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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侠低头想了一下,果断地说:“我们先去双面人先前所在的房间,毒藤女的看守间。”

他还是没能忘记那卷录像带。

正如蝙蝠侠先前说的那样,他的据点处几乎不需要绕路就能到达看守间。

一路上静悄悄的,连阿卡姆病院外部仍旧有的巡逻警卫都消失了,只有脚步回荡在空气中的声响。

几乎不需要靠太近,一股浑浊且浓烈的臭味就扑面而来。

蝙蝠侠推开看守间的大门。

整个空间里散落了不少的啤酒瓶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酵了的小麦味,万幸的是没有呕吐物堆积的恶臭味,角落里的那一个警卫因为宿醉之故依旧躺在原地呼呼大睡,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幸运。

希维尔受不了狭窄屋内的气味,跟在蝙蝠侠身后转了几步就跳了出去。

路上也没有遇见双面人,什么人都没有,蝙蝠侠的目光盯着地上散落的啤酒瓶子,果断地伸手拨开酒瓶,在啤酒瓶后发现一个格外老旧的录像带,几厘米的胶卷裸.露在外,外壳上驳杂了几滴啤酒液。

蝙蝠侠试图把录像带拆了,刚把手放到录像带外壳,胶卷就突然蠕动了一下。

蝙蝠侠的手立刻顿住停留在半空中,想要马上摇外出的希维尔过来。

胶卷立马开头,一口雄浑的低音:“嘿嘿嘿蝙蝠老兄,别这么心急!还没到叫咱们亲爱的主管先生的时候呢!”

他都能和一带胶卷称兄道弟了……

“你想不想背着亲爱的主管先生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呢?要知道背地里偷偷摸摸干的事情才刺激。”

“不。”蝙蝠侠神情冷漠地回答道,手掌心里还拖着刚才胶卷蠕动时吐出来一颗贝壳,“不是那么想。”

“我也不喜欢偷偷摸摸做事。”

胶卷一点也没有被质疑道德的不悦,他自动配了一段欢呼声:“恭喜蝙蝠老兄通过胶卷的忠诚测试!您可以在胶卷的记录里尊称自己是主管先生诚实的追随者~”

“那么接下来我就会为您服务……您还在为刚才的冒昧感到不开心吗?噢,我会为这些僭越的举动道歉的,但是,但是这是必要的测试。”

“毕竟没有协会员工愿意把秘密泄露给一个外人,蝙蝠这类物种在协会一向代表了可怕和远离,这是协会内流传久远的秘闻……不过放宽心,我能在您身上感觉到同类的气息,我们是一伙的。”

“看到您手上的贝壳了吗?我想您一定知道它的用途。把它碾碎给让我吃掉,我就能给你播放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你还可以和对面的存在说说话呢。录像带就是这么神奇~”

录像带摇头晃脑动起来,疑似喝多了啤酒。

蝙蝠侠在喊回希维尔和自己先看录像带在卖什么关头里果断选择了后者,他把碾碎后的贝壳丢进录像带里。

有一些贝壳灰掉进了啤酒瓶里。

之前见到过的黑色舌头和密密麻麻的牙齿瞬间在胶卷里展开,一口气吞掉了贝壳碎屑,连空气中残留的灰都没放过。

它甚至还把啤酒瓶也顺带吃掉了。

“然后呢?”蝙蝠侠问,“你只是录像带,我需要为你找台投影仪和CD机么?”

“什么?那是什么古老的东西!我们早就用上手机这种高科技啦。”

一卷老得快要过时的录像带提手机这类场景实在有点幽默,数字信息时代都快要把这些上世纪的旧东西都迭代淘汰啦……

“我记得您的。”录像带扭捏地说,“您之前不是还来看过这个房间的监控吗?您在协会看过,当然也可以换位置再去看协会的场景。”

录像带:“手机的视频里不是有翻转相机的功能吗?你拿出通讯器打开监控点两下屏幕翻转就行啦,你们完全可以通过视频对话。”

蝙蝠侠:?

监控哪里能这么干?没有道理的。

录像带对蝙蝠侠墨守成规不肯接受时代的行为感到不屑,指指点点:“没想到您比我还过时,连监控都不会用啦。蝙蝠老兄,您得抓紧学习学习知识,不能被时代淘汰!”

蝙蝠侠觉得自己真是受够了这群奇幻生物,能不能别用尊重科学的语气和声称自己非常依照科学的行为继续干一些压根不科学的事实?

谁家监控像视频一样可以异地翻转摄像头?

不过还在另一头的外援没这么不靠谱。

鸽子刚恢复神智,就开始对他们神神叨叨地解释永生入侵的事情:

“真高兴看到你们拿到了录像带,这意味着你们可能看到哭泣天使了。”

“既然哭泣天使也出现在了视野里,那么星之彩的那份文件你们也该知道了……你们的应对措施都很有效果,但是都不足以抵抗最后巴巴托斯带来的永生。”

这句结论严格来讲非常打击信心和行动力,要不是看在对方只是胶卷的一盘影像的份上,蝙蝠侠都打算把录像带拆了让它老实交代了!

“你知道收容协会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吗?”

蝙蝠侠给了一个希望录像对面的存在自己能够领会的眼神:“要是我知道……”

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它生根发芽,蝙蝠侠都会提前把协会跑到他这个世界来的幼苗掐灭在摇篮里!

凭空多这么一个装满了奇怪生物的势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连超人这样的农场大男孩至今都还没被世界全然接纳,更别说收容协会里这么多完全可以称他们为怪物的生命了。

仅仅是一个哥谭里出品的奇行种们都够他受的了,更别说在阿卡姆病院边上多了一个协会。

鸽子看懂了蝙蝠侠的眼神,鸽子试图露出一个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它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前任协会导致的危险后果,也不仅仅是因为巴巴托斯这一股邪恶力量作祟,一切都源自于规则,有时候我很讨厌它。”

任何生命都得活在规则之下,而像他们这些高规格的神明一类适用的规则如果出了问题,引发的后果就多得多了。

“你知道我死了的,对吧?”鸽子语气缓慢,“但说到底,死神又为什么会死呢?祂本来就该掌握死亡的权柄。”

“是这个世界上,生命的规则出现了漏洞,于是出现了死神的消逝、生命的永恒、黑暗平行世界的停摆。”

“如果不是世界之外的规则出现了问题,主世界依旧会完好无损地运行下去,协会也会好好地待在他们自己的黑暗世界里慢慢运营,像一家黑心公司一样,也牵扯不到希维尔什么事情了。”

“希维尔会慢慢了解生命和死亡课题,再慢慢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死神,在世界之外注视像你们一样的超级英雄们的轨迹,必要时最后送你们一程。”

“但没办法,问题就像这样谁都不想看见地发生了。”

“实际上协会还非来这个世界不可,这就是命运,这就是讨厌的宿命——毕竟这里是主世界,平行世界的问题都和主世界息息相关。”

“主世界里重要的人有很多,但你无异于是最特殊的那个,蝙蝠侠。”

这个最重要一词出来着实让蝙蝠侠震惊了一下,他还没消化完鸽子话里的意思,鸽子就格外煞风景地嘀咕了几句:“不过对于那个所谓的上帝来说,这个人里大概率还有超人,但是我们是死神,最好的教育人选还是蝙蝠侠,如果是教养小天使之类的还是选超人比较好,但管他呢,反正天使也快死光了,没差,求人帮忙前总要说点好话!”

“……”蝙蝠侠神情严肃,揭穿了鸽子耍的小诡计,单纯的夸赞对他来说可没什么用处,“我能听见。”

“咳咳。”鸽子举起翅膀装模作样掩盖了一番,鸽子的壳子能够适用的理性要比人的模样少得多,至少如果当个人,他还不会在别人面前光明正大拆台子,“别深究对你我都好。”

鸽子又重新认真起来:“蝙蝠侠,我必须要表明我对你的一个请求……世界需要一个死神,半个死神还不够。”

“而如何教导一名死神的最适合人选是你。”

蝙蝠侠有点奇怪于鸽子对他的自信,他一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主世界里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认真点来讲,这些评价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处呢?最特殊的那一个也换不来他父母的安然无恙,如果说最特殊的那一个注定没办法拥有一对完好的家庭和父母,那他宁愿不要最特殊的这一个名号。

正义联盟以前也面对过不少来自平行世界概念的敌人,他们的经历和主世界里的人经历大同小异,唯有一些重要人的生死不太一样——但似乎直到现在,那群来别的世界兴风作浪的反派们,尤其是蝙蝠侠他自己,没遇到过一个父母双全的平行世界体。

说起来实在有些令人失望。

不过蝙蝠侠偶尔也会往好处想一想,说不定,正是因为别的世界里布鲁斯·韦恩父母双全生活美满,才没有来别的世界兴风作浪的兴趣!

平行世界如此之多,他只是没遇到过而已,没必要放弃这个依旧存在的可能性。

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父母双全’的蝙蝠侠的世界存在,那他也能接受——最大的遗憾只是他无法享受这样的生活而已。

幸福这两个字依旧在布鲁斯·韦恩的生活里存在着,这样就足够了。

鸽子明显知道很多别的世界的事情,像他这样掌握了不少情报的死神,无数个平行世界的问题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但蝙蝠侠会问很多事情,唯独不会去选择过问他刚才试想过的‘父母双全’可能性。

就算是蝙蝠侠,也会害怕特殊性成真,一个幸福美满生活父母双全的布鲁斯·韦恩本质上就不会成为哥谭的蝙蝠侠。

蝙蝠侠的底色从来都和哥谭的现状差不多,压抑着的复仇与仇恨,无止休的愤怒与怒火。

如果问了,万一每一个布鲁斯·韦恩都要遇到小巷里断掉的珍珠项链怎么办?

那他还不如不问。

平行世界这么多,只要主世界依旧运转,总还是有可能的。

他会抓住这些希望。

蝙蝠侠想到这里,突然收回了对鸽子的质疑:“我想明白你为什么说适合教导死神的人选是我了。”

正如鸽子说的,死神的课题。

鸽子拍拍翅膀:“嗯……或许吧。但你不一定猜对了,最主要的问题是,你曾经教导过半节课,现在你最好把剩下半节课给补上。”

蝙蝠侠有点惊讶——好吧,但在告知真相后的惊讶片刻,他就发现自己已然对这个结果有所准备了,协会的负债账单上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韦恩家族的记号,而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对希维尔托付信任,甚至还有点没由来的允许对方靠近的意思。

这很不正常。

不正常的结果背后必然有它的原因,他了解自己不是那种在一天内就能够突然改变想法的人,固执也是他常常被人诟病的老毛病。

如果说他,曾经遇见过希维尔,并且一力促成了希维尔如今的样子——这个原因,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唯有一点不太能够理解:为什么他当初没让希维尔好好学习语言的艺术?

天知道在刚见面时希维尔的行为造成了多大的误解!

“哭泣天使的原型当然是天使,规则破裂的后果总是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这种时候连死神都得承担拯救世界的任务啦,这多荒谬。”

鸽子不确定那只倒霉的被协会俘获的天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搭档,但无论是不是,天使都不再是圣洁的天使,死神也不再是扛着镰刀收割生命的死亡信号……老实说,祂并不怎么喜欢充当救世主的感觉。

各司其职挺好的,混乱的现状带来的永远是混乱。

祂更喜欢平静一些的时光,最好是一个雾蒙蒙的午后,在身后跟着一只叽叽喳喳想吃糖果的小乌鸦,小乌鸦只是眼馋糖果,根本不知道一只真正的乌鸦更爱吃腐肉,然后穿过冷松森林,再慢慢挨家挨户去敲门,收割已该死去的生灵,再最后送它们一程。

蝙蝠侠只能接受现状,去完成鸽子嘴里十分乱七八糟的死神教导课,如果他没亲眼看过协会造成的奇迹,他肯定觉得面前的鸽子在说胡话。

“──那我能为这一门课程做点什么?”

“去找哭泣天使,在短时间唤回它的生命,然后进入协会过去的时间里。”

“过去的时间?”

“没错。”

“哭泣天使能够吞噬时间,同样可以重现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在被吞噬的时间里,你可以遇到过去的人,重复过去发生的故事,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你能通过它去了解一些某个尚且还在迷茫中的孩子过去发生的事情。

“回到协会曾经待过的世界里。”

“总之,你还有半节课没上完呢……”

第67章 第 67 章 希维尔实在有些……

希维尔实在有些受不了那间小小的看守间里浓重的发酵气息, 这和满屋子的腐肉味道有什么区别?而他压根就不爱腐肉。

希维尔干脆搬了边上的小板凳坐在走廊里,背部则悠闲地靠在看守间的大门上,慢悠悠地从口袋里取糖果吃掉。

实际上他能够想起来很多事, 绝对不像是初入世界时一无所知的模样——但无论怎么吃糖果他依旧只能想明白进入协会前的事情,进入协会后的许多细节依旧是一片空白。

这大概率是他自己干的好事, 别人绝对无法把他的记忆掌控得如此娴熟, 而他又丝毫不排斥‘遗忘’这种想法。

他故意抹掉了一个人的存在, 但又绝对不是出自于什么痛苦的缘由, 更多的应该是出自‘求知’的欲望。

这和普通的记忆缺失并不相仿, 他能够轻松地对答一切有关过去的大致疑问,但没法想明白细节是什么。

例如希维尔知道目前许多判断方法是一个老朋友教给他的。

但老朋友到底是谁?很抱歉, 他想不起来,不过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应用老朋友教会他的知识。

这很有意思。

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死神的课题对一只尚未成型的小乌鸦来说,是挺艰难的。

蝴蝶幼虫破茧而飞这个过程中涉及了不少有关于生命的话题,希维尔鸦还不太懂得这些东西, 用学习或者游戏来打比方会更让他便于理解一些。

课题的最终阅卷人尚且不明,答卷也并非固定,但是在完成课题的这一过程中他同样需要完成不少考试关卡,考试的分数决定了他是否正在成为一名合格的死神。

但有时做一名合格的死神还不太够格, 世界会更需要一名优秀的死神,在优秀死神的基础上再成为一名打破定义的死神。

希维尔没想到死神这个终生岗位也需要卷, 在无穷的生命尽头还要拼没有上限的绩效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在规则还没有打破之前, 前一任的死神大人试图用拔苗助长的方式,直接让别的教育专家替希维尔授课,死过一次的短生种人类总比小乌鸦要懂一些生命真谛。

最终的教学成果证明,拔苗助长不可取!

等到希维尔学会用打游戏的方式来比喻死神的成长,游戏的经历已经不再像刚刚接触时那么好玩了, 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任务评分,达不到任务完成的标准就要一直重复这一个任务下去,而他压根不知道通关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从一开始生涩的按键操作,到后期闭着眼睛就能躲开伤害直奔关底大BOSS的风骚走位——熟练度刷满了就会失去一开始的新鲜感。

尽管任务的流程非常迅速,但他依旧没能看到任务通关的标识,他依旧还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死神,顶多称得上还不错的主管先生。

对希维尔来说,要当上死神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很多,但最令他刻骨铭心的情绪倒不是由死亡引起的,所有需要经历的事情中都有带有名为遗憾的底色。

可惜他现在只记得一些情绪,并不了解那些情绪背后所发生的事情。

可怜见的,在当一只普通的小乌鸦的时候可没说当死神不需要死去活来但要老是丢记忆的!

身后的大门被推动了一下,门后的人似乎意识到门前躺了个人,在夹缝里出声提醒:“该走了,希维尔。”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再进去看看!”

希维尔立马翻身站了起来,给身后的蝙蝠侠提供开门的空间。

“你不是不喜欢里面的气味?”

蝙蝠侠很快就推开门,从希维尔身边经过时丢了一个东西给他,录像带在空中呈弧线抛入希维尔怀里。

“确实不喜欢,不过我的职业素养非常出色所以进门要加钱——这是什么?”

