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周妄肯定会更幸福。
看他步入前程似锦的路,看他忘记从前往事,重新生活。
冬天结束的时候,周妄开始准备申请学校的资料,一边周祈也开始备中考,周妄带着周祈搬离了出租房,包括南城的家,周妄也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
是傍晚,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热恋期周妄很少投入除沈驰以外的社交圈子,导致他在南城朋友并不多,来帮忙搬家的是陈筠带着的几个朋友。
陈筠此时站在他们的卧室里,帮周妄整理衣服。
医院附近有很多小区,陈筠租的房子可以给周妄同居,那是一栋百平双卧室的房子,条件很不错,两间卧室隔着距离,甚至卧室自带洗浴室,隐秘性也不错。周妄和他谈好价格后,年后就会搬过去。
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沈驰开门进来。
客厅卧室,还有厨房都一片狼藉,他还是要接受周妄搬出去的事实。
那个稍微面熟的年轻男人站在周妄的身边,殷勤地帮他拿过东西,站在他们曾经的房间,时不时还和周妄笑着说什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驰走过去,他的出现打断了周妄和陈筠。
陈筠抬眸看了沈驰一眼,笑了笑,“你好,我是周妄好朋友。”
他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吗,此时却装作不知道主动和沈驰打招呼,这种行为在沈驰看来就是纯挑衅。
好朋友。
沈驰又开始思考这个词。
他记得周妄曾经的那句“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朋友。
周妄当初的意思,沈驰现在才读懂。他要他们做朋友,先做朋友,因为友谊是最纯真的情感,不带有性色彩,相互信任。
周妄想要的是相互信任,从一开始,沈驰给他的安全感就止步于信任。
后面的信任链彻底崩塌,连朋友也无法做了。
周妄的好朋友。
再次对上那男人淡然又意味深长的目光,沈驰连反驳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沉默,沉默着看他们的身影走出房子。
如果我们是朋友就好了。
周妄当初的声音犹在耳侧。
夏天,周妄在沈驰的帮助下,见到了那位教授,他外语水平是考过托福的,全英文式的学术讨论并不是问题。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引荐十分顺利,沈驰口中的博导是位年轻的白种人,从他话语中,周妄只能听出他对沈驰的夸赞和认可。
沈驰在向他们介绍周妄身份时,用的是类似挚友,知己的形容,强调是他关系最好的。
聊得顺利关键除了沈驰的人脉,周妄本身的优秀也占很重要的原因。
周妄回到北苑过的暑假。
周梁再婚后真的朝着过日子去了,性情有所变化,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对周妄不再那么不客气,甚至说了讨好的话,让周妄以后不要不管他的养老。
亲情这颗刺总会通过时间磨平,但周妄明白,刺总就是刺,没准哪天逆向支起,周妄不再信周梁说的任何话,但周梁总归是安分了不少。
这个夏天过得很无聊,陈周庄已经正式进医院工作,左杰季升他们也在准备保研考研,过一年将迎来毕业季。
周妄经常会收到快递,它们有的是来自伦敦的明信片,有的是一条丝巾,又或者是一束花,一个玩偶。没有署名,周妄也知道是谁寄的。
他尝试放淡沈驰的存在。
每天熬在学海里,其实也常常觉得自己痛苦,但至少生活是充实的,让他来不及沉浸在关于感情的任何悲伤中。
压力大的时候,周妄时常做梦。梦到沈驰。
甚至有段时间的性幻想依旧是沈驰。
释放时候,他疲倦地躺在床上,双目空荡地望着天花板。
好寂寞。他没有填满又羞耻的欲.望。正如他一开始的渴求,找人约一炮,甚至有种再找沈驰打一炮的想法。
荒唐得周妄一度以为自己要疯了。
其实,是他想沈驰了。
周妄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又清楚地明白。
又一年,三月。
周妄收到了哈佛的offer。
如他所说。
周妄本该无比喜悦的,和亲朋好友庆祝个几天几夜,那种到达顶峰的心情该和人分享的,但是最希望站在身边的那个人却不在。
周祈看见哥哥又在对着那些东西发呆了,什么手绳,什么手表,还有他前几个月养的水母,现在看起来奄奄一息似乎要化在水里。
在他的记忆里,从那年冬天之后,沈驰就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周祈再也没看见哥哥和他玩过。
