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杜城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摇摇头，“没有。”

沈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画着那个监控下的男人。

好久没有仔细回想七年前的事情，就感觉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和沈翊都深深地陷入其中，不得章法。

————

“北江游艇汇的那些画是你画的吗？干嘛跑那么远的地方画呀？多偏僻啊。”

七年前的闫谈声审讯着沈翊，沈翊扎着小揪好奇地看着审讯室，宽大的桌子摸不到头，沈翊往后一靠，“那儿人少安静，墙墩儿也多，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闫谈声点点头，“那些画画得不错啊，挺有艺术性。”

沈翊一笑，露出来两个浅浅的梨涡，没什么感觉地说，“还行吧。”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巨大的玻璃，然后脑袋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凑近了老闫，“哎那个你们这儿管午饭吗？”

“管啊，吃盒饭。”

“那完啦，看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啊。”

沈翊又把视线放回了玻璃，神神叨叨地指着玻璃，“哎，那里边儿是不是有人啊？能看到我们？有点儿意思啊，不过我要是在那里边画这里边的人，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闫谈声没有说话，只是关上笔记本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沈翊慌乱地看着闫谈声，“不是，我啥时候能走啊！”

沈翊无聊地趴在桌子上面打着节奏，然后颇为无聊地玩起来了转椅。

玻璃的另一边，闫谈声来到了杜城身边，“城队，以我的经验看来，这个人应该跟这个案件没关系，他就是被人忽悠画了张画罢了”

杜城黑着脸眼睛盯着玻璃另一边的沈翊，一会儿这敲敲那儿打打，又或者贴在玻璃上朝里面喊道“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就在沈翊趴在玻璃上的时候，杜城就拿着画进来了。

“坐下。”

“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沈翊叉着腰慢慢地踱步过来，还没有坐下杜城就把纸摊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不是你画的？”

沈翊低头一看，叹口气拉过来凳子坐下，不耐烦地捻着自己额前的碎发，“是。”

“谁让你画的？”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那就再说一遍！”

沈翊抿嘴眼里面难掩不耐烦，但还是叹口气直直地看着杜城，“一个女的。”

杜城点点头，指着桌子上面的照片，“照片上的这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沈翊就低头瞥了一眼无所谓地说。

“那你是怎么画出来的啊！”

“那个女拿着他小时候的照片让我画他成年之后的样子，我就画了啊。”

沈翊极其自然地说着，杜城冷笑一声直接双手撑在沈翊面前，一米九的个子压迫感很强，沈翊几乎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之下。

“耍我啊？”

“没必要——来，听说过三岁画老吗？”

沈翊笑着自然地拿过来杜城的笔记本，然后笑着看着杜城，随便翻了一页空白咬开笔盖就落了笔。

杜城疑惑地看着他，沈翊却是随随便便落笔，偶尔才会看一下杜城。

“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不难。”

沈翊盯着杜城的脸，杜城却是紧紧地抿着嘴听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然后就看到了有着细小伤痕的手递过来一张画。

“时间有些仓促，就这样吧，这就是你八岁的样子。”

沈翊把笔记本放在桌子，得意地摇晃地椅子，看着杜城那不可置信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无奈只能憋着，“所以，哥，我能走了吗？”

杜城终于坐了下来，受有些颤抖地重新翻了一页空白，“你见过那个女人，对吧？”

沈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杜城却看着他不在意的眼神有些激动，“就是让你画画的那个女人！你见过对不对？她长什么样子？”

沈翊微微垂眸回想片刻，杜城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手指颤抖着握着差点儿滚落下桌

的笔递给了沈翊，乞求似的看着沈翊，“既然你那么厉害，请你把她画出来。”

沈翊无奈地叹口气，“是不是只要我画完我就可以走了？”

杜城赶紧点头，眼睛看着沈翊，沈翊点点头，拿起来画笔就直接下了笔，但是很快笔尖就晕染开来，沈翊瞳孔轻颤，皱着眉有些惊讶，然后痞气的坐姿瞬间就端正了起来，看了一眼杜城抿嘴想继续画，笔尖却始终想不出来下一步。

杜城张大嘴巴慌乱地看着沈翊笔尖落不到纸上。

“…………我画不出来。”

沈翊干脆笔一放，眼神闪躲不敢看杜城。

“什么意思？”

“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杜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开什么玩笑？！刚才你看了我一眼你就画出来了我八岁的样子，你现在跟我说你见过那个女的你却画不出来！你今天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给我画！”

杜城伸手把笔重新塞进了沈翊的手中，沈翊也不敢相信凭借自己过目不忘三岁画老的能力怎么会想不起来那个女的，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沈翊握着笔的手有些颤抖，控制不了笔了他……

沈翊红着眼睛使劲回想细枝末节可他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杜城看着他拿着笔一笔都画不出来只觉得冒火，“让你画快画呀！画呀！”

“我就是画不出来了我凭什么记得她？！我就是个画画的我又不是警察！你们抓不到人凭什么来我啊！”