录像带忸忸怩怩地给自己翻了个身,露出正前方放置胶卷的位置:“亲爱的主管先生,请问我的合同还能修改吗?工资可以全部换成啤酒……”

希维尔一边忙着在后面追上蝙蝠侠,一边手里揣着录像带察看,几乎不用低头就能闻到录像带身上的啤酒味:“工作待遇你得找管家他谈——天哪你到底喝了多少啤酒。”

“好吧。”低音胶卷沮丧道,“听上去您不喜欢酒,那我再也不喝酒了。”

希维尔追上蝙蝠侠:“这就是你发现的监控问题,他确实会影响录像,不过通常我只会在落下什么东西的时候让他干活,比如到了会议室发现文件不小心丢在了办公室……”

“我知道录像带的用法。”协会的员工们稀奇古怪,但不得不说,他们的长相和功能都两模两样的。

“我猜这条路是往毒藤女的植物园。”希维尔凑过去嗅了嗅,“你身上有贝壳的味道,他告诉了你什么?”

“唔——”蝙蝠侠飞快地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希维尔,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在督促你尽快学习。”

为了更好地了解情报,蝙蝠侠把先前的对话大致概括了一下,但是省略了一些有关希维尔的事情。

比方说他们或许在过去就认识了,为了希维尔的大脑着想,他还是把一些弯弯绕绕尚未搞明白的事情隐瞒一下吧。

希维尔似懂非懂:“所以我们得去找星之彩,再用哭泣天使,最后的目标依旧是拯救世界。”

希维尔听上去觉得这个过程有点奇怪,像是从逻辑环上硬生生摘掉了什么,再把前端和后端生硬地用一条线连在了一起。

“这听上去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希维尔说,“每次都是一个环节接着一个环节,像是在拿任务道具达成通关标准。你知道吗?在看到任务目标是扰一个大圈找钥匙再开门的时候,我都会想游戏里的那一扇破门为什么不能直接砸开。”

“好在收容协会足够自由,那些破门真的能砸开,就不用绕圈子找钥匙了。”

“你说的对。”蝙蝠侠心中涌现了一个想法,“为什么我们不直接砸门呢?”

“希维尔,你能把星之彩送到植物园吗?”

“当然可以,反正她现在正待在协会哪里也没去……”

希维尔把信息发到了协会楼内的电脑上,只要有人在协会,就能看见消息:“我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是吗?”夜枭附和了一下,“你最好是在做大胆的决定。”

“你现在能让星之彩跑到植物园吗?我的好助手。”

“让星之彩去植物园?”夜枭点了点头,“您是给它找到了新饭点?不错的主意,我想毒藤女大概率会哀嚎。”

夜枭把正在督促伪人们炸薯条的哈莉喊了出来:“把星之彩带到阿卡姆的植物园里——主管先生需要它。”

哈莉比了个滑稽的手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另外,为什么一只猫头鹰的脸上也能有杀气?”

“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教我!我拿去教可爱的黄豆人们!”

猫头鹰决定面无表情:“出门左拐,记得关门。”

整个阿卡姆内的巡逻警卫都消失不见了,植物园内的氛围安静得可怕。

在植物园入口边上横躺着一个警卫,身上的装备完好,枪丢在了地上。

希维尔见蝙蝠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警卫身上没离开,还以为他在担心对方是不是死了:“别担心,看上去这里还没有什么死人。”

“倒不是关心他的安全问题。”蝙蝠侠走向入口。

阿卡姆病院的警卫身上携带的大概率是□□和麻醉枪,顶多再佩戴一把正常装弹的手.枪,但是植物园入口这个警卫身边的却是一把马格南。

马格南虽然单发子弹攻击性和杀伤力都很高,但是后座力也同样高,对于警卫来说并不是巡逻制服精神病人的首选。

“——目前当然没有伤亡,但下一个可能就该是你了。”

另一道声音突兀地闯进来,植物园入口的铁门从内部打开,藤蔓在回收前还颇有点留恋不舍地摆了摆尖端花苞。

“蝙蝠侠。”冒出来的女人说到,“我们的目标暂时和你无关,如果你能够认得清局面,那就最好直接离开。”

“阿曼达·沃勒?”

蝙蝠侠巡视了一圈,没在周围发现大量其他的武力埋伏,反而只有一个毒藤女慢腾腾地从阿曼达背后走出来,热心地举手打了个招呼。

“希维尔,你最好把协会的主管权交出来,看在你过去看得还不错的份上,我们可以给你留一个工作的位置。”

在双方对战前通常要进入放狠话的环节,来彰显一下双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但问题是——阿曼达是不是有点自信过了头?

在另一方丝毫没有搭话的前提下,可能阿曼达也觉得目前展露出来的场景有些滑稽得过分:“我的合伙人只是有点害羞,不代表他不在这。”

“嘿艾薇!你的植物园今天真热闹!”哈莉带着装有星之彩的玻璃罐头冲进来,三两下蹦到希维尔他们身边。

希维尔接过玻璃罐,觉得眼前的陌生女人放狠话的技术实在有些好玩:“这就是你说的合伙人?”

阿曼达按住耳麦:“你们人——?”

耳麦里先前和她正进行着的正常交流全部消失不见,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连忙转头问毒藤女:“门口布置的人员被蝙蝠侠他们发现了吗?”

门口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还以为那几人还好好地埋伏在门口!

“没有。”毒藤女挑了下眉毛,“我想他是早就晕过去了。”

“——为什么你不提前告诉我?”

毒藤女没回应。

希维尔不打算继续搭理阿曼达了,他决定跳过这段游戏内的拖延时间用的剧情对话,手搭在罐头上,轻松地把罐头打开,星之彩迫不及待地从小小的瓶口钻了出来。

星之彩漂亮的光泽在花园之中闪闪发光,粉紫色,格外梦幻,在大自然之中,越鲜艳越美丽的颜色昭示着可怕的危险,但此刻却拥有着极为迷人的生命力。

连毒藤女都为之惊叹。

“毒藤,你在等什么?”

“对不起,亲爱的宝贝。”毒藤女果断地摸了摸阿曼达的脸蛋,“我现在要投敌了。”

“……她看上去比小丑还可怜。”希维尔发出感叹。

至少小丑的汽油桶策略还是成功燃烧了,阿曼达身为军方高层只带了个毒藤女单刀赴会——毒藤女甚至在还没开始战斗前直接站到了敌人的那一方。

过于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本身的武力也发挥不出来,蝙蝠侠都不需要出手,这段时间内在协会内担当吉祥物饲养员的哈莉都能直接把她制服。

“我明白了。”希维尔说,“她可能是故意想要加入协会,只是放不下曾经作为另一方高层的面子,因此费尽心思想要跑到植物园来,你看!她甚至一个武力人员都没带。”

不,只是因为她被人坑了一把。

蝙蝠侠对此不予置评。

哈莉在离开协会前身上就带了一个微型摄像头,方便协会内的几个人能够实时了解情况,在蝙蝠侠那只能落得单方面联系的下场。

夜翼在协会内端正看着另一旁的景象:“……这就投敌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哈莉摆手:“因为艾薇她本质上没打算真的和我们作对。”

哈莉自信点头:“毕竟我在这~”

“行啦,这只是一个玩笑,能不能幽默一点,别这么严肃?”哈莉信誓旦旦,“早就在阿卡姆病院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对协会感兴趣了,她肯定听到了有关主管先生的事情!”

“原本我还想拉她入伙呢,可惜不知道她后来跑哪去了,我后来去病院探望的时候可没见到艾薇的影子!没想到是早有预谋。”

蝙蝠侠打断哈莉的絮絮叨叨:“奎泽尔,让毒藤女带着阿曼达去协会。”

希维尔赞同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等到哈莉她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植物的掩映之下,蝙蝠侠才发出了下一步指令。

雕像凭空出现在清理好的地面上,半截断掉了的锁链悬于空中。

希维尔捏住星之彩这团流动的光团——除了希维尔外也没人敢对这团大杀器下手——心情不错地揉了一把星之彩上方的触手,示意现在应该是开饭时间。

但星之彩倒是没那么开心了,向来热爱美丽的星之彩女士垂头丧气地伸出触手缠绕到哭泣天使上,光团色泽暗淡。

“别担心。”希维尔这么说,“她只是在担心今天可能会吃撑。”

能感知到生命值流失的速度有点慢,手套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出白色骨头的形状。

希维尔伸手:“借把刀给我吧?”

蝙蝠侠顺势将小刀递给希维尔,却没想到希维尔极为娴熟地握住刀柄转了一圈,径直把刀尖没入心脏的位置。

老实说,虽然希维尔自杀了直接死的概率很小,而且他也不确定希维尔死了之后到底算不算死,如果一个人停止了心跳和呼吸以及脉搏的跳动但是依旧能在众人眼前活蹦乱跳,这到底算不算已经死了?

尽管希维尔的死亡状态仍然处于死了和没死的二象性之间——但这不代表蝙蝠侠看到一个人直接自杀能够无动于衷的!

他的心跳在一瞬间如同过激了一样立刻升高,可是接下来,眼前的星之彩啃生命力的速度压根不像先前一样慢慢悠悠。

小小的一块透明状粉紫色光团瞬时膨胀到他眼前直至身后,他感觉有什么物质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只留下强烈的头晕感。

再睁眼时,连空气中都是粉紫色的光晕模样。

阿卡姆的天空上完全被虚拟的景色笼罩,但变化却不是从阿卡姆开始,而是隔壁的那一座协会大厦。

虚影从缠绕在大厦外围的植物上升起,从底面开始慢慢蚕食掉大楼的影子,在影子上重新构建了新的一座格外古老气息却幽远的庄园。

暗黑色的花纹从地面上开始延伸,爬上阿卡姆病院。

两座原先根本不相干的建筑此刻竟然成了浑然一体的建筑群,只是哪一个都不是原先的样貌了。

暗黑色的古怪纹路一直触碰到水面边上才停止,仿佛水面是一块禁区。

但阿卡姆病院所在的位置本就是座独立的孤岛,不走水路的大部分情况下只有一座桥联通着哥谭的市区,这意味着如今整个阿卡姆病院所在的岛屿都被协会突然生长起来的建筑一并吞并。

建筑的高度却未被原先的建筑所局限。

它仍旧在快速生长着,如同鲜活的生命,如果这才是协会大楼真正的样子,那蝙蝠侠可以断定它完全是活着的。

在粉紫色的光雾中,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是曾经阿卡姆病院略显破败的景象,而是一座敞开主厅大门的华美复古同样具有压迫感的巨大宫殿。

蝙蝠侠屏住呼吸,他身边此刻一个人都没有,身上带有的通讯器却不断传来另一侧协会内的对话声。

“这见鬼的建筑到底是什么东西?”

“呃——我很抱歉,夜翼先生,这长得有点眼熟,但我有点想不太起来。”

“你大概很久没出去看过协会的样子了,你一直都待在协会里,这是曾经协会拥有过的样子,至少在某一瞬间是,但很快,它被改造成了彻头彻尾的研究所大楼。”

“原因?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位建筑师认为大楼更具现代高科技气息,宫殿已经过时了。”

蝙蝠侠按住通讯器的位置,熟悉的声音确实让他在突如其来影响现实的境遇里舒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放点心确认眼前的一切尚未超出可控的范围。

堂皇的宫殿此刻的主厅位置以植物园为基点展开,在蝙蝠侠面前展示大厅两侧层叠往上的石阶台梯。

背后的斗篷拖曳至地上,无声地吞噬掉走动之间带来的声响。

生长着的建筑在慢慢往上爬,它筑好宫殿地基,直到汇合于宫殿塔顶的尖端,将曾经敞开的天穹闭合。

蝙蝠侠抬头看,却并不太能看清楚天空穹顶处的绘画细节,但这并非是距离太远的缘故,除了隐约能够看到缠绕一圈的火焰形状外,其余的画面全被一层黑雾遮盖,看不真切。

这些黑雾已然属于神秘学范畴——凭空升起的建筑同样如是。

等到把视线收回,远处蓝色的幽火升腾照亮了位于高处王座的形状,宫殿和座椅,实在有点臭美的架势。

被绑着锁链的哭泣天使悄然无声出现在眼前——几乎都要怼到他脸上。

哭泣天使的神情比先前在协会见到的样子要可怖得多,它身上缠绕了更多的黑色的锁链,锁链垂落至主厅地面,沿着诡谲的花纹,尽头却雕凿了一汪红彤彤的池潭水,那可能是水,也有可能不是,粘稠鼓动的模样会更偏向血液,但蝙蝠侠却没在其中闻到该有的血腥味,反倒有股清甜的气息。

蝙蝠侠往后退了几步,平息被跳跃式惊吓所影响到的心跳,无视了眼前面目格外狰狞的哭泣天使雕像和大厅上的池潭,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王座之上,隐约泛着的嫩白色光泽颇有些类似于莹润的白骨,在氛围的塑造之下像是一尊被精心雕琢好的骷髅王座。

巨大的白色王座上端坐着一个人影,飘浮着的黑色斗篷悬浮环绕整个王座,两侧的幽火只能照亮下半张惨白的脸颊。

蝙蝠侠试探着问到:“……希维尔?”

身影几乎没有动弹,只是微微抬起头,兜帽两侧露出的发丝却不是先前的金色。

黑色的发丝垂落至眼角,血红色的眼睛平静无波澜地盯着宫殿大厅上如同血水的池潭,眼睛里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该有的生机。

但所有看到这双血红色眼睛都人却能在其中凭空升起一股本能的哀伤之情,然后是亘古的、对死亡的恐惧。

那是真正的死神。

祂的手中捧着一盏透明的玻璃球,里面的景象和现在场景里的景象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例外是玻璃球的景色是颠倒着的。

刺耳的挣扎声响起,普通的黑色锁链已经快要关不住渐渐活跃起来的天使翅膀,柔软的白色羽毛在挣脱过程中逐步染上黑色,开始像刀尖一样锋利,凑得近一些甚至能看到人影和建筑拓印般落在各片羽毛上的倒影。

羽毛割开锁链。

王座上一声不响坐着的人在瞬间捏碎了手中的玻璃球,池潭翻涌上来覆盖整座刻有暗红色纹路的庄园地面。

粉紫色的荧光在刹那间环绕整个天幕,妄图想要吞噬掉所有在场之人。

哭泣天使在一瞬间挣脱锁链,背后的羽毛腾空升起——这是该称呼它为恶魔或许更为合适。

它冲到蝙蝠侠的面前,露出一双邪恶狰狞的黑色眼睛,身后的粉紫色荧光和黑红色血液搅拌着混为一体,世界在此刻完全静止了下来。

蝙蝠侠看着哭泣天使的眼睛,却在那双眼睛的尽头里发现了死神的身影。

***

协会内的夜翼原本还在推搡着伪人,试图让伪人扛起摄像头跑去外围一探究竟,哈莉虽然被勒令返回协会,但他还能再派新人上去。

谁知道一睁眼一闭眼协会就突然大变样了!他们都只是感觉到一点点头晕而已——严谨一点形容则是,协会内的东西没什么区别,协会的窗外却笼罩上了一层格外梦幻迷离的粉紫色光雾,仿佛一下子闯入了里世界,但找不到任何回到现实时间的方法。

还能明显从窗外看到阿卡姆病院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同时,通讯器上某个信号的消失让夜翼瞬间从刚才的玩笑打闹中抽离出来,进入严肃认真的工作状态。

“为什么蝙蝠侠信号消失了……?”夜翼连忙查另外一个信号的状态,这下确认是两个都一同消失了,“连放在希维尔身上那个也不见了!”

夜枭问:“消失了?这不可能。”

协会大楼内的系统还好好地在运作,希维尔不太可能消失不见。

实际上协会能够真正流畅运作的一部分都要归功于死神特有的能力——尽管这是无意识进行的,但确实是如果没有希维尔,就不会有现在的协会,字面意义上。

如果希维尔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或者进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状态,那协会也就不该存在了,死神的力量是协会维持运作的基石。

哈莉带着毒藤女跌跌撞撞从协会门口闯进来,毒藤女身后的藤蔓上还卷了一个昏迷不醒的阿曼达·沃勒。

哈莉跌坐在地上平复呼吸,巨大的心理冲击让她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她胡乱抹了把脸。

星之彩倒是慢慢悠悠地门口飘过,心情格外畅快地一口吞掉了倒在地上的伪人——然后又把黄豆脸伪人吐回了工位让他老老实实炸薯条去。

哈莉看着窗外的那座古怪宫殿突然笑起来:“我们夏普院长也算是出息了,幸好哥谭警署的效率一向不高,不然他大概也没办法在入狱退休前勉强当上一把宫殿院长。嘻嘻嘻嘻…”

“哈莉,你在外面看见了什么?”

