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油杰脸一黑，光速为佳绪里套上救生衣，啪地扣紧卡扣。
他们一起离开纷扰人群，没入跳耀着金光的玻璃海中，脚蹼交替掀起泛白的浪花。
他们时而埋头探寻海底光景，时而抬起互望，闲庭散步那般悠闲地游至偏远浮潜区。
海面下的景色逐渐丰富多彩起来，游鱼成群，绕开他们往更深处去，留下浅浅的水波纹。五彩斑斓的珊瑚礁一簇一簇，连接成大片海底风景线。
一条黄尾鱼绕着佳绪里的指间游一圈，被惊起的涟漪吓到，迅速游走。成群的小银鱼飘过，鱼身照着海面的光，一闪一闪。
佳绪里抬起头，拿开呼吸管调整口鼻呼吸。救生衣的浮力使她轻松漂浮在海面上。
人类是被大海赶至岸上的生物，喜爱与征服改变不了基因中的天然畏惧感。
所以夏油杰示意佳绪里扶着自己休息。
湿漉的手搭在少年宽阔的肩膀上，两人跟随海面的涌动而摇晃。
“还想往深处去一点吗？”
夏油杰移开佳绪里沾到脸上的湿发。潜水面镜后的眼睛有些朦胧，但依旧可以看到她亮亮的眼神。
“好。”
佳绪里嘴小，呼吸管的咬嘴看起来像是硬撑开挤入她口腔的巨物。多咬一会儿透明硅胶，嘴唇都有些发麻。
两人越游越远，海滩上的游客在视野里小到分不清谁是谁。他们在无边海面的中央，无端生出一种私奔的快乐。
就像小小的宇宙中只剩他们两个人。
佳绪里拿开咬嘴，小声嘟囔这个东西设计不贴心。海浪声很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夏油杰却猜到她在想什么。
毕竟这并不娇气的小姑娘，此刻嘴唇都红了。
他握着呼吸管的手搭在佳绪里扶住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
一只湿漉漉的猫，樱唇粉红。面镜上的水珠让她看起来有点委屈，也有点可怜。
让人既想安抚她，又想欺负她。
夏油杰垂首凑近佳绪里。
硅胶是软的，但对于少女的口腔而言还是不够柔软。夏油杰的手指轻抚佳绪里的唇。
这里……现在还会是甜的吗？应该会带着海水的咸吧。
身体长时间泡在海水里有些冷，佳绪里趋于寻找温暖的本能凑近夏油杰。两人隔着救生衣的距离对视。
少年的安抚很温柔，轻易便将爱人驯服，沉沦其中。
佳绪里微微张开嘴，含住他的手指。
咸湿的。
夏油杰呼吸一顿，哪怕整个人被微凉的海水包裹，心底压抑的躁动与热也在这瞬间灌满全身。
佳绪里口腔内的温度潮湿，他第一次确切感受到。指尖不受控地深入更多，绕着她的舌翻搅，而后一颗一颗数过她的贝齿。
他极其绅士地成全心里的野兽。
然后又挤了一根手指进去。潮湿口腔呼着热气。
她的舌头好小，在指间滑走，无处安放。
佳绪里捏着夏油杰的救生衣，呼吸逐渐凌乱。
他们浮于海面，却沉溺在另一片虚无的温热中。
夏油杰感觉佳绪里的腿在海面下寻找他的存在，就像溺水的人需要浮木。
潜水面镜后的双眼似乎噙着泪，鼻子无法呼吸，口腔又被堵住，佳绪里几乎透不过气。
少女无法闭合的唇一下又一下吞咽着他的手指。她想要把控制不住的涎水吞咽回去，但失败了。
唇角滴下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一丝光芒。
她嘴唇微动，好像在念他的名字。
只是接吻，应该可以吧。少年这样自我诱惑着。
在包容一切也吞没一切的大海中，接吻不会暴露自己心底那无法直接表露的欲。望。
夏油杰将手指抽离。
口腔被侵占被搅得乱七八糟，佳绪里不习惯忽然的空虚，她仰起头。
砰——
两幅潜水面镜撞到一起。
“……”
海面骤然刮起一阵大风。夏油杰彻底回神，他调整姿势拉住佳绪里以免她独自一人被海浪卷走。
佳绪里手一松，呼吸管随着海浪迅速飘远。接着是没能忍住，连续的喷嚏声。
待短暂的风浪缓和，两人默不作声，各怀心思，一起游回岸边。真诚地向店老板鞠躬道歉，并准备赔付飘远了的，找不回来的呼吸管。
老板：“……”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算了，不用赔。
佳绪里站在花洒下，温水将她整个人打湿。她看着白色的墙砖，呆呆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想起刚才夏油杰手指在口中的动作。
……但如果她没有率先咬他的手指呢？
