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甘如意说道,“我这不是来给你打个电话说说进展嘛,这个案子移交给Robin了,他刚刚和我说,已经撤销对岳明月的指控。”
“谢谢。”况蓝笙的这句是真心的。
“哎哎哎。”甘如意的语气有点傲娇,之前况蓝笙的态度让她有些不满,“请吃饭吧。”
况蓝笙语气诚恳,“我是真的很谢谢你,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行啦,挂了。有事再聊。”说完,甘如意挂断了电话。
况蓝笙的手机还没有收好,随即又传来一阵震动,是甘如意发来的信息,“你要的东西我查到了,林炳安的儿子染上了那个东西……”
况蓝笙轻笑出声,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在准备送彭亮进去的材料的同时,也可以准备好送林炳安进去的东西了。
“放心吧,我一定能找到证据的,到时候我给你送去律政司。”鹿鸣野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送我家吧。”况蓝笙的视线落在鹿鸣野身上,只觉得此时此刻的鹿鸣野疲惫到了极点。
鹿鸣野不解,她居然这么体贴?“不是说不喜欢在家里处理工作吗?”
“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猝死在律政司。”况蓝笙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鹿鸣野服了,刚刚自己居然觉得,会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听到什么体贴的话。
不过鹿鸣野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别说是况蓝笙讽刺她,就连古Sir也勒令让鹿鸣野回家休息。
况蓝笙美其名曰怕鹿鸣野疲劳驾驶,自己到时候还要去法庭上控告一位督察,于是乎,况蓝笙选择开车带鹿鸣野回家。
鹿鸣野上车后和之前那次一样,靠着窗慢慢的睡着了。
梦境中,鹿鸣野来到了那个天台。
她成了霸凌的旁观者。
“你为什么抢我的男朋友?!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男朋友?!”徐萌声嘶力竭的喊道。
那个时候的徐萌不像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可怕的野兽。
陈晓凡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她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鹿鸣野也曾去过她的初中,从那些老师口中可以得知,这个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也有很美好的童年,也有天真的笑脸。
但这一切都是从进入斯密夫之前……
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地狱的呢?这个属于她的地狱。
三个月之前。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疯狂的倒退,鹿鸣野站在花园小区的楼顶。
她看到了晚自习回家的陈晓凡。
陈晓凡回到家,打开房间的灯,她走到窗前想要关上窗,只是不经意的一撇,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在当场。
窗户对面,她看到彭亮满脸是血,他是在剁肉吗?
不……不是!
彭亮的手上那是一颗人头!
陈晓凡立刻靠墙蹲下,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深怕自己惊叫出来。
过了一会,对面没了动静,陈晓凡大口喘着气,应该没事了吧,她想着。
于是她站起身,颤抖着手,想要把窗帘拉上,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这一切,但是她的目光和那双眼睛对视上了。
“你看到了。”
满脸是血的彭亮朝着陈晓凡比了一个口型,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鹿鸣野的意识疯狂的在房间里面扫来扫去。
是什么东西我忘了,是什么我忽略了。
“喵~。”
鹿鸣野低头,看向地面。
胖胖的橘猫蹭了蹭她的脚脖子,就像是自己第一次去到陈晓凡家里的时候一样。
她抬头看向陈晓凡的书桌,那上面有一个摄像头,此时恰好对着窗外。
她从睡梦中惊醒,朝着况蓝笙说,“我们去花园小区。”
“鹿鸣野,你需要休息。”
“况蓝笙,你不是找我要证据吗?我带你去找。”
————
花园小区,陈晓凡家,鹿鸣野有礼貌的敲门。
“鹿警官,是有什么进展了吗?”陈父打开家门看到鹿鸣野,眼睛一亮。
鹿鸣野没有回答陈父的话,她的目光直接穿过陈父,在屋里搜寻着。
况蓝笙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好替她开口,她看着陈父,斟酌着用词,“你们觉得彭亮这个男孩子怎么样?”
“彭亮?”陈父侧身将人请进了家里,招呼着陈母一起过来,一边说道,“不是很熟悉,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陈母附和着点了点头,“那个孩子是单亲家庭,平时只有他的爸爸带他,那个男人又总是神神秘秘的……”
“你不要乱说。”陈父拦住了陈母的话,他是一个老实人,并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
鹿鸣野的目光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游走着,可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到底在哪?
她又想起了那一幕。
在面对审讯的时,彭亮故作无辜,胜券在握的模样。
看来他是不知道有摄像头的。
“鹿警官?”
“喵呜~。”
猫叫声和陈父的呼唤声同时响起,鹿鸣野的思绪被打断。
“你们家有摄像头吗?”鹿鸣野的视线落在慵懒的猫儿身上,她放弃了寻找,索性直接开口。
陈父听后顿了片刻,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原本放置摄像头的位置,疑惑开口,“怎么不见了?”
