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坐起，俯视白床上的展天瑞。

此时的展天瑞半睁着眼，眼神涣散。那双眼睛似乎仍旧在看顾清霖，睫毛仿若被定格般一动不动，但瞳孔涣散，失去了光。

顾清霖强忍悲痛，伸手，轻轻覆盖在展天瑞的眼睛上。

他闭上眼，缓慢而庄重地将展天瑞半睁的双眼合上。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住了顾清霖的手腕。

顾清霖猛地睁眼。

本该死去的展天瑞此时竟然捉着他的手，茫然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我到六阶了……”展天瑞声音虚弱，却又透着几分惊喜。

“哈？”

开什么玩笑？

顾清霖仿若听到天方夜谭，满脸错愕。

但手比大脑更快，顾清霖抚上展天瑞的心口，用生命异能感应展天瑞的身体。

虽然展天瑞身体里的力量还是混乱不堪，各种力量形成的漩涡仍旧在展天瑞的身体里搅动。但与刚才相比，展天瑞的生命力明显增强，能够重整展天瑞身体里的混杂能量。

这样修养一段时间，展天瑞一定能恢复正常。

“标记Omega就能升六阶吗？”顾清霖纳闷。

“可能、大概、或许。”但展天瑞觉得这不是完整的答案。

但不管怎么说，展天瑞到达了六阶，身体里的情况也逐渐稳定。

林部言和白笑知道展天瑞活下来后，用仪器给展天瑞做了一个比较全面的检查。

得出的结果和顾清霖一样，虽然丧尸病毒没有完全被清理掉，但因为展天瑞已经到达六阶，所以只要展天瑞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

不信任医院里的医生，展天瑞就在丧尸病毒研究室内暂住。

白笑出去接白磷。

林部言则是待在病房里，从展天瑞身体里抽了半管血，又贴上数据检测的仪器。

顾清霖坐在旁边吃盒饭，红烧排骨啃得老香。

展天瑞需要等林部言提取数据，以便研究升到六阶的办法，还不能进食。他只能无奈看着顾清霖吃饭，但心里却是喜悦的。

没多久，走廊传来跑步的声音。

白笑第一个冲进病房里，大声说，“标记，对，标记啊。”

白笑贴到屏幕上，看展天瑞的数据，激动的说：“标记就是对抗丧尸病毒的办法。”

“怎么可能？”林部言转头，说，“你不是研究过标记吗？”

白磷推门进房，小小的个子穿着深黑的衣服。他说：“信息素、丧尸病毒、异能，这三者一直都有联系。”

展天瑞看向顾清霖，并不理解。

“丧尸病毒和异能相关。拥有信息素的Alpha和Omega在异能提升速度上，明显比Beta更快。信息素有助于提升异能。”顾清霖倒是知道这件事，因为学校里有教过。

但Omega能够靠给Alpha生育待在安全的基地里，不外出猎杀丧尸。因此，就算Omega有信息素帮助，也比不上勤奋的Beta。所以世界才会形成Omega不如Beta的观念。

“顾清霖的生命异能可以清理丧尸病毒。”白笑语气里带着激动，说，“但其他人不像你有生命异能。但是，每当有人觉醒异能，或异能等阶的时候，还是能从丧尸病毒的口中活下来。”

“所以说，每一个人其实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命异能’，每个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生命异能’来抵御丧尸病毒。”

顾清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如果人体没有和丧尸病毒抗衡的力量，那在感染病毒的时候就变成丧尸。白笑只是将这股人体自带的力量统称为“生命异能”。

“你是说，这股力量让展天瑞突破六阶？”林部言问。

“没错。”白笑说着，转头看向白磷，“你先发现的，你来解释吧。”

“你解释。”白磷低头，翻动展天瑞的数据报告。

白笑还在激动中，白磷不说，他也憋不住。

“就像植物。”白笑说，“很多长在贫瘠土地的植物，就算根茎细小，还是会用尽所有的能量开一朵花，结一颗果，就为了能让自己的种子散播，延续后代。”

接收到白笑的视线，林部言说：“标记就是Alpha播撒种子的方式。”

“没错。”白笑双手比划着，“在Alpha标记Omega的时候，身体会放弃其他一切，只为了点燃一次生命力。”

生命力提到最高的时候，也就是生命力克制住丧尸病毒的时候。

“不可能吧。”林部言提出了反对说法，“如果标记Omega就能活下来，不会有这么多Alpha离开。”