少年是不是又准备安抚完就收手？
佳绪里轻咬自己的拇指蹲下身。和夏油杰在一起的画面如幻灯片一幅一幅闪过脑海。
似乎每一次的亲近，都是她先主动靠近的。
他为什么不……亲亲她呢？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贴近她的念头。
佳绪里想起上次在书店撞见的情侣，想起那位陌生少年在亲吻女朋友时说的“太可爱了，忍不住”。
是自己对杰来说……还没有可爱到忍不住的程度吗？
佳绪里跌入思绪的深渊中，不能单纯用气馁和失望来形容，还掺杂着别的心情。她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离开，碰巧两位穿着可爱泳衣的少女走进来。
……如果她也这样穿，杰会像五条君、仁王君那样别扭吃醋吗？
应该不会吧。杰或许只会拍拍她的头，说一句真可爱。毕竟他还特地询问自己要不要换呢。
佳绪里轻叹一口气走出去，夏油杰已经等在休息区。
少年没有再穿那件花色的防晒衬衫，只单一条刚好遮到膝盖的沙滩裤。宽肩窄腰，完美如雕塑的身材就那样赤/裸裸展现出来。夏油杰坐在那里低头看手机，引来路人频频回头。
佳绪里在出口处停下脚步凝视那位专注的少年。细长的眼，眼尾上扬，就像勾人心思的狐狸。
引得她想亲亲他的眼角。
与秀气外貌不太符合的身材，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看得她想挠一挠腹肌间凹陷下去的纹理。
人与人之间不相同，而恋人之间不该计较太多。
佳绪里本身也不是爱计较的性格。可她就是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刻自己跑过去扑进夏油杰怀里，不会觉得开心，反而是委屈。
新走进休息区的少女们在购买冰柠茶后，将目光与话题中心转移到夏油杰身上。两人窃窃私语，而后迈开步伐走到夏油杰身边。
佳绪里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但少女们笑得开心，夏油杰唇边的弧度也是惯有的温柔。
“……”
夏油杰礼貌婉拒少女们一起玩的邀请，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的佳绪里。
他转过头：“佳绪里？”
佳绪里总不能做出躲在柱子后面掩耳盗铃的行为。她抬步走到夏油杰身边，后者自然牵住她的手。
搭讪的少女们见状，了然于心，大大方方笑着离开了。
“怎么了？”敏感如夏油杰，一下发现佳绪里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开心。握在手心里的手也是冰凉的。难道是浮潜的时候受凉了？
他接着抬手去摸佳绪里的额头。
幸好，体温正常。
“有点冷。”佳绪里找到借口，“我出去晒太阳冷静一下。”
晒太阳冷静一下。
夏油杰轻笑出声，捏捏她的脸。还真是标准的佳绪里式胡言乱语——
傍晚时分的沙滩Barbecue是所有人期待的项目之一。落日余晖在海面上晕染开，金沙也披了一层红色外衣，就地搭起的帐篷在晚
风中摇晃。
落地灯摆放一圈，为即将到来的黑夜提供照明，也为海边烧烤的氛围增添一份浪漫。
烧烤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众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奏起交响乐。
“海盐递给我一下莲二。”
“呀——果然还是海边的生蚝最鲜美。”
“你怎么能一下把鸡翅都拿走！”
烧烤速度比不上众人狼吞虎咽的速度……那就只能虎口夺食了！沙滩上顿时闹成一团，追着鸡翅朝夕阳奔跑。
佳绪里的餐盘里放着她喜欢的食物，她只与夏油杰一起吃过一次烧烤，但少年清清楚楚记得她的喜好和口味。
比起“被照顾”，“被记得”才是戳中少女心的存在，这是对方对自己有心的一种标识。佳绪里白天的闷闷不乐瞬间被治愈一大半。
……或许杰就是那种外表荷尔蒙爆棚，性格内敛的草食……少年呢？
“唔！这个好吃。”海边的虾是城市里尝不到的鲜美。佳绪里用刀叉拨开一只大虾，再用竹签串起递到夏油杰手边。“只需要一点点的海盐就可以。”
