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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沁举起手里的试管轻轻摇晃,然后倒入鲁琼手中的容器里。虚灵药水是用来恢复精神力的药水,一般都是精神控制类魔法师需要用的药,市面上不多,但鲁琼偶尔会炼制一次,便也教给了自己。

因为炼药的步骤已经很熟练了,闵沁即便分心跟若仙聊天,手里的活儿也不会停下来。

“闵小姐人缘是不错,当日女王对贾翩兴师问罪,吴意和龙七七也跳出来为你说话。”

鲁琼听着不禁皱起眉头,忍不住看了一眼若仙,那人就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就跟闲聊一样。

“公道自在人心,知道内情,有点良心的都会这么做。”

闵沁这时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扭头看向若仙:“若仙长老对我很感兴趣?”

“嗯,谁让我们最近有了接触,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重。”

闵沁努了努嘴,也没把心里话藏着掖着:“那若仙长老还是休息状态的时候更可爱一些。”

若仙听罢,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脸上浮上丝丝红晕,似乎被闵沁逗乐了:“现在的我很可恶吗?”

“不是可恶。”

闵沁直起腰,然后背过手去捶了捶背部:“就是有点可怕。”

“哦?若你心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闵沁听了后,决定要逗一逗若仙,她朝着若仙走了过去,笑着问:“若仙长老,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若仙美眸一愣,耳廓渐渐泛红,甚至蔓延到脸上,不得已倏地站了起来:“你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若仙长老的脸都红了,还不承认吗?”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若仙说完后,鲁琼也走了过来,一脸兴奋地道:“你们是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什么瓜不能让我吃的?我也要知道。”

“鲁大人,我们快些炼药吧!”

闵沁拉着鲁琼的胳膊走回操作台,鲁琼不情不愿,恨不得胳膊和身躯分离,继续问:“若仙,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不是那种关系啊?”

“没什么。”

若仙又坐了下来,别过脸去,脸上的红已经在迅速消散。

“神神秘秘的,你俩都是坏人。”

鲁琼见若仙不说,闵沁也不说,只好乖乖地继续炼药,忽然她发现有一味药材缺了,只能支使闵沁去仓库拿,还顺便拿一些快用完的药材回来。

“下大雪诶鲁大人。”

闵沁站在门前实在不想出去,拿着雨伞的手垂下,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所以我才不去啊。”

鲁琼说得理所当然,都给闵沁气笑了。

“行行行,我去!”

谁让自己只是个孙子,就是做牛马的命。闵沁关上门,隔绝了风雪,若仙衣袂的摆动才停下来,就是不可避免地沾了门外吹来的雪花。

“说吧,女王到底怀疑闵沁什么?”

鲁琼此时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双手抱胸,一双圆圆的眼睛有了丝丝怒意。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若仙弯着腰,伸出手拍落裙摆的雪花,再拉了拉裙子,坐得端庄又优雅。

“你的精神力可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你既然能来,反常地留下,那定然是女王派来的,而且目标还是闵沁。”

鲁琼冷哼一声,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的模样。

“鲁琼,你管得太宽了,不管女王有没有命令,与你无关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问。”

若仙顿了顿,低笑道:“不要以为女王对你宽容些,你就能肆意妄为。”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鲁琼清楚得很,看起来最脱俗的若仙,其实是最遵守王城规矩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她的职业病,在她眼里规矩就是一切,女王的命令就是一切,因此藏在出尘的外表下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

鲁琼与之相反,违反规矩,调侃女王都是常有的事,因此她跟若仙也经常不对头。不过有一点鲁琼也不得不承认,若仙很适合管犯人和审讯的工作,浑身都是刺,无情又无心,眼里只有有罪无罪,这工作非她莫属。

“不管你在做什么,女王想做什么,闵沁绝对不会对融雪城不忠!”

“你为何能这么确定?”

若仙缓缓站了起来,动作悠悠地双手抱胸,很是悠闲的模样:“人心难测,你这种人最是好骗。”

“我是哪种人?”

鲁琼微微抬起下巴,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重情重义之人。”

“过奖过奖。”

鲁琼权当若仙这是在夸她了,然后迎着若仙染着愠怒的眉眼道:“谁跟你一样天天戴着个面具,无情无心的,也不嫌累。”

若仙听了后也不反驳,只是冷哼了一声道:“药水送到我院子。”

说完,她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币放到桌上,转身就走了。

啧,就老万能忍你!

**

距离那场大雪已经过了半个月,一直很忙的闵沁被诸葛音放了半天假,她便兴高采烈地回去院子休息了。

最近闵沁都没有时间做甜品,难得今日有空,她一头钻进厨房里去做了冷豆花,往上面撒了些桂花糖,然后屁颠屁颠地给暮倾然送了过去。

闵沁敲了敲门,暮倾然清冽的嗓音传来‘进’一个字,闵沁便推门进去了。

闵沁满脸笑容在进去后便僵住了,若仙原来在,那个总是化作一团黑雾的人也在。

“老,老师。”

闵沁又有些不自在了,暮倾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淡问道:“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做了冷豆花,想给你尝尝。”

“不必了,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暮倾然从闵沁进来开始就没有抬头看过她,这让闵沁的目光一直找不到落脚点,最后只能盯着暮倾然那张冷漠的侧脸发呆。

这半个月……她好像都没有跟暮倾然说过话,现在又是怎么了?

现在闵沁的心情不能用空落落来形容,更多的是疑惑和委屈填满,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暮倾然心情不好?

不,显然都不是,她总感觉那日若仙来过研究时后,一切都开始有所转变,好像一切都朝着不好的方向走去。

无法解释的诡异感,她好像在被命运推着走。

“好。”

闵沁退了出去,失了魂一样地走在雪地上,靴子踩在洁白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知为何,尤为刺耳。

风雪吹打在她的脸上,明明有魔力保护,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冷?

好冷。

书房里,暮倾然朝着影摆了摆手,影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然后她才问:“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有古怪的地方,很古怪。”

若仙眉间的皱褶如山,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累极:“在她的灵魂里,我看到了很古怪的东西。”

“什么?”

暮倾然的手指轻轻敲在书桌上,指尖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冰凉的桌面,形成一个令人紧张的节奏。

若仙的心也随着敲打的节奏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她的灵魂,似乎不再是同一个。”

“什么意思?”

暮倾然紧皱眉头,满脸写着疑惑。

“以前我也窥视过闵沁的灵魂,可现在这个不一样,如果非要我给一个结论的话,那就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桌上那盏昏黄的灯火忽而闪烁,照得暮倾然的绝美脸蛋更加苍白,灯光半明半灭地照在她微颤的指尖。

这字字句句都让她心慌得浑身发麻。

“女王,需要拘禁她吗?”

若仙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不是同样的灵魂,可是身上并没有一丝黑魔法的痕迹,难道这世上还有其他魔法能够进行夺舍?

暮倾然依旧沉默,褐色美眸缓缓移向窗外,像在放空,可又好像看到了什么,骤然锐利:“你还看到其他的吗?”

“……没有,我并没有搜刮到她与神都之间的联系,可只要在我布置的阵法之内,一切都会无所遁形。”

若仙对此很自信,至少至今没有任何的囚犯或叛徒能够躲得过她在阵法内的审讯。

那是剖开灵魂的审问。

窗缝间有寒风吹来,桌上那盏灯不知为何突然灭了半秒,等它再次亮起,照在暮倾然脸上的便是深不见底的决然。

“拘禁吧!”

第56章 我愿意接受任何盘查

今日,闵沁从鲁琼的实验室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拖着疲惫的身躯,心情因为暮倾然的态度而变得沉沉的,一点精神气也没有。

鲁琼是看出来了,可是闵沁什么也没有说,一头栽进研究里,企图转移注意力,可是‘暮倾然已经好久没跟我自己说过话了’这个念头一直在自己脑海里萦绕不散。

鞋底压了无数积雪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抬头一看,发现月色下静静伫立着一道熟悉又修长的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就穿着银白的长裙站在冷风之中,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她回头看向闵沁,柔软的青丝随着冷风飘动。

闵沁有无数说不出口的情绪,正要捧着一腔温热朝暮倾然走去,却比她眼底带着的森然和决绝定住,情绪沉入了冰冷的湖底,像死了一样

“老师,怎么了?”

并不是温馨的见面,暮倾然现在的表情她看到过,就在她穿过来的第一天,她坐在冰晶王座上,眼神如毒蛇。

闵沁的血液都在冻结,眼眶渐渐泛酸,即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命运始终无法被改变。

暮倾然修长的身影被凛凛月色照得森然,她目光阴沉地凝视着闵沁。

“你究竟是谁?”

声音低冷而凌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刀锋,一刀刀无情地割在闵沁的心上。

暮倾然走到闵沁面前,冰凉的指端起她的下巴,让她看清那人泛红的眼,还有眼底许多说不出口的委屈。暮倾然的眸光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闵沁开口:“我是闵沁。”

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是她捧着的一颗真心在摇摇晃晃,太过沉重。

“你不是原来的她,灵魂不是了。”

暮倾然的神色依旧凌厉,闵沁张了张嘴,就当她以为会得到闵沁的答案时,闵沁却笑了,笑得凄然。

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徒然,一样还是不一样,就这么重要吗?

“你喜欢的以前的那个我啊?”

闵沁抬手覆上暮倾然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自己的手好冷,她的手也好冷。

“老师,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闵沁不明白,自己明明日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不惹事不闹事,可为何事情最终还是变成这样?

就算要死,也得给个让她甘心的理由。

“融雪城出了内鬼,神都来的内鬼,是你吗?”

暮倾然的问题如同尖锐的刺刺入闵沁的心脏,她脑子空白了一瞬,觉得这个指控来得莫名其妙,等她回过神来时,便道:“我说不是我,老师还信吗?”

还信吗?闵沁见过暮倾然不信任自己时的眼神,她俩一步步走过许多难关,闵沁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这样的眼神。

这次的不信任,甚至还透着失望和愤怒。

暮倾然的沉默让闵沁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她道:“那你为何还问?”

“是有人说我是内鬼吗?”

闵沁还是不甘心,她至少想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算要恨暮倾然不信任自己,也得找个理由。

“闵沁。”

暮倾然低声唤了她,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让我看看你是谁吧。”

说完,闵沁感觉自己脑子突然空了,瞬间失去了意识,好像被人打了一针强烈的麻醉剂。她闭上眼前,看到暮倾然微凉的掌心在发光,魔力涌动。

闵沁始终强忍住的泪水在此刻缓缓滑下眼角,她最终还是要被暮倾然丢出去被轰碎吗?

究竟是为什么?

暮倾然把失去意识的闵沁拥入怀里,褐色美眸朝着那光秃秃的树丫看去,空洞的眼神渐渐染上了寒意。她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闵沁横抱起来,步步走在寒夜之中,慢慢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

翌日一大早,平日总会准时准点到实验室的人却一直没有来,让铠甲侍卫去找人,也只是说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请假却没有来,闵沁不会这样的,肯定出了事。鲁琼放下了手边的研究,急冲冲地就往女王殿跑,可是却被告知暮倾然不在。

“女王在哪里?”

鲁琼的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眼睛红红的,是赶来时被寒风吹的,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本来是很可爱的,可是内里闪过的寒意却让铠甲侍卫有些害怕。

“鲁大人,此事我不能告知。”

铠甲侍卫很少见鲁琼这么急,而且脸上显然还带着愤怒。这些大人物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纠葛,怎么看起来风雨欲来,即将有大事发生一样?

鲁琼哼了一声,站在女王殿门口想了想,蜷了蜷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旋即迈开脚步,往地牢跑去。

王城的地牢在最东边,平平矮矮的黑色钢铁建筑物锁住了无数灵魂和死亡。这漆黑的地牢有无数法阵守护,也有铠甲侍卫巡逻,若有外敌异动,敌人就会被法阵轰个粉碎。外界曾评价融雪王城的地牢是最危险的地方之一,这里也是可进不可出的地方。

鲁琼就没见过有人进去之后还能活着出来的。

鲁琼到了地牢门口时已经气喘吁吁,抬眼看去就看见开启着的法阵,红色一圈圈的咒文在门口转动。这是若仙布下的阵法,这个法阵启动就代表着若仙正在进行审问,防止被外界打扰。

她神经一下被挑动,害怕被抓进去的人是闵沁,气得马上大喊:“若仙,你是不是抓了闵沁,你给我出来!!”

此时此刻,鲁琼恨不得长了诸葛音那张嘴,这样骂起人来自己也不用显得这般词穷。

“可恶!”

