷零便进入了工作状态,“委托人信中所写的尸体是一个叫做增田贤介的男人,五十五岁,在通缉名单上,死因判定是自杀,去年冬天在温泉边的枫林中切腹自尽。”
……虽然修学旅行确实有讲鬼故事的环节,但总感觉现在的氛围要聊的应该不是这个。
千奈鼓了鼓脸颊,还没来得及提议先放松一会儿、等到了目的地再讨论这个话题,后排的赤井秀一就已经被对方钓起了兴趣,加入了讨论。
“在这个年代,居然还会有切腹自尽这种自杀方式吗。”他眉梢微挑,“而且判定居然是自杀……那尸体的脑袋被掏空了,又是什么原因?”
“案发时大雪封山,温泉旅馆内除了死者以外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饮酒聚餐,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降谷零总感觉他在质疑霓虹警方的专业性,眉心微跳,冷声道,“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保持着切腹自尽的姿态,手握着刀具,刀具上也只有他的指纹……至于尸体脑袋被掏空的情况,因为死者本身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已经移交给专业部门来处理,不是警方的工作。”
特殊情况……
赤井秀一若有所悟,看向前排。千奈也暂时放弃了打牌的想法,叹了一口气,缩进座椅里:“我昨晚问过了悟,自杀确实是咒术协会做出的判断。”
“死者增田贤介是个被通缉的诅咒师,拥有很微妙的术式——【伤害转移】。”她撑着脸颊,和他们分享情报,“他的术式可以把在自己身上造成的伤害转移到被他建立了联结的敌人身上,而联结的方式是获得对方身体的一部分,那部分越重要,可以转移的伤害上限就越高,直接承担死亡的后果都是有可能的。”
“去调查的咒术师推断,增田贤介当时正和某个敌人作战,为了杀死对方,选择切腹……只是他的术式并未生效,他就这么自杀了。”
对于普通警察来说,这种案件无疑是灵异悬案,但在咒术师的视角里,则有另外的解法。
听完解释的赤井秀一低声感慨:“还好特殊能力的人群数量不算太多……不然对于探案的警察和侦探来说,还真是了不得的麻烦事。”
“确实……毕竟这种情况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难想象。”诸伏景光赞同道,“超自然的能力被应用到违法犯罪的话……”
在这方面,FBI和霓虹公安难得达成了一致。
“所以说,这种事件,一般是咒术协会派人处理……国外其他超自然事件的话,像SPW财团也有专门应对这种事务的特殊部门吧。”千奈耸耸肩,“不过术式这种东西私密性很强,协会其实也没有完全搜集到最详细的情报,所以在判断案件上也容易出现一定的纰漏——比如在这场案件中,他们把死者的大脑被掏空也归于他为了攻击敌人进行的自残行为之一。”
但联想到来信中写到的“死者额头有缝合痕迹”的说明,她并不认为事情会这么简单。
“所以,你是认为,掏空他大脑的,是现场可能存在的、增田贤介的敌人?”降谷零微微拧眉,“虽说发现尸体的时候现场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但如果是咒术师或者诅咒,确实有可能做到这样的……”
“也有可能,做出剖腹这个决定的,并不是增田贤介本人。”千奈从便当盒里取了一块小饼干,咔嚓咔嚓地啃了两口,蹙着眉思考一会儿,还是决定从头开始讲,“这个故事莱伊倒是听过,你们俩都不知道……我再说一遍吧。”
莱伊听过的“故事”,是那天晚上他们离开后得到的情报吗?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千奈,认真听完了她的叙述。
她讲了一遍脑袋上有缝合疤痕、追求长生的貌美僧人的故事,说到“僧人试图囚禁神女、夺取她的身体”的时候,两个霓虹公安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里的夺取身体大概率并不是现在那种巧夺豪取的电视剧小说里的那种夺取法,而是怎么说呢……哦,是叫夺舍吧。”千奈怕他们误解,补充道,“在咒术界,夺舍附身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不过一般都是人被诅咒附身……”
有形体的人被无形体的诅咒附身寄生,在咒术界不算很罕见;但如果加上大脑被掏空、额头上有缝合痕迹、追求永生这几个关键词,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而在千奈那天查看因果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一个活着的、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和夏油杰的死因分不开关系的人,让她忍不住猜想其中的联系……这个做局让夏油杰叛逃、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和八百多年前的那个僧人是什么关系?是对方的后人?或者干脆就是靠夺舍别人活到现在的僧人本人?