下午不知为何兴致不高的佳绪里此刻又恢复往日的模样，这让夏油杰有些猜不透。难道是因为她……下午饿了？
夏油杰接过食物。不愧是立志要做外科医生的少女，用刀叉剥得虾近乎完美。不但要手稳，还需要手起刀落时的果断。这与夏油杰所了解的佳绪里，有些不太一样。
“诶？为什么没有烧烤标准配置的冰啤？”家入硝子坐在佳绪里对面，在饮料区看了一圈都只有碳酸和果汁。
“晚上要泡温泉，不能喝酒哦。”夏油杰看一眼硝子。
两人像是有什么秘密，安静对视三秒。硝子只得放弃饮酒计划，她歪头，挑了一瓶矿泉水。
佳绪里看看对面的漂亮姐姐，又看看身边帅气的夏油杰，还有远处自由奔放的白毛……由衷感叹——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难道是以颜值和身高作为招生门槛的吗？
辅助监督将新任务的地点发至夏油杰的手机。夏油杰本想等明天回去后再管任务，结果一看地址，咒灵就在他们晚上要去的温泉会馆附近。
这监督是懂就近分配原则的。
如此一来就不能不管，晚上佳绪里也会去泡温泉。
夏油杰收起手机，侧身贴近佳绪里的耳朵。“我有事离开一下，很快回来。”
风浪声和少年们的嬉闹声很大，在所有嘈杂的背景音中，佳绪里听见少年的温柔耳语。
她知道夏油杰没有，但还是感觉被他亲吻了一下耳朵……那样私密。
天色完全暗下去，少女眼睑下的绯红也被暗色遮掩。
家入硝子被远方的五条悟召唤，不得不暂时放下手里的烤串。佳绪里本想端着盘子去美羽那边晃一圈，结果一个留着锅盖头的大眼少年在她身边坐下。
并十分开朗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夏油学长的学弟，灰原。”
“你好，千野佳绪里。”佳绪里立刻回应对方的自我介绍。她的视线在灰原以及他身后那位金发男子身上来回移动。
白天的互相认人环节太草率，佳绪里无法将两位少年的脸和名字对应起来。大眼睛的叫灰原……那金发长相偏欧洲人的少年叫……七海？
“夏油学长是一位超棒的前辈。”灰原雄露出迷弟般的表情，“强大又细心。”
出发前夏油杰叮嘱过，佳绪里是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非术师，所以灰原雄没有将祓除咒灵，特级咒术师这样的词汇说出口。
“学长总能记得身边人的喜好，并照顾到每一个人！是我一直想要学习成为的那种可靠男人。”
一时间分不清灰原是想赞扬夏油杰还是为了表露自己的决心而宣言，佳绪里看着灰原雄笑出声。杰的学弟可爱又有活力。
不知道听过几遍如此发言的七海建人，略显无奈地看着桌子上的大龙虾。
杰的确是这样一个温柔细心的人。灰原雄的“豪言壮语”从侧面证明了佳绪里的推断是正确的，但是……
「记得身边的喜好，并照顾到每一个人。」
处于敏感期的少女有自己的解读。
原本吃起来香甜无比的大虾，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索然无味。没有恋爱经验的佳绪里无法自我调理这些兀自生长的情绪，也无法判断这样的自己是对是错。
所以等夏油杰祓除咒灵回到沙滩边，发现佳绪里又变回下午那个“沉默寡言”的佳绪里时……一头雾水。
温泉会馆老板悠闲地坐在前台处，旁边放着两片冰镇西瓜。
他正在看小电视里的节目，乐呵乐呵的。突然间，他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手里的扇子惊掉。
诶？地震吗？！不会吧？
老板向外看去，漆黑一片的视线，只门口两盏小地灯两个光。震荡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泡汤～”“泡汤～”“温泉～”“温泉～”
直到乌泱泱一群人在眼前挤成一团，老板的下巴掉到地上。
相比男生汤池那边的拥挤不堪，女生这里平和许多。
“佳绪里酱。”带着任务而来的家入硝子在更衣室喊住佳绪里。
衣服脱至一半的佳绪里抬起头：“嗯？”
“这是亲戚家的偏方药膏，对难消的疤痕特别有效哦。”家入硝子拿出一小罐三无产品，神情淡漠，语调也丝毫没有起伏。
佳绪里：“……”
美羽：“……”
漂亮姐姐是夏油杰的高中同学，绝对不会是什么可疑的人！
“……谢谢。”佳绪里接过迷你牙膏大小的，软管管身纯白没有丝毫产品信息的……药膏。
……
果然还是……