鲁琼祭出自己的灵蛇魔法杖,正要攻击转动的咒文时,便感觉后面有人冲了过来,她转身正要攻击,却被诸葛音拉住手腕:“你在干什么?”

诸葛音也是跑过来的,刚才看见鲁琼急冲冲地跑过,觉得反常便跟了过来,谁知道小短腿还能跑这么快,现在才追上。

“你放开我,不然我连你也打!”

鲁琼挣脱诸葛音的手,灵蛇魔法杖发出阵阵红光,吓得诸葛音马上摁住鲁琼的肩膀:“你疯了,这大魔法师布下的防御魔法阵,你要是打过去,被反弹的是你自己!”

诸葛音对阵法还算了解,这一看就是反弹攻击的魔法,而且还是大魔法师布下的,鲁琼这七十多级的魔法师怎么能打破?

“我不管!闵沁一定在里面!”

鲁琼正要动,地牢的门缓慢地打开,出来的人暮倾然。她一身黑衣猎猎,在微风中带着一丝阴沉,就连眼神都是冷的。

鲁琼上头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被暮倾然这一眼神吓得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该死的!偏偏女王在!

暮倾然踩着她的黑色高跟鞋一步步朝着鲁琼走去,气场如海啸般袭来,诸葛音咬了咬牙,低声道:“你这个闯祸精!”

说完,她跨前一步挡在鲁琼面前,道:“女王,鲁琼她鲁莽了,还请女王恕罪!”

暮倾然充耳不闻,不过脚步却慢了下来,垂眸看向诸葛音身后的鲁琼,褐色美眸深幽的光是鲁琼看不懂的情绪。

“回去。”

鲁琼紧了紧手中的灵蛇魔法杖,手汗也沾了上去,她抿了抿唇,心有不甘,随即推开诸葛音,硬着头皮问:“女王,闵沁呢?”

“这不是你该问的。”

“她是我实验室的人。”

鲁琼不甘示弱。

“她是我的徒弟。”

暮倾然皱着眉头,一身黑裙无风自动,藏在宽袖中的五指微微收拢,几乎掐入自己的肉中。

“如果女王还记得她是你的弟子,就不该让她入地牢,若仙什么手段,女王不是最清楚吗?”

“你在教我做事吗?”

暮倾然冷笑一声,森冷的美眸里隐藏着的暴戾似乎即将爆发,鲁琼害怕了,可是她依旧上前一步,道:“我不知道女王在筹划着什么,但是请你不要伤害她!”

“别说了!”

诸葛音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怎么会牵扯到闵沁,可是她看暮倾然的神情十分冷冽,鲁琼再说下去肯定要出事。

鲁琼的双眼沁出一丝泪光,怀着不畏生死的决心,再道:“女王,你仔细想想闵沁所做的,她是真心待你。”

暮倾然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她伸出苍白的手,微凉的指间落在鲁琼的咽喉,像刀锋划过:“还要命的话,就回去。”

暮倾然转身回去,拂面而来的是一阵冷风,鲁琼好像嗅到了地牢里那沉重的死亡与血腥味。她都不敢想象,闵沁那么怕痛的一个人,如果在地牢里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对待,那么……

“女……唔唔唔!”

鲁琼还想说什么,诸葛音就从后捂住了她的嘴,所有的话只能化作含糊不清地呜呜声。由于身高差和身体力量的差距,鲁琼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诸葛音的束缚,直到暮倾然再度进入地牢里,诸葛音才把人松开。

鲁琼望着眼前那黑黢黢的地牢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呢喃着:“到底发生什么事?”

“怎么会是这样,难道闵沁那丫头闯了什么祸?不,不可能,那家伙一向有分寸,怎么会……”

见鲁琼失魂落魄的样子,诸葛音蹲下来,扯了扯鲁琼的衣袖:“你振作一点,现在你什么事情都不清楚,怎么能断定闵沁就在里头?”

“而且你清醒一点,女王做的决定谁能质疑,她心里有数的,你别再挑衅女王了!”

诸葛音觉得自己要是没有跟过来,鲁琼要么就被轰碎在这里,要么她就得进去地牢里了。

怎么这个人关键时刻居然会这么鲁莽?

鲁琼攥住拳头,回想起刚才种种的一切,心有余悸地觉得刚才的自己不像是自己,她又何曾这样顶撞过暮倾然?

她举起灵蛇魔法杖撑在地上,缓缓站起来,扭头看向诸葛音,也顾不上自己此时的狼狈:“陪我回去。”

“行行行,我陪你回去。”

“不准说话。”

现在的鲁琼可不想听见诸葛音说话,更不想诸葛音调侃自己。诸葛音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走了好一段路还真的是一句话都没说。

鲁琼低着头沉思,想着有什么事能让暮倾然如此勃然大怒,想来想去也只有‘背叛’二字。

最近暮倾然最在意的事情便是真龙胆,而于真龙胆这件事上是有叛徒潜藏在她们身边的,难道暮倾然怀疑闵沁便是那个叛徒?

鲁琼停下脚步,紧皱着眉头,脸色铁青,像是个满怀心事的少女一样。

可真的可能吗?闵沁曾为融雪城豁出过性命,夺过暗月草,也带着柳舒云和祁梨活着从乾坤无极林出来。

难道这些,暮倾然都看不见了吗?

闵沁又为什么要背叛融雪城?

鲁琼捂住自己的脑袋,十指插入自己的头发之间,然后倏然蹲下。想不通某件事的时候她就会这样,以前在学院时诸葛音已经看过好多次了。

诸葛音没有说话,而是陪着她一起蹲着。天空在这个时候飘起了小雪,点点落在今日鲁琼穿的黑袍上。

诸葛音抬了抬眼,伸手接过雪花,安静地陪伴,她想起了好多年前在学院的一个晚上。

鲁琼因为实验失败,也是这样蹲在路边,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没变过。

**

漆黑的牢房有着粗重的喘息声,吊在黑色天花板上的灯在门打开时微微摇晃,灯火摇曳中,暮倾然的身影悄然而至。

“女王。”

若仙朝着暮倾然行礼,暮倾然凛冽的目光却只落在被铁链束缚在椅子上的人。微晃的灯火落在冰冷的铁链上,那人的皮肤被刮出刺眼的深红痕迹,呼吸声渐渐急促。

“田异,当年为何要下毒?”

被铁链束缚着的男人慢慢抬起头来,露出半张狰狞可怖的脸,当年的火伤毁了他的容颜,也毁了他的修行。

“女王,咳咳……”

田异轻咳两声,喘了两口气后才道:“闵沁不可信,她是邪恶的根源,可她是您的徒弟,为了不让你为难,我只能出此下策。”

田异脸上布满冷汗,被定魂锁锁住的他力气渐失,看向暮倾然的视线已然模糊,根本瞧不见那个最强大的女人如今是什么表情。

暮倾然此时只是漠然,她看向若仙,然后拉了拉自己的衣裙,坐到了一旁的铁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动手吧。”

暮倾然不相信田异说的话,她只是很想知道田异会有什么说辞,如同看蝼蚁挣扎也是一番乐趣。头上那盏灯火照得她眼神晦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残暴,而一切的残暴都藏在她平静的外表之下。

“是,女王。”

若仙拿起自己的梦魇魔法杖轻轻敲了敲冰冷的地板,一个圆形的法阵登时在田异的身下展开,晦涩难懂的咒文在阵法上旋转,像催命符一样在田异脚下一遍遍划过。

“女王,你真的不能相信闵沁,真的……啊!”

田异双眼倏地泛白,脖子长长仰着,唾液从他的嘴边流出。若仙身后有一团长了一双红眼睛的黑雾,那是她的伴生灵魇魔。只见魇魔浑身的黑雾缠绕在田异身上,若仙的美眸也化作了雾白色,像是魂魄坠入了另一个空间。

暮倾然在一旁等着,闭着眼睛却又想起了那日晚上在院子里,那人红着眼睛苦笑的模样。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抱在胸前的手用力地掐住自己的胳膊,指尖在泛白,在纤细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道深红痕迹。

良久,若仙的伴生灵骤然消失,法阵停止运行,田异低呜一声晕了过去。若仙扶着墙稳住身子,迎向暮倾然探究的眼神道:“女王,他的记忆里,都是闵沁使邪恶黑魔法的模样,那不像记忆,像预言。”

“什么?”

暮倾然皱了皱眉头,抬了抬颚,示意若仙继续说。

“说不明白,闵沁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是那个主宰邪恶黑魔法师走向的大祭司。”

暮倾然没有说话,若仙便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很奇怪,田异的伴生灵并没有预言的能力,也没有预言的天赋,他的记忆里不该有这些。”

“仔细说说你看到的画面。”

暮倾然直起身子,听到关于邪恶黑魔法师的事,总会让她警惕起来,本能地有厌恶的情绪。

“闵沁坐在一个会议室里,对着好几个黑魔法师说要夺下大陆,黑魔法终将统治世界。”

若仙说完后,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她道:“可这是不可能的,田异不可能有这种预言能力。”

“确定吗?”

“确定!”

暮倾然听罢,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站起:“那你休息休息,明日就看看他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是,女王。”

暮倾然的手放在铁门的把手上,若仙问:“那闵沁呢,如何处置?”

“等待我的吩咐。”

“是,女王。”

铁门被打开又关上,若仙这才累极地找到了铁椅子坐下。她看了一眼晕过去的田异,再想起暮倾然亲自抱来的闵沁,只能说闵沁始终是不一样的。

只是入了这地牢,又有谁是不一样的呢?

都是俎上鱼肉罢了。

**

闵沁不知道自己是晕了多久才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她在一个黑黢黢的房间里,头顶上有一盏孤零零的吊灯。她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房子里还有两张铁椅子和一张铁桌子,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闵沁突然笑了笑,用被子盖过头顶。

她是不是该庆幸至少这个房间不漏风?

闵沁还以为自己醒来后,会在什么脏臭的牢房里,干草铺地,鼠虫过境,一旁有个半疯半癫的疯婆子,哭喊着还我孩子什么的,看来是自己电视剧看太多了。

闵沁慢慢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又打量了一下这个黑魆魆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黑的,没有窗口,却有一道一道抑制魔力的法阵。

在这里,除了布下法阵者,或者极强的大魔法师才能不受法阵影响。

铁门有一个小窗口,大概是别人送饭进来的入口,透过那个窗口,还能看到外头人影憧憧,是巡逻的狱卒。

不是审判之牢,也算是暮倾然对自己的宽容了。

闵沁走到桌边坐下,空无一人的独处也有好处,至少闵沁现在能好好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没有猜错,应当就是泄露真龙胆叛徒一事,这件事来得太巧合,在鲁琼告诉自己不久之后暮倾然对自己的态度就骤然改变。

一个只有自己,鲁琼和暮倾然知道的消息如果被泄露,暮倾然怎么想都会想到自己身上。如果还有人从中作梗想要除掉自己,那么自己的嫌疑就会变得最大。

后来若仙来研究室的那日,显然是来试探自己的,从那时候开始暮倾然就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闵沁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在贴桌子上,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当她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时候,她便停了下来。

她把手指轻轻蜷缩回去,好像桌上有什么不可触碰的禁忌一样。

只是这也太干脆了,自己没有任何准备就被送到这里来。

暮倾然,你真的太干脆了。

闵沁尝试去理解暮倾然曾被背叛,曾在无数的黑暗人性走过来,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竖起身上的刺。

可闵沁却无法不伤心,好像这段日子的所有付出都付诸流水,失去了意义。

咔嚓——

闵沁抬头看向响动的铁门,进来的人是若仙,她见闵沁坐在桌边,不由得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若仙长老。”

闵沁唤了她一声,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又道:“我饿了,就没有吃的吗?”

若仙:“……”

刚进来的若仙又转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是带着一名狱卒的,那狱卒给闵沁送上一碗冰冷的饭,上头有碎肉有菜,以牢狱的伙食来说,这算是高规格的对待了。

狱卒离开后,闵沁才开口:“若仙长老是不是知道我与原来的我不一样了?”

若仙抿了抿唇,眼底透出一丝寒意,那是隔了一堵墙般的警惕,闵沁即便不看她,也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我是闵沁,却也不是原来的闵沁,我的灵魂从一个你们不认识的世界来到了这里。”

闵沁扒了几口饭,见若仙没有回应,她抬眼看了看若仙发愣的表情,不禁笑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事吗?”

“现在我说了,你又为何要惊讶?”