毕竟虽说故事里的神女打得僧人毫无还手之力,却还能让他拖着残躯逃离,那个僧人一定是很有本事的,夺舍不了神女,夺舍其他人大概率不成问题。
“所以你的猜想是,咒术界可能存在一种通过换脑来操控对方身体的……夺舍术式?”降谷零艰难地跟上了她的思路,试图理解这种对普通人来说更像玄幻或者科幻影视作品的推理,“而增田贤介被对方夺舍了,操控着切腹……然后那个大脑离开了他的身体,更换到了别人的身上?”
“有这个可能哦。”千奈咬碎一块小甜饼,若有所思道,“而这个人或者诅咒或者什么特异生物……暂且称它为脑花吧,有可能是活了八百年以上换过不少宿主的脑花。这位脑花君夺舍增田贤介,一定有它的目的。”
虽说这个猜测很猎奇,但毕竟靠夺舍活八百多年上千年什么的,在咒术界也不是没有先例……仔细想来,天元大人的不死术式不也需要通过星浆体转生么。
在过去向来是个唯物主义者的赤井秀一按了按额角,只觉得这种猜测对三观的冲击力还是有点太大了……不过仔细想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在科幻作品里,也存在通过换脑获得永生的描写。”他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接受了这种可能性,“达官贵人或是科学家保留自己的大脑……”
他的话音并未继续,便皱起了眉:如果这种术式真的存在、有应用在他人身上的可能,术式的持有者无疑会在某些特定群体中大受欢迎……而那些想要得到永生的权贵的能量,恐怕超乎想象。
而诸伏景光想到的则是另一个方面。
“如果这个……脑花确实存活到了现在,那它夺舍的最终目标……”他本能地看向身侧的神女,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手,“难道……”
列车行驶过隧道,阴影笼罩了神女的面容。
“嗯,大概率是我吧。”千奈坦然道,“如果脑花君附身在增田贤介身上以后还能使用他的术式,那他肯定会慎重选取夺舍的目标——”
神女,六眼,咒灵操术。她、五条悟和夏油杰就是摆在对方面前的盛宴。六眼有自身存在的特殊性,对方就算得到五条悟的术式恐怕也很难将其完全应用,她和夏油杰的术式则使用门槛较低又很方便,被选中也是很正常的事。
神女的能力不说,完全成神之后确实有可能获得不死不灭的特*质,只是或许是囿于信仰传播的局限性,古代的神女并没有真正达到那个境界;而结合对方在星浆体事件上施加的阴谋,咒灵操术指向的目标大概率是已经拥有不死不灭特质的天元。
随着她话音落下,在场的三个男人的情绪都明显波动起来。这样的波动在她的领域范围内格外明显。
……是担心和愤怒呢。
千奈眨眨眼,安抚似的回握住身侧蓝眼睛青年的手,轻声安慰后排的两位:“不用这么紧张啦,这位脑花君目前的第一目标并不是我……结合组织那边安排我去传教、还有之前测试上限的行为,幕后黑手应该更想先养一养我,让我变得更强,才打算下手。”
“……”
这话说得更让人紧张了。赤井秀一按了按眉心,压下那点不安:“虽说那个脑花未必会留在温泉山庄里,但也不排除这次的除灵任务是在引诱你过去……到了旅馆以后,无论如何,你身边都必须有人陪同。”
虽说普通人的确缺少应对诅咒的措施,但面对咒术师之类的“活人”,热武器还是具备杀伤力的。
“所以我定的才是套间……怎么想都不能放任她一个人住一个房间。”降谷零也皱着眉,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话又说回来,那个温情旅馆提出的除灵委托是说遇到了诅咒吗?和这个事件有关系吗?”