很可疑。
佳绪里脑后一滴汗。
药膏的使用方式是先沐浴，再抹药膏，然后泡汤，配合温泉的效力祛疤更立竿见影。
于是冲完澡后，家入硝子替佳绪里涂抹药膏。美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男汤与女汤中间隔了一个供游客赏月看星星的小院落。即便如此还是能听到遥远的彼岸传来属于少年们的青春呐喊。
尤其那句“立海大三连霸”尤为响亮。
佳绪里把自己闷在温热的水中，抬眸看着空中的弯月发呆。
“佳绪里酱，你有心事。”美羽一下看出她的不对劲。
“……”佳绪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说不出口。以前和美羽抱怨夏油杰是草食系，虽然抱怨但心里还是开心居多。可现在的心情却有点难以启齿。
“那可是没穿衣服的夏油君诶，你不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吗？”美羽为她打气。
佳绪里：“……”
“难道我是什么很奇怪的人吗？”佳绪里简直哭笑不得。
家入硝子这个夏夜没有喝到冰啤，总觉得有些遗憾。她早早离开温泉，准备去休息区看看有没有酒饮提供。
佳绪里泡完汤去冲澡，偶尔一低头，诧异地发现那些顽固疤痕真的一点都看不见了。
“咦？”
偏方的药膏也太神奇了！她刚才居然还怀疑了三秒。
佳绪里迅速擦干身体，披上浴衣就要去找家入硝子道谢。
吸烟区。
两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
夏油杰没有泡汤，冲了澡就换上浴衣出来了。他猜到自己的同期一定会来这个地方，所以提前等在这里。
“搞定了？”
家入硝子摸摸自己的后颈，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小问题。不过使用反转术式的时候不能让佳绪里和她的朋友看出端倪……费了点力。”
还想出什么抹特效药膏的馊主意。差点把自己也逗笑了。
“不愧是硝子呢。”
“那么，准备一直瞒下去吗？咒术师的事。”
“咒术师的事总要告诉佳绪里的，毕竟我没有和她分开的打算。但不是现在，她现在的重点是考试和大学。等升学尘埃落定再和佳绪里慢慢说。”
夏油杰不确定佳绪里能不能接受咒术师的存在，他不能在考大学前影响她的心情。
“对佳绪里酱意外温柔呢，人渣小哥。”硝子用高专时期的称呼调侃夏油杰。
夏油杰笑而不语，见她摸出一支烟来，便十分顺手地拿出准备好的打火机，打出火花。
佳绪里寻寻觅觅，从拐角处探出头，就见家入硝子两指夹着烟，低头借了夏油杰手里的火。
「学长总能记得身边人的喜好，并照顾到每一个人！」
灰原雄慷慨激昂的发言再度回响于佳绪里的脑海。
杰是温柔的，对所有人都一样温柔的完美少年。
佳绪里后退一步躲在墙后。她蹲下身，将脸埋于两腿间，终于想明白自己在别扭什么。
——她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但不是他心里特别的那个人。
夜晚的海滩边似乎有人在放烟花，火花绽放瞬间的光亮在窗帘缝隙中间一闪一闪。佳绪里躺在宾馆的单人床上，没有睡意也不想跑去阳台上看烟花。
“美羽……”
“……嗯。”桃泽美羽累了一整天，此刻已经是半入梦的状态。
“我真的好喜欢杰。”
“嗯……毕竟是那样完美的夏油君啊。”
脸蛋身材性格都是百里挑一的，对佳绪里的照顾也是有目共睹地细致。她和雅治有时候还会小吵小闹，闹矛盾呢。
佳绪里没有再说话，双眸在漆黑一片中凝视天花板。
会不会夏油杰当时答应她的表白，也只因为那位少年过于善良温柔，不忍心拒绝她呢？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钻进带了潮湿气味的被子里。说不出口的心情在这夜钻入牛角尖，有些细枝末节可以推翻她想象的画面也全都被忽略。
Geto：睡了吗？
夏油杰的消息一直都是未读状态。
大概是玩一天累了吧。少年将手机放置一边走进浴室。
热水淋湿夏油杰的黑发，沿着他身上的肌肉纹理往下流。他伸手要去拿洗发水，因为想起什么又将手收回来。
他的目光逗留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上。