闵沁又接着低头吃饭,看她吃饭挺快,吃得挺香,却唯有闵沁知道这饭如同嚼蜡,饭菜甚至还有一股馊味,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天。

最高规格的对待,饭也是馊的吗?

“你现在灵魂的记忆的确奇怪,是我没看过的世界。”

有跑得飞快的铁盒子,有铁鸟,还有会发光小方块,若仙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很像各种用于日常的魔导具。

“很难解释,十三岁那年,原主中毒垂死,她的魂魄漂泊在虚空中,来回穿梭着两个平行宇宙,见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也就是我。”

若仙听着,眉头紧蹙,满脸的疑惑,也不知道明白了几分。

“而我在那个世界因为太过劳累猝死了,醒过来就来到了这里,按原主所言,是她希望我来到这里代替她。”

闵沁说完后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当然,即便解释了我的灵魂和原来的不一样,我也一样说不清自己不是叛徒的嫌疑。”

“这是两件事。”

闵沁此刻异常的清醒,脱离了充满自己和暮倾然回忆的地方,她可以一再把情绪压住,压到心里看不见的地方,忍受着隐隐作痛的滋味,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什么时候会崩溃。

“可偏偏这两件事都让老师对我产生极大的不信任。”

说完,闵沁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力地靠在铁椅子的椅背上,印了一身的冰凉。

“我愿意接受任何的盘查。”

第57章 叛徒就是她

“女王,这就是闵沁说的。”

书房里,若仙一字一句都没有落下地给暮倾然报告,暮倾然却始终眼神空洞地看着桌上那个木雕。

那双褐色的美眸少见地失去了光芒,苍白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一把暗哑了的刀刃。

空气安静了数秒,若仙试探性地叫了暮倾然一声:“女王?”

暮倾然眼皮一动,这才抬头看向若仙,露出眼底下那淡淡的青紫,问:“何时可以进行审讯?”

“今日就可以。”

若仙说完后,暮倾然手指蓦地一紧,她问道:“你不需要休息吗?”

“之前从鲁琼那里买了虚灵药水,所以不打紧。”

有些事心知肚明,可是若仙却没有说破。暮倾然若是遇上这种事,能尽快就会尽快解决,何时见她如此拖沓犹豫的模样?

“女王今日若是有要事,那明日也可以。”

若仙终究是退了一步,这件事还是应该由暮倾然亲自去决定才好。

暮倾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一身淡蓝的长裙衬得她此刻有些苍白无力:“罢了,就今日罢。”

“是,女王。”

暮倾然目光转到窗外,外头正下着鹅毛大雪,银雪树被压得摇摇晃晃的,刹那间暮倾然的美眸闪过一丝狠厉的寒光,而后又偃旗息鼓。

去地牢的路上,暮倾然始终一言不发,被今日突如其来的大雪打在身上也不以为意,这让若仙本想撑伞的念头也压了下去。

来到那黑色的地牢前,暮倾然在门前停顿了好几秒才走了进去。若仙有时候挺想知道暮倾然到底在想什么的,可是暮倾然的等级比自己高,她无法以伴生灵的力量去探知暮倾然任何一丝的念头。

然而,若仙清楚知道,闵沁跟暮倾然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至少自己在与闵沁交谈的时候,她曾有许多次探知到闵沁在想暮倾然。

很多很多次。

暮倾然走在漆黑的走廊上,挂在墙上的灯火照在她的身上,明明灭灭,犹如从地狱里走来的魔鬼。若仙在她身后跟着,不敢直视,心里发怵。

可当她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声后,若仙抬头看去,本以为的魔鬼如今却像一缕幽幽残魂,拖着她的长裙疲惫地走在这条长长的走廊上,像是下一秒就会在黑暗中烟消云散。

闵沁坐在桌前,脸色苍白如鬼,刚又吐了好几次,昨晚吃的馊饭今日还在发作,胃部隐隐作痛,彻夜未眠让她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

大概是若仙的吩咐,狱卒对自己还算客气,刚给清理过地上,给了个小桶,还给自己一杯干净的水。她拿起抿了一口,嗯,没有奇怪的味道,真的是干净的水。

她放心地喝了两口,便又有了想呕吐的感觉。此时,铁门响动,闵沁硬生生忍住了不适,当她看见暮倾然那张绝色脸庞的时候,不知为何胃更疼了,被火烧一样。

没忍住,在暮倾然说出第一句话前,闵沁捂住自己的胃部,往小桶里又吐了出来,可这次只能吐出刚才喝下的清水。

她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暮倾然见状,手臂微动,在收缩的瞳孔中,闵沁却一眼都未曾看她。大概是狱卒听到了动静,赶忙走了过来,见到暮倾然之后又急急停下,若仙转头问赶来的狱卒:“她怎么了?”

闵沁的脸色苍白得不寻常,浑身都在微颤,显然是病色,不过是在牢里待了几天,怎么就生病了?

“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

狱卒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都落到暮倾然的耳中。若仙这才想起来昨日给闵沁拿的饭,她马上怒问:“那饭里有什么?”

狱卒吓得马上跪了下来:“回,回若仙大人,那饭可能……可能馊了。”

馊了她还吃?她就不会说吗?!

若仙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然后转身朝着暮倾然正要请罪,可暮倾然却举了举手,示意若仙不用说。

暮倾然的眸光闪动,藏在袖中的手微不可察地在颤抖,克制住深藏在黑暗中的情绪。

若仙示意狱卒离开,然后与暮倾然一同进入了牢房里。

碰——

牢房的门被关上,有些许回音,显得整个空间更空荡,一如闵沁如今的心。

“老师。”

闵沁捂住自己的胃,抬眼看了看暮倾然,眼角还有刚才呕吐时沁出的泪水,苍白的脸衬得眼角更加艳红,眼底的情绪皆是委屈。

“你们开始吧。”

闵沁不知道若仙动用伴生灵对自己进行盘问的话,自己会受到什么伤害,可是她感觉自己已经半死不活了,也无所谓了。

如果命运当真逃不过,那么她应该不会就这么死去,她还是会死在断肠崖这个连名字都充满悲情的地方。

暮倾然依旧没有说话,牢房里安静得让人心慌,若仙甚至觉得如芒在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才好。

“我们明日再来。”

暮倾然说完后,便又打开门转身离去,天花板上那盏吊灯被开门的动作晃了晃,昏黄的光照在暮倾然的背影上竟有些疲惫与落寞。

若仙自然不敢违抗,而是跟着出去,二人之间那微妙的情感,即便不动用伴生灵的力量,她也能感觉到。

闵沁感觉到那熟悉的冷香卷来又离开,黑暗冰冷的牢房里只余她一个人,只有吊灯摇晃时发出的吱呀声,安静得可怕。

闵沁的脑子里依旧是刚才暮倾然那复杂的神色,她刚才是来审问自己的吧?

莫非她看到自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还会伤心?闵沁苦笑了一下,艰难地撑起身子回到了床上,盖上被子睡上。

大概是怕自己死了,很多真相就会石沉大海吧!

闵沁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然后身躯蜷缩起来,偏偏在这种冰冷的时候想起了充满了冷香的怀抱。

她好想抱抱暮倾然诉说自己的委屈,想要咬她的手臂问她为什么不信任自己,好想流着泪对着她胡言乱语,她并不想那么理智地去处理自己的情绪。

她根本处理不了!

为什么暮倾然要一脸疏离,为什么她一个柔和的眼神都不给自己,连一丝缺口都不留给自己,害得自己连发狂崩溃的机会都没有。

“唔……”

闵沁连哭都克制住,卷着自己的被子,窝在冰冷的床上呜咽着,所有的话所有的委屈都哽在喉咙里,渐渐生疼。

她并不是不想说,只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暮倾然连让自己去了解这件事的权利都不给,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会一直被困在这里,直到真龙胆出现吗?

闵沁抹去脸上滚烫的泪水,然后慢慢舒展开身体,胃一阵一阵发疼,可她却渐渐地无知无觉起来。

不行的,她必须活下去,她本来的目标就是活下去,她不是已经改变了一些剧情吗,说明命运也不是不可被改变的。

如果我的命运是必须去到断肠崖,面对主角团的轰炸,那她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好呢?

**

闵沁在昏昏沉沉中睡着了,就连有人打开铁门她都未曾醒来。高姚提着药箱来了,看到蜷缩在床上,苍白的脸色还带着些许不寻常红晕的人,她的心马上提了起来。

高姚拿出工具测量了闵沁的体温,三十九度,果然发烧了。

按狱卒说的,饭是搜的,闵沁又吐又拉,昨日吐了四回,拉了三回,今日没拉了,就是又断断续续地吐了点。

高姚马上拿出自己带来的药水,注入针筒,然后给闵沁迅速地打了一针。然后,高姚按照闵沁的情况又给她输入了一些营养液稳住了她现在的情况。

收拾好自己的医疗用具后,高姚一手覆在闵沁的腹部上,用医疗魔法减轻闵沁的不适。这一切都做得很安静,而闵沁被扎了几针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不止因为生病拖垮了身体,看来还因为哭累了。

高姚收回手,然后抹去她眼角残余的泪水后,不禁叹了口气,傻孩子连眼睛都哭肿了。

然而,闵沁真的会是融雪城的叛徒吗?偏偏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她,当年下毒之事,田异居然也说因为闵沁是个祸害。

听起来很荒诞,可这一切都是谜,高姚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暮倾然来找自己,让自己去替闵沁医治。高姚问了问是什么情况,一开始暮倾然不愿意说,高姚表示若是说不清楚自己也不会去医治,暮倾然这才把事情笼统地说了一遍。

了解过这件事后,高姚想起了自己还未交给暮倾然的报告。

要制造出巫毒,那么魔法师的伴生灵必须是稀有的暗属性伴生灵,而且要制造出这样缜密的巫毒元素,魔力控制必须是大魔法师的级别才行。

所以,田异不是元凶,他背后还有人。

这件事她刚跟暮倾然讲过,只是暮倾然没有什么表情,看她丢了魂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又是一声叹息,也不知这一声叹息是怎么把闵沁吵醒的,闵沁悠悠睁开了眼,眼睛很酸,有些疼,还很重。她看到了桌边有一个身影,还有一些药水味,估计是什么医师来了。

“鲁大人?”

闵沁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影,只是又好像比鲁琼高……

高姚这才知道闵沁醒了过来,马上坐到床边问:“我不是鲁琼,我是高姚,你感觉好些了吗?”

闵沁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然后缓缓闭上眼睛,低声道:“谢谢高大人。”

她还以为鲁琼会来,鲁琼至少可以跟自己说说话,可以告诉自己发生什么事,又或许会用什么奇特的方式放自己恢复起来。

“我留几瓶营养液给你,一天喝一瓶,还有药水,我已经写好了吃的分量的次数,东西吃不下就别硬吃,如果有胃口了也别吃太多,慢慢吃,知道吗?”

高姚以前是融雪城最厉害的医师,食物中毒这种小病以前可不会放到自己面前,可是无论大病小病她当然也要尽心尽力才行,更何况闵沁还是自己看重的人。

“嗯,知道。”

闵沁不想死,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她已经失去了那个世界的一切了,她不想在这里的一切也失去。

“我会乖乖吃药,不会死的。”

闵沁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可她没有力气收回了,反正死是不能死的,活着才有可能逆转一切。

高姚愣了愣,然后柔声道:“如果你是清白的,女王也一定会还你清白,不会有事的。”

闵沁听出来了,连高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辜的,她想要一个知情权,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被命运蹂躏成什么样子。

“高大人知道多少,我什么都不清楚便被带到这里来,有什么是高大人可以透露的吗?”