“你们直接看窗外比问我要靠谱多了,不过——我倒是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事。”哈莉说,“主管先生托我给你们带个话!不用操心他们两个的安全,他先带着小蝙蝠出差啦!”

“希维尔原话?”

哈莉回想了一下刚才会面的情绪,以及心中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平息下来的求生恐惧:“哈哈……糟糕了,我是不是该喊他尊敬的死神大人?”

虽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幸好两人无事。

夜翼丧气地锤了一下桌板:“实际上我还有件事没和蝙蝠侠说明白——他就不能晚点走!”

夜枭问:“什么事?目前来说……大部分情报优先级都不太高,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只是一走了之却不事先通知的作风很糟糕,这有点不太像现在的希维尔,但确实很像协会里的主管先生,随心所欲,谁都管不到他。

“和情报的事情没关系,你猜我刚才为什么这么紧张?”

“应激性障碍?”

夜枭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主打一个应付年轻人:“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蝙蝠侠突然消失,总该习惯的。”

“……哈哈。”夜翼尬笑了一下,“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如果能习惯那也太可怕了!”

夜翼比划了一下:“我想你大概知道十个月前蝙蝠侠在处理企鹅人帮派斗争时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

“你要是经历了那段时间的事情可绝不会这么轻易说自己能够习惯蝙蝠侠消失这种话啦,天知道那时候我和阿尔……超人他们有多忙!”

他和阿尔弗雷德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意外,蝙蝠侠很少不留下后手,于是一旦有些事情着实处理不来,他们还能紧急摇一摇超人替蝙蝠侠顶个班。

尽管超人的力量很强大,但他同样要注意控制过于强大的力量,在平衡时还得注意破坏哥谭搞事反派们的阴谋诡计——天知道哥谭的地下建筑为什么都用水泥铅层浇筑!这和卢瑟的地盘有什么区别?

“哥谭可不能没有蝙蝠侠。”

说真的。夜枭想,他觉得无论是他的利爪还是蝙蝠侠的夜翼,这位出色的格雷森青年的唯一缺点就是话太多!

如果他在开启自己的滔滔不绝前动脑筋想一想,就会发现协会一行人压根对不上十个月的时间节点,而他对十个月前已经解决了的问题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我可没扯远话题,重要情报的前情提要也很重要!蝙蝠侠消失了一段时间,在所有人疯狂地寻找他的时候,他又突然神秘地出现了。”

夜枭停下了整理协会信息的动作,问他:“你应该问过他消失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问了,但他从不会告诉你他不想说的事情,我以为这次也同样是这种‘不想告诉别人’的情况。”

夜翼摊手:“蝙蝠侠经常这么干。一名合格的早已脱离蝙蝠侠单干的好助手,当然要学会如何从蝙蝠侠想隐瞒的地方偷偷翘情报。”

蝙蝠电脑的保密性和露馅可能性太大,夜翼直接选择从企鹅人角度入手。

也多亏了伪人源源不断的炸薯条,他成功在不再需要补充必要睡眠的时间里找到了企鹅人当初现场留下的一些痕迹。

蝙蝠侠从不会错过任何重要的情报消息,夜翼从担当罗宾时就知道这一点。

但是只有这次,夜翼是真没拿准这些痕迹到底是蝙蝠侠故意留下的,还是蝙蝠侠压根忘记了这些事。

“等我整理完那些痕迹后才发现,蝙蝠侠他不说的原因,或许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他忘记了。”

这里倒是有个小插曲,夜翼经常和蝙蝠侠因为隐私或者情报的行动问题发生分歧,不是夜翼不满意蝙蝠侠的隐瞒,就是蝙蝠侠不赞同夜翼有时过于莽撞的行为——他们经常为了这些问题吵架。

消失的时间太久,等到再见面的时候,特有的家庭氛围又会将这些担忧和关心的柔和情绪化成怒火,职责对方应当认清现实。

蝙蝠侠一直都不肯告诉他消失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夜翼理所应当又和他吵了一架,收拾背包离家出走决心去布鲁德海文当自己的快乐小警察。

在伪人出现时两人才勉强继续维持明面上的合作关系——先前吵架时私底下的合作关系不算和好。

夜翼对此竟然升起了一点欣慰之情:他感觉蝙蝠侠至少学会一点什么是包容了!

夜翼看着猫头鹰重申了一遍:“是十个月前发生的事,但是在企鹅人手中却留下了这么一张字条,上面写的关键词不多。”

“我们收容,我们控制,我们迎接新未来。”

这个标语分明是希维尔先前才摊牌的,企鹅人没道理在十个月前就预知,夜翼也是在希维尔提出标语后才联系起来的。

夜翼能猜到猫头鹰可能在嘀咕什么,但他只是故意这么形容,想要确认协会到底是不是在十个月前就提前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应该是你们协会的标语?”

他拿不准对方猫头鹰的态度,他诡异地从猫头鹰身上看出了气势汹汹的感觉。

猫头鹰沉默了很久,最终才划开一个冷笑:“——看上去我们还被人耍了一道。”

“谁?”

猫头鹰很不开心:“我说是蝙蝠侠你会愿意相信吗?”

夜翼的通讯器恰好响起:“呃,超人?去瞭望塔吗?我想我可能得迟一点……”

夜翼权衡了一下,本想彻底搞明白猫头鹰口中的蝙蝠侠问题——

超人:“那你带了能够连接录像的电子设备吗?我想你得看看这个,目前联系不上蝙蝠侠。”

“绿灯他重新去了一趟之前的救援星球,但这次救援星球上竟然出现了建筑……”

超人他和绿灯侠结伴一起去的时候,救援星球里别说是生命特征了,连一丁点智慧生命行动的东西都没能找到,星球表面完全被一层灰土笼罩,完全、彻底、根本就是一颗已经被毁灭了的死亡星球。

在他们的星系之中,恒星早已熄灭,星球内部的能源也完全消耗殆尽,没有任何智慧体会留在那儿。

但绿灯折返回去时,却在这颗宣告了死亡的星球上发现了新的建筑。

“——看上去是星球表面的灰土消失了,也许是引力的问题,这颗星球毕竟没有合适的大气层了。”哈尔还算轻松的语气闯入画面录像里。

“但我必须要声明一点,刚才的半颗星球里我没能发现任何东西,但是,你看到地下的分界线了吗?我穿过它时眼前好像看到了一片粉紫色的迷雾,然后另外半颗星球上就多了这么多神奇的建筑——我不确定这是否是出于我的幻觉。”

“你们也能在另一头看见?幻觉没法影响现实高科技的吧……那这些建筑是真实物质的可能性更大了点。”

前半部分的画面录像里绿灯还和超人偶尔有着搭话,经过一些具有特征性的建筑身旁时还会采样保存,方便后续再进行成分材料的化验处理。

“老实说……”哈尔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这些建筑和地球上的建筑差不多?我看了很多宇宙内不同星球人种的建筑特色,但这些风景的基础,怎么看怎么像地球。”

超人摇了摇头:“风格很像,但这些设施的智能化程度明显要比现有地球内的高多了,但我总觉得在哪见过这类风格。”

“别这么看不起科技!”哈尔反驳,“它的发展是指数级的,只要你发现了那个突破点,在短短几年内就能够彻底完成更新换代。”

哈尔和超人确实不太了解这片区域的景色,如非必要,他们又不会像逛街一样去隔壁哥谭串门。

对于协会内的几个来说,这所谓半颗星球的风景可太眼熟了,它确实不是如今地球上哥谭的样子,但它无疑是再延续发展十几年后哥谭的样子!

夜翼很快看到超人想要让他确定的东西。

“天哪,这栋楼怎么这么高,我飞上去看看!”

录像之中的画面摇摇晃晃地往上,能够清晰地看到周围肆虐的黄土风沙,混杂在其中无法判断材质的黑色粘液,还有残缺破损的建筑。

建筑外层的玻璃窗几乎全部被打碎,露出大厦内空空荡荡的办公层,尽管它的设施在黄沙的肆虐之下变得格外老旧肮脏,但依旧能够看出它完好无损时高昂的造价和完善合理的布局。

以及,这栋几乎高耸入云的建筑之上格外具有标志性的——“W”

“是的,当然……”夜翼低声说,他有些听不见超人在通讯器的另一头说了什么,“这当然是韦恩集团未来的样子。”

***

布鲁斯还没判断清楚自己所处的方位,但明显有什么东西从远处立刻挪到了他的背后。

无需过多的判断,只需要一点点身体早已锻炼出来的本能,他立刻伸手,捏住另一方的肩膀,侧身过肩摔,将背后的不速之客抵至地上。

在看到对面模样的时候,布鲁斯终于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除了蝙蝠侠自己以外,还能有什么敌人能够和蝙蝠侠做一生的、永恒的敌人呢?

这个答案可能有点存疑,布鲁斯内心一生的敌人当然会是他自己,任何梦魇的话题都无法逃过内心的挣扎,但从现实角度看,或许小丑也可以充当一下“永恒敌人”的定义。

毕竟小丑的行为也同样是哥谭糟糕那一面的缩影,区别在于有的人就算经历了糟糕的一天也不会改变他原本的行为,但有的人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后就想要在淋雨时把别人的伞全部撕碎。

但如果是融入了小丑病毒的蝙蝠侠就能够打破这个问题的争议了!

无视掉耳边嘈杂的笑声,他心底突然泛起了一个想法:原来自己的笑声也可以这么难听!他只会在故意恐吓敌人时把嗓音压低,营造一些可怕的氛围,从没想过原来类似尖叫一样的笑声也同样可以做到。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打算用笑声来恐吓敌人,这看上去太糟糕了。

布鲁斯毫不犹豫地掀开另一个人的面具——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面具在哪一边可以取下来。

对面的神情和他料想的模样没什么区别,眼神里没有任何的错愕、意外,只留下全部的疯狂和愉悦,眼睛里也全是红色的血丝。

“欢迎来到协会一开始的世界!”

布鲁斯冷静地问道:“来到这里就是你一直引导的目的?”

“怎么能说是我引导呢?你明明是心甘情愿跳下陷阱的。”

“不过——我很期待来到这里就是了!”

布鲁斯分析:“为什么?因为过去是可以改变的?你想要改变主世界的时间线来营造自己需要的未来?”

布鲁斯又停顿了一下,用小丑的想法考虑了一下对方的想法:“或者……毁灭世界?”

狂笑好心情地说道:“为什么不能是永生的主宰?”

布鲁斯举起拳头,没有丝毫犹豫地想要狠狠地砸上对面一拳。

但在拳头即将接触脸庞之际,拳头穿过脸颊,硬生生地接触到了地面上,原本被按在地上的人像是一团黑雾一样彻底消失,化成四散的小蝙蝠飞走。

布鲁斯重新站起来,甩了甩手腕,试图忽略到指骨处泛起的疼痛。

——身后又传来翅膀扑动的声音,布鲁斯立刻转身,‘不速之客’却已经占据了他的肩膀部位。

“您好鸦。”小乌鸦站在布鲁斯的肩膀上,歪头歪脑朝他问好,“你好像是我在这见过的第三个活人。”

布鲁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蝙蝠战服不翼而飞,只有一身还算常见的西装四件套——他该庆幸穿越时空这个过程里他还能穿上衣服吗?

“你想不想要跟我一起去死鸦?”

布鲁斯看着小乌鸦,试验着问道:“……希维尔?”

“嘎?”小乌鸦又歪了下脑袋,在布鲁斯怀疑这个时候的小乌鸦难道还不认识自己名字的时候,它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希维尔还没来得及打量完眼前的这个陌生人,耳边就响起熟悉的轰鸣声:“小心点!”

他的提醒还算及时——至少在建筑崩塌的那一刻,布鲁斯成功躲开了往下砸过来的铁块。

在新形成的废墟里,布鲁斯艰难地扒拉开遮挡在眼前的建筑铁块,幸好钢筋依旧混合在水泥里没有完□□露出来,否则落地时有极大概率钢筋会直接戳进皮肉里。

远处,一个‘协会日’终于结束,清晨的一缕阳光从废墟的缝隙里穿进来,恰好停留在布鲁斯身上。

黑漆漆的小乌鸦从废墟里外跟着阳光穿透的地方同时爬上来,希维尔鸦凑到眼前这位生命值时常在及格线附近徘徊的人。

“怎么样?你想清楚了吗?”鸦鸦问道,“活着还是挺难的吧?要不要跟我一起死了算了?”

“别想了。”布鲁斯果断拒绝了眼前这只想要招揽业绩的死神的诱导,他的目光看向远处隔了一条冥河的协会大厦。

自然而然地又将目光转移至天空上高悬一侧的太阳,这个时间段的阳光尚且柔和,而大地的另一侧被月光笼罩着。

“活着还是挺有意思的。”布鲁斯随口扯了句鸡汤讲给希维尔听,“你总会遇到一个新的动机再去看下一个协会日。”

第68章 第 68 章 鸦门!

在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 最基础的要求当然是搞明白自身所处的环境,然后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合适的休息场合,接下来再慢慢探索。

布鲁斯完全不能指望一只初出茅庐的乌鸦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有用的认知, 但眼下这个场景,不指望希维尔有点不太可能。

这倒不是布鲁斯本人对希维尔的偏见——考虑到两人对世界的认知格外不同, 布鲁斯绝对不可能在看到事情的本质前就放心地听信希维尔的引导。

目前的希维尔会认为死亡在这个世界才是最好的归宿, 但布鲁斯可不这么觉得, 如果放任希维尔帮忙带路, 很难不怀疑希维尔会把人带进沟里去!

因此两人间最好的交流方式应该是引导性的问答, 再通过路上的对比来慢慢搭建起对这个世界的新认知。

在蝙蝠侠的知识储备里,他并不能找到一个和眼前景色相照应的地理位置, 这完全是全新的、独一无二的地方。

反正地球上绝不会有漂浮在半空中到处晃荡的建筑!

各种风格的建筑混搭在这个地方,比黑市便利店里的百货商架还要混乱,至少它不会在一盒未开封的烟里放三种不同品牌的香烟。

而这个新的地盘呢?

就在刚刚不幸崩塌的小建筑里,扒拉开坍塌的石块时, 布鲁斯他能在短短一平方米的地方发现三种不同材质的建筑块。

整个场所混乱不堪,没有特定的公路,也没有能够看得清地标的指示牌,只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房屋大楼堆积在一块, 找不出任何规律,一栋天主教教堂的背后又连着另一栋新教教堂, 这些混乱的房屋布置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像极了一位调皮捣蛋的小孩, 把刚刚收获的一篮子玩具全部堆到他的地盘里,丝毫不在乎美观。

还有格外诡异的天空,天幕明晃晃地被拆成了两半,一半是太阳,一半的位置是月亮, 中间由一条宽阔的河流隔开,只有天知道为什么河流能够长到天上去。

布鲁斯刚刚遇到另一只蝙蝠侠的时候,所在的地方半边天空是属于月亮的,在建筑倒塌的时候恰好轮换成了太阳。

但是天上还是地底,中间依旧是由一条河流将其间隔开来,协会的大厦在另外半边。

这些描述倒是和先前提到过的“黑暗平行宇宙”末日后的景象有些类似。

之前穿着的那身新式战袍也跟着消失不见,取代它的是一件衣柜里最常见的西装,他通常只会在参加晚宴的时候穿。

这就意味着——他身上没有带任何有用的装备,唯一带着的备用手机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信号,它甚至没法打开。

希维尔鸦可能是对附近碰到的唯一一个活人很感兴趣,一直待在原地没溜走,上下打量着这位黑发蓝眼的布鲁斯韦恩先生。

布鲁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办法来,他总不能挨家挨户搜狂笑的位置,如果这里真的是已经遭遇了“上帝之日”的宇宙,那么去协会里或许会让事情好办许多。

但是更重要的问题来了——如果希维尔应该是协会的主管,那么现在的希维尔鸦算什么?