浮潜时佳绪里口中的触感依稀浮现。拇指摩挲自己的指腹，喉结滑动。
他又想起佳绪里半张着嘴，涎水滑落唇角的表情。
洗澡水的热气氤氲狭小的浴室，少年的呼吸声逐渐沉重。
“……”
难道佳绪里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夏油杰忽然清醒。
这样的举动，她会觉得被冒犯吗？所以浮潜之后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佳绪里，对男人的想象应该还停留在电视剧与少女漫中的清纯男主。是简简单单的拥抱都能跨页渲染，落花飘零的模样吧——
拥抱阳光与大海的第二日，是从打西瓜开始的。
佳绪里换上随手丢进行李中的度假裙——没想到疤痕会离奇消失，所以她也没料到自己真的能穿上它。
家入硝子还没睡醒，她坐在太阳伞下打哈欠，一偏头就见身穿粉橘色小碎花连衣裙的佳绪里小跑至眼前。
“谢谢家入桑的药膏！”
家入硝子打到一半的哈欠收回去，看呆一秒。“不客气。”
度假裙轻盈飘逸，浅色设计有似透非透的迷惑感。细带绕脖，在后颈系出一个蝴蝶结。长裙是可爱款的版型，但穿在佳绪里身上……就不单单是可爱一种气质。
诶多……
家入硝子记得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眼前的“风景”。
童颜巨……什么来着。
家入硝子扭头看向蒙起眼睛准备打西瓜的夏油杰。她确定少年在蒙眼前一定看到自己可爱的小佳绪里了。
于是……
啪——
瓜裂了，棒子也断了。
“啊啊啊——夏油君你在干什么！”
“木屑都掉进西瓜里了啊！”
等着分西瓜的少年们七嘴八舌起来。
佳绪里和美羽并肩而坐，她们看着眼前闹腾的家伙们用不同姿势和招数“剿灭”西瓜，同时叹出一口白气。“西瓜好可怜啊喂。”
画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
大概就是五条悟握着棒子原地疾速转圈后，精准一棒敲到小鸟头顶的瞬间吧。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同时抬手鼓掌，为白毛少年即将面对的狂风暴雨。
夏油杰挑了一块相对完整的西瓜坐到佳绪里身边。
“冰镇过的。”
视线自佳绪里的眼睛落到她的唇边，再往下，锁骨凹陷的阴影在阳光下细细一条，胸口瓷白的肌肤露出一大片，柔软饱满的部位被抹胸领口严实遮盖住。
但欲盖弥彰。
轻微的压痕越发令人想伸手扯松它。
夏油杰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沙滩上的游客越聚越多，他希望佳绪里只存在于自己的视线里。
“小心——”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沙滩排球被蓝波当做足球猛地踹了一脚，正疾速朝佳绪里的方向飞来。
那种球速对夏油杰而言就像慢镜头，他抬手就能轻松把球拦下。
但他没有抬手。
而是整个人翻身挡在佳绪里身前。
排球砸到少年的肩膀后坠落。
佳绪里手里那片不规则的，很难拿稳的西瓜也因为夏油杰忽然的动作滑落。
西瓜弄脏了长裙。
夏油杰单手撑在佳绪里身侧，整个人的阴影将她包裹住。她不知是诧异忽然飞来的球还是惊讶弄掉了西瓜，眼睛睁大，薄唇微张。
这样就好，她只在自己的掌控中，自己的视线里。这瞬间，就算怕她生气也无法控制他想“吃”她的悸动。
夏油杰俯身，嗅着佳绪里身上独特的香气，侧头舔掉她唇角边沾到的西瓜汁。
“……”
佳绪里难过一整晚的酸涩心情，又被哄好了一点点。
恋爱的情绪像五月的天，像游乐场里的过山车和跳楼机。
佳绪里换下还没来得及拍照就弄脏的长裙回到沙滩边，立海大、彭格列以及人员最少的咒术高专已经开始了“沙滩排球争霸赛”。
没有奖杯也没有奖品，少年们独独为了心里荣誉而战。
佳绪里和美羽两手托腮坐在阴影下观赛。
“果然很可疑啊……”美羽感慨。
“这就是不服输的青春啊……”佳绪里不觉得眼前超强的漫画镜头有什么不对。
“这已经不是沙滩排球了啊。绝对不是排球啊，他们在毁灭世界啊——”美羽怒指。
最终还是代表高专组出战的一黑一白两位挚友赢下比赛。
两人光着上半身，勾肩搭背。白毛对一干少年进行嘲讽：“弱爆了啊你们。虽然作为非术——”