“怎么?”鹿鸣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没有查看家里监控的习惯吗?”
陈父有些尴尬,疲惫的双眼中有些歉意,“家里的监控一直都是我女儿弄的,家里养着小猫,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对手机这些东西操作并不熟练,所以也不去看这个东西。”
“是不是孩子拿出去了?”陈母猜测道。
鹿鸣野没有多说什么,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带着况蓝笙离开了。
两人坐到了车里,过了好一会,况蓝笙才率先开口,“你需要休息。”
“嗯。”鹿鸣野有些沮丧,她实在想不出来,陈晓凡会把那个监控放在什么地方。
车里变得安静了起来,况蓝笙以为鹿鸣野睡着了。
直到又一个红绿灯,车子停下,况蓝笙才发现这个人依旧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并没有听她的话好好的休息。
“鹿鸣野,你说彭亮要是知道这个摄像头的存在会发生什么?”
趁着红灯的间隙,况蓝笙往后一靠。她想,或许和鹿鸣野谈论一下案情,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这么消沉。
可偏偏就是这么无心的一句话,点醒了鹿鸣野。
鹿鸣野转头看着况蓝笙,说出自己的推论,“一个连自己父亲都可以杀死的人,不会是什么好人。他一直以来没有对陈晓凡下手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自己的把柄;第二,就是他不想自己动手。”
“不想自己动手?”况蓝笙讥讽的笑了一声,那顶楼的尸体可不是完整的,这样的人却不想亲自动手?
没等鹿鸣野说些什么,况蓝笙又冷静的想了想,“我不认为他杀死自己父亲这件事,是处心积虑的。”
鹿鸣野嗯了一声,“自然不是,是激情杀人,不过他和他的父亲也是你死我活的场面了,那个男人的尸块里检测到了药粉和酒精。”
“不应该……”况蓝笙蹙眉,“一般卖家是不可能去碰这些东西的吧?”
鹿鸣野啧了一声,“表面上是这样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这个人不被信任,需要用药物来控制。”
况蓝笙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她想到龙Sir崩溃大哭时呼喊的名字,那个人一直想要找到彭建的上家。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鹿鸣野,我们管好自己的案子吧。”况蓝笙不想鹿鸣野变成龙Sir的那个样子。
鹿鸣野嗯了一声,也只好这样了。
红灯结束,况蓝笙发动车子,一路再无话。
况蓝笙送疲劳过度的邻居送了家。
刚刚走进屋内,鹿鸣野三两步走到沙发跟前,砰的一下就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况蓝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你去床上睡吧。”
鹿鸣野鞋子也没有脱,身上的脏衣服也没有换掉。
况高检不是那种会给人家换衣服的贴心好邻居。
但如果只是脱个外套,也不是不可以。
鹿鸣野身材高挑,况蓝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鹿警官的外套脱了下来,
但随即况蓝笙就怔愣在了原地——
鹿鸣野的肩头有一个非常扎眼的弹孔。
狰狞的伤口位于女人精致的肩后束,一半裸露在外,一半隐匿在衣服里。
况蓝笙眯了眯眼,她记得鹿鸣野以前是飞虎的队长。
看来那个时候的鹿鸣野经历了很多凶险的事。
况蓝笙的目光又在哪个弹孔上流连了片刻,最终啧了一声,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我的谁?
她们之间关系好像也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吧。
况蓝笙起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感受到了阻力,她低头,自己的衣角被某个睡梦中的人紧紧攥在手里……
“爸爸。”睡梦中的鹿鸣野呢喃了一句。
况蓝笙挑眉,有些意外,但随即她嘴角上扬,没想到鹿鸣野睡着的时候,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算不算是占人家便宜啊?
这样的鹿鸣野实在不多见,而且这家伙的力气着实有点大,况蓝笙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衣角从她手里抢回来。
没办法,况蓝笙只好坐在一旁分析起案情来。
而一旁的鹿鸣野像是陷入了梦魇,眉头紧皱,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
况蓝笙被她的梦话扰的思绪凌乱,一时之间百无聊赖,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
视频里的鹿鸣野一脸脆弱的拉住自己的衣角,叫了一声又一声的爸爸。
当然,这段视频后来一直安静的躺在况高检的手机里面。
直到很久之后,两人因为某些事情出现了分歧,况高检才拿出这条视频怼在某人的脸上。
而此时此刻,况蓝笙只是想着,要是以后鹿鸣野再叫自己女魔头,她就把鹿鸣野的黑料翻出来。
而沉睡中的鹿鸣野在梦中变成了那个无辜的女孩。
陈晓凡,一个原本很是优秀的女孩。
一开始,没有霸凌,没有谋杀,只有满墙的奖状和数不清的第一名。
可一切都在某一天发生了转变。
那一天,她目睹了一场谋杀。
从那之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彭亮。
“这个女孩在生前遭受过x侵犯。”鉴证科的同事如此报告。
梦中的鹿鸣野从女孩的视角看到了一切,那些个早归的夜晚,她都被一个叫做彭亮的凶手强迫着。
“你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多少,有没有偷偷录下来?”彭亮已经彻底疯魔了。
他查过女孩的手机,可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
在哪里?