是还没有遇到协会的希维尔?还是刚初出茅庐的死神幼苗?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布鲁斯问希维尔。

小乌鸦歪了一下脑袋,翅膀格外拟人化地指了一下自己:“你是在问我吗?”

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他才挥了挥翅膀:“这还是我第一次和活人说话,有点小紧张,你让我想想……”

“之前没人和你说话?”

希维尔对此很沮丧:“我只会问活人要不要和我一起死!但是他们大部分都不会再接着和我聊天,只会尖叫着跑开,这很遗憾,死亡多好鸦。”

“那些活人来自哪里?是这条河边上的那栋大厦吗?”

“是鸦。”希维尔这么说,“他们身上的灵魂味道很奇怪,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待在那栋大厦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不来找我直接死掉呢?”

希维尔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作为一只初出茅庐新上任的死神实习生,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死神类别学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憧憬。

尽管有关于死神的学习课程非常漫长且枯燥,哪怕上课睡到了抽屉里都会被教授从抽屉里捞出来继续听课,生硬地灌输一些有关死亡的知识,希维尔还是对这份未来的工作抱有十足的热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现任的死神,独立背起行囊来到一个陌生的异世界单独出任务实习,可惜现任的死神向来不太靠谱,连个实习任务都没有明确布置,在离开前,只是丢给他一个通行凭证,让他去游戏世界证明自己。

不过这也很正常,如果死神他真的足够靠谱,就不会在他刚诞生的时候就把人丢医院了!那可是传说中的医院哎。

“小笨鸦,你要快点加油努力接班,死神这破班我实在是不想上了。”

“只要完成足够的业绩,你就能当上至高无上的死神,别人都不敢和你说话,对社恐人士最友好啦,这份工作绝对比别的要适合你。”

希维尔没有被非常非常希望退休的死神所画的大饼所忽悠。

小乌鸦勉强按住蠢蠢欲动证明自己的心理,试图理智地询问:“可是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收容协会鸦,我可是游戏高手!”

毕竟每次和死神外出都太可怕了,他们每次都要去完成一些必须要把生命收割完毕的工作。

人类身上鲜活的生命力几乎都快要把他的力量压倒,更别说有时还会拥有一些顽强的求生欲望,如果强硬地完成业绩收割那些不想离开的人,身上的羽毛都容易掉好几根。

希维尔鸦有点心疼身上的羽毛,偶尔也会抓住死神背后的斗篷兜帽,超小声地询问能不能别让他死掉算啦。

但是死神心志坚定,绝对不会因为小笨鸦求情而动摇,虽然对方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但能够对死神造成伤害的求生欲望可不是件好事,这代表了对方使用了一些用别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生命的手段,否则死神在收割生命时,是不可能受伤的。

小乌鸦挠挠脑袋认真地听死神上实践课,不太明白地问,为什么之前死神在医院也受伤了,这难道也是手段的一种吗?

这倒不是。死神毫不留情地挥挥镰刀,结束实践课,然后和希维尔解释说:

一个人一生中可能会遇到很多次死亡的机会,只不过每次死亡的机会不同,幸运的人在遭遇死亡危机时,偶尔可以勉强保留一点生命值,这些死亡的机会没有彻底造成生命值的清零,那死神完全可以按照心情决定带走他,只有彻底清零的情况下,死神才必须带走那个死亡的人,如果死神没有完成这类必须事件,那死神当然要付出一些受伤的代价。

如果在死神看来心软代表了玩忽职守,放在人类眼里这就可能代表着生命的奇迹。

不过,希维尔。死神说,你以后可要记得少心软一点,创造太多的奇迹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说当一名合格的死神路途漫漫,至少希维尔对如何创造奇迹这一点依旧十分茫然。

“没听过收容协会吗?”面对希维尔的疑惑,死神丝毫不心虚地继续忽悠笨蛋鸦,虽然他也是最近才听说,“没听过就对了,你才多大?”

“你乖乖进去学习就行——反正,天使总不会说谎的?”

希维尔并不清楚天使到底有没有说谎,但他知道,死神肯定有。

出于幼时的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希维尔并不喜爱和别的生物交谈,在漫长的学习生涯中,他找到了两个消遣时光的爱好,除了去天使家的鱼塘里捞鱼外,就是宅在死神的窝里打游戏,拥有极其丰富的游戏经历!

但死神口中的‘收容协会模拟器’这种一听就不太好玩的游戏,果然有着不小的坑!希维尔认为死神虽然在本职工作上可能非常靠谱,但在打游戏这一点上完全比不了自己。

不过希维尔还是非常尊重死神的,死神祂虽然没说要求,但绝对是忘记和他说明白了,绝对不是没有要求——希维尔认为自己会努力完成祂交代下来的任务,早日完成实习死神的工作标准,好让祂早点去享受退休生涯。

作为一个实习死神该待的世界,这个游戏所处的环境,对希维尔来说还不算太过于糟糕,阴暗潮湿、毫无生机,连天空都是灰扑扑的样子,是死神成长最佳的摇篮!一个失去了活力的世界——这意味着生命的活力也不会太高,那死神就可以放心地完成业绩,就算心软了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太高。

可惜希维尔还是放心太早了,就在他捧着从没玩过的建筑师系统摸不着头脑、并且死活没找到游戏新手教程的时候,天空又换了一个边。

头顶的月亮挪到了另外半边,没有任何云层阻挡的太阳无情地照亮之前黑漆漆的建筑。

原本还在马路上阴暗爬行试图鼓捣建筑系统的小乌鸦吱哇乱叫,太阳光仿佛会火燎尾巴毛一样慌乱地钻到最近的建筑底下,这里竟然有大太阳!这里怎么会有大太阳呢!

等躲到建筑底下,炽热的生机终于不再追着他继续咬,外边却传来和先前截然不同的动静和声响。

夜晚里没有任何动静的房子里慢慢爬出了浑身长满脑袋的怪物,这只是其中一类,有的怪物长的脑袋更多一些,而另一些怪物的腿可能更多一些,但它们无一例外都勉强保持着奇怪的人类模样和人类生活。

如果遇到同一类长满脑袋的怪物,它们甚至还会互相攻击对方,就算啃噬完一半也不会倒地,剩下的那一半在满是血浆的泥坑里慢慢爬出来,继续摇摇晃晃走出去,再维持人类的基本行为逻辑。

小乌鸦却没空去辨认怪物和人类的不同点,他抬起翅膀勉强捂住眼睛——旺盛的生命力都快从那些怪物身上溢出来咬他啦!

尽管希维尔根本不害怕生命力的反扑,如果他带走一个不会对此反抗的生命体,他能够从中获得的业绩可比普通世界里的业绩要多得多了。

但害怕和不喜欢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就像是他会更喜欢一个雾蒙蒙的阴天,会不喜欢阳光明媚的午后,这只是喜好问题,绝非是能力问题!

希维尔并不喜欢这一片被太阳笼罩的地方,索性他也还没彻底在游戏的世界里安家,在各个建筑下的屋顶边上到处乱飞,希望能够离另外半边的月亮近一些!

虽然希维尔同样不怎么喜欢和别的生命交谈——毕竟他是一只害羞的乌鸦,但为了更好地完成死神的工作,他也会试图和路上的‘人’交流,可是无一例外的,路上的‘人’都不会和他说话。

路上的‘人’长得实在不怎么像活人,用怪物来形容他们或许更合适一些,但是希维尔也没见过有什么怪物能够像他们一样旺盛的生命力。

对死神这一类的神职来说,辨认生命并不依靠眼睛,而是去看他们的灵魂,毕竟生命的形式有很多种,恶魔和怪物都可以伪装成人类的形状,但灵魂不会,不同的生命体拥有的灵魂力量也同样是不一样的,最受上帝偏爱的当然应该属于人类。

因为恶魔的灵魂和他们的本体一样脏兮兮的,天使的则更洁白一些,它们的灵魂形态不会改变,人类的灵魂却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物产生变化,有些人的灵魂会变得更加坚韧,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刚上完这些常识课程后,希维尔还悄悄捧着镜子照过一次,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灵魂长什么样,很可惜的是,他只能在镜子里发现一团黑漆漆的阴影,一点也不像电影里拍的死神模样那么酷。

希维尔对这面无法照出他帅气好看的灵魂的镜子很失望!

如何辨认这些灵魂的力量,对死神来说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这是一种本能,就连刚诞生的小乌鸦都不会出错。

直到希维尔面对这个世界里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们:光看样貌和行为,他们绝对不能算是人类,但从他们身上的灵魂来看,他们又确确实实是人类的样子,还有洋溢在周围的可怕生命力,这些单个的生命力甚至比普通的世界里的十个人还要多。

希维尔很快说服了自己,说不定等到了白天,就是这个游戏的BOSS出没呢?他连新手教程都没打开,还是不越级打怪物了。

于是希维尔成功溜回到了另外半边月亮笼罩的领土,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再挪一次,毕竟太阳还会回来的。

今天希维尔本来该继续收拾一些建筑,太阳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得抓紧时间穿过河流,去另一边继续研究建筑系统。

但是他在路上却听见了别的打斗动静,这可一点也不常见,月亮在的时候连领土上都是静悄悄的,连大楼里的人都不会过来,现在出现的奇怪声音,摆明了是在诱惑他过去玩主线任务!

打斗的动静还是从他刚搭好的建筑里传出来的,更坚定了希维尔心中的主线任务想法。

不过等到他靠近,打斗的声音就立刻消失了,紧接着又看到了一个长得还挺好看的人,姿色勉强略逊自己三分罢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生命值还挺正常的的,没有别的‘人’一样过于可怕的生命力,希维尔就算接触起来也不会讨厌。

希维尔本着当然是去看活人的鸦怎么可能是因为光看人长得好看才去搭话呢的想法,溜到了他的肩膀上。

眼前这位有着好看蓝眼睛的活人眼神一下子充满了戒备,在看清楚乌鸦身形的时候又放松了下去。

希维尔干脆向他发出友好的询问,眼前的活人拥有的灵魂非常好看,他可以为这么好看的灵魂付出一些代价:“怎么样,你想不想死鸦?”

布鲁斯对这类死亡的邀约一点也不心动,在勉强从希维尔口中了解了关于这个世界的情况后,他又打消了去协会内逛一圈的心思。

从以前的收容物们的形容里可以很好地猜到,希维尔还没有成为主管的协会内大概率一点也不平静,说不定里头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体生命研究,带着一心想‘赐予’自己死亡的希维尔去协会内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布鲁斯让希维尔鸦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所以……大概隔多久那栋大楼里才会有人出来?没错,我指的就是协会大楼,它就是协会。”

“这可说不准。”希维尔抬起翅膀好好回忆了一番,他先前光顾着跑来跑去了,完全没在意另一边的活人,他们的灵魂一点也不好看,也不美丽,硬要形容的话,这些灵魂的身上被打下了一层厚厚的烙印,烙印都快把正常的灵魂模样覆盖了,希维尔看他们的第一看就只注意到了这些格外厚实的烙印,是牛马!

“协会里的那些活人得隔好几个协会日才出来,每次工作都格外积极,真不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希维尔反正是看不明白,基本上在别的房屋顶偷看的时候,他才搭好一个建筑块,那群被刻下烙印的活人就绑走了好几只怪物回大楼。

“没有规律的时间,有的时候太阳和月亮转了一次就出来,有的时候转个十来回也不一定会出来呢。”

听上去很不错。布鲁斯决定蹲点绑架一个协会内的活人看看情况,鉴于希维尔口中的怪物出没问题,或许他还得想办法让希维尔别急着跑到月亮的领土里。

布鲁斯顺势询问了有关于怪物们的事情,如果协会内研究员们每次外出的目标都是为了寻找实验体,那他们最好蹲守在怪物最容易出没的地方。

希维尔还以为这是主线任务npc评判任务是否开启的条件,乐呵呵地朝他笑笑:“他们当然是都被我关在屋子里了鸦!”

“……”布鲁斯立刻想到了附近这堆杂乱无章的建筑物,他不动声色地指着那两栋教堂,其中一间的装饰和布置明显是信奉天主教的,另一间则是新教。

“你的眼光真好。”希维尔得意洋洋地展示自己的大作,“这可是我专门摆在这里的教堂建筑,花了我好久才造好的!”

为了搜集完成需要的建筑块,他特意拆了好多没人住的房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建造系统会自动把这两间教堂一栋布置到太阳领土,另一栋放置在月亮上,这很糟糕且不值得提倡!就算是没生命的建筑,它们也是会孤单的!

希维尔说到底还是第一次单独出实习任务,之前几次怎么说也还有死神带着,单独一只乌鸦出门感受到孤独和寂寞太正常不过啦。

既然如此,那么哪怕对方是一间普通的教堂,希维尔也绝对要再造一间新的教堂陪伴那间孤独的教堂,这样一来,他当然不允许系统自动把两间教堂因为属性的缘故把它们分开,希维尔怀抱着美好的祝愿,把天主教和新教教堂建在了一起!

这么干也有意外之喜,大部分怪物们看到这两间教堂,基本都跑进两间教堂里划分成两波阵营开始进行友好的社交,在白天经常能够听到咚咚啪啪的动静,减少了不必要的外出,连协会内的活人都出来得少了。

希维尔想,这一定是因为被教堂们的爱情感动的缘故,怪物们一定是在进行唱诗班培训才闹出来这么多奇怪的声响,爱与和平果然是生命永恒的主题!

太阳光渐渐地明亮起来,不再是一开始轮换初始的微薄光亮,深色的西装本就比浅色系列的衣服更容易吸收光照,但就连早已习惯恶劣天气的布鲁斯都觉得阳光照在身上烫得惊人,他只好找一间合适的房子慢慢观察。

附近的两间教堂里如愿响起了希维尔所说的唱诗班培训之声,如同来自地狱的愤怒咆哮和嘈杂的难听嘶吼声,夹杂着一些木板和物块的粉碎声,混合了血肉的撕咬声和血液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也是。

布鲁斯感受着耳边这些难听的噪音,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希维尔虽然长得和乌鸦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其余的乌鸦羽毛没他那么黑漆漆也没他长得可爱,但他就算长得再怎么像乌鸦,希维尔依旧是死神,一个觉得死亡是礼物的死神──他的审美又怎么能和大部分绝对不希望死亡的人类差不多?

再则,以希维尔的“孤独论”,他大概率并不清楚天主教和新教相互敌视……两派信仰截然不同的教徒混在一起当然不会和平到哪里去。

按照永生的理论,这群由人衍生成的怪物们永远不会步入死亡,那他们待在一个永远保持打架斗殴的场合里最终只会变成,一个,吞噬了大部分其余生物力量的更大的怪物。

这哪里是爱与和平的唱诗班教堂现场,这分明是……

……养蛊场。

“希维尔。”布鲁斯问,“协会里的那些研究员们……是,指的是你刚才提到过的奇怪活人,他们是不是在教堂建好之后来得越来越少了?”

希维尔继续歪着脑袋想了想,外头的阳光透过屋檐的遮挡投映下来,他又伸着翅膀试图遮住过热的阳光。

他尽量把注意力分给过去完全不在意的记忆:“──还真是哎!上次建了教堂后,他们来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有时隔了好久才来一次。”

布鲁斯:“……”

协会的研究员们哪里敢来呀,这面临的危险性和杀伤力可比别的普通怪物高太多了,再联想到希维尔那娴熟无比的打招呼方式和糟糕的数字运算,布鲁斯丝毫不怀疑现在研究员群体中绝对流传着一个神秘的危险人物的可能。

***

收容协会模拟器是一款风靡世界的新型游戏,在游戏发售前夕,项目组放弃前期保持神秘感的宣发模式,换成了格外接地气的宣传。

想要体验真实上班的情景吗?喜欢享受不同的异世界生命风情吗?在这个大型惊悚生存游戏里,你将研究生命的秘密,操控人类进化的终极方向!

不过大部分玩家对这类土里土气的宣传丝毫不感冒,他们的注意全都被精美无比的画面所吸引,还有格外充满幻想感和惊悚感的怪物设计、流畅新奇的操作系统和战斗体验。

在游戏一经发售,就破除了各项的纪录,各类讨论热度几乎快要引爆整个网络。

收容协会内的宣传语在上线前还被人诟病过于老套:到底谁要体验上班模拟器啊!他们要体验的当然是异世界风情、各种各样的怪物、全新刺激的战斗体验!拜托啦现实已经够让人讨厌了,他们可一点也不想在游戏里还老老实实上班!