沈翊拍打桌面发出巨响，外面的老闫一看不对劲马上起身准备进去。

杜城红着眼站起来整个人笼罩在沈翊身前，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可是你的画害死了一个警察！”

沈翊瞬间没有说话，脑内的那一根紧绷着的弦突然就断了，讶异地看着杜城，杜城又想到了那通没有打完的电话，气氛安静沉重，杜城颤抖着声音看着沈翊，“因为你、的、画，一个警察牺牲了，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是一个好警察！他救了很多人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画他可以救更多的人！他死了！是你害死的他！”

“城儿！城儿！杜城！注意纪律！”

闫谈声拉住伤心欲绝的杜城，沈翊却是颤抖着嘴。

他害死了一个警察……

他的画害死了一个警察……

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还死了一个人。

沈翊看着痛哭的杜城，不知所措和慌乱，杜城突然抬头拉过来沈翊的手不管他如何抗拒，然后沈翊就看着吊炸天的警察眼神如此真挚地看着他求着他说。

“我求你了，你画一下，不画完也行，一点儿！哪怕一个眉毛！眼睛鼻子嘴你只要、哪怕只有一点点！我求你了！你是唯一见过她的人只要你画出来一点点我们就多了一点点线索！如果你画出来我们就什么都找不到……求你……”

沈翊看着他的眼泪和嘶哑的吼叫，颤抖着点点头，甚至笔都拿不稳，竭力地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

当画家拿着笔都颤抖的时候，他就注定失败。

沈翊撕下来一张又一张废纸，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杜城也从侥幸变成了失望，沈翊慢慢地垂下头不敢去看杜城更不敢下笔，凸起的肩胛骨和流下的汗水慢慢打破了沈翊的心理防线。

“我画不出来！”

“我真的画不出来。”

“我画不出来……”

杜城心死地站起来，满脸冷漠地看着沈翊，“那就别画了，以后也别画了，你的画只能害人，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画家。”杜城转身就离开了审讯室，留下一个沈翊在那里怀疑人生。

————

“画好了？你去哪儿啊？”

沈翊只是点点头，拿着自己的大包就出了门，杜城赶紧拿走画跟了上去。

“画。”

杜城把画递给李晗自己小跑着出了门。

“沈翊！”

杜城慌乱地跑了过去，沈翊刚把包放地上就被熊抱差点儿重心不稳倒地上。

“怎么，小沈老师这么浪漫不成？还想让我和你殉情？这地儿选得不错啊，约会啊？”

沈翊没有笑，只是挣了一下，杜城赶紧放开人，沈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天海相接，“我其实一直以为，只要我见过的人我都不会忘记，但是……只有那个女人，像幻影一般，我永远抓不住她的脸——你看我桌上的名片了吧？”

杜城点点头，“不愧是你啊，这个时候了还能察觉到——已经这么久了，想不起来也很正常了，还有，抱歉。”

沈翊视线回到了杜城身上，杜城叹口气伸出手臂，把人抱在怀里，“我以前说的真的不是人话，你别……害，我说啥呢，反正……现在是我们两个人，有我呢，还有你呢——捕风捉影小能手。”

沈翊摇头一笑，把下巴轻轻地垫在杜城肩膀上，指着身后的海，“我被踹下去过。当时我画完画像她拍完照片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提醒我要下雨了让我小心一点儿，我没当回事儿反而买了一罐啤酒准备吹吹海风小酌一口，结果就被踹下去了，我不仅没看清还话都没说一句——不准笑。”

杜城肚子上无端捱了一拳，杜城赶紧憋住，“好好好，对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包给我。”

沈翊跟着杜城来到了杜城办公室，杜城拿出来一把钥匙打开了封闭的柜门，无数记忆扑面而来却没有了之前的窒息。

他们都该学着接受和放下了。

杜城叹口气，把旁边愣住了的沈翊拉了过来，抱着他的腰曲着腿也要把下巴垫肩膀上，“就像你之前给我画的画一样，我小时候就是一个小霸王，不动嘴只动手，要不是我师父，我也不会站在这儿。”

沈翊看着一柜子整理好了的资料，“你收集的资料，比我想象中的多。”

“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的，他带我走上这条路，于情于理，你都得和我一起破案。”

沈翊点点头，就看着杜城伸手拿了一个档案袋，“这是他办的最后一个案子，当年雷队因为破了这个案子而受到表彰，有记者想采访他，虽然在播出的时候打了马赛克，但他童年的照片还是被那帮混蛋发现了，然后就找到了你，那天晚上我本来找他吃饭，我刚刚抓到了一个流窜多年的惯犯，说是想找他一起庆功，然后就出事儿了，要是……七年了，我当然知道不能怪你，但是知道和你有关系的时候，我就是下意识地找哦了一个宣泄口来隐藏我，不过还好，”杜城深吸一口气埋在了沈翊肩窝，“咱俩强强联手肯定所向披靡，那~小沈老师愿不愿意？”

沈翊点点头，“我一定会把真凶找出来的。”

“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