可能成年人也会绝交吧,而且成年人的拒绝大多更彻底,也许会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哥。”周祈喊了声靠坐在床边的周妄。
“嗯?”周妄涣散失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祈身上。
“其实有件事在我心底很久了。”周祈朝他走去。“能问吗。”
“可以。”周妄点头。
“你是不和沈驰玩了吗。”周祈问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妄微愣,周祈最近很少提到这个人名了,被他提起,周妄又有些恍惚。
“记得他从前和我说过,关于友情。哥,你还记得那个白化病的小女孩吗。沈驰告诉我,朋友不管隔了多远,没有断联系,就还是很好的朋友。我和她也还有联系,她考进了普高呢。比我预期的好很多。”周祈给周妄看他的电话手表。
其实高中开始,周祈就不用了,周妄给他配了手机,那个电话手表搁置着,周祈还是会每周都充电,用那个和白毛联系。
“其实和哥说这些没用对吧,因为我知道你和他根本不是友情。”周祈见周妄没什么反应。
周妄顿了下,就释然地笑了。
青春期的小孩子又不傻,接触得多了,自然能想到点什么。
真瞒不住也就瞒不住吧。
“什么时候。”周妄有点好奇。
“他生日那天晚上。在你的床睡的,其实凌晨他就离开了。”周祈说,“我看他穿好衣服往门外走去,又折返了回去。然后,我就看见他”周祈舔了下唇,低头有些不敢说。
“嗯?”周妄想了下日子,还挺早。
“他低头亲你额头了,你还在睡觉。”周祈说出来了。“我当时快吓死了我草。”
“为什么?”周妄觉得好笑。
“因为他是男的!而我要美女当我的嫂子!”周祈想想都有点难以相信。
“这样,有点难办。”周妄悠悠地看着周祈。
“哥,哥?哥!”周祈明白了什么。
啊,美女嫂子这辈子可能不行了。只有帅哥嫂子。
“忘了他吧。”周妄没有过多的解释,只给周祈这一句话。
情史一笔,大可不提。
他哥活得就是潇洒。
周祈想开了,管他男的女的活的死的,他哥的眼光就是正确的。
沈驰在他世界里像是死了一样。
只是关于他的记忆还活着。
早春乍暖还寒。
朋友专门为周妄开了场庆功宴,连棋牌室的秦老板听到这个喜讯都直接给棋牌室全场八折,他说以后招牌就是哈佛学生在这兼职过。
报道在七八月份,周妄答应他这几个月还可以在店里帮忙。
陈周庄这位已婚人士在他们一群未婚单身的年轻里面已经被当做老年组了,酒吧也是玩不动的,打打牌吃吃饭就要乖乖回家找老婆。
今天氛围很好,陈周庄难得见周妄开心成这样,这些日子,陈周庄他们对沈驰这个名字闭口不提,互联网本就没有记忆,时间久了那些事就渐渐淡去。
周妄又回到以前的样子,和朋友玩在一起。学业更上一层,人生几乎顺风顺水。
放下过去总会变好。
以前的周妄好像又回来了。
就是不太对劲。
季升最先发现的,周妄不再拒绝来搭讪的陌生人,甚至主动和他聊起酒吧那些长得不错的男生。想想也很正常,这个年纪再寡下去,真会疯。
他的性取向从来不是根据单一某个人产生的。
但是进度快得让季升刮目相看。
“怎么样?”周妄抓了个帅弟弟摆在季升面前。
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的那种,季升觉得周妄可能有些喝醉了。
一只手挡在两人的面前,修长干净的手拉过了周妄的手腕,季升抬眸去看,还以为会看到那个熟悉的人,没想到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陈筠,从南城跑到北苑专门找周妄玩的朋友。
季升听周妄提起过,在南城,他们还合租过段时间。
季升的感觉是准的,陈筠不是直男。
“周妄,你喝醉了。”男人略过季升,身型挡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那个帅弟弟和周妄的手放开。
周妄抬眸淡然瞥了他一眼。
任由他握着手腕。
陈筠只觉得他手腕很细,而且冰凉,是他从未想过的触感和温度。
仅仅几秒。周妄见他分神,就抽开了。
凌晨的场外游荡喝多的人很多,周妄结束的时候还算清醒,但是季升知道他今晚没少喝。
季升要送他回去。
“我来吧,更顺路。”陈筠开口。
季升眉头微动,瞥了他一眼,“别把他往酒店带。”季升说得直白。
“嗯。”陈筠没多和他说,扶着周妄上了车。
在车上,周妄就安静了很多,别过脸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
车行驶过隧道,路边晦明变化的灯光下,陈筠望着他的侧脸。
应该够了。
陈筠觉得时间。
他想周妄肯定放下了上一段的感情。
于是昏暗下,陈筠将手轻轻碰了周妄的手背。
周妄感觉到了。
他没有理会。
没有回应就是拒绝,陈筠将手收了回去,他没有放弃。
目的地到了,周妄知道这不是他家,他这几个月暂住在柳晓燕的房子里,分明还要再往前绕几个街区。周妄看见了陈筠这两天住的酒店。
“你喝酒了,这么晚回去,我怕你被家里人说,在我这凑合一晚,可以吗。”陈筠问他。
周妄眯了眯眸子,没多说什