不过在游戏最终上线之后,这些吐槽的声音就渐渐消失,虽然他们创建的角色真的在上班,甚至每天还要上班打卡下班打卡摸鱼扣绩效,但他们可是玩家哎,这种没有金钱交易系统和拍卖行的联网游戏有什么发工资的必要,只要能拿到游戏内的道具就行,发了工资又不能提现!大不了他们打个mod修改一下角色的个人银行账户嘛。

除了宣传语外,唯一的问题集中在了剧情上:

虽然收容协会模拟器主打一个真实生存游戏,也被人称之为职场模拟器,他本身拥有的剧情稀少得可怜,只在一开始通过不同的选项来安排了一场面试,后续就随心所欲,至今没怎么触发新的统一剧情。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完全不能理解项目组到底抽了什么疯要把剧情设置成现实同步模式──如果前一天发生的剧情错过了,比方说统一安排的主管面试——那么在第二天注册的新人账户就没可能参与进这一场传闻中的主管面试,只能任由别的面试官安排相应工作。

在接到了无数玩家纷至沓来的投诉信后,项目组终于又神秘地在商场页面上更新了公告:游戏内除了一开始的统一面试剧情之外,其余所有剧情全靠个人摸索,故事线根据玩家的行为发生变动。

这个消息轰动的不再是原先特定受众的单机游戏圈,它甚至引起了整个世界的注意。

一个完全自由的游戏?

这背后依托的是无比可怕的超级运算,它凭什么能够在了解到玩家的行为后立即做出反应?甚至牵涉到了数不清的画面运算渲染、程序逻辑处理——在经过测试后,大部分游戏机都可以承载该游戏的运行,这就意味着项目组内的程序运行和性能优化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突破。

每一项突破都是难以相信的技术大瓶颈!

可是在世界的共同视线聚焦之下,项目组依旧像消失了一样保持神秘。

购买这款游戏的人越来越多了,尽管有部分小国开始提醒信息安全,甚至试图出台相关禁令,但对于收容协会模拟器的风靡依旧是无济于事。

游戏内部嵌至的玩家论坛中,最近流行了一个关于游戏剧情重大更新的讨论,最先遇到这个剧情的玩家将其称之为“乌鸦怪谈”。

既然每个玩家能够触发的剧情节点都不相同,那么总有不要命的卷王玩家在游戏里也依旧发挥着卷王的属性,立志争当游戏内当上主管的第一人。

在该玩家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态度之下,负责他们组别的研究员小组长终于被外包员工的积极态度感动,决定让他参与下一次协会外的污染物补充计划。

“只要你在这次的行动中发挥出色,那么外包转正的事情还是很有机会的。”小组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卷王玩家的肩膀,“要知道别的研究员虽然醉心工作,但是他们依旧很关心新员工们的成长,这一批进来的人我最看好你,只是最近竞争着实太大了,你要拿出点亮眼的成绩来。”

卷王玩家可太熟悉这一套画大饼话术了,随即出色地配合了小组长的谈话,成功得知:如果能够在外出时捕捉到足够高等级的污染物,那么他就能成功借此机会成为研究员,接触到协会内更多的机密设施和技术实验。

玩家简单介绍了一下外出所需要的技能点,着重强调了最好注意千万别让角色面板上拥有污染指数。

“收容协会外的世界变化远比协会内多得多,尽管协会内确实拥有着许多令人惊叹的怪物模型和实验设施……”

“——但操控这些实验器材的过程实在太他吗像上班了!”玩家这么写到,“我在实验室的一天内洗了整整三十箱烧杯啊三十箱!!在看到小组长撇下嘴角说我不够努力没成功洗完第三十一箱烧杯的时候,我真想******制作组。”

这一条差点没被系统屏蔽的脏话发泄引起了整个玩家论坛的共鸣。

“如果说协会内的美术设计更加偏向暴力美学的怪物风格和体现冰冷科技的时代碰撞,那协会外的世界风格……我很难用语言与形容。”

“它一点也不像赛博朋克废土科技,也不能说中世纪田园或者哥特,二次元幻想那更是直接排除好吧。”

“这就是我觉得最神奇的地方,他好像什么都混杂了,这么多风格的元素混杂在一起,竟然还显得挺协调的,我的第一感受就是——停滞在宇宙尽头的时间末日。”

“整个文化所拥有过的时代和历史变迁都聚集在了同一张地图上,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在天空上,很难直白说明我看见它第一眼时的震撼感。”

“很快,我就遇到了这些世界上的怪物们,身上佩戴的安全警报器和污染指数探测系统几乎在远远撞见它们的瞬间立刻响了起来,探测指针立即撞到了危险区域的壁沿,这些过于危险的怪物是无法被成功带进协会的。”

“所以要挑选合适污染物来捕捉,过程中最好要小心一点,不然角色面板的个人污染指数高了回协会自己就得被抓,然后成为同伴的业绩:(”

“一开始我倒是熟悉得很好,成功依靠协会发放的仪器抓了不少的污染物。”

“但,这只是我出去的前几回,那个时候每隔一天协会内就会组织一次研究员外出,哪里像现在……还记得我一开始写在怪谈上方的提醒吗?协会外的变化比协会内机械重复的剧情要多太多了!”

“所有的事情都从遇到那只乌鸦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在那只乌鸦靠近我前,身上佩戴的仪表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我能够保证它绝对处于正常工作状态。”

“它的羽毛非常黑,比实验室内设置的绝对黑体的那种颜色还要黑,像是要把一切东西都吞噬掉的不详气息,再配上通红的眼睛,可怕得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暗示,这破游戏在惊悚氛围上做的太好了,这乌鸦待的地方还是月亮在的位置,我只是悄悄去那里看个热闹啊。”

“我甚至没看见乌鸦张口说话,可是我的脑袋里清晰地浮现出一句话——你想要被赐予神圣的死亡吗?”

“我哪敢回它啊,万一真死了角色读档就要重来了!”

玩家在这段段落下插了一张游戏画面截图,他拍下了乌鸦站在松树枝头冷漠凝视自己的镜头截图——游戏是玩家的第一人称视角。

—“哪里不详了!这只乌鸦好可爱,羽毛看上去好软,想摸!眼睛红通通的像块宝石![爱心]为了偶遇小乌鸦,我要立志洗三十二箱烧杯!”

—“???你管这叫惊悚?动物保护协会发来强烈谴责,洗第三十三箱烧杯的动力有了!”

—“这明明是!超乖的小乌鸦!不是吧,都洗三十三箱是吗,那我不会要去洗第三十四箱……”

—“打游戏都这样卷?”

在广大对卷王玩家措辞表示不满的言论之中,有一条理智一些的发出了不同的评价:“月亮的位置和太阳的位置有什么不同么?”

卷王玩家狼狈地挑了这条回复:

“这个我也没搞明白,但是协会需要的污染物似乎只在太阳的地盘出没,我倒是偷溜过几次去月亮在的地方看过。”

“不过上次遇到乌鸦之后我就被吓回去了,让我有点不安的是,小组长在我归队后露出了一点非常诡异的微笑,跟玩恐怖游戏差不多,哈人。”

“小组长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去月亮在的地方了?我哪里敢撒谎,只能跟他说有点好奇,接着他又问了我一句话。”

“他脸上的微笑我还是没搞明白,‘既然你去了月亮在的地方,那你猜为什么身上的仪表没有提醒?’,我说,因为月亮的地方没光?”

“他说,仪器对精神污染的检测是有限度的,月亮所处之地同理;如果在协会内,一个污染指数疯涨的收容物突然陷入了平静,污染值检测突然归零,这可绝对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说不定下一秒,实验室内代表着收容物失控的红灯就要亮起来,整间实验室被系统自动封锁,研究员待在封锁的实验室内等待着被污染物彻底撕碎——”

“协会内可没有永生的眷顾。”

卷王玩家哭嚎:“这不就是在说月亮的区域比太阳的区域危险度更高吗?检测仪甚至无法检测具体的危险度!扯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干什么,太坏了!我都不想提这个小组长!”

‘乌鸦怪谈’的帖子原本沉寂了一会,毕竟卷王玩家的进度实在有点太快了,大部分玩家甚至还没推到外出协会的阶段,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论坛吹水呀。

直到又有一批玩家成功获得了外出捕捉污染物的资格,众人都跑回帖子里纷纷哀嚎为什么这么可爱的乌鸦张嘴就是送他们死亡这么残忍的话!

—“还觉得小乌鸦可爱吗?”

—“但是,但是小乌鸦真的长得很可爱哎[可怜]”

—“它只是想要我的命罢了,我的命又不值钱大不了读档重来!我的心是属于鸦鸦的!我也想再见一次乌鸦,怎么下次外出还没能轮到我……我都洗了七十箱烧杯了……”

—“我说用一根羽毛换一条命,小乌鸦同意了,嘿嘿,乌鸦,可爱捏。”

—“难怪你是一级新号,但是,背包仓库,是不会随着账户的读档共享的,你死了也就没羽毛了……”

—“我羽毛呢?[惊恐]”

贴子被炒得非常火热,每一个点进论坛的玩家都能够看到这一条飘在上方久久没有被其他贴子淹没的话题贴。

卷王玩家带着闪亮亮的‘研究员’身份牌重新爬回了论坛,在众人震惊地盯着身份牌之际,他慢慢说明:“哈哈,我卷成啦。”

“其实我一开始就藏了一部分没说!我还担心这只是我一个人在乱猜……”

“既然你们现在都发现了那只乌鸦的痕迹,那你们应该也都感觉到了,协会现在组织外出的时间间隔越来越久了吧?要求的研究员带队等级也越来越高。”

“我估计接下来马上要开启另一个阶段的剧情大变革了,大家最好提前做点人物属性的准备,降低污染值之类的药物多囤一点,肯定很重要。”

“这几次每次外出我都会申请参加,而且外面的建筑风格比我第一次外出见到的风格要混乱太多了,以前还能说是独具一格混乱之中透着和谐,现在简直了,像是掉入了熊孩子家的玩具坑。”

“其中两个教堂内的危险度是最高的,我手上拿的可不是精度受限的仪器,是目前协会最新的污染检测装置,能够精准测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污染物指数。”

“我必须要强调一点,教堂内很危险,很危险,很危险!光听那些声音就该知道那个地方绝对不能去了!”

“还想得起来我之前提起过的,要注意人物面板的个人污染指数吗?”

“一旦从协会外界世界重新回到协会内部,就会组织一场个人的数值检查,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个医疗补充,毕竟哪家游戏会让一个角色一命直接玩到底啊?又没存档又没医疗点,放个恢复人物数值的任务点位再正常不过了。”

“结果自从上次遇到小乌鸦后回到协会——那个从来不说话的医疗员眼睛突然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语气毫无任何波澜起伏,感觉跟机器人差不多。”

“这位外包员工,我需要你的如实回答,否则协会的大门永远不会再次为你敞开,你的小组长,这次外出有什么异样举动吗?”

“我哪里知道他们医疗员要知道什么东西!反正就和他一问一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个什么,毕竟我都不知道我在讲什么东西,不得不提一句,模拟器的自由度也太高了,高的有点吓人了好吧。”

“很快他就把头转了过去,身体把投影屏幕遮了一半,我压根看不清他们在聊什么,但很快,对面好像打了个电话过来,也一点也不顾忌我在场。”

“医疗员倒是神色很自然,我只听到什么‘没错’、‘是永生’、‘污染指数已经检测出来了’、‘他的身上确实有残余’、‘我怎么知道他身上没有的原因’。”

“升职加薪的重点来了!这件事好像是因为,负责我们的小组长自己外出时污染指数不小心太高了,可能是伤口感染的原因?我还没搞明白,但是这次和小组长出去的研究员身份列表只有我一个人,外包也算!其余的都是护卫队的人。”

“可能是我提供的语言证据有效果?反正小组长被污染后成为了协会新的收容物,这份业绩算我头上啦。”

卷王玩家语气真挚:“感谢乌鸦,鸦门!”

第69章 第 69 章 我的路呢.jpg

布鲁斯认为自己开始讨厌直觉了。

尤其是一开始在脑海里只停留了一瞬、等到事后答案被证实后才发现他曾经忽略了的那些直觉。

因为这往往证明了他走向了错误的道路。

看着附近这堆杂乱无章的建筑, 布鲁斯转了一圈,都没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能够出去的道路。

一条公路的尽头绝对不会接洽另一条路,反而极有可能放了一间巨大到覆盖整条道路的广场大厦, 堵死了所有方便绕路的可能。

布鲁斯问:“这附近的大部分房子都是你造的?”

这个世界当然和希维尔脱不开关系,那些光怪陆离的风景、混乱得一塌糊涂的建筑布局都是出自希维尔之手。

小乌鸦骄傲地挺起了他的胸膛:“厉害吧?”

他才摆弄了几天建筑系统, 就完成了如此庞大的建筑风格改变, 是足以媲美上帝的伟业!连天堂都没有他现在的位置热闹。

“希维尔。”布鲁斯说, “你说你是听到了动静才赶到这来, 那你原本是打算做些什么?离我们在的位置近吗?”

“你赶路的途中, 有见到飞走的蝙蝠么?”

希维尔有点茫然:“我从没有在这里见到蝙蝠,我记得它好像也是黑漆漆的样子, 你说蝙蝠和乌鸦可以成为好朋友吗?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至于刚才,实际上我在这个世界有点无聊——楼里的怪物们几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原本我还想试着带走他们的生命,不过那些生命力对我来说太过旺盛了一些,失败的代价稍微有点大了, 作为优秀的实习生,我可绝对不能失败!除非能够获得他们自愿死亡的承诺,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开展死神的工作的。”

但是拥有着旺盛生命的怪物们又听不懂希维尔说话,也不会给予他回应, 这让初出茅庐的小乌鸦有点难以下手。

死神会在游戏之外的世界里看他如何做事吗?如果第一次尝试业绩就失败了怎么办?会不会过于丢脸?希维尔想当永远的死神实习生列表的第一名,尽管只有他一个死神预备役。

这些烦恼对希维尔来说很难处理, 虽然死神祂大概率不会对他的失败有什么看法, 但希维尔作为一只格外要强的小乌鸦,一点也不希望看到死神对他失望的那一幕,他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一个!

因此一开始希维尔曾经试过开展他的业务,他对着那群灵魂长的像牛马一样的活人询问他们是否乐意与他一同共赴死亡,他们的灵魂强度和正常人差不多, 绝对没有那群怪物可怕的旺盛活力,所以希维尔可以承受丢一次失败的反噬。

虽然这群牛马给出的回应千奇百怪,不过依旧有人给出了回应,希维尔跟着死神做业务的时候见过许多人希望用生命兑换别的事物,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许愿要他的羽毛来交换的。

用一片羽毛来交换一个充满活力的灵魂当然是划算买卖!希维尔绝对不会拒绝。

只要不是业务失败遭遇的反噬,他的羽毛又不会丢,就当作暂时给灵魂保管也不错。

可是这个世界处处透露着古怪,他刚答应完给对面一片羽毛,试图收割眼前这只牛马的灵魂,在下一秒,灵魂就在眼前消失了。

希维尔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羽毛叼给突然消失的牛马灵魂,他只是刚把属于死神的镰刀聚集起来,连收割的动作都没能完成,感觉和骗小孩没什么两样。

白白薅下了一片羽毛也没有获得灵魂,希维尔鸦摸着可怜的羽毛表示非常难过!