“目前来看关系不是非常大,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诅咒,得去现场看看才知道。”说起这个,千奈也有点困惑,“虽然也不排除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死去的咒术师生成诅咒啦……不过在委托信里,委托人给的是夜间见到红衣女鬼出现在窗外、有女人哭声、年轻男性神隐之类的描述,听起来更像是修学旅行试胆大会里会出现的怪谈。”
正事交代完了,说起修学旅行,她便果断地退出了正经模式,再次掏出那盒搁置了一段时间的uno:“先不说这些啦,来打牌来打牌!莱伊和波本要一起玩吗?”
……这家伙怎么跟小学生春游似的……
时隔多日,降谷零再次萌生了类似的吐槽。但他倒也没拒绝……先陪她玩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
赤井秀一看着她从座椅缝隙里露出的一点侧脸,想起那天听她母亲提起过的她的童年,沉默两秒,同样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牌:“好。”
而诸伏景光自然也没有不配合她的道理。
千奈便如愿以偿地在车上玩起了uno——虽说后座两位先生趴在椅背上出牌的动作稍显狼狈,但反正狼狈的不是她,她还是玩得很开心的。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转瞬即逝,下车再换乘出租。一开始千奈还颇有兴致地啃饭团,折腾到后面也有点困了,晃动着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靠。
赤井秀一坐在前面,她则被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夹在中间。一点一点的脑袋逐渐往左侧的降谷零那边歪,后者被蹭了两下,脸上也不由得透出一点红来:“……刚刚还那么兴奋,现在倒是困了……睡也没个正行。”
都要靠到他肩膀上了……也太近了……!
在她彻底靠在他身上之前,右侧的诸伏景光伸来一只手,轻巧而自然地把千奈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调整了一下她的睡姿。
“如果zero介意的话,让千奈靠着我睡就好。”猫眼青年语气自然,就好像只是顺手。女孩靠着他的肩膀咕哝了两句,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里,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降谷零:“……”
虽说幼驯染是一如既往的贴心……但总觉得今天对方的贴心有点微妙,是错觉吗?
前排的赤井秀一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若有所思,但也未曾开口:虽说波本的发挥可以说一如既往,但苏格兰的反应……大概不是错觉。
千奈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睡得香甜。
直到到达目的地,她才被温柔地晃醒。
“已经到旅馆了,”诸伏景光轻轻推推她的肩膀,温声道,“起来吃晚饭吧,千奈。”
千奈揉揉眼睛坐起来,便见车子停留在门口。前方的建筑上,“汤口屋”的牌匾古老华美。
“终于到了啊……先去放个行李吧,我也要梳一下头发。”她揉揉肚子,感觉下午吃的东西不少,还不太饿,“晚饭不急,我更想先去泡温泉放松一下——感觉身体好僵哦。”
“也行。”
其他人向来是以她的决定为准,便各自提了行李,先去办入住。
穿过大堂的时候,千奈打了个哈欠,眼尾的余光扫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突然清醒了一点,回头看去。
……是错觉吗?总感觉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浴衣的卷毛头……
第104章
一直到办好入住手续,千奈也还是不能确定,刚刚一闪而逝的卷毛头是不是松田阵平。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恰好订到同一家温泉旅馆什么的……而且今天可是工作日,松田他们爆处组工作这么繁忙,哪有空在这时候出来度假?
她并未多想,把注意力转回了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
温泉旅馆规模不算特别大,前台也就只有一位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看长相不到三十岁,态度体贴温和,效率也高,显然是位十分能干的女性。
降谷零负责交涉,言谈间透露出来意,年轻女子倒像是对老板找了神女来除灵这件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只是把他们当做普通客人、办好了手续。
“正事明天再说吧,看她们老板现在也不在的样子。”千奈伸了个懒腰,拽拽降谷零的外套,让他低下头、凑上去耳语道,“反正先办好手续就好。”
她是神女她说的算,降谷零虽然更想优先工作,但也要以她的感受为重。
手续办完,前台女子叫来一个员工带他们入住。或许是因为他们三男一女住套房的配置有点过于微妙,那个中年男员工还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领着他们踩着石子路、穿过和风的庭院,帮忙开了门、交付钥匙后才离开。
说是套房,其实是一座单独的带院落的平层,背靠山林,后院还有露天的私汤。池边的枫树现在还是绿色的,可以想象秋天到来后在红枫下泡温泉景色会有多好。
“这边环境很好诶,生意看着倒是挺一般的,”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多少旅客,千奈扑到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滚了一圈,若有所思道,“是因为闹鬼的影响?还是因为凶案?”