高姚看着那张虚弱狼狈的脸,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闵沁,你知道的,女王不让你知道的事,我们也不能告知。”

闵沁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暮倾然是融雪城的天,是他们的王,是不可违逆的规矩。

“我知道了。”

闵沁也没有强求,她也早知是这个结果。

“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疑点重重,我也会帮忙调查的。”

“嗯,谢谢了,高大人。”

闵沁发冷,拉过被子盖到脖子处覆盖住寒意,无法用魔力御寒,真的对身体素质是种考验。

“我走了,明日还来。”

“好,谢谢高大人。”

高姚拿着药箱离开了,打开门后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闵沁,那人眼神空洞,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上的那盏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灯光昏沉,闵沁看得眼睛疼,又缓缓地闭上,马上有睡意袭来。

她怀疑高姚给她扎的药里有安眠的作用,生病是该睡觉的,但是她想保持清醒,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完了,还是撑不住,睡吧。

翌日,高姚来过一遍,闵沁已经没有发烧了,不过她还是给闵沁扎了一针,让闵沁能够好得快一些。

嘱咐一遍后,高姚便离开了。

此时,暮倾然正待在图书馆里,翻看着一本又一本厚厚的黑皮书。因着女王就在二楼,所以无人敢上二楼只敢在一楼活动。

“女王,该休息了。”

一团黑雾落到暮倾然的身后单膝跪下,暮倾然懒懒地道:“不困,看看书也好。”

暮倾然的指掀开书页的一角,褐色的美眸凝神看着书页上的内容,尾指轻轻敲打在冰凉的桌面上,形成一种微妙的节奏。

“可是女王,你从昨日到现在都没合过眼。”

暮倾然眼神一凛,图书馆里冒起一阵寒流,楼下身体差些纷纷打了个喷嚏。

“影,你太多事了。”

“抱歉女王。”

影低下头,说完后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暮倾然随即翻开了另一页,不知疲倦继续阅读,连姿势都未曾变过。

**

两日后,闵沁完全恢复过来了,她不得不感叹高姚的医术高明,鲁琼该学学高姚,如果是鲁琼来,肯定会喋喋不休地把自己叨死。

闵沁本来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可若仙还会对自己审问,如果自己的计划是不能让暮倾然知道的,那就白想了。

所以闵沁就索性不想,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偶尔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时,她会忍不住默默流泪。

今日,她吃完饭,正打算美美地睡个午觉,可铁门打开了,一股冷香卷来,正走向床的闵沁马上回头看去,对上了那双褐色的美眸。

有些人的美,真的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那么令人心动,也令人心痛。

跟在暮倾然身后进来的人是若仙,闵沁知道她们要进行盘问,便又踱了回来,乖乖坐下:“在审问之前,我能知道因为什么事被抓到这里来吗?”

闵沁条理清晰地说完后,又道:“我是不是连知情权也不能有?”

闵沁看向暮倾然,经过两天的冷静,她现在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去看这一双眼了,可惜克制不了的是心脏每一次跳动时的隐隐作痛。

“打听到神都那里有融雪城内鬼的消息,跟你的情况很相似,而且我也捉到了当年给你下毒的那个人。”

闵沁没有惊讶,她已经猜到可能会有人从中作梗,只是她不知道是谁,不过直觉告诉她这跟当年给她下毒的人脱不了干系。

“田异说当年给你下毒是因为你会是一个祸害,日后会带领黑魔法师占领大陆。”

闵沁听了田异的口供,先是脑袋一空,而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鬼,真的让人猜都猜不着。”

闵沁的笑带着几分讥讽,没想到自己被带来这里,居然还因为什么预言说自己会成为黑魔法师的统领?这脑洞开得太大了,原作者都不敢这么写,而且她根本不可能会这么做。

暮倾然皱起眉头,似乎对闵沁的反应很是疑惑,闵沁也慢慢地敛起笑容:“所以老师,你信了这些?”

“我只相信证据。”

“有什么证据呢?”

闵沁耸了耸肩,又问:“因为我的灵魂不是原来的闵沁,因为真龙胆的事我也知道吗?”

闵沁有时候恨透了自己的通透,现在哪怕自己歇斯底里地指责暮倾然对自己没有半点信任,也不至于那么难受。

好像所有的结都缠在了自己心上,解不开,一动就被刮得生疼。

暮倾然依旧没有说话,看着闵沁失望地自嘲,她的眼底藏着的痛楚化作了眉间的皱褶,越缠越紧。

“老师,你们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闵沁没有得到答案,不是因为她不想得到答案,而是她害怕从暮倾然的嘴里听到一个‘对’字。

她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理智和冷静,被暮倾然一个字彻底瓦解。

“需要我怎么做吗?”

闵沁此时目光终于看向若仙,若仙身后慢慢地出现了一团黑雾,黑雾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闵沁的意识瞬间被抽离,她感觉自己的思绪飘得好远好远,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这种感觉……好像曾经有过,她好像曾也有那么一个瞬间像这样失过神。

下一瞬,闵沁的头无力地垂下,身子也歪斜到一旁,正要掉下去,却被暮倾然手疾眼快地接住,然后让她的身躯靠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的若仙身体僵直,双眼泛白,神色空洞,已然坠入了另一个空间里。

暮倾然抬起手把想要抱住闵沁的头,可手抬起的瞬间顿住,停顿了两秒,她才把闵沁的身躯摆正放到椅子上。做完后,暮倾然藏在袖间的五指微微收拢,掐进肉里,掐得指尖泛白,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深红的痕迹。

过了十分钟左右,若仙的眼睛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黑色,只见她身子一软,马上扶着铁桌坐了下来,身后的魇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女王,是她。”

若仙捂住自己的头,每次动用这力量,后遗症都会特别麻烦,尤其最近还用得特别勤。

“我从她的记忆里找到了与神都皇族见面的画面,叛徒是她。”

暮倾然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脸色又白了一分。

“都说了什么,闵沁背叛融雪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仙沉默了两秒后:“闵沁是在上一次去神都交流的时候私下见了皇族,说了真龙胆的下落,并答应皇族可以帮忙除掉女王您,而她想要的是进入神都英雄局。”

“神都英雄局?”

暮倾然露出疑惑的目光。

“是皇族特设用来对付黑魔法师的秘密分局。”

暮倾然冷笑一声,似乎在笑神都的不自量力,而后若仙便道:“女王,闵沁接近你心怀不轨,不可纵容。”

“我有自己的打算。”

暮倾然的语气森然,若仙不敢再左右暮倾然的决定,只是一手扶额支着脑袋,尽量让自己精神力恢复过来。

“她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我另行通知,别让她死了,现在她吃什么用什么,照旧就行。”

“是,女王。”

若仙应下,然后撑着桌子站起来,边听暮倾然道:“这些天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是,女王。”

说完,暮倾然深深地看了闵沁一眼,复杂的眼神里掺杂着颤抖的眸光,是旁人察觉不了的情绪。

“走吧。”

暮倾然跟若仙离开了,当铁门关上的时候,闵沁头顶上的光又再次摇摇晃晃的,照得闵沁的身影更显单薄孤独。

过了不久,闵沁终于醒了过来,她依旧坐在椅子上,暮倾然和若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只剩下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忽地,她的体内一阵血气翻涌,胃部翻腾,闵沁马上拿过桌上放着的小桶,朝着里头吐出了刚才吃下的饭。闵沁还看见呕吐物间闪过一丝黑雾,登时吓得她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

再定睛看去,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可能是眼花,那是什么?

那绝对不是若仙留下的魔力痕迹……

第58章 我不要你了

隔日,高姚又来了,得知闵沁又吐了一回,她大觉不解:“不可能,你应该已经好了才对。”

“是若仙长老施展魔法后吐的,可能是什么副作用。”

闵沁顿了顿,犹豫了两秒还是打算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而且吐出来的呕吐物中,我还看到了一丝黑雾,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黑雾?

“若仙的魔法痕迹?”

“不是,不是若仙长老的魔法气息。”

闵沁挠了挠自己的头:“只是那魔法气息稍纵即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稍纵即逝的魔法气息说明所使的魔法很隐秘,若非吐出来可能根本察觉不到。

昨日,当若仙施展魔法的时候,闵沁马上就晕了过去,即便失去了意识,可是她依旧能感受到若仙的魔力在自己的体内转了又转,她清楚知道若仙的魔法气息是怎么回事。

“还有感觉到其他的不对劲吗?”

高姚马上问道,拉过闵沁的掌心覆在上头,用魔力去探索闵沁体内的情况。

“没有,就吐了之后感觉有点晕也很累,又睡了过去。”

闵沁如实说完后,高姚皱着眉心摇了摇头:“你体内探不出其他东西。”

高姚不死心,又探了一次,还是什么都探不出来,便吩咐道:“如果你还发现什么异常,要马上告诉狱卒通知我,我回头就给狱卒说一声。”

“好。”

高姚又给闵沁留了些营养液,然后便离开了牢房。她并没有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来到了女王殿,求见了暮倾然。

今日下着小雪,高姚身体还在恢复,走得慢,裙摆上都沾了不少雪花,进入书房的时候捎来了一丝带着雪花的冷风。

书桌前的暮倾然正在看书,手边把玩着一个长筒形的小巧物什,高姚并没有在意,而是把医疗报告放到暮倾然的桌上,并道:“女王,我有事要报告。”

“说。”

暮倾然依旧没有从书上抬起头来,高姚抿了抿唇,道:“闵沁说在若仙结束了魔法施展后,她便吐了,吐出来的东西里有黑雾闪过。”

暮倾然听罢,眉头一挑,抬起头看向窗边,外头正下着绵细的小雪,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神骤然变冷,而后才看向高姚:“所以呢?”

“女王,这件事多有疑点,我们当展开更多调查才是。”

高姚说完后,暮倾然缓缓把书合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冷声道:“若仙不会出错,她便是叛徒。”

“女王,此事真的还有疑点!”

高姚不相信暮倾然看不见,可是暮倾然对于背叛这件事是没有丝毫容忍度的,高姚有些急,又道:“女王,她是你的弟子,难道就不能再展开多一些的调查吗?”

暮倾然看着高姚的眼神逐渐变冷,半阖的眼睛透着一丝凶光,藏着的是无尽的杀意与暴戾:“高姚,我的话不想说第二次。”

高姚只觉呼吸急促,空气稀薄得可怕,她不禁后退了两步,而后马上低下头:“抱歉女王,高姚告退。”

高姚转身离开,脚有些发颤,根本不敢回头。

暮倾然再一次转头看向窗外,手指有节奏地敲在了冰冷的桌面上,一下一下,就像是催命符。

手指的节奏骤然停下,暮倾然的指腹落到书页上,然后翻开,目光继续落到书页的文字上,一刻不歇。

**

闵沁一直待在牢房里,日复一日,她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身体也再没有任何异常,高姚也已经没有来过,能跟自己唠嗑几句的是送饭来的狱卒。

若仙没有来过,暮倾然也没有来过,探索过自己的记忆应该就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为什么她还被关在这里?

难道暮倾然依旧不相信自己吗?

又一天等到了狱卒来送饭,那是个声音甜甜的小姐姐,不过听说她是狱长,声音听着甜,实则铁面无私,揍起人来还挺狠。这还是另一个送饭的狱卒说的,说起来的时候声音还忍不住微颤,看来也没少被这位狱长震慑。

“今日给你加了点肉。”

文璇说道。

“小姐姐,今天有什么好事,居然还给我加肉?”

每日仅有可以说话的机会,闵沁当然要好好把握,好在文璇也不在意跟自己搭话,会跟自己多聊几句,被困的生活才没有那么无聊。

文璇今日却意外地没有多说,只道:“你吃就是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完就要走,闵沁马上把人留住:“小姐姐,女王……女王那里没有任何消息吗?”

“没有,这几日女王要接待客人,没有空。”

客人?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闵沁回想原书的内容,可是原书大多都是从吴意的角度去叙事,融雪城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空白的。

“那现在是几月几日?”

关在牢房里,无日无月,闵沁根本不知道过了几天,如果不跟文璇多说几句话,她怕是会发疯。

“现在是春天,今日是一月三日。”

一月三日?

闵沁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在牢房里待了三个月了,头发长了,指甲也长了,也没有可以整理的工具,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女鬼了。

文璇说完就走了,闵沁还能听见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踩在地面那清脆的声音,穿越了整个走廊,很快就听不见了。

闵沁低头看了下自己碗里的肉,这哪是加了一点,而是加了好多。之前最多一碗里就一两片肉片,要是狱卒偷吃了,那她就只剩肉碎了。今日可是满满当当的肉片盖饭,难道文璇有什么喜事?还是说融雪城有什么喜事?

很快,闵沁又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她马上把饭放好,站了起来问:“狱卒大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还加肉了?”

“啊?”

狱卒有些疑惑,又问:“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

“今日慕容婉月来了融雪城,说是给上次贾翩的事道歉送了不少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们地牢也沾了光,得了不少肉片。”

闵沁的心倏地沉了下去,看着眼前那满满当当的肉片都觉得不香了。

“所以老师要招待的客人便是慕容婉月吗?”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说这次慕容婉月来态度特别好,女王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今晚还要设宴招待,可惜我们这些守牢狱的是没有这个福分可以参加啦!”

狱卒语气还觉十分可惜,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牢房又变得空荡荡的,闵沁忽然觉得周遭安静得可怕,她觉得那盏灯现在若是摇晃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的话也是不错的,至少还有一些声音陪着她。

暮倾然和慕容婉月的关系又缓解了吗?