于是希维尔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干什么,只能多尝试下建造房子解解闷,说不定就触发关键剧情了呢?反正他又不能闯进那群牛马们居住的大楼索要灵魂。

希维尔低下脑袋叼起一块石头丢进桌子上的玻璃瓶里,他们待着的房子刚好是希维尔还没有拆完的,正好可以趁着和人聊天的时间慢慢拆大楼。

希维尔回忆着他这几天正在做的事情:“在听到你的动静前,我在尝试建造一栋大楼。”

“尝试造大楼?”布鲁斯回忆起他第一次遇到狂笑时所在的位置,那是一栋布局奇怪的大楼,有着丰富经验的两人当然会注意周围的环境,并合理将环境利用起来,让它成为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利用大楼内建筑的死角当然可以控制敌人的反击空间,但是,在他撞在墙面上后,大楼似乎传来了一些东西碎掉的声音——他平常并不会忽略这些,可是那又恰好是从黑夜到了白天的时间,阳光几乎把他的视野覆盖。

希维尔说到这里,感觉脑袋里又多了一个疑惑,他有点奇怪为什么房子造不好。

“老实说,按照图纸来造房子有点无聊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尝试盖大楼。”

“但是为什么大楼刚盖好,它就倒塌啦?难道是因为有人在里面打架吗?我的房子质量不可能有问题,我专门混了三种不同的材料来造房子,可以保证硬度的问题!”

“等等。”在希维尔鸦站在他肩膀上,试图滔滔不绝介绍自己的盖房哲学前,布鲁斯及时打断了希维尔那足够天马行空的长篇大论。

“等一下,希维尔。你知道大楼间有承重墙吗?”

“嘎?”希维尔疑惑地歪了下乌鸦脑袋,“那是什么?”

新奇的字眼!希维尔还是头一回听说承重墙。

布鲁斯侧头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脑袋,开始怀疑那个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又或许他早就该习惯这些奇怪的问题。

一栋没有承重墙的大楼,它能够建造成功才是一个奇迹。

“好吧,希维尔。”布鲁斯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明白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你最好记住建造大楼需要承重墙,记住它就行。”

小乌鸦只好低头晃了一下脑袋:“课本里没教……儿童读物里都是这么干的!”

原来盖大楼不是只要把材料放进图纸里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吗?

布鲁斯皱眉:“儿童读物?你在哪里看到的?”

肩膀上的小乌鸦站在原地没动弹,似乎陷入了沉思。

布鲁斯突然反应过来,他对希维尔的态度有些过于熟稔了,如果是早就认识的那个希维尔主管,那这一类态度也没什么问题。

无论是布鲁斯的身份还是蝙蝠侠的身份都没关系,他们有着足够的交集,反正众人都知道蝙蝠侠处于工作状态时究竟有着怎样严苛的态度,不会过于计较相处时的氛围。

但眼前这只叫做希维尔的小乌鸦可不行。

小乌鸦他既没有成为协会日后的主管先生,看样子也没有成为那位性格古怪的死神大人,从前任死神的话语里看,他们的交集应该从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也就是说,他们两人之间完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完完全全是刚见面的陌生人之交。

同样,面对陌生人劈头盖脸式的质询,是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接受的。哪怕他是这个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活人也一样。

其实布鲁斯也不完全都是一副冷冰冰板着脸的模样的,他愿意将所有认为他一直都是不近人情的冰块脸的人称之为刻板印象。

如果扬起漂亮的微笑可以帮助他完成任务目标,那他可以一整晚都露出好看且迷人的微笑!就像大部分哥谭市民见到的那位布鲁斯·韦恩一样。

有时布鲁斯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他应该戴上的面具,他当然是那个被称为无所事事的公子哥的布鲁斯,也同样是哥谭夜晚之中的蝙蝠侠。

有的时候,如果说点不那么好听且有一些任性的话,那么布鲁斯认为——可能只有关系最亲密的那些人,才知道布鲁斯本人的真正性格有多糟糕:顽固且偏执。

反而是一些关系陌生点的人会认为布鲁斯他为人不错,做事体贴,考虑周到——无论这个评价指的是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

用糟糕的相处态度对待熟人当然是件坏事,对待陌生人则更是如此了。

所以,布鲁斯想到,他并不应该用这种态度面对初见的希维尔鸦。

布鲁斯当然不是第一次和希维尔相处,但面前的希维尔又确确实实是第一次和布鲁斯相处。

不过在布鲁斯开始犹豫他是否该换一种方式和希维尔相处时,希维尔他自己主动打破了沉默凝固下来的氛围。

“你也想看我的儿童读物吗?”小乌鸦展开翅膀,侧头往半空中叼出一本和比他还要大上一倍多的的儿童涂鸦绘本,“你应该识字的吧?需要我带你读书吗,我很会读书。”

希维尔对这类命令式的盘问也没什么脾气,语气也好、态度也好,这些对一个神明预备役的实习生来说都不怎么重要,他对一切都是那么懵懂,唯一能够触动他的应该是对面的灵魂漂亮程度。

足够漂亮的灵魂当然能够夺得任何神明的青睐,死神也是一样的。

不过可能善良一些的神明会希望这个灵魂能够在世界上永久地留下特殊的光辉,但死神们则会希望能够早早地带走这些好看的灵魂,当作漆黑镰刀的养料。

希维尔并没有到搞懂这两者区别的年纪和阅历,可是只有一点是他能够清楚明白的,那就是他非常非常喜欢眼前这个好看的灵魂。

布鲁斯还没进化到能够从小乌鸦的沉默里看出他内心在想什么的程度,至少现在,他只看到了肩膀上那只小乌鸦的动作,他不确定那本儿童绘本是不是从背部的羽毛里叼出来的,更像是从接近背部的半空中凭空开了一个不同次元的口袋。

一本比小乌鸦的体型还要大的儿童涂鸦绘本唐突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叼着它的小乌鸦还用格外殷勤的目光盯着他看。

他迟早和这群魔法侧的家伙沟通清楚,禁止随地在空中炫耀他们储藏东西的技巧,布鲁斯开始怀念他消失的战术腰带了。

布鲁斯没办法对那双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睛说些什么,只好妥协地接过儿童绘本。

绘本边缘有些泛黄,绘本的厚度比未开封的图书要厚得多,看样子这本书经常被翻阅,连纸张都上了年纪,但绘本上的字迹和涂鸦又非常清晰,它被书本的主人保存得很好。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找到的宝贝图书!你要是想看我也可以慷慨地分享给你。”

但布鲁斯却无暇顾及希维尔的热情:“这是你找到的儿童绘本?”

希维尔继续骄傲点头:“我很会找东西。”

布鲁斯看着这本儿童绘本心情略微有些复杂,在他印象里,《佐罗的面具》代表的可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希维尔对人类复杂的心情没有什么体会,人类的情绪向来很难懂,他只像往常对待死神那样——如果他成功完成一件事,哪怕它简单得就像从地上捡起丢掉的糖果那样,那他也值得一个夸赞。

不过布鲁斯只是低头看着绘本上的内容,完全没有在乎希维尔。

小乌鸦有点不太高兴地用羽毛戳了戳这个态度冷淡的灵魂:“你为什么不夸我?”

“?”这次轮到布鲁斯茫然了,拿绘本和夸赞有什么关系?

希维尔指了指绘本,又指了指自己:“你明明很想看绘本里的东西,我把它拿给你了,这就说明我做的很好。”

哦。

布鲁斯想通了,他开始在内心谴责那位前任死神——教助手有这么教的吗?连拿一本书也需要夸赞?

如果要让助手尽早地承担起他应当承担的责任,那他就必然不可能在事务中得到溺爱。高标准虽然有些过于严苛,但至少管用。

哪里像现在这样略微有些无理取闹的小乌鸦。

如果拿本书就要一个夸夸,那接下来还了得,难道要进展成一万个夸夸?作为更为理智的年长者,他们理所应当该率先考虑起教育中通货膨胀的问题。

看着手上的这本《佐罗的面具》,肩膀边上站着的小乌鸦依旧气呼呼地盯着绘本看,窗户外边怪物的嘶吼声依旧不绝如缕,被屋顶遮挡着的太阳光也同样强烈。

一个念头在布鲁斯心中越发明确。

他可能,真的,大概,是来这个世界养死神祂小孩的。

光看眼前这只足够娇气的小乌鸦吧——他和那些象征着冷酷和漠然的死神哪里沾边了?

但很明显,眼前这个不够靠谱的小乌鸦是属于死神的独苗苗,他担负起拯救世界的希望,没有他根本不行,可惜他现在还小的很!太年轻了!没有足够的力量,非常需要及时获得成长。

虽然布鲁斯并没有自恋的传统,但事实摆在这里,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一开始协会内被称为“最底层的收容物”,还是在这个世界突然见到另一个蝙蝠侠,都证明了这么一点:

他在这些黑暗平行世界的地位足够重要。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布鲁斯突然一点也不着急了,他认为自己现在正待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上,车辆稳稳地开在一条弯曲的道路上。

唯一需要做的可能就是应付希维尔经常会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解决它们——然后车辆会行驶到道路终点的。

因为他正从结果倒推,希维尔注定会成为协会的主管,注定能够成为真正的死神。

至于如何教导一个小孩?没有人比布鲁斯他更专业了。

布鲁斯才不会陷入这种陷阱,他没有轻易地满足希维尔要夸夸的要求。

布鲁斯对小乌鸦的眼神无动于衷,他避开请求,用严格的标准对待希维尔:“我猜你肯定没有看懂绘本里讲了什么。”

别的儿童绘本布鲁斯可能还不了解,但佐罗的面具可不一样,恰恰是这本……

小乌鸦下意识挥了下翅膀,侧头往后看,是属于心虚的典型标志。

“我怎么会没看懂,每一个字我都认识鸦,我还学着里面的插图造大楼!”这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连他都会不由得佩服自己。

“听着,希维尔。”布鲁斯决定为自己打造一个新的人设,方便省去接下来各类不必要的猜忌,因为根本没必要对希维尔用这些东西,这属于无用功,“接下来我将是你的新老师。”

在希维尔提出新的疑问前,布鲁斯果断封堵了所有关于希维尔的疑问。

“不是游戏内的npc,也不是游戏内教程,我接受了死神给我的委托,是的,你知道的那个死神,不需要任何的怀疑。”

实际上布鲁斯完全不用多说怀疑与否,更不需要强调另一个人对他的信任。小乌鸦目前的大脑容量完全不足以负担他去猜疑别人的猜疑,他的鸦生阅历可能还没佐罗的面具这本绘本厚。

只要别人说什么他就会相信的。

原本缩在羽毛里生闷气的乌鸦脑袋瞬间探了出来,他急忙窝到布鲁斯面前,比刚才说的话还要多得多,眼睛里跳动着好看的光泽。

“真的吗真的吗?你是祂派来监督我的吗?我们要开启什么新手教程关卡嘛!然后我们该去做什么任务?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直接把我丢在这里什么都不管的嘛——”

一连串询问又急又快,但语气里满是能够听得出来的欢呼雀跃。

他看上去就很喜欢那位死神先生,不过也是,如果没有足够的溺爱,小乌鸦也长不成这副模样。

“对了!我好像还没问清楚你……”希维尔鸦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布鲁斯的身上,他的眼神殷切,“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鸦?”

希维尔你可真是好样的。

布鲁斯想,聊了这么久竟然才想起来询问对方的名字是什么。

如果他是那位家长,一定会对希维尔的性格感到头疼。

终于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的希维尔鸦从肩膀上喊下来,布鲁斯干脆让他站在自己的手心上一手托举着。

实在不是他不想要让希维尔好好地站在他肩膀上,从各种有可能面对的突发情况来看,肩膀上的部位最方便应对别的事件,韦恩家族虽然没有秃顶的基因和传统,但布鲁斯也会担忧自己的头发被希维尔蹂躏过头。

“布鲁斯——”小乌鸦蹲下来把脑袋埋进自己的羽毛里,他看着布鲁斯拿起桌子上的玻璃瓶,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的都是石块,“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冒险?我保证已经准备好了!”

“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前……”

布鲁斯拎着这个玻璃瓶晃了晃,他想问一个问题很久了。

自从知道希维尔一开始连造房子都不会使用承重墙设计后,他对能够把成型的桌子重新拆成木块和小石头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唯一的不解是,希维尔他到底把那些拆下来的东西丢哪去了?

“我要把这个瓶子放哪?”

布鲁斯指了下自己可怜的西装口袋,来到这个奇怪世界的路上他不但没有了自己的蝙蝠战衣,也没有了他宝贵的战术腰带,布鲁斯可没那么想要把这个除了装满了足够多的石头外毫无用处的玻璃瓶无偿装进口袋里。

除了增加额外的负荷外对他毫无帮助,甚至有可能在打架中被玻璃瓶背刺一手——如果伤口里混入了这些含有不明菌落的石头,非常容易引起多方面的发炎问题,玻璃瓶本身还能当成足够锋利的凶器。

“你在好奇玻璃瓶吗?”掌心上漆黑的小乌鸦挥了挥翅膀,“丢进来就行。”

这一次布鲁斯倒是终于看明白先前儿童绘本是从哪个地方的仓库掏出来的了,它并没有藏在羽毛里,毕竟连玻璃瓶的大小都和希维尔整只鸦差不多大。

但严格说来,希维尔鸦只是长得像小乌鸦,他本质还是一团黑漆漆化形的能量体。

最先接触到玻璃瓶的羽毛边缘在某一瞬间失去了形状线条的限制,黑色的光团粘到了玻璃瓶上慢慢拽拉进去,再接着彻底消失。

嘻嘻。

希维尔颇有些骄傲地展示了自己的独特技巧,再用先前熟悉的讨要夸赞的眼神盯着布鲁斯看。

他可是立志要当排名第一的死神实习生的努力鸦鸦!

但布鲁斯依旧没理希维尔,他对这类眼神拥有着充分的抵抗力,尤其是这种骄傲的,觉得自己格外了不起的眼神。

布鲁斯依旧熟练地转移开话题:“因为我觉得这本儿童绘本长得有点眼熟。”

“但有点不确定,我需要去证实下我的想法。”

希维尔胡乱点头,眼神乱瞟。

为了防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一点的希维尔鸦又被屋子内别的东西夺去注意力,布鲁斯微微收拢掌心,提醒说:“你不是说已经准备好冒险了吗?”

希维尔鸦激灵了一下:“当然准备好了!我没有走神,你可不能去告状。”

布鲁斯也不知道该去哪告状,但他会熟练地拿捏对方的把柄:“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在哪里翻到的这本书?”

希维尔点点头:“好吧,我带路,但是……”

布鲁斯耐心地等待希维尔把话说完。

小乌鸦继续把头歪进羽毛里,看上去终于懂了一点什么叫做不好意思:“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佐罗的面具到底讲了些什么鸦?”

“我肯定没有听不懂!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看待这个故事,老师们通常都是这么干的。”

希维尔其实压根没记住佐罗为什么要戴着面具打架,也许是因为戴面具打架会更疼?又或者是出于戴上面具特别帅气?就像死神外出时永远戴上祂宽大的斗篷帽,几乎能够遮挡住整张脸,希维尔曾经拿穿斗篷这个问题问过死神,祂的回答是后者。

不过佐罗身上穿着的黑色斗篷和面具都很好看,希维尔很喜欢。

尽管布鲁斯并不是特别喜欢《佐罗的面具》这个故事,这个故事在他脑海里留下的记忆也并不是那么美好,但还不至于成为应激性障碍的事物,他也无所谓和别人详细介绍这个故事到底说了什么。

就像他在小时候害怕蝙蝠,长大后更乐意到处用蝙蝠的印记来彰显身份一样,如果他讨厌这些故事,那他会选择经常提起这些故事。

“等等,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吗?”希维尔喊住布鲁斯,他已经把手搭在了门框上,想要推门出去,找希维尔提起的那栋建筑。

布鲁斯没说话,示意希维尔接着往下说。

“外面的阳光很大,照在身上也不会舒服的。”希维尔说。

“这没关系。”布鲁斯说,“如果你愿意,可以待在我的袖子里,阳光不会照到你身上的。”

希维尔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炽烈的阳光:“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不舒服吗?那些阳光照在身上也不会感觉太烫?它们和普通的太阳光不太一样……”

布鲁斯有些奇怪希维尔问的话:“当然会不舒服,那些阳光确实很烫。但我们只能出去找路,没有别的方法能选。除非你能在这些建筑里设计出一条合理的遮阳路径?”

“你是个人类,但听上去为了完成目标什么都能接受一样。”希维尔若有所思,“这就是你的灵魂颜色这么好看的原因之一吗?”