五条悟的话没说完，被夏油杰塞了一个巨大的甜甜圈——
暑假才开始就已经结束。两日的沙滩之旅结束，佳绪里再度一头埋进学习中。她报了暑期的提高补习班，周一至周五全天都有课。
神奇的是，这一次阿纲也和她报了同一个补习班。
“阿拉，麻烦佳绪里酱照顾阿纲了哦。”沢田奈奈如此说道。
“不麻烦的，沢田阿姨。”初中的时候佳绪里也替阿纲补过不少课。而且有认识的同伴，她反而安心不少。
介于沢田纲吉这两年在并盛中学认识了很多朋友，所以佳绪里毫不意外在补习班里看到狱寺凖人和山本武两人。
“哈哈哈提高班吗，好像很有趣。”永远对事物保持有趣态度的山本武如此说道。
“棒球白痴。”狱寺凖人这样吐槽。
“啊诺……”完全看不懂手里题目的沢田纲吉脑袋冒烟。他感觉此时此刻，自己才是那个白痴。
“啊！十代目！我不是说你！”狱寺立刻解释，并抽出沢田纲吉的题集大刀阔斧做起来。
沢田纲吉更受打击了：“狱寺君你每次
都是满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补习。”
佳绪里：“……”
她用笔杆轻轻戳戳山本武的肩膀，小声道：“山本君，狱寺君为什么总叫阿纲十代目？”
山本笑答：“他们在玩黑手。党的游戏。”
……
佳绪里回忆起被绑架那天阿纲来救自己的样子。
那个……
好像不是游戏的样子诶。山本同学那天拿刀的样子，也完全不是玩游戏的范畴了吧。
等一下！佳绪里瞳孔地震。
她的胆小鬼竹马居然是黑手。党头目吗？
……那么刺激？
有沢田纲吉和他的同伴每天陪佳绪里上下辅导班，路程上的安全问题夏油杰可以放心，但他还是会等在辅导楼外接佳绪里回家。
毕竟关心则乱。夏油杰总觉得佳绪里身边危机四伏，会有男人企图骚扰她。
东京的夏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侵袭。
夏油杰握着长柄伞站在楼下，修长挺拔的身姿宛若正在拍广告的国际超模。暴雨掀起的雨雾柔化了夏油杰的身影，朦胧中更是另一种气质的俊朗。
他正低头和佳绪里发消息，所以唇边带了笑意。
“好帅啊……”楼道里等雨停的少女感叹道。
“好希望成为他的妹妹。”另一个少女答。
“为什么是妹妹？”
“这样的男人做男朋友我可不敢奢望得到一辈子。做亲妹妹就不同了，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呢。”
有道理。
少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有这样的男朋友，做梦都怕被人抢走。
谈论间，一个梳着双低丸子头，背双肩包的女孩掠过她们身前走至夏油杰身边。
“今天居然拖堂了！”佳绪里有些抱歉。那么大的雨害夏油杰等那么久，待他送自己回家再回去……都要很晚了。
“没关系。”夏油杰撑开足以遮盖两人的大雨伞，然后等佳绪里挽住自己撑伞的胳膊：“饿吗？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杰也没吃吗？那我们去吃拉面吧！”
楼道里沉默片刻的少女再度开口。
“是兄妹吧？”
“也可能是女朋友？”
“有这样礼貌的情侣吗？完全是看妹妹的眼神呢。”
……
佳绪里跟着夏油杰的步伐走出楼道，没入被暴雨侵袭的城市中。伞面被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拍打着，但她听到了身后少女的议论声。
挽住夏油杰的手，微微收紧。
她知道，杰对自己没有男女间的欲。望，他对她好，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就这样赤/裸/裸从别人口中听到，胸口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紧拽住一样难过。
夏油杰询问佳绪里要不要配什么小食，迟迟没有等到回答，他的视线从菜单移至佳绪里脸上。发现她在走神发呆。
最近她经常会这样。
是学习太累了吗？还是遇到什么困扰，比如像上次杉口老师那样难以启齿的事？
“佳绪里？”
“嗯？”佳绪里回神，“嗯……要一份可乐饼。”
夏油杰放下菜单。“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