难道就连暮倾然的命运也正走向原书的结局吗?闵沁紧皱着眉头,她很想去思考如何改变暮倾然的命运,可无力感瞬间包围着她,在这牢房中她又能做什么?

为何到此刻她还要想着暮倾然呢?

而且暮倾然真的……还爱着慕容婉月吗?慕容婉月不过是态度好转了,她便也愿意对慕容婉月好了吗?

不是说不喜欢了吗?是了,她说的是不喜欢,没有说不爱。

闵沁又陷入了自我拉扯的思绪中,能量不断被自己的想法消耗,负面的情绪不断袭来,闵沁非常讨厌这种状态,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由始至终,暮倾然都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喜欢不是吗?

那自己算什么呢?无聊时的消遣?在这种时候她便是说弃就弃的棋子?

闵沁捂住自己的头,十指插入发间,看着眼前的饭,深呼吸几下后,便拿起筷子去扒食。

她得吃饱,她得先吃饱,无论如何,她都得健健康康的,她得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这饭怎么越吃越咸?

闵沁抬手抹了抹脸,原来是自己的泪,手背慢慢都是湿润的泪水。她的嘴角无法控制地往下垂,可她还是努力地咀嚼着嘴里的饭,嘴里的肉。

管它谁送的,管它谁送的!

闵沁又扒了几口饭,始终还是没忍住呜咽了起来,筷子也啪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可恶……暮倾然你这个混蛋!”

闵沁趴在桌上低呜,门外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又缓缓靠近,闵沁听见了,只道:“我没事,我缓缓就好!”

每次闵沁这里有什么动静,就会有人过来,闵沁已经习惯了,她就像什么重犯一样被重重监控着地困在这里。

她现在只想把人打发走,她想要一个人狼狈,一个人堕落,不想有人打扰。

门外的人没有出声,像是伫立了许久,闵沁崩溃的情绪难以自控,拿起手边的筷子丢到铁门上,发出清脆的咚咚两声。

“走啊!!”

闵沁从未这么失态过,大概知道在这个空间里不会有人看见她的失控,不会有人看见她的泪水和崩溃,所以才更加放肆。

门外的高跟鞋声音终于哒哒哒地离开了,闵沁这时站了起来,转身钻回床上,盖着被子放声大哭。

门外的女人安静地走过了走廊,一步步走到了牢房的门口,最后化作一只毛色黑亮的乌鸦飞走了。

那一日,小雪飘在融雪城内,为那一座黑色的地牢铺了一层雪白,像是把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覆盖。

后来,阳光洒落,却也已经照不到那处了。

**

“老师,师姐已经被关了三个月,究竟是怎么回事?”

鲁琼那一闹实在是动静太大,现在几乎整个融雪王城都知道那个改邪归正的女王大弟子被关了进去。

柳舒云也是忍了许久,她相信暮倾然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然而三个月了,闵沁依旧没有放出来,她才忍不住问了暮倾然。

“背叛融雪城。”

暮倾然还是在看书,悠悠地回应了一句后,抬头看向柳舒云还有站在她身后祁梨。

“有问题吗?”

暮倾然见两个弟子都来质问自己,连语气都冷了几分。

“老师……虽然那个人是讨厌,可是背叛融雪城,不至于的。”

祁梨也说了话,只是她怕暮倾然会生气,越说越心虚,最后四字声如蚊呐,几乎听不见。

暮倾然合上书,然后把书放到一旁,问:“我让你们做的事已经做好了么?”

暮倾然没有再在刚才的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问了最近融雪城布防的问题。融雪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检查布防情况,以前暮倾然会指派两个大魔法师去做,之后是万凝月,这次派了柳祁二人。

说起来,她们也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万凝月了。

“做好了。”

柳舒云能感觉到暮倾然在避开这个话题,便识相地没有问下去。

“嗯,出去吧。”

暮倾然说完后,柳舒云拉着还想说话的祁梨离开,而暮倾然则把书放好,拖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往鲁琼的实验室去了。

这三个月以来,除了定时把报告交过来,鲁琼就没有跟自己说过话,这也是暮倾然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去寻她。

研究室的门打开,鲁琼惊喜地抬头,却又肉眼可见地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才不情不愿地道:“见过女王。”

暮倾然知道鲁琼心里有气,她这疏离的态度也正说明了她气尚未消。

“真龙胆出现了。”

此话一出,鲁琼马上抬起头,急切问道:“在哪里?”

“在飞星湾附近的断肠崖。”

鲁琼皱起眉头,问:“那你还不行动?”

还有空晃悠到自己这里跟自己说这件事?

“还不是时候。”

暮倾然悠然地坐下,然后看了一眼玻璃隔离器里装着的那具女尸,想起当初让鲁琼研究伴生灵剥离技术的原因,不禁苦笑。

“什么意思,神都若是先我们一步怎么办?”

鲁琼都想收拾收拾自己亲自前去了,那可是真龙胆,千年一遇,对于医师来说,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药物。

“师姐已经先过去了,只是如今断肠崖雾气浓重,无论是谁都无法找到那狡猾的真龙胆。”

暮倾然不急也是因为天气原因,估计要两个多月后才是捕捉真龙胆的时机。

“那女王这次来,是要制什么药吗?”

鲁琼的研究室乱糟糟的,桌上有图纸,地上也有,甚至还附加几个鞋印,铅笔和试管也散落了一地。自从闵沁来了过后,鲁琼的研究室就没有这么乱过,闵沁总会不厌其烦地帮鲁琼收拾。

不过三个月,鲁琼的实验室又变成闵沁还未来之前那样,偶尔干净一次,但很多时候都是这么凌乱的。

“制些调理身体的药水。”

鲁琼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女王若是要调理身体,还是吃好睡好比较见效。”

暮倾然这段时间除了处理事务,很多时候都是不眠不休,都在看书,吃也吃得少,精神气一下就降了下来。即便是大魔法师,身体也遭不住这样的作,她再不好好休息,迟早要生病。

暮倾然怔住,然后摇了摇头:“罢了。”

“等等女王。”

鲁琼叫住了转身正准备走的暮倾然,然后问:“你打算怎么处置闵沁?”

闵沁的事,她已经从若仙那里打听到了,即便若仙没有说什么,可见她一脸愤恨,鲁琼想闵沁大概真的做了什么事。

可鲁琼始终不愿意相信,闵沁若是要泄露,怎么不把自己的药方也泄露出去呢?要知道,掌控了顶级炼药师就等同于掌控了难以撼动的势力,融雪城有自己,神都有曲流烟和她的学徒,各个顶级炼药师的药方都是不可泄露的绝对秘密。

她派人去打听过,神都那里的药铺根本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说明她的药方并没有泄露。

“我打算把她放出来,软禁在她的院子里,我想看看谁是她的同党。”

鲁琼没有说话,始终不相信闵沁就是叛徒,对于暮倾然这个决定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的。

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总比在那个黑漆漆又空又安静的牢房里待着。

“知道了之后呢,把她杀了?”

鲁琼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不由自主的心惊,她不想闵沁死,很害怕暮倾然会说出一个‘嗯’字。

“到时候再说吧。”

很多时候,暮倾然在处理一件事的时候已经把整件事理清,决定好怎么处置,如今暮倾然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让鲁琼明白她对闵沁还是特别的。

“你真的一点都不信任她吗?”

鲁琼忍不住问了一句,暮倾然此时却已经打开了门,门外吹来一些风雪,把里头散落的图纸吹得沙沙作响。

人已经走了,鲁琼无力地坐在实验室里,看着操作台上放着的一支又一支的试管,完全提不起劲来。

原来习惯了有一个人在身边真的很难适应的,她好想闵沁快些回来,和她斗嘴,和她说八卦,总是迁就着自己帮自己的忙。

哎……

一声无奈的叹息回响在实验室里,似是一句句未完的话。

**

今日,文璇带了剪刀和指甲剪来,而闵沁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

每次她来,都隔着一道铁门,只听到她那甜甜的声音,觉得没什么威慑力,然而看到她的样子后,闵沁便知道什么是威慑力了。

文璇脸上有一道刀疤,目光锐利,表情肃冷,留了利落的短发,看起来英气十足,跟她的声音有着十足的违和感。

“我来给你剪剪头发。”

文璇唇角扬起一个微笑,化解了她脸上冷硬的气质,此时闵沁也才回过神,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那天对不起,情绪有些失控。”

闵沁乖巧地坐着,把头发都拨到身后。此时刚拿起剪刀的文璇愣了愣,问道:“那天?”

“就你给我的饭加肉那天……听狱卒说了慕容婉月的事,情绪不好,态度也不好,对不起。”

文璇愣住,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有些不自然地道:“没事。”

文璇拿起闵沁长长的头发,问:“想剪到哪里?”

“肩膀。”

闵沁回答得很快,她想剪很久了,可是人在狱中,哪能要求那么多,当然一直都没有提过。

“今天怎么会来给我剪头发?”

闵沁想,该不会是自己死期到了吧?总觉得在狱中能得到突然的好处,每一件都像是断头饭。

“你今天可以出去了,女王说了,你可以回去你的院子里。”

“真的?”

闵沁想了想,离原主被轰个粉碎的结局的时间已经非常靠近了,这个时候她突然可以出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命运依旧推着自己前进?

“嗯,只是你不能踏出院子,直到女王的另行通知,接下来会是铠甲侍卫看管你。”

文璇跟任何一个囚犯都不会产生感情,可闵沁有些不一样,她身陷囹圄却依旧会开朗地跟自己聊天,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口吐恶言,最多就是听见她几近克制不住的呜咽。

因为若仙的存在,这里的冤案很少,可若仙明明已经调查过她,女王却依旧让她留在这里,这态度不明,文璇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女王吩咐了,吃穿用度都得给最好的,文璇丝毫不敢怠慢。

这么久了,多少有些感情,文璇知道这不该,可还是来给闵沁修剪头发和指甲,让她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地方。

闵沁没有再问起暮倾然,好像在这里的每一日,她对暮倾然的期待已经渐渐地消亡,所有关于她的事都像一把小刀子,想起就会浅浅地割她一下,一下又一下,等自己回过神来,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文璇也不是多话的人,一个人安静地修剪,一个人安静地坐着,闵沁觉得无所事事,便道:“那指甲我自己来?”

“不行。”

文璇一口回绝:“抱歉,你不能碰任何尖锐的器具。”

“哦……是哦,是我有些傻了。”

闵沁本来是想减少文璇干活的时间,这才想起牢狱还是有牢狱的规矩的,倒是自己失了分寸。

剪过头发和指甲,闵沁感觉整个人神经气爽许多,跟文璇道谢后,便道:“我们以后……应该没有机会见面了吧?”

文璇收起剪刀的动作一顿,不与她见面,或许也算是一种祝福。

“嗯。”

“谢谢你。”

随后,闵沁是被文璇和一众狱卒押回自己的院子里,院子外布了重重兵卫,排场还挺大。

文璇把闵沁带回后就离开了,她就在自己的院子里逛了一圈,魔力草被照顾得很好,让她意外的是就连火焰草和寒毒草都没有落下,这应该不是朱圆能够照顾到的。

难道是鲁琼让人过来的?

闵沁蹲下,仔细地检查过火焰草和寒毒草,比自己照顾时还要茁壮,看来应该是鲁琼了。

可惜了,我很快就不能照顾你们了。

闵沁的眸光一暗,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里面的家具并没有蒙尘,一切摆设如旧,十分亲切。

她躺回去自己的床上,想着自己快要离开了,多少还是舍不得的,她还以为自己会待在这里很久很久,久到可以接近那个叫永远的词。

既然命运要她去断肠崖,那么她就去,能不能活下来那就是自己的本事了。

在这里,她努力地爱过暮倾然,也尽可能地为她豁出性命取得信任,可现在她累了,想要逃,逃到没有暮倾然的地方。她为暮倾然想过借口,知道她一路走来不易,信任更是不易,自己心疼她,却没人心疼自己。

或许她始终是比不过慕容婉月与暮倾然的十年情谊的,或许她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以为的暮倾然对自己的喜欢,也没有真的得到过她亲口回应。以前觉得有些事不必说出口,行动上能够说明一切,可现在她才知道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肤浅,需要说出口的话来驱赶不安全感。

这真的是长嘴的重要性啊!