“大概二者兼有。”赤井秀一刚把她的行李提进主卧里,和诸伏景光交换一个目光,在客厅里检查起来,后者则去检查房间,“也跟时间点有关系?如果是这个时间,在外面晃荡的旅客应该会比较少。”
降谷零坐在客厅,整理了一下文件,顺口回答:“这件旅馆看起来也并不是走大众路线的,如果是在温泉街上,人流量自然会更大。”
“也对,”千奈觉得有道理,“这种环境还是幽静点好,人太多反而没那种氛围……总之第一天先踩点!我换个浴衣,然后一起先去大浴场看看人多不多……”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提示是琴酒的时候她微微挑眉,和其他人比了个手势,开了公放,接通电话:“怎么了,琴酒,你还没到吗?”
“临时有事,我可能要过两天才能陪你。”电话的另一边,琴酒的声音略有些低哑,背景音里是服务区的提示音,“你先让波本他们陪你玩儿……我之后补偿你。”
他的语气虽然生硬,但还真接了一句“抱歉”,以他的性格来看,说得上难得。千奈说着没事一边挂断电话,对上三个男人的眼神,若有所思道:“以他现在的状态,居然会鸽我……”
“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任务。”赤井秀一眉梢微动,“否则看他昨天的态度,应该会以待在你身边为重。”
“从我和苏格兰的任务优先度来看,即使是朗姆的命令也越不过陪伴神女的优先级别,”降谷零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能让琴酒临时离开执行的任务……”
恐怕是由组织boss直接下达的重要任务。
“琴酒是中午出发的,刚刚听背景音,他还在高速上。”诸伏景光的大脑飞速运转,“自驾出发到有马车程差不多六七个小时……”
“盯看看周边地区,优先鸟取和冈山,”降谷零低头发信息,“不过也不能排除他是要掉头回去……让他们盯一下他的车牌号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毕竟琴酒今天出门,伏特加开的还是那辆保时捷……要查那辆车的话,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好查。
这种程度的调查显然是霓虹公安坐起来最方便,眼看着两个公安都各自联系调查了,赤井秀一倒也没和他们抢功的打算。
他回头,看向坐起来的千奈:“不是说要去换衣服?踩点的话,我陪你去。”
“去!”千奈答应得很果断,走之前还鼓励了一下两位公安先生,“波本酱和苏格兰酱都加油工作哦?”
为了这次出行,她特地带了可爱的浴衣,经典的粉嫩樱花款,踩着木屐往前走的时候衣摆像垂落的花瓣,脚踝在暖光下呈现出象牙似的温润质地。
赤井秀一没换衣服,就这么穿着风衣跟在她身侧,目光停留在她的背影上。碎石铺的小路有点狭窄,有人从对面过来,他本能地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点:“小心。”
“关心是没错,也别把我当成笨蛋吧?诸星君?”在外头她还是叫她的假名,被带得歪了歪身子,不满地偏过头看他,“再怎么样我也是知道要避让行人的哦?”
她今天难得梳了丸子头,有几缕发丝散在白皙的后颈上。赤井秀一低头和她对视两秒,伸手帮她理了一下鬓发:“就当我关心则乱?我的错。”
虽然他认错态度良好,但神女还是不由得眯着眼看他,感觉他话中有话、态度十分微妙。
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吧。
她并没有仔细去感知他的情绪,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原谅你了……走吧。”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宽容。”
年轻女孩脚步雀跃,在碎石小路上蹦蹦跳跳,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赤井秀一也随着她的步子加快,缀在她的身后,让她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关心则乱。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略有些出神。
这种状态对工作可没有好处。
餐厅的方向传来欢乐的喧哗声,像是男性正在碰杯,大概是有人在这边泡完温泉聚会。
千奈往那个方向有点好奇地看了一眼,还是没过去凑热闹,而是跟着指引的木牌径直踏上走廊,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走廊不算宽敞,高大的长发青年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僻静的拐角处,对面又有人迎面走来,他这次克制了自己,没太紧张,便看到那个身量和他接近的卷发青年在靠近的时候停下脚步,语气犹疑:“……早川千奈?你……”
而他身前,原本还脚步轻快的神女停下脚步,神色错愕:“……阵平?”