而且一个普通的人类竟然还愿意替自己挡太阳!希维尔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人类的灵魂长得更好看了。

“……希维尔,只是晒点太阳而已,没有那么多价值。”布鲁斯停顿了一下,“不过你要是乐意这么想也没关系。”

“或许你的死神希望让你学习一些坚韧的品质。”

“好吧,如果你选择忍受屋子外的那些阳光,那我们肯定只能出去在大白天冒险。”希维尔鸦一说起话就很难停下来,“我以前也喜欢冒险,不过在人类里的冒险氛围有些可怕到过分了。”

布鲁斯引导着希维尔的话,他不介意了解更多神明侧的东西:“人类世界的冒险?”

“我喜欢把它叫做冒险,不过死神先生好像更喜欢把它叫做上班,真奇怪,祂每天去‘上班’都不高兴,两边都不高兴,也算扯平了。”

“你问人类吗?反正我们见到的人类大多数都耷拉着一张脸,不那么高兴地看着死神到他们的身边,为什么会不高兴呢?只是因为他们死了吗?”

布鲁斯一边从窗外望去,在心里估算建筑和建筑之间的距离,尽量少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一边随意附和着希维尔:“没人会高兴见到死神的。”

希维尔:“啊?为什么呢?”

布鲁斯:“你回答过你自己了——因为他们死了,这就是原因。”

希维尔可能是第一次接受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喜爱的事实,说话都失去了原先的活力:“原来这么多人都讨厌死神啊,因为没办法继续活着?但他们祈祷死亡的时候也不是这么说的鸦……”

“不,并不一定是他没办法继续活下去的问题。”布鲁斯点评说,“死亡是个大命题,但我想理论的知识,死神祂肯定教了你不少,只是你还没能彻底理解而已。”

“所以,干脆把自己代入人类想一想,希维尔。”布鲁斯问他,“如果你的死神先生,祂也像那些人类一样去世了怎么办?迎来生命的最后一天。然后,你再也不能像昨天和祂见面一样轻易地在明天、在未来再见到祂了。”

希维尔没听明白,把脑袋重新转回去,和布鲁斯面对面,用那双一如既往的茫然眼睛瞅着他看:“可是,死神是不会死的……”

“我们只是在进行一场假设。”

布鲁斯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残忍,眼前的希维尔或许从未遇到过这种假设,但他又偏偏来自死神死亡的未来,又或者说,死神极有可能在这个时间段就已经步入死亡了,只是希维尔还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红色的宝石眼睛里似乎极快地储起了透亮的水花:“那,那如果祂也死了,我能在哪里见到祂呢?”

“或许……”布鲁斯对这个话题深有体会,他的指尖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你在昨天的记忆里能见到他们。”

然后会困在记忆里,每次遇到糟糕的情绪时那些回忆就会一遍一遍地钻出来,变成偏执的牢笼——但说到底,又能怪谁呢,怪那天的小巷太过于昏暗?怪他自己因为害怕蝙蝠的阴影过早离场?还是怪那天‘佐罗的面具’的电影?现在他倒是知道了,连神明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这个回答过于偏诗意了一些,对希维尔鸦的理解水平来说可能有点困难,布鲁斯原本还想再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解释一下:反正,总之,就是他们永远不能再见面、再像往常一样谈论身边的琐事,一切的关系进度就像是入口损坏的游戏存档。

是好是坏,是完成时还是未完成时,那些过往都停留在那了,再也没办法去修复,如果是一些遗憾的事,那就只剩下还活着的人独自痛苦了,然后时间依旧会一直往前走,不会特意关照是否有人被永远抛在时间之外。

但小乌鸦的反应却出乎了布鲁斯的预料,文盲鸦在此刻的文字解析能力和语言阅读能力突然上线了,手掌心上出现温热的触感,聚拢在红宝石眼睛里的水花往下掉。

“希维尔?”

“我只是……”希维尔说话只开了个头就停了下来,他似乎在自己贫瘠的语言字典里挑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失败了,所以他只能茫然地追问另一个人,“为什么眼睛里会掉水珠?”

他也会掉眼泪吗?希维尔并不那么喜欢玩水,水滴粘在羽毛里会显得格外黏腻,连身体都会变沉重,落在眼睛里那就更难受了,把眼前的景色糊成一团,路也会看不清楚。

“这就是不高兴的感觉吗?”

布鲁斯实在不那么擅长安慰人,他想了好一圈该如何回答,但面对躲在手掌心默默掉眼泪的小乌鸦好像还是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是的,它就是不高兴。”

“这只是一个假设,不必放在心上,不必难过。”

黑漆漆的小乌鸦缩成一团。

“死神好坏,祂怎么这么对别人鸦。”希维尔鸦对死神的行为非常委屈,“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死神他们好讨厌,难怪别人都不想见到他们。”

呜呜。

他原来不是死神口中受人喜爱的小乌鸦,而是受人讨厌的坏乌鸦。

希维尔觉得自己心快碎掉了!

希维尔接受了自己心碎的事实,用之前摘下来的羽毛顺势擦掉了眼泪,再拖着羽毛躲进袖口里面。

虽然死神的前程是被人厌恶的,但希维尔依旧得完成他的实习生任务,没办法,难怪死神祂一直都不喜欢上班!看在祂被人类讨厌了这么久的份上,希维尔会自愿担负起被别的人类讨厌的职责的。

这次小乌鸦的声音从袖口处传来了,隔了一层衣料会显得声音稍微有些沉闷:“现在该讲佐罗的斗篷故事了!”

“那是佐罗的面具。”

“好吧。”希维尔回答说,“你讲面具也没关系,我两个都可以听的!”

“……”布鲁斯对希维尔时不时断线的语言理解能力感到惊奇,并真心可怜以前教希维尔的‘老师们’。

希维尔不喜欢外头这些炽烈的阳光,太阳把旺盛的生机撒到整个地界上,连怪物们互相撕咬产生的伤口在太阳下也会愈合得更加快一些。

死神的属性恰恰好和这类过于旺盛的生机互相克制,他觉得自己对太阳有点过敏!

好在布鲁斯有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只要希维尔躲在袖口里,就完全不用担心被外头炽烈的生机啃噬到一丁点羽毛。

希维尔尽管感受到自己被讨厌的阳光包围了,但依旧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

布鲁斯的感受倒是没有像希维尔那么好了,走在太阳底下全身都会有着一种非常奇怪的触感。

正经的太阳光——当然指的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太阳、超人最爱的黄太阳光,它本身并不会占据空间的位置,也不会挤占宏观世界的大小,那只是普通的太阳光而已,顶多研究研究它的波粒二象形。

但这个世界里的太阳光却非常奇怪,它所投射下来的温度高得惊人,可是一旦适应了它有些过高的温度,身上就能感受到周围的光线似乎被扭曲了一瞬,无形的光线化成了透明的、占据着所有空间的实体,源源不断地把生机塞进所有待在太阳底下的生物。

布鲁斯没法具体地描述这种在精神上不舒服,身体上却充满无与伦比力量的感受,硬要拿一种相近的事物概括……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抬了一下胳膊,防止希维尔从袖口边缘掉下去。

这种太阳光给他的感觉,和伪人当初的薯条、星之彩的零件非常相似。

“你怎么了?”

待在袖口里的小乌鸦似乎察觉到了动静,他趴在里头躲避阳光,旺盛的生机让希维尔整只鸦都感觉不那么对劲,再这么待下去他就要丧失往日的活力了。

“你也觉得太阳光照在身上很不舒服吧?既然如此我可以晚一点听佐罗的斗篷——往左边的房子走。”

“对,开门就去就行!实际上我偶尔会把各种房子的侧门和正面串通起来,就像是一个完整的迷宫,绕来绕去就能成功摸到路的终点,很有趣的!”

“也不用担心房子里有没有怪物的问题,他们都待在教堂里。呜,真羡慕他们对上帝的信仰,我还以为他们喜欢我,也就是喜欢死神QAQ”

布鲁斯打开了希维尔口中左边的那扇门,没捧场,他试图开一个冷笑话:“不,我感觉浑身充满了活力,别想逃课。”

“佐罗的面具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复杂,很符合儿童绘本的强度。”布鲁斯说,“我在八岁的时候就看过由它改编的电影。”

“八岁?”希维尔听到这类闲谈八卦就重新精神起来了,“那岂不是比我还小!”

“……”布鲁斯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希维尔低头数了一下自己的羽毛,有点眼花缭乱,干脆又张开翅膀划了一圈,不过可惜的是他正待在不那么宽敞的袖口里,根本施展不开:“呃,呃呃……应该有那么大吧?”

布鲁斯不可能去问希维尔口中的‘那么大’是指多大。

好在希维尔也意识到他的形容非常奇怪:“在天堂过的日子应该是不会算在计数的规则里!那年龄只能放在人间里算……”

“我刚出生就待在医院里啦。”希维尔说,“那可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自愿去医院玩的!”

“你对医院的回忆还剩下多少?”布鲁斯问,“大部分人类有可能会特意屏蔽掉关于痛苦的回忆,只留下一个大致印象,你们也会这样么?”

“这个你得问死神先生。”希维尔抬起脑袋认真思考,“不能问我,我单纯是脑袋不好用。”

布鲁斯:“……”难道他该夸希维尔谦虚吗?

“我的意思是死神先生祂自愿为我的脑袋不好这个问题负责!”希维尔说,“祂承认的,毕竟是祂的疏忽才把我丢在医院,哪有靠谱的大人会把幼苗丢在医院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吧!”

“大部分医院的生活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反正每天都是饿肚子。”希维尔陷入回忆,“不过倒是有一个小孩我记得蛮清楚。”

“他的灵魂一开始就不好看,也没有发光,我怀疑一阵风就能把他的灵魂吹灭了。”

“一点饭都没能吃上的我当然是要朝他下手啦,不过医生们每次都来得很及时,我不但没吃得上饭,还得付出吃饭失败的代价……哎,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那个小孩进了手术室后灵魂的色泽好看多了,没过多久他就出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蛮经常进医院的!”希维尔振振有词,“那我肯定要帮老熟人一把嘛,说不定他进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我呢?”

“可是每次都失败哎……”

“最后呢?”布鲁斯开始盘算希维尔口中的年龄跨度,如果希维尔一直见证了一个普通小孩从出生到……呃,那希维尔有多大?

“你是在问那个小孩的外表吗?”

他们恰好已经从侧门出来,走进另一栋新的房屋,遮掩屋外的太阳,希维尔飞快地趁着间隙从袖口处钻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又像是太阳点着了羽毛一样飞快地钻回去。

“再往右拐右拐!”

“差点忘了,你肯定问的是那个小孩的外表!”希维尔说,“小孩的头发都变成白色的了,脸上也是明显的皱纹……咦,那是不是不应该叫小孩?是老人了吧?”

“我应该和小孩还有过别的交流……”希维尔摸摸脑袋,“但我只记得他活着的最后一天了。”

“其实除了濒死的时候,人类大概率是看不见我们的。”希维尔虽然实践经验薄弱,但经过专业的课程学习后,他已经是完美的理论高手了。

“不过我倒是认为那个小孩可能见过我很多次啦!”

“至少在我头一回不用偷偷摸摸准备吃饭的那天——他友善地和我打了个招呼,说,好久不见,我等你很久啦,这一次他的生命属于我的啦。”

希维尔对此非常摸不着头脑:“看来也是有人会期待死神的到来的嘛,或许我们也没那么惹人厌?”

希维尔其实在考虑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没办法改变众人对死神的印象,但他也许可以尝试下慢慢改变死神的形象?至少可以在表面上做得和蔼一点,连死亡也可以做到充满人性关怀!

死神祂喜欢穿黑色的兜帽,那他可以试着穿粉色的嘛。

作为和希维尔的聊天对象,布鲁斯要时常把控起控制聊天节奏的问题,尤其是不能放任希维尔毫无缘由的思维发散!

在讨论死神能不能穿粉色的斗篷和蝴蝶结前,布鲁斯想了想,干脆和希维尔分享了一些他童年时的事情,作为希维尔医院时光的交换。

“哇哇哇!”希维尔好奇地听着布鲁斯谈论他童年的时光。

作为贫穷的死神祂贫穷的跟班,到人间上班的时候也见识不到太多繁华的景象,他们往返的地方大多数都属于长满青苔堆满垃圾的小巷尽头、潮湿的桥洞,气氛也是阴沉沉的,如果有机会拿到街边贩卖的糖果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所以希维尔还真没怎么见到过布鲁斯口中的富家子弟生活!

希维尔没忍住好奇,从袖口处扒拉出来往外张望,眼巴巴地盯着远处的教堂:“真的会有那么多蝙蝠藏在井里吗?”

“我记得我们要去的那间庄园也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应该也会有你提到过那种深井!我们可以跑去那看看蝙蝠的样子吗?”

“别着急。”

布鲁斯按住往外扑腾的小乌鸦,整团羽毛都是软乎乎的,压根不在意从袖口的位置跑出来是否会掉到地上。

在勉强打开第五间房子的侧门,从第六间房子走进去的时候,布鲁斯看着布局排列和迷宫完全一致的房屋,陷入了沉思——这一路上的屋子大门都被一扇接着一扇完全铺好,像是在玩一场追逐者的游戏。

而希维尔鸦说的话听上去像是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玩笑话,但只要了解一些希维尔的性格,就不会那么认为,毕竟开玩笑这个技能,对希维尔来说要求还是太高了一些。

希维尔只是用他特有的思考方式说出了一些拥有特殊信息量的话。

如果希维尔能够用特殊的力量来布置建筑的方位,那他完全可以让希维尔重新把建筑的方位改一改。

在建立了足够的信任和交流基础上,这个方法绝对不会遭到希维尔的拒绝。

布鲁斯从侧门的地方往后退了几步,确保屋檐能够完全遮盖阳光,再把小乌鸦从袖口处扒拉出来。

“我们当然可以跑去深井里看看蝙蝠的样子。”

“但是蝙蝠会很危险,你会害怕吗?”

红色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明晃晃的写着:害怕?他可是伟大的希维尔鸦!

“很好。”

“但在看蝙蝠前,我们得防止协会内的那群活人出来捣乱,他们可能会想要破坏一些建筑,或者来抓走你想要看的蝙蝠。”

布鲁斯说:“或许你愿意……也让我试玩你提起过的建筑系统?”

“我们只需要做一些小小的改动,把这里变成一个完美的迷宫。”

***

游戏论坛内,关于业绩讨论的话题喧嚣尘上,像这类拥有着完全自由度的游戏,一旦拥有了新的头衔和权限,就意味着又多了更加有趣的玩法和探索点。

所以没有一个玩家可以拒绝晋升的途径!

作为协会内最底层的外包员工,他们玩家的日常任务基本都是帮正式的研究员打打下手洗洗烧杯,洗烧杯的过程十分真实,但每天洗烧杯也太无聊了,和玩家们想要搞事的心态格外不符合。

游戏的主线任务迟迟没有任何有用的进展,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探索的剧情点,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大部分玩家的游戏进度不一,但那些还未取得外出资格的一些玩家在退出游戏论坛前,个人的任务面板上却突然多了一个全新的任务条目:

【任务名:您想获得晋升吗?】

【任务描述:

外出者们永远值得协会歌颂!

协会之外的世界到底有多危险已经无须再用笔墨过多描述了,协会上下所有员工都明白这一点。

但只有协会外的世界存在生命的秘密,污染者只会停留在协会之外,生命也在那儿。

所以协会需要自愿牺牲者。

协会将永远铭记英雄的付出。正是人类对于生命的渴求催生了协会的产生,探究未知的旅程永远少不了牺牲,有着共同目标的研究员们会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愿意为了理想付诸一切的组织。

在被神明遗弃的世界里,在这个时间永远静止了的世界里,只有协会是属于理智尚存者的眷顾之地,懂得感恩的生命理应为协会付出一切。

您近期的忠诚和果敢夺得了协会的瞩目,协会不会忘记您的付出,称赞是您理所应当拥有的。

协会相信您的野心绝不止于此,将时间浪费在洗烧杯上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无疑是一种对才华和天赋的抹杀!向那些压根不尊重您的小组长们勇敢说不!您才是最该当上组长的人!您的天分是连上帝都愿意垂青的!