闵沁苦笑,眼角又滑下了泪。

暮倾然,我要走了,不要你了。

第59章 真相大白

朱圆见院子有重兵把守,想要进去却被拦住,便问:“闵小姐吩咐过我要好好照顾药草,你们行行好,放我过去。”

铠甲侍卫低头看了朱圆一眼,摇了摇头,道:“闵沁已经在院子里,那些药草不必你操心。”

“闵小姐回来了!?”

朱圆踮起脚尖去看,可是房门紧闭,小雪飘落在门前,更显此处的萧瑟和孤独。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闵小姐为何不出来瞧瞧?

朱圆正要喊一声闵沁,却见那木门慢慢被推开,闵沁探出头来,像只小猫咪:“朱圆?”

“闵小姐!”

朱圆见闵沁没事,立马高兴得挑了挑,朝着闵沁挥了挥手,深怕她看不见自己:“你还好吗?”

“我没事,放心!”

闵沁披着一个披件走了出来,见被铠甲侍卫拦住的朱圆,便道:“你先回去吧,药园我可以的,放心。”

闵沁连说了两次放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或许很想让朱圆别担心,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来。

闵沁脸色还算不错,在牢房里的日子是让她瘦了些,头发剪短了些,笑容却依旧挂在嘴边,朱圆这才放心下来。

“你回去吧,好好学习,好好提升知道吗?”

闵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嘱咐,只是她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看见自己亲手捞回来的少女,闵沁不自觉地唠叨了些。

“知道啦,闵小姐,我会的!”

两人隔空说了会儿话后,朱圆这才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地看向闵沁,最后消失在小雪纷飞的早晨。

朱圆离开后,闵沁见左右无事便在院子里走了走,给自己的药草灌溉了一些魔力,收割了一些成熟的药草,然后便去制药了。这是她的日常,很多时候她照顾好药园,就会去鲁琼的实验室开始忙碌的一天。

以前总是抱怨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倒是有些怀念起来了。

去到厨房,闵沁看到那些厨具,就想起了当时总是傻呵呵地在这里开开心心地给暮倾然做吃的。做完了,就恨不得马上端去给她尝尝,就为了她的眉眼微弯说一句‘好吃’。

她秀眉挑了挑,强行中断了自己的记忆,然后拿出了空间戒指里的一些稀有草药摆放在操作台上。

然后她拿出了一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纸,是鲁琼研究的小玩意,叫隐形药水。之前因为觉得好玩,会无意中搜集需要的草药,没想到现在居然能用上。

要避开那些铠甲侍卫离开这里,那么就需要这瓶隐形药水。只是按照鲁琼说的,她试过效果也只有五分钟,好玩是好玩,但是效果不佳,很快就被她遗落在某个角落了。

当时,鲁琼就是用这瓶药水去捉弄守在她院子的铠甲侍卫,把人家裤子都脱了下来,刚好被过来的暮倾然看见了。后来那个铠甲侍卫请了一个月的假,心理创伤才慢慢地恢复,只是再也没有守过鲁琼的院子了。

调配这个东西并不难,两个小时就已经调配好了,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为了验证效果,她滴了一小滴药水在操作台上,并用玻璃杯子把一只蚂蚁困在里面。

蚂蚁果然爬了过去药水那里,没一会儿就看见蚂蚁消失了,闵沁这便开始计算时间。

五分钟后,蚂蚁又出现在玻璃杯里,闵沁知道自己成功了,只是也没多少喜悦。

离别,总是让人喜悦不起来。

是夜,闵沁搬了个凳子坐在外头赏雪,手边是自己刚做的红豆汤,一勺一勺地慢慢喝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都怪自己房子里没有藏书,否则她可以看看书,时间也不会过得这么慢。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夜空中炸开一阵又一阵的烟火,绚丽的颜色在夜空中铺开,然后消散,此起彼落,像有什么喜事一样。

闵沁抬头看着,那是宴厅的方向,是有什么好事吗?

等到烟火全消散,闵沁才问:“你们知道宴厅那里有什么事吗?”

铠甲侍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闵沁撇了撇嘴,虽然这些铠甲侍卫无聊时也会聊聊八卦,可是自己问什么他们都不回答,把自己当透明人一样,真是令人不满。

说一句又不会死,反正自己也出不去……不对,自己是能出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她要怎么知道真龙胆出现的时间呢?她知道很近了,可是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若是能……

闵沁想到这里,便看到刚才烟花绽放的夜空中有一道人影飞起,她凝神看去,发现她身后有一对白色翅膀的虚影,是她!

闵沁抬着头凝神地看着,这是她第一次见这种形态的暮倾然,她红衣猎猎,一双白色翅膀在夜空之中缓缓拍打着,如高傲的天使。

她正要站起来,却见另一道身影缓缓升起,与暮倾然并肩,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慕容婉月脸上都是笑意。

闵沁的心好像被箭矢刺穿一样,不知怎么的浑身泛软,最后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房子里。

咔嚓——

装着红豆汤的瓷碗也被闵沁无意间碰碎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暗红。

烟花的烟雾未散,暗夜之下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暮倾然立于夜空之上,冷冷地看着慕容婉月。

“你让我来这里,究竟是什么事?”

暮倾然看了看周围,这是她治下的融雪城,即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万里皆明……她的目光正不由自主地要朝某个方向看去,却听慕容婉月道:“倾然,我知道幽冥药水的毒是你们下的。”

慕容婉月的目光收了回来,冷笑了一声。

“哦?那又如何?”

慕容婉月是聪明人,暮倾然也没有必要去说谎来掩盖,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无所谓慕容婉月继续说什么。

“毒我也已经解了,只是倾然,我们之间必须要做到这种地步么?”

慕容婉月眼底皆是愁绪,本以为在这个无人的空中她们能好好说话,可暮倾然却没有这个意思。

暮倾然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已按你说的放了烟火,也陪你再飞一次,告诉我我要的答案。”

“倾然,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先陪我说说话好么?”

慕容婉月说完后,暮倾然眉头一蹙,迅雷不及掩耳地掐住了慕容婉月的脖子:“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可以知道。”

暮倾然掌间有金色光芒泛起,慕容婉月惊诧,被掐得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反手就挣脱了暮倾然的钳制:“暮倾然!”

慕容婉月捂住自己的脖子,怒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找答案。”

“我身上怎会有你要的答案?”

“这可说不定。”

暮倾然冷笑,然后往下飞了回去,落到宴厅前时,目睹刚才一切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刚刚剑拔弩张的二人。全场也就鲁琼一人直视着慕容婉月,并打破了沉默:“喂,你不是今晚就走吗?还不走?”

最近王城里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暮倾然和慕容婉月的关系缓和了下来,她就是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否则她才不想看到慕容婉月。

这一看,嘿,哪里好了,如果不是慕容婉月有些实力,刚才那一下足以让慕容婉月从夜空摔下,砸个血肉模糊。

暮倾然并没有斥鲁琼的无礼,反而选择了纵容。鲁琼看向暮倾然的时候,发现她的眼底森冷得可怕,好像有什么残暴的念头正在她的眼底酝酿着。

慕容婉月最后只看了暮倾然一眼,最后拂袖离去,脚步有些快,不如平日里优雅。

鲁琼双手抱胸走到暮倾然身边:“她又说了什么?”

暮倾然没有说话,沉默了两秒后,道:“鲁琼,准备魂灭药水。”

“啊?你准备对付谁,不是闵沁吧?如果是闵沁的话,我可不干。”

这东西浇下去得灰飞烟灭,就算闵沁有错,鲁琼也不会这么对她。

“不是她,去做。”

“好吧。”

鲁琼接下命令后,暮倾然便转身离去,没入重重夜色之中,那一身火红,像是被烈火炙烧的灵魂,热烈,暴戾,像是战火将起。

**

两天后,闵沁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做好了一碗热豆花,为了不让它变坏,还注入了魔法,这至少可以保持一个月新鲜。

此时此刻,闵沁不禁感叹有魔法真好,食材的寿命都被延长了。

她把豆花放好,再用一个透明盖子盖着,然后就在厨房里站着发呆了好几分钟。

为什么临走前还要做一碗豆花?不知道,大概是她想给暮倾然的饯别礼吧!

今日,她听见院子外的铠甲侍卫窃窃私语,说是暮倾然派了很多大魔法师出城,往飞星湾去了,闵沁就知道是时候了。

闵沁回到房间,看过最后一眼后,眼中便充斥着决然,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微苦的隐形药水,然后用魔力发散药力。

看见身体逐渐消失,连衣服也消失了,闵沁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然后静悄悄地走了出去。这两日天公作美,没有下雪,地上也没有积雪,不会留下脚印,这正好给了闵沁逃跑的最好条件。

闵沁走到院子外,那些铠甲侍卫并没有发现自己,她便马上把腿就跑,在药水的药效消失之前,她要找到一匹马冲出城去。

离丁区不远就有一个马厩,是学院的学生在打理的,是一些还未出过任务的马,也不知道脚力如何,但对现在的闵沁来说,聊胜于无。

跑到马厩时,闵沁的药水已经失效了,她正悄咪咪地要去偷马,却被一个人发现了。

“张……素礼?”

眼前成熟了不少的少女袖子掖起,一手正拿着马毛刷,另一手提着水桶,怔怔地看着闵沁。

“……你要走?”

闵沁本来还想着,如果张素礼要叫人的话,她一定会把人打晕了再出城,可看起来张素礼并没有这个打算。

“对。”

张素礼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所有东西,然后拉过一批黑色的马交到闵沁的手上:“它叫暗夜,脚力最快,这次就当我还你救命之恩了。”

张素礼依旧记得当初在大川雪山这个人救了自己一命,她也终于找到机会还她了。

说完,张素礼又走到自己的包裹前,拿出了一套披风,并道:“这是魔法师护卫队的披风,你拿去,城卫不会盘查你。”

闵沁讷讷接过后才反应过来:“你成为护卫队了?”

这是暮倾然亲自指挥的队伍,平时是在王城内外巡逻,有任务时会首选他们,是暮倾然的精锐部队之一。

“嗯。”

张素礼的耳朵有些红,本以为要一鸣惊人的,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被知道了。

“很好,恭喜你。”

闵沁真心地称赞了一番后,反手把披风披上,然后翻身上马,冒着手汗的掌心紧紧扣住缰绳,心情忐忑。

要走了,真的要走了,此去若成就能活,若是不成……

不,不可能不成的。

“下一次见面,或许我们就是仇人了。”

张素礼抬头看向闵沁,想多看她一眼,记住这个杀姐仇人的模样。

“哈哈,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闵沁拉了拉缰绳,然后低头看向张素礼,低声道:“我是去赴死的。”

闵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张素礼,或许她想着有个交代,正好张素礼出现在这里,正好她只是想要有个人知道,她逃出融雪城并非因为背叛。

她要把真龙胆夺过来,她要抢挂王最大的机缘之一,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消失。

她没有打算得到什么鲜花和拥簇,也没打算得到道歉与懊悔,她只想逃离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在牢狱里的日日夜夜,面对暮倾然时她的冷漠,早已让她明白所有委屈都得自己去承受。

没有人能帮自己。

她有赚钱的能耐,有实力在大陆上立足,她可以不靠融雪城,她可以不要暮倾然。

闵沁忍下鼻酸,夹了夹马肚,在张素礼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扬尘而去。张素礼追了几步,看着那抹决然的背影,她便觉一阵心慌。

闵沁……要去赴死?

张素礼看着远去的人,默然地流下了眼泪,她死了不是最好吗,为什么……自己却想要追上去阻止,然后又无力地站在原地?

张素礼无力地坐倒在地上,低着头呜咽。

原来,她不想闵沁死。

闵沁一路骑马狂奔,出了王城,再出了融雪城,一路无阻。今日有好多魔法师出了城,守城的铠甲侍卫见了那一袭护卫队的袍子都没有阻拦,闵沁也就顺利离开了。

她急急赶往飞星湾,不知道挂王中了毒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如果命运巨轮当真如此强大,那么闵沁相信挂王依旧会出现在断肠崖,依旧会成为夺得真龙胆的那个人。

无论如何,这个真龙胆这一次绝对不能落入挂王手里,那么暮倾然的结局……或许是能改变的。

即便不想再与你相见,可是我依旧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

融雪王城的女王殿内,鲁琼把魂灭药水交给了暮倾然,见那人苍白肃冷的神色,问道:“女王,你想对付谁?”