“没错。”白笑很开心，因为林部言问到了重点。

他说：“标记能提升生命力。但是，只有标记比自己异能等阶更高的Omega，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顾清霖明白了，“但这世界的Omega没有被重视。Omega的异能普遍比Alpha低。”

“没错。”白笑说，“要通过标记活下来，必须满足三点。一、Alpha身中丧尸病毒，但勉强维持平衡。丧尸病毒太强就直接没了，也等不到标记。二、两人都没有永久标记过，才能让身体对延续子嗣的渴望达到最高。三、Omega的异能必须比Alpha高，Omega才能不被Alpha的丧尸病毒感染，还能反过来克制Alpha身体里的病毒。”

“Alpha标记Omega的时候，并不只是Alpha单方面注入信息素，Alpha还会从Omega的身体抽取信息素。两人是相互循环的关系。”

“只有这样，丧尸病毒进入Omega的身体，Omega不惧怕比自己低阶的丧尸病毒。Alpha抽回信息素时，新来的信息素又能压制Alpha体内的丧尸病毒。”

“Alpha繁育后代的渴望，提升了Alpha自身的生命力，有效克制清除丧尸病毒。”

条件听着简单，实际上非常苛刻。

能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恋人有多少？

由于Omega肩负孕育后代的责任，大部分Omega从小就被养在安全的基地里。因为只要留在基地生孩子就可以，不需要杀丧尸，也就不会倾注过多晶核资源给Omega提升异能。这就导致了Omega的异能普遍都比Alpha低。

即使偶尔出现有Omega强Alpha弱的情况。Alpha也不一定就倒霉地感染丧尸病毒。

万一出现像半山基地那样的丧尸潮，大部分Alpha都会先在安全的基地里，先对Omega标记，然后才出去猎杀丧尸。

哪怕真有三个条件都满足的Alpha。为了让深爱的Omega有和其他Alpha孕育后代的机会，身受丧尸病毒折磨的Alpha也会拒绝标记Omega。Alpha自己都没有求生的想法，即使标记，生命力达不到对抗丧尸病毒的作用。

条件太苛刻。

想到这里，林部言看向展天瑞的眼神也变了味。

明知道自己要死，还标记Omega。也不知道该说展天瑞自私呢，还是太相信顾清霖没了他也能活得很好。

只有坚信顾清霖不会因为标记受影响，展天瑞才能义无反顾地咬下去吧。

不过作为研究者，林部言还是感谢展天瑞的这一次自私。

因为展天瑞自私，他们这些研究者才能找到新的研究方向，有望研究出更加有效的丧尸病毒解毒剂。

“那我已经六阶了，为什么还是对他身体里的丧尸病毒无效。”顾清霖想不明白这一点。

既然生命力这么有效，那他的生命异能也该有同样的效果。

这个问题，林部言倒是清楚。

“他身体里的病毒不是被咬的丧尸病毒，是经过人工处理的。”

“看着像五阶丧尸病毒，能被五阶巅峰的他维持平衡，但实际上是减弱后的六阶丧尸病毒。”

“你的生命异能才刚到六阶，和他身体里的丧尸病毒同级，当然清理不掉。”

而展天瑞在五阶巅峰已经很久，又有顾清霖长时间的生命力灌输。这样长期调养下，其实展天瑞的身体和生命力已经触摸到六阶的门坎。

所以本来就势均力敌的能量，再有信息素标记引爆自身的生命力，也就能压制那些六阶的丧尸病毒。

顾清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不自觉皱眉，说：“那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没被展天瑞标记，只要我多吸收一些晶核，或是别人的生命力，到达六阶中阶，我就能清理掉他身体里的丧尸病毒？是吧？”

林部言：“……”

林部言和白笑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得到答案。

“是这样对吗？”顾清霖追问。

林部言干咳一声，尴尬道：“可以这么说吧。”

顾清霖：“……”

他真是心急吃了大亏。早知道就不这么快标记了。

顾清霖懊恼，低头看病床上的展天瑞。此时展天瑞的脸色还是白，但比之前的灰白多了几分血色。

思绪复杂，此时此刻，他和眼前这人有了这世界上最紧密的联系。

自由的心好像被栓了一根无形的绳子，这世界有了能牵扯他情绪的人。可奇怪的是，他心里似乎没有后悔的感觉。

展天瑞没有因为标记生出愧疚感。他只是目光温柔，说：“一起回家吧。”

顾清霖心尖一颤，轻声道：“好。”

好像这样也不错。

虽然被标记了，但他有了能一起回家的人。

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