鹿鸣野问着,在问自己,也是在问梦里的女孩。
她的视线落在窗台,那个用来监控家中猫咪的摄像头消失了。
是的,不可能再放在家里了。
刷的一下,鹿鸣野的周围变了,她又一次站在那个天台。
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徐萌,“你也很可怜。”
徐萌疯了,她戴着耳机。
“你这个贱人。”徐萌说完,一把将陈晓凡推了下去。
女孩的头颅在空中转动,朝向了教学楼的另外一边,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她的双眼死死的看着某一个方向。
“不!”
轰然,鹿鸣野从睡梦中惊坐起来。
她一把抓住况蓝笙的手,因为激动,气息微喘语气却十分的笃定,“我知道了!”
况蓝笙上一秒还沉浸在某个美女脆弱的表情中,下一秒就被鹿鸣野打断了享受,她有些心虚的收起手机,轻咳一声,“你又知道什么了?古Sir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不行!”鹿鸣野翻身,迅速穿好外套,“我们要快一点去斯密夫!”
没有过多的解释,鹿鸣野率先出了门。
况蓝笙担心她在路上猝死,只好继续充当起这人的司机。
晚上的车不多,两人很快就到了学校。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校长的手笔?”况蓝笙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停好车,心里开始埋怨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妹妹送到这个学校里面来。
鹿鸣野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看过况蓝笙的资料,知道这人从八年前开始,就和自己的妹妹相依为命,两姐妹的感情很好。
这个学校有太多隐秘的问题,况蓝笙现在估计是在后怕。
“你不要想那么多,娇娇现在很安全。”鹿鸣野说着,“你之前不是说,她现在回别墅了吗?”
况蓝笙嗯了一声,“她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公司马上要上市了。”
“有时候我很佩服她。”鹿鸣野说道。
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独揽大权的事,而是之前岳红的案子。
况蓝娇在前两天高调的宣布了自己况家掌门人的身份。
要知道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女孩想要接管公司,十分的困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震惊整个港城的拐卖案发布了。
无家可归的女孩们,和让人无法理解的人贩子。
面对无数女孩即将homeless的情形,况蓝娇站了出来,迅速成立了专门的基金会,用来帮助那些女孩。
这个决定造成了良性影响,直接让况家的股价翻了一倍,而那些公然站出来诋毁况蓝娇的股东,则是直接被她清除了。
这般雷霆手段,根本就不像是个小姑娘,而在那一瞬间,鹿鸣野明白了过来,那个时候岳红为什么会慷慨赴死。
是因为她和人达成了协议,她不需要再担心她死后那些孩子的归属。
而况蓝娇是一把钥匙,一把将况蓝笙引到那个世界的钥匙。
哪怕事与愿违,森帕没有落网,可那些女孩也终于过上了光明的生活。
只是那个时候的况蓝笙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如此的大胆。
思绪回笼,鹿鸣野在自己猜测的地方找了很久,仍旧一无所获。
直到——
“鹿鸣野。”况蓝笙站在讲台边喊了一声。
鹿鸣野转头,三两步来到了讲台边,蹲下身看向况蓝笙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个摄像头,空洞的镜头对着窗外。
可惜,这里只有一个摄像头,最重要的储存卡,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鹿鸣野不解。
况蓝笙回答她,“娇娇说过灯下黑。”
灯下黑,灯下黑——
这几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在鹿鸣野的脑海中不停地徘徊。
鹿鸣野的视线跟随摄像头“拍摄”的角度上移,转到教学楼对面——
天台。
她带着况蓝笙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夺去女孩生命的天台,这里的场景和那天自己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因为高温,那些鸡血全部干涸了,红的发黑。
如同某种不祥的征兆。
天台上角落仍旧摆放着已经荒废的课桌椅,而那个摄像头的角度,不和谐的指着其中一张桌子。
就是那!就是那!鹿鸣野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
她直直的走上前去,蹲下身,从桌洞摸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她朝着身后的况蓝笙,将那个东西举了起来。
况蓝笙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U盘!
铃铃铃——
鹿鸣野的手机响起。
刚刚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安娜疲惫的声音,“老大,我们没有办法了,彭亮的律师来了,要把他保出去。”
鹿鸣野看着手里的U盘,和况蓝笙对视一眼,唇角上扬。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