鲁琼依旧害怕,害怕自己会害了闵沁。

今日暮倾然穿了一身黑,气场压人,加上她脸色不善,眉头紧蹙,鲁琼知道这是她要杀人的前奏。

包裹在冰冷气压下的暴戾和狂怒。

怒?是了,暮倾然在生气,但鲁琼却想不通她在气什么。

“你现在就会知道了。”

暮倾然说完后,示意鲁琼坐下,鲁琼便有些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影。”

暮倾然把影招了出来,一团黑雾就出现在暮倾然的书桌前单膝跪下。

“女王请吩咐。”

暮倾然没有说话,而是冷冷地看着影,道:“很可惜,当初为了把你收为魔仆,还用了不少心思。”

“女……啊啊!”

影瞬间被地板上的法阵捆住,法阵飞出来三条粗硬的枷锁,分别缠住了影的脖子和双手。

这动静可把鲁琼吓了一跳,混乱的脑子过了几秒才把事情捋清,影居然才是那个叛徒?!

魔仆居然背叛了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时候被黑魔法侵蚀了的?”

暮倾然站了起来,一身黑色的长袍拖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影面前,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

“啥,被黑魔法侵蚀了?”

鲁琼也凝神看了过去,果然在锁神魔法阵中,影体内的暗魔元素再也藏不住,都被逼了出来,然后被阵法困在其中。

“啊……!放开我!放开我!”

鲁琼见影在挣扎,突然抖了抖,马上道:“所以叛徒是影,不是闵沁,那你为什么还要把闵沁抓起来?”

暮倾然抿了抿唇,眼神闪过复杂又痛苦的神色:“这件事与当年毒害她的是同一人所为,我怕有人会加害她,把她关在牢里是为了保护她,直到我找出所有被黑魔法侵蚀的人。”

“你一直在监视我,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那个人。”

暮倾然看向窗外,今日无雪,透进来几丝阳光,续道:“用你来反监视我,那个人是挺有本事的。”

为了让那个人放松警惕,也为了揪出所有叛徒,她就一直任由影监视自己。影是自己的魔仆,自己心里想什么他多少会有感应,为此她的情绪克制得不能再克制,不能表露些许。

她明白那个人的目标是闵沁,只要闵沁落难,那个人就会相信自己与闵沁已经决裂,定然会露出马脚,而影的行动也会更加放肆。

这样,就能找到影跟谁接触过了,甚至还有可能查出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诶,不是,你一直都知道叛徒不是闵沁?”

对于鲁琼的疑问,暮倾然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低头看着影:“置忆术,你们的目标是真的瞄准了闵沁啊……”

置忆术是什么?鲁琼不明白暮倾然在说些什么,现在她只有满腔的愤怒,恨不得现在就公告天下,还闵沁一个清白。

“我想……把你杀了的话,那个人应该会跟着受伤吧!”

要用黑魔法侵入自己的魔仆,且用他监视自己,一定是用了连同自己命脉的魔法。

暮倾然朝着影伸展五指,影眼神混沌地看着那温润的手心,惨叫声不断,枷锁似乎不止是锁住他的躯体,更是在折磨他的灵魂。

暮倾然五指收拢,砰的一声,影瞬间化作了黑色的齑粉,然后散落在地上,被暮倾然一个弹指点了火,烧了个干净。

火光曳曳,鲁琼却慌忙拉住暮倾然,问:“你怎么不多问几句,这么就杀了岂不是有很多事情不清不楚吗?”

“不必,有些事情我已明了。”

隐忍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还没查清楚。

说完,暮倾然的长裙拂过地上的灰烬,扬起一阵难闻的烧焦味道,只见她打开门,走廊上竟然跪着四个人,都被暮倾然手下的大魔法师五花大绑地押住。

“你这……动作这么快?”

鲁琼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些都是跟影一样的叛徒,都是在女王殿里工作的幕僚,还有铠甲侍卫一人。

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暮倾然眼皮子地下干这事,真是死得不冤。尤其是那个铠甲侍卫,最近有关自己跟慕容婉月亲近的消息都是此人传播出去,让暮倾然浑身难受,恶心感反反复复折磨她。

暮倾然手里拿着的是鲁琼调制的那瓶魂灭药水,她扬起一抹极冷的笑意,眼神里是如深渊般的杀意。

“神都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是说……你们都被黑魔法控制住了?”

暮倾然边说,边打开魂灭药水的瓶盖,一阵血腥味自瓶内散发出来,那是令人感受到死亡恐惧的味道。

“女王饶命!女王,影来找过我,我偶尔会失去意识,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女王,饶命!”

靠得最近的是一个年轻的幕僚,博学多才,只可惜总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做了四年还是一个小小的幕僚。

那年轻的男子跪着求暮倾然,暮倾然却无动于衷:“可惜了,你们被御魔魔法侵蚀了,没办法解开,只能杀了你们。”

御魔魔法?

鲁琼好奇暮倾然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自己是听都没听过这些魔法,诸葛音那只狐狸或许知道?

暮倾然说了没有办法解开就是没有办法解开,鲁琼不禁感叹黑魔法的可怕之处就是在这里,它们被研发出来是不留任何退路和余地的。

很多时候被缠上,那就是一辈子了。

如此说来,闵沁也算是极为幸运了。

在声声求饶中,暮倾然用魔力引出朱红色的魂灭药水,并道:“不论你们是不是自愿,只要伤你们灵魂就能伤了施术者,而且这件事我非常生气,所以……”

暮倾然把掌中的朱红药水推出,洒向跪着的四人,登时惨叫声不断,烟雾自他们体内冒起。

“下地狱吧!”

鲁琼五官都皱在一起,别过脸去不看这个画面。魂灭药水有什么效果她当然知道,那可是活生生把人的血肉吞噬,蒸发成烟雾,连灵魂也会被炙烧殆尽。

别人都以为是药水厉害,是融雪城一大杀招,可实际上还要搭配一物,药水才能生效。

鲁琼看向自己手上戴着的银镯,不禁叹了口气,这不止是身份的象征,更是背叛融雪城时绝对的催命符。

数个大魔法师见了也不禁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并非觉得暮倾然手段残忍,而是不明白这些人的背叛,也为黑魔法的强大感到无奈。

“那,那现在是不是要把闵沁放出来了?”

鲁琼马上问,她可太想知道闵沁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瘦了,有没有忘记自己教她的本事。

“我亲自去见她。”

暮倾然说完后,唇角终于浮现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笑意。

她把内患解决了,自己的解释,闵沁会听吗?

第60章 赴死

今日,女王殿有死亡气息弥漫,人骨的灰烬散落在那长长的走廊上,把昂贵的羊毛毯也弄脏了。

“收拾好,我有要事出去。”

暮倾然简短地吩咐过后,便踏着那些灰烬往外走,黑色裙摆卷起一阵阵骨灰,扬在她的脚下,好像一个踏着人命而去的神女。鲁琼急忙跟上,不解问道:“你告诉闵沁就好了,她一定会配合你,需要把她又关起来又不理不睬的吗?”

“影传回来叛徒的消息时,我便猜到对方要的是闵沁的命,而且影一直在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施术者也会知道,若早早把影解决了,我就揪不出刚才那些叛徒了。”

鲁琼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可是又觉得暮倾然说得有道理,便问:“那你这些天还跟慕容婉月这么亲近做什么,整个城的人都在说你俩旧情复炽。”

若是这事儿传到闵沁那里,她该多伤心,又是被爱人囚禁,不信任,然后爱人转个头又跟旧情人卿卿我我,谁知道了都得崩溃。

“我这段日子天天都在看黑魔法的书籍,这才知道了御魔魔法和置忆术。”

鲁琼刚想说自己不是问这个,暮倾然便接着说:“这算是邪恶的黑魔法,需要拥有稀有暗属性伴生灵的魔法师才能施展。”

“御魔魔法是把暗魔元素注入他人体内,需要时便可控制他人行动,可远程操控,至于置忆术的记载不多,但从书中可以得知,这是一种把自己或别人,亦或凭空制造出记忆,神不知鬼不觉地载入他人的神识内,条件只需有肢体碰触,没有任何杀伤力,却正好可以反过来利用若仙的能力。”

鲁琼听了暮倾然的长篇大论,还是没听出来这跟慕容婉月有什么关系,便问:“这跟慕容婉月有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想闵沁死的人,似乎只有她。”

二人刚走到门口,鲁琼马上顿住,然后急急绕到暮倾然身前,问:“你是说,这什么叛徒的戏码是慕容婉月做的好事?”

“我曾问她关于黑魔法的事试探她,她却顾左右而言他,还记得我在空中对她动手那次么?”

鲁琼点头如捣蒜:“当然记得!”

当时见了,鲁琼心里那个乐啊,恨不得暮倾然就这么掐断她的脖子,把她碎尸万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痛恨慕容婉月的,鲁琼想大概是知道闵沁喜欢暮倾然之后,慕容婉月这个人便怎么看怎么碍眼。

以前就不喜欢她,现在就更痛恨了。

“我的光能量对暗魔元素很敏感,慕容婉月只要使用过邪恶的黑魔法,有这点肢体碰触,我便知道了。”

“怎样怎样?”

鲁琼一脸求知若渴地模样,恨不得拿出笔记本,洋洋洒洒地把暮倾然说的话记录下来。

“的确有暗魔元素。”

鲁琼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看起来温柔大方,人人都想亲近的慕容婉月,暗地里居然修习邪恶的黑魔法?难怪当时费尽心思想要把诸葛音请回去神都,原来她自己修习的黑魔法见不得人。

“加之高姚说了,十年前那个毒,是只有稀有暗属性伴生灵的魔法师才能提炼出来。”

暮倾然的眸光逐渐变冷,冷静中带着一丝狂厉的色彩,在冽冽暖阳之下都是化不开的寒色。

“此事太凑巧,太凑巧的事就不是巧合了。”

暮倾然从来不相信那么多的巧合,只是她没想到,把善良挂在嘴边的人,居然背地里干了那么多‘好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件事,倒是让慕容婉月给玩明白了。

“想不到……”

鲁琼说到这里就顿住,差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想不到你以前的眼光这么差,居然爱上这种人。

“我跟你一起去闵沁的院子,好久没见过她了。”

鲁琼压下自己想说的话,心情不错,蹦蹦跶跶地走在暮倾然跟前,然而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跌跌撞撞跑来的人吓了一跳。

“你谁?”

鲁琼感觉她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只是吓得抬起一条腿,好像深怕她会不小心把自己绊倒一样。鲁琼转念一想,莫非是飞星湾那里出了什么事?

是了,或许慕容婉月会亲自出手,暮倾然也应该去一趟才是,毕竟那是真龙胆。

张素礼跪在暮倾然面前,泪流满面,脸色苍白地哆嗦道:“女王,求你救救闵小姐!”

听及此,暮倾然神色骤然一变,马上问:“怎么回事?”

鲁琼也紧张起来,难道闵沁生病了吗,她已经在思考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有多少用得上的药水了。

“她……她出城去了,说是去赴死,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女王,请你救救闵小姐!”

张素礼朝着暮倾然磕头,暮倾然脸色变了又变,明明有这么多的铠甲侍卫守护着,怎么还会让人走丢?!

“混账!”

暮倾然身后长出一双白色翅膀的虚影,只见宽大的翅膀一挥,冷风四起,没一会儿便见暮倾然飞往了天际。

“女王!女王!等等我啊!!”

鲁琼拔腿就朝着闵沁的院子跑了过去,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一刻不停,可当她抬头看的时候,早已不见了暮倾然的踪影。

啊!有翅膀了不起啊!能飞了不起啊!

等鲁琼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所有铠甲侍卫都跪在了地上,头低得不能再低,而她还没叫上暮倾然一声,暮倾然又一飞冲天了。

“啊啊啊!我要崩溃了!我也想飞啊!”

奈何自己的伴生灵是无尽生莲,根本就飞不动啊!!

鲁琼双手撑住自己的膝盖,喘得不行,指着那些跪下的铠甲侍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你,你们是怎么让闵沁逃出来的?居然毫不知情?!”

跪在最靠近鲁琼的铠甲侍卫哆嗦道;“鲁大人息怒,我们的确没有看到闵小姐从里头出来,也没有看见她用什么魔法飞起离开。”

铠甲侍卫也觉得委屈,如果不是暮倾然来找人,他们都不知道闵沁不见了。然而,他们的确没有看到闵沁离开,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凭空消失的呢?

“饭桶,都是饭……!”

不对,鲁琼忽然想到了什么,‘隐形药水’四个字突然从她脑海里蹦出来。

该死的,这个小家伙居然靠自己的药方逃走!

而且赴什么死,赴什么死!她就不能再等等,很快就能等到暮倾然的解释了,再者她怎么就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备马,把我的马拉到城门口!”