……不是吧,居然真的有那么巧吗?全霓虹那么多温泉旅馆,光是有马这块就有好多好多……接个委托而已,居然真的能碰上八百年休一次假的爆处组警察?
松田阵平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和她狭路相逢。他像是刚泡完温泉,身上也穿着浴衣,系带系得规规整整,但是因为热而把领口松开一点,松散地露出一截结实的胸膛;那头微卷的头发也带着湿润的水意,明显刚出来没多久。
他的目光原本紧紧凝在千奈的脸上,眼中除了错愕还带着点久别重逢的惊喜等复杂的情绪,察觉到她身侧那个气质冷淡的高大青年上前一步、微微将她侧身挡在身后,他的目光一时间越发复杂。
“……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卷发青年抿了一下唇,打量着她身侧的男人,语气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一点,“听hagi说他最近和你还有联系……你交新男友的事告诉他了吗?”
那当然是没有——虽然千奈现在的确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但这个对象倒也不是赤井秀一,而是他们共同的朋友诸伏景光……当然这事儿可暂时不能告诉松田,他也是她需要重点关注、必要时需要提出交往的对象呢。
千奈沉沉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偏过脑袋看向赤井秀一,拽拽他的袖子:“去帮忙放个风吗?诸星君?我和这位先生有话要说。”
听来人提到“hagi”这个音节,赤井秀一便想到对方的身份了:是千奈那位前任交往对象的朋友?那天晚上他在试探琴酒,拐走千奈去吃拉面的就是那位“hagi”先生。这位“阵平”的语气,多半是对方的朋友。
不过……
他让开身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后者语气看似平稳,神态上却明显有些不快。
真的只是单纯的前任的朋友么?有点不太像。
思绪浮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长发青年就已经遵从了命令,体贴地让开了位置,让他俩待在角落里。
对方的态度比起男友似乎更像下属——同样观察着对方的松田很快就从他的肢体语言里做了一个简单的推断。
……所以这家伙失踪以后都干了什么……真就回家当大小姐了?
还没想到答案,下一秒,松田阵平便被面前看起来比他娇小不少的女孩提着领子按在了墙角。
“居然被阵平看到了,就得稍微处理一下呢……”外表可爱无辜的女孩冷静地宣称,啪一下用标准的壁咚姿势把他按在了墙上,“要怪就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吧。”
……哈?
卷发青年完全没理解发生了什么——虽说她的力道其实不算非常大,真要用力挣脱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太难,但或许是因为没回过神来,他竟然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被她按住了。
……这是什么离谱的姿势。
女孩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抓着他的领子,感觉离他的脸差不多也就几厘米。她实际上比他矮上一截,凑过来的样子其实也没太大威胁性……倒像是在索吻。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被莫名其妙夺走的初吻。那时候的场景好像和此时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这家伙莫名其妙就突然撞上来——
“……你要怎么处理?软禁,还是灭口?”他抱着臂,语气还有点僵硬,却完全没推开她的打算,“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威胁的对象是现役警察吧——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行事风格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早川千奈。”
居然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炸毛……松田毕业后变化挺大诶。
还有,是错觉吗,贴过来的时候感觉胸肌也变大了。
千奈眨眨眼,放软了语气,无辜道:“只是打算想个办法让你别把见到我和诸星君的事告诉研二哥而已,说什么软禁、灭口,还一口一个早川千奈地叫,阵平你未免也太冷淡了吧?”
又是这样……满口鬼话、弄得人心里乱七八糟的……!
松田都被她气笑了,单手按着她的额头,把她的脑袋往外推了推:“那我要怎么不冷淡?你现任男友还在边上吧?你就这么把我按在这里,要我对你亲密一点,合适吗?”