因此,协会有理由相信,您愿意听听如何获得快速的晋升?

将目光放到协会之外吧!洗烧杯的路径无疑是固步自封,您的才华应当施展在真正的世界里!

—护卫队即将组织一场新的外出任务,只要您愿意,马上去护卫队报道,领取那些比实验报告有用得多的武器和装备!去探索真正的世界,别在这儿洗那没用的烧杯了!别再犹豫,快接受这个任务,您就是真正的英雄!

—当然,当然,协会之外是相当危险的。待在办公室内无所事事也是一种混日子的好选择,只是您永远失去了被协会赞美的资格罢了,放弃这个任务吧,可怜的胆小虫。】

在游戏里不尝试一下新奇的选项就绝不是玩家们的作风了,所以当然有人选择了放弃任务。

放弃了任务的玩家面板在一瞬间成了一片空白的颜色——正如任务描述里说的那样,永远失去了被协会赞美的资格,他们的任务栏里只留下了更多的洗烧杯指标。

不过放弃任务的玩家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玩家都选择了接受任务,只要接受任务,另一个外出的晋升任务就显示在了面板上。

【任务名:属于神明的恩赐。】

【任务描述:

在那两座教堂还未被神秘的力量搬运到一起的时候,协会勇敢的外出者在教堂内曾找到一张混合着血迹的泛黄纸张。

研究者们花费了巨大的心血将纸张上的字迹还原如初,上面的字迹潦草又混乱,像是迷失者的呓语,没有丝毫的逻辑可言。

但所有聪慧的研究者都认为,它上面绝对记载了世界和生命的秘密:

“您还记得上帝之日的始末吗?那可真是充满幸福的一天,我们都拥有了无止境的生命、能够获得比肩神明的漫长时间。

可惜大部分可怜的生命都无法承受上帝的恩赐,他们的翻脸来得也比想象之中要快得多,可怜见的!我还能记得他们当初为了上帝之日的到来欢歌载舞的那天呢!大街小巷上、市场街道上,到处都是赞美上帝的唱诗和美丽的句子,墙上也都是好看的彩报——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无尽生命的残酷。

上帝给予了他们不用担心死亡的身体,却忘记赐予他们同样坚韧的精神,于是被人人赞美的上帝之日成了人人憎恨的恶魔降临。

但是只有神明才知道,他们憧憬着的那些能够带来死亡的恶魔使者们早就被永生抹杀啦!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被上帝悉心呵护着的,在上帝之日降临的那天开始,世界就被永远地抛弃在了轮回之外。

不过,或许祂也能看到挣扎在理智边缘和本能抗争的生命,希望依旧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但我会憧憬来到这里的人能够慷慨一些,别把那些失去了理智和欲望沉沦的生命赶尽杀绝,他们依旧有着下一个轮回的权利。

然后给予那些依旧在抗争中的生命重获新生的权利,他们曾经拥有过辉煌,不应当被完全抛弃。

……或许只有神明能够做到如此慷慨,我的要求太多了些,但我依旧憧憬这片被抛弃的土地上能够拥有新的希望。

神明啊,我能祈求它吗?”

纸张上的内容原本应当被完全封存,可敬的外出者。

我想您应当知道协会内的制度有多严谨,至少它并不属于您这类权限的人知道的秘密。

但是我必须重申一点,协会外的世界充满变化,尤其是近期——突然消失的一些普通建筑、突然兴起的崭新建筑群、一些传说导致的风声鹤唳……

协会永远不应该停止探索的步伐,因此,教堂内一定诞生了崭新的污染物,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久没有出现新生了?太久太久了。

以至于连协会这等存在都只能不停地跑到下一个被污染物占据的世界,我们都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

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获得它,收容它、研究它,以此来重新掌握生命的秘密,连上帝都应当为协会俯首。】

在大部分游戏里,任务描述大多都是用些华丽难懂的文字来描述游戏内的世界观,用足够好看的文字来刻意营造诡谲的氛围,所以玩家们并不在乎话语中透露的危险度。

再危险又如何呢?反正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游戏罢了。

接受了任务的员工们来到护卫队所在的部门,护卫队的人员身上佩戴着的装备比这群普通的外包员工们要专业、复杂得多了。

护卫队内为首的人见怪不怪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外包员工。

协会一直是所有世界中最为权威的收容研究机构,是所有对生命痴迷者心中的朝圣之地,在协会内获得一个真正的研究员资格非常困难。

但外包员工可绝对不算在研究员之列,换言之,他们也不属于‘自己人’,属于是补充起来也不需要心疼的消耗材料,反正永远不缺愿意为协会效力的人。

这群外包员工来来往往,长相也是千奇百怪,有的好看到过分,有的却难看到过分,简直比外头那群被啃咬到分辨不出人样的污染物们长得还可怕。

抛去各式各样的长相不谈,这群外包员工们还有一个格外出色的优点:勤劳能干。

不需要花费协会内太多的资源(听协会内财务部的人说,这群员工甚至不需要发放工资,真是神奇的员工们),还能保持着始终如一的、乐于为协会奉献的热情,听说连协会下一周期需要用到的各种器材都被他们清洗完全,和勤劳的工蜂也没什么区别。

他们的眼神里还带有着些许清澈的愚蠢,护卫队的人想,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协会外到底有着怎样可怕的怪物。

也许是看在外包们始终如一的工作态度上,护卫队的人偶尔也会出言提醒这群第一次接触外界的员工们。

队长带着怜悯的神情,拍了拍排在第一列想要领取装备的员工:“去教堂的路可不好走,探测仪表的灵敏度刚调整过,利用好它们吧。或许它能够帮助你们在路上躲避一些怪物。”

“污染物的攻击性可比收容物们高得多了。”

员工们感动得向他回以赞美的目光:原来这里还有新手教程,肯定是接对任务了。

直到员工们走出协会的防护区域,他们才知道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新手教程的话里藏了多少可怕的东西。

“去教堂的路可不好走。”

员工们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建筑群,两栋房子之间的道路空隙甚至难以挤下一个多余的人。

——请问,这里哪里有路?

第70章 第 70 章 上一位有幸离开……

上一位有幸离开协会的玩家对眼前的景象表示无话可说。

原本他还以为能够勉强依靠经验率先完成任务, 可是协会外风景的变动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我认为这个游戏稍微有点太过自由了,你觉得呢?”

同伴摊摊手,他根本就看不到一点路的痕迹, 到处都是包围着协会一圈的房子,看上去甚至还有点恐怖。

如果他们这群人想离开, 那必须要打开房子进去——在一片未知的地方继续探索下一间房屋的门, 恐惧的来源很大程度上是未知。

直面未知从来都是一件容易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最讨厌的是, 包围着协会的这些房屋们, 它们的房门开口简直是千奇百怪, 只有一间房屋的门是好好地正对着他们,有的房屋甚至呈现颠倒的模式, 那间屋子的大门开口朝着天空。

“……这个任务好像没有完成时限,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这游戏还有个标签是恐怖啊!谁知道房子里会不会全是实验室里的那些怪物!如果遇上回档,这张花了这么多时间多人物卡可就没什么用了……任务性价比有点太低了。”

“这种难度的游戏到底是谁在买单?”

其中两个玩家大概是结伴一起来的。

“我有点不想玩了,呃, 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玩恐怖游戏,尤其是在没有修改器的情况下,要不我还是登出游戏吧?”

“之前我还听说这游戏被警告啦……”

另一个玩家还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装备,笑着拍了下同伴的肩膀:“协会里顶多算猎奇, 哪里和恐怖沾边啦,再说这种游戏登入一次就要花好久, 不把每日的限制时间玩够我肯定不下线。”

“别担心, 这只是一款新奇的游戏而已,它都发售啦,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可玩不上。”

大部分游戏设计关卡的出发点不会总是为难玩家的,但有时负责关卡的策划总会有些小巧思,喜欢加一些新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不管怎么说, 完成任务的关键线索基本都隐藏在任务描述里,周围一定藏着破关的秘密。

但是哪怕是资深游戏制作人都搞不懂这款游戏到底在玩弄什么新花样。

收容协会这个游戏到处都透露着古怪的东西,或许是它依仗足够自由的游戏模式,在所有市面上可见的全息游戏赛道里没有任何匹敌的对手,总之,该制作组完全不理会市场内约定俗成的制作规矩。

卡关了怎么办?请玩家努力探索。

至于任务描述里的线索呢?

天啊——真的有人会在意那些大段大段的文字描述吗?那必然是策划充当谜语人的杰作!甚至从现实角度考虑,说不定是磨洋工的打工人用来摸鱼凑字数的。

这款游戏没被全体玩家避雷简直是一个奇迹,游戏发售至今,制作组连个踪影和宣传都没见到,完全没有发售前沸沸扬扬的态势,他们甚至连个修补bug的公告都不肯装模作样地发一次。

但奈何作为一个划时代的游戏产物,所有人都期望能够弄明白它是如何完成突破技术瓶颈的——这款游戏压根不缺人玩!

而在过于和平的年代里,大部分生命并不具备着其他纬度入侵危险的嗅觉。

这只是一款过于新奇的游戏:

大多数人起初都是这么认为的。

***

希维尔满脸憧憬地看着眼前根本找不到路的建筑群们。

尽管布鲁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只小乌鸦脸上读出‘憧憬’这一类的情绪,但希维尔的眼睛确实展现出了事实。

希维尔眼巴巴地凑过去,他觉得眼前这种稀奇古怪根本找不到路的建筑布局简直就是杰作,是无与伦比的艺术。

小乌鸦非常给面子的哇呜哇了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

完全和规整的道路沾不上任何边,到处充满了混乱,找不到任何秩序所在,没错!这就是希维尔他想要的艺术美学!

实际上他只是想要为远处尚不知底细的敌人们增添一点混乱的布鲁斯低头:……

布鲁斯问:“……你真的更喜欢这些?”

希维尔继续星星眼:“教教我吧!”

在明白希维尔他特殊的审美倾向后,很多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了。

小希维尔鸦当然是只还没懂事的小乌鸦,不是长大之后的主管先生——对于部分人而言,大多数爱好和癖好通常从一而终,除了一些特有的契机以外很少改变。

希维尔的审美同样如此,不过唯一的区别是小乌鸦时期的主管先生只能对着这些建筑露出憧憬渴望的目光,但成熟的主管先生却可以‘为所欲为’。

布鲁斯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堪称责任重大。

“不行。”布鲁斯下意识回答道,“它不值得学习,你完全可以学点更专业的。”

如果能够尽早干预日后希维尔他尚未起来的审美,布鲁斯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但他又随即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作为蝙蝠侠,他最不喜欢遇见平行世界的问题。

遇见的平行世界同位体另谈,他们往往牵扯一些复杂的伦理道德问题——比起达克赛德之类的棘手敌人而言,同位体们给予的痛苦更多偏向内心和精神。

但这些处理起来足够复杂的问题之上往往凌驾着另一些东西,一些更为‘高一等’的存在、一些人类无法触摸的高纬度概念。

这些存在和概念恰恰好也是蝙蝠侠抵触的——如果蝙蝠侠他会心甘情愿地接受神明的存在,那他就不会在超级英雄刚开始活跃于世上时抵触超人了。

如果有神明的存在,那他们作为普通人又代表了什么?是上帝创造生命的象征代表?别开玩笑啦。

蝙蝠侠和他那群超能力者朋友们之间同样经历了从敌对未知、到逐渐熟悉,最后成为共同盟友的过程。

坦白说,作为联盟核心里唯一一个没有超能力的英雄来说,这是一件不容易却又理所当然的事。

在相处过程中,布鲁斯当然知道他的这些拥有超能力的英雄们,同样也有着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和情感,从精神上而言,他们和普通人有时也没什么区别。

在所有绘本里讲述的‘神明’也不过是一种具有特殊能力、会害怕分离和死亡的生命物种,那只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只是在生命力这一点上来说比地球上的人类稍微顽强了一点。

是新型的生态食物链而已,只是超能力者在生存能力上站得更高些;或许其中不少人的头脑还远远不如他呢。

但希维尔的出现却打破了他们的看法——原本猜测的更高维度真的存在、原本想象中的概念也真的存在。

竟然真的有这么一种生命可以管理别人的生存和死亡。

他说不上来对希维尔这类的存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抵触?抗拒?厌恶?

也许有。

但这类情绪针对的并非是希维尔本人,也不是特殊针对这一只小乌鸦。

能够光明正大地夺走别人的生命,也丝毫不用为生活奔波,有的只是他们口中需要日复一日的‘工作’,像死神这一类的存在当然是高高在上的。

可是——

这类高高在上的存在似乎出现了一个转折。

小乌鸦蓬松的羽毛依旧被袖口压住,脑袋探出来好奇地盯着半空中的投影面板。

他的眼神依旧非常殷切,他完全不在乎被眼前的长辈式人类拒绝的事情,丝毫没有被打压气焰,兴致勃勃地观察眼前的建筑,毕竟一团混乱且糟糕的布局是如此地具有艺术性和前瞻性。

“真的不能教教我吗?”希维尔问。他可太喜欢这些乱糟糟的建筑啦!

第一审美和选择当然是天生的,布鲁斯这么认为。

但他似乎也能够插手进幼崽的后天培养。

现在的幼崽死神有着旺盛的好奇心、长歪了的审美、奇怪的三观,和布鲁斯见过的前任死神完全不一样。

幼年时期向来是培养合适成长方向的最好时机。

所以布鲁斯绝对不会放过培养幼崽死神的机会,就像他曾经收养过的小孩——如果那些小孩热情、善良,有着从一而终的温暖童年,那他绝不会升起收养的心思。

反而是有些明显童年创伤的他才会有可能捡走,或者在一群普通的小孩里头过于优秀的,幼年的天才总是不太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他会尽可能地用自己的经验培养小孩,毕竟他很擅长应对创伤,尤其是父母双亡类型的。

可能是在阿卡姆碰到喜欢讲地狱笑话的精神病人碰多了,布鲁斯在脑海里默默地给自己讲了个地狱笑话听。

很快,布鲁斯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并不好笑,甚至嘴角都往下撇了一点点。

因为他到现在分明只收养过迪克一个养子,蝙蝠侠只有一只罗宾鸟,他犯什么毛病要把自己塑造成育儿经验丰富的形象?

布鲁斯迟迟没有回应,连希维尔都因为过于冷淡的态度有些沮丧。

上帝才知道大部分人都没法拒绝希维尔的请求,毕竟小乌鸦太会擅长‘利用’自己虽然黑了点但足够可爱的外表了,但长得黑不是希维尔鸦的错,那是乌鸦的问题!

“连一点点都不能教吗?”希维尔很难过,出言打断了布鲁斯的思考。

眼前这个灵魂长得过于好看的普通人类简直固执又冷淡地过分了,亏他的西装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黑呢。

“不。”布鲁斯说,“我当然会教你,不过你能确保自己当一名听话的学生吗?”

希维尔顿时把刚才背地里悄悄说的坏话忘干净:“我要是第二乖,那就没有第一乖了。”

反正没有第二个死神幼崽,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那只鸦鸦。

“我从刚才就想问了。”

布鲁斯指着眼前的发光面板,这和游戏里一些家园建筑系统的界面没什么两样,他刚刚就利用了这个面板凭空操控了眼前的所有建筑,可以随心所欲地把房子搭在划定的区域内。

希维尔给他介绍过用处,但奇怪的是——面板的左上角挂着一个黑漆漆的潦草头像,在潦草的头像之下又有着一个新的圆框框。

“在你眼里,这两个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游戏面板鸦。”小乌鸦仰起头看了看面板,“上面漂亮的头像是我,下面的那个头像是你。”

希维尔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默认头像,完全可以换新的。”

建造系统拉人一起干活很正常吧!希维尔一点也不心虚。

“反正不怎么好玩。”希维尔低头,“有点无聊,还没河附近的牛马人好玩。这个游戏是我玩过的最无聊的游戏,一点也不新奇。”

“这可绝不只是一款游戏。”布鲁斯说,希维尔也没有探究游戏定义的想法,窝在袖口里和自己的羽毛贴贴。

反正,对现在的希维尔鸦来说,就算是真实的人类世界也不过是一场游戏。

很有可能死神他们也是这么教希维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