鲁琼其实超讨厌骑马,因为她的脚总是够不到马镫,她有自己专属的马和马镫,还是暮倾然让人给她打造的,这才减少了自己的尴尬。

上次去大汉城,闵沁看到自己的马比一般的马还要矮小,她还笑话了自己很久,说物似主人。

该死的!闵沁你敢死,我就杀……不对,骂死你!

**

暮倾然一路飞去,却没看见人影,以自己飞行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才是,怎么路过了两座城都没看见正赶路的人。

她想要寻着闵沁的气息去寻,可是并没有探测到一丝一毫闵沁的魔力气息。暮倾然降落到玉雪城的城门之上,这可把守城的士兵吓坏了,一见来人是尊贵的融雪女王,他们就马上腿软了。

士兵放下武器跪在暮倾然跟前,那人一身黑裙猎猎,在寒风中伫立,眺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她在想,闵沁说的赴死是什么意思,她若是要死,在融雪城会有各种办法,可她出了城是为了什么?

费尽心思出城,不可能是为了死在荒野,到底是……

飞星湾?!

难道她要去为融雪城抢真龙胆?!

是了,她向来都这么乱来,一定是!

暮倾然背后那只白色翅膀的虚影一扇,城墙上瞬间卷起一阵飓风,士兵都被尘灰和残留的雪花迷了眼。等他们凝神看去,他们尊贵的融雪女王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远空中一个黑黑的身影。

来匆匆去也匆匆,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暮倾然的到来只留下一个谜团。

此时的闵沁已经抛下了马进入树林里,如果那些人发现自己逃了,自己骑马奔驰到官道上很快就会被发现。

再者,闵沁之前就发现了融雪城的每匹马都在身上别烙下了一个印记,她不知道那印记代表着什么,但唯恐是用于追踪的印记,所以闵沁还是抛下了马。

以自己的脚程,赶去下一个城市大概要两个小时,到时候喝下自己调配的变形药水,再买一匹马就能继续赶路了。

变形药水跟隐形药水一样,都是鲁琼平日里瞎研究的产物,她嫌变形药水不能让她变成一个一米七的美女,所以就把药方放到了角落不闻不问。

这个药水能够短暂地改变容貌,可是改变不了体型和声音,因为鲁琼没有研究下去,效果也只有这样了,唯一的好就是它的药效能维持六个小时。

比起隐形药水的五分钟,这简直不要太好。

她匆匆忙忙地进了城买了一批从小吃魔力草长大的马匹,花了她整整两千金币,只是她都没来得及肉疼就已经翻身上马跑了。上了马之后她才开始骂骂咧咧,这一出来就花了两千金币,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她在马上喝了一瓶变形药水,容貌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反正脸一阵阵发麻,还有些抽动,估计是在变化的。

此去飞星湾要三日,闵沁是一秒都不敢停歇,如果真龙胆被主角团拿走了,那自己费尽心思逃出来的计划就泡汤了。

赶路,冲!

**

暮倾然在朝着飞星湾飞过去的路上遇到了阻拦,是神都派出来的三个大魔法师。

“就凭你们也想拦着我?”

暮倾然祭出魔女神杖,正要出手的时候,一道翩然的身影从三人之间出现,是慕容婉月。

“看来,能拦住你的,只有我。”

慕容婉月虽然只是九十级的大魔法师,与暮倾然的九十五级还差了五个等级,尤其九十级后一个等级的差距约等同于九十级以前的十级。

可慕容婉月的伴生灵是常曦女神,是最接近顶级伴生灵的稀有人形伴生灵,而且还有纯粹的暗能量,这都是能与暮倾然抗衡的力量。

再加上三个大魔法师,这估计能拖上暮倾然好一阵。

“滚开!”

她是要找慕容婉月算账,可现在闵沁的性命是最重要的,她并不想在这个地方纠缠。

暮倾然一来就祭出了杀招,慕容婉月也早有预料,在头上出现那巨大的魔法阵文的时候,她便已经祭出自己的神女法杖去破。

暮倾然的光属性法阵并不容易破,慕容婉月靠着与其余三个大魔法师合作,才勉强从阵法中挣脱,然后追上想要钻空而去的暮倾然。

“倾然,你我十年情谊,难道最后真要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吗?”

慕容婉月红着一双眼,暮倾然却已经再也不吃她这一套,她冷笑道:“你企图杀我弟子,这一点你就罪该万死!”

“是弟子,还是情人?!”

慕容婉月的情绪有些歇斯底里,神女法杖指着暮倾然,质问道:“暮倾然,你怎可就这么快就……”

“就什么?”

暮倾然紧皱着眉头,嘴角的嘲讽之色愈发浓郁,她冷笑道:“离开的人是你,却又不准我爱上其他人,而且慕容婉月……”

“你一直把善良挂在嘴边,却用卑劣的邪恶黑魔法去害我融雪城的人,说一套做一套,这真是璃玉大陆天大的笑话。”

慕容婉月摇了摇头,疑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初为闵沁挡刀,就是为了触碰到她,把置忆术下在她身上吧!”

暮倾然说完后,看似冷静的眼底冒起的怒火犹如藏在地底下那汹涌的熔岩:“十年前,你也曾到过融雪城,是田异亲自接待的你。”

“倾然,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我绝不是你说的……”

慕容婉月还没说完,便被暮倾然打断了:“慕容婉月,我是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你体内有暗魔元素,是令我十分不喜欢的暗魔元素,我在想,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令天使伴生灵非常不喜欢的暗魔元素,就只有邪恶的黑魔法,这是出于本能的讨厌,骗不了人。

“我是暗属性伴生灵魔法师,有暗魔元素不出奇。”

尤其她已是九十级的大魔法师,动用的暗能量很多,会残留下来一点都不出奇。这点暗魔元素,以大魔法师的实力能够稳定的压制住,甚至让它们消失,不会有失控的时候。

面对暮倾然的质问,慕容婉月并没有慌乱,她脸上反而多了一重又一重的失望:“想不到你是这么猜测我的。”

“是,我就是这么猜测你的,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现在滚开!”

暮倾然的魔女神杖一挥,只见她身后出现一个又一个魔法攻击法阵,各属性的魔法从魔法阵中如炮火般飞出,朝着慕容婉月四人攻去。刹那间,天空充斥着各色光芒,红色,白色,绿色,蓝色,黑色,像是炸开的烟火般,美丽且致命。

暮倾然找准时机离开,可没多久还是被慕容婉月跟上了。

“你真想杀了我?”

慕容婉月捂住自己的胸口,嘴角有一丝血迹,暮倾然见了,不禁眼神一亮:“以你的实力,要接下这些攻击并不是难事,但你却受伤了。”

“说明你在此前就已经受伤了。”

因为她破了慕容婉月的御魔魔法,她必定遭反噬所伤。

慕容婉月却笑:“你是下了杀我之心出的招,我如何不受伤,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暮倾然却摇了摇头,没想过自己千算万算,始终算漏了一个人,现在也总算是看清了。

“如果杀了你,我才能过去,那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闵沁……闵沁。

暮倾然在心里默念了两遍闵沁的名字,然后举起魔女神杖,眼神露出了真切的杀意:“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巨大的天使伴生灵虚影出现在暮倾然身后,她手持天使圣剑,高举眼前,天空登时也变了颜色,风起云涌,如山雨欲来,剑尖之上有一个漩涡涌动,像是要把天空捅开一个大洞。

另三个大魔法师拖着半条命赶了过来,劝着发愣的慕容婉月道:“院长,我们得走了,暮倾然是真的想杀了你!”

因为两人名气,大陆上的人把她们之间的事挖了又挖,有真有假,但几乎都知道她们曾经有过一段。这次他们三人跟着慕容婉月来,本以为暮倾然怎么都不会下死手,可他们错了。

昔日的情谊,如今犹如他们筑起的魔法防御墙,早已被轰个粉碎。如果不是他们有所防备,早已被刚才炮轰般的攻击轰了个粉身碎骨。

为了真龙胆,暮倾然真的可以做到很绝!

“院长,走啊!!”

两人拖着失魂落魄地慕容婉月离开,一人用尽所有魔力挡住天使伴生灵落下来的这一剑。

轰——!

魔法墙轰然破碎,圣剑斩下,那个大魔法师惨叫的声音依旧响彻长空,他的躯体在惨叫声中被圣剑轰了个粉碎,散落了层层齑粉。

暮倾然极目看去,早已不见慕容婉月的身影,她冷哼一声,一刻不停地继续往飞星湾赶了过去。

二人你追我赶,最后还是闵沁先一步到达了断肠崖,她还是得夸夸马儿,两千金币虽然肉疼,可还是很值得的,这脚程是真的快,到现在它都不见疲惫之色。

她下了马,马上朝着断肠崖的方向走去,前方人声熙攘,闵沁隐约能听见龙七七的声音,便知道他们已经到达了。

希望挂王还没得到真龙胆,可若是真得到了也无所谓,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它夺过来。

闵沁走到断肠崖,果然看见了主角团五人站在崖边,而在悬崖边沿有一个发着红光的小小圆球,散发着浓郁的龙息。

好!还好还没抓到!

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烟雾缭绕,白雾之下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还偶尔会传来魔兽的低吼声,完全把闵沁对未知的恐惧的引发出来。

听到动静,吴意第一个转头看去,闵沁的脚步马上停了下来。她发现挂王的眼神不一样了,锐利了,而且还藏了一丝阴狠,跟以前正直的眼神不一样了。

“谁?”

难道是资源被自己夺去太多,他反复受挫,这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如果是的话,只能说……关我屁事!

技不如人,还能说什么?

“我今日要得那真龙胆,你们若是不让,那就打一场,死了那就是技不如人!”

闵沁也没有废话,她已经没有时间废话,她记得原书里第一波来的援军还是神都的人,她得赶在援军还未到之前就把真龙胆夺下,然后等到融雪城的人来了后把真龙胆交出去。

然后她才可安心‘赴死’。

现在只要真龙胆在自己手上,那就是成功的开始。

堕天魔法杖已经祭出,女巫的虚影也已经出现,她正睁开一双深红的瞳孔看向主角团,威压骤然而至,铺天盖地地如海啸压境,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此时的闵沁发现了,吴意脸上有些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可一探实力才知他已经是六十三级的魔法师了,即便自己抢去那么多的资源,可吴意依旧可以成长到跟原书中差不多的实力。

不得不说,命运都在帮他。

“闵姐姐,这个真龙胆对我们很重要,不能给你。”

龙七七见到闵沁时先是欣喜,而后一脸为难地劝说,希望闵沁能够退出这场争夺。

一旁的吴意却拦住龙七七继续说下去,道:“不必跟她多说,他们融雪城暗地里对我下毒,我无法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

“呵,是你们神都非要把我辛苦夺来的资源要去,那是我跟伙伴用命拼回来的,是你们无耻在先,就别怪我们卑鄙在后!”

闵沁用魔法杖敲了敲地上,魔法杖末端陷入地面。她冷哼了一声,对于挂王的控诉,她根本不屑一顾。

“是你们女王来问我们你们在乾坤无极林的行踪而立下的魔法誓咒,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吴意也祭出了一柄魔法杖,魔法杖上有一个龙头,这是吴意在那个遗物戒指中得到的龙头法杖,有一百八十魔力值,比她的堕天魔法杖还高了三十点。

该死的,那个空间法阵怎么就不让自己先拿了戒指再来,太可恶了!

而且,闵沁没想到暮倾然是以这种方式得知她们跌入空间阵法的消息的,也因为跟慕容婉月许下了魔法誓咒,可是那又如何?

“这个情报有那么大的价值吗?即便老师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在法阵中,我们一样能活着出来。”

闵沁举起堕天魔法杖,指着吴意:“说实话,我很讨厌你。”

“彼此彼此。”

吴意目露凶光,二人的魔法杖同时亮起红光,轰的一下卷起了一阵火光,两颗大大的火球同时冲出砸在一起,把断肠崖上的土都烧成了焦黑,然后互相抵消。

整个断肠崖瞬间散发出骇人的热量,闵沁感觉自己都要被烤掉一层皮。

她后退了两步,自己的火系魔法已经升级过,没想到吴意跟自己还能打个平手,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挂王?

她知道一对五,而且对面魔法师还跟自己旗鼓相当的话,自己是根本没有胜算的,硬碰硬根本不可能赢。

那么,接下来就别怪我狡猾卑鄙了。

该决裂的关系,最终还是要决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