本来没什么不合适,被他这么一说,弄得千奈都觉得有点不合适了。
她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无奈道:“诸星君和我不是那种关系,你在误会什么啊。”
“我误会不误会也不重要,”话虽如此,听她这么说,松田的态度却还是显而易见地软了一点,“主要是hagi ……你和他之前不是一直都有联系吗?他对你……”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萩原研二依旧没从上一段恋情中走出来,有联谊会都不太去了,和其他异性也都保持着距离。
“研二哥那边我会另外解释,你别回去跟他乱说就行。”玩弄了他幼驯染感情的那个坏女人现在还卡在他怀里,捏着他的下巴,又贴上来一点,“我要提醒你的重点也不是这个……我还有某两位毕业就失踪的先生现在在执行特殊任务,你自己记好、回去也跟研二哥说一声,看见我们三个,假装不认识就好。”
两位毕业就失踪的……降谷和诸伏?那两个家伙大概率是去执行卧底任务了,怎么和她搅和在一起了?
听她这么说,松田就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八成挺危险,不由得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我知道了。你现在……刚刚那个男人是什么组织的成员吗?”
“算是吧……别问太多啊。”千奈含糊道,“事关重大,你和研二哥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段时间碰到了也离我们都远点。”
虽然现在琴酒不在,但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被他看见了会有点麻烦……他可还带着伏特加呢。
在正事上松田向来靠谱,自然没有添乱的打算。
只是……
他抿着唇,垂眼看她:“……是不是哪里有麻烦和危险你就要往哪里跑?”
“说什么危险……阵平你不也一样?”和他做过同学的女孩弯了一下眼睛,语气轻快,“不然我们也不会在那时候认识吧?”
他们相识于爆炸案的现场,虽有分离,最后又总会重逢。
在这件事上,他和萩原倒也算是殊途同归,就连结果也是一样:都将这个小骗子、将这个糟糕透顶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家伙放在心上。
……他怎么就瞎了眼?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语气中却不可避免地透出了几分烦躁:“随你便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那就谢谢阵平了?”小骗子达到目的,笑盈盈地抱了他一下,原本就靠在一起的身体在此时紧密贴合,亲密无间,“阵平真是个体贴的好人啊。”
……等、这么软软地贴上他胸口下方的是……
被抱住的时候卷毛青年几乎浑身僵硬,本能地推开她毛茸茸的脑袋,却发现情况变得更糟糕了——在刚刚的推搡中,她的浴衣被扯松了一点,他这么从上往下看,几乎能看到大半……
柔软,圆润,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
草莓的季节好像还没过去……
他咽了一下唾液,突然感觉有点想吃草莓——不对,这家伙怎么没……穿……
“因为要去泡温泉,没穿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注意到他的视线,千奈自然地稍微整理了一下领口,但依旧没撒手。
她和萩原交往以后,松田的信仰值掉下去不少。现在难得逮到他没和萩原一起行动的机会,趁机刷一下也挺好。
“所以阵平刚刚是在想些什么工口的事情吗?”她眨了眨眼,继续扒拉着他的手臂,把脑袋凑过去听他的心跳,“心脏跳得好快,体温也高起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也是泡完温泉才体温升高的啊!”他微微侧过头,努力想要忽略抵在自己胸口的柔软,“还有你也别在这种时候假装无辜的样子……”
他又不是没撞见过她和萩原接吻,这家伙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单纯类型……她根本就是……
“我在假装无辜,阵平你也是我的共犯哦?”女孩轻柔的呼吸声带着点笑意,贴在他的胸膛上,“毕竟虽然很抗拒的样子,你也依旧没有真的想要推开我——手也搭在我的腰上了诶。”
“这下不用担心你向研二哥泄密了……毕竟这幅样子要是被研二哥看到的话,你也解释不清吧?”
这家伙……!
火气倏然从大脑中窜起来,一直烧到了奇妙的地方。已经成熟了不少的现役警官先生咬着后槽牙,灵活的手指不由得收紧:“我有什么解释不清的……明明是你这家伙胁迫我的吧? hagi怎么可能误会……”
这家伙总是这样,用这种不加掩饰的亲近来引诱他……让他连拒绝都变得很难……最后却又告诉他,她的选择其实不是他。
她怎么就这么坏心眼呢?这完全就是渣女了吧?
“嗯嗯,我胁迫你的。”千奈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手掌搭在他饱满的胸肌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信仰值一路飙升,“是我胁迫阵平抱我、把手放在我腰上……”
“……甚至现在还这么抵着我。”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突然放轻了一点:“居然这么容易……阵平还是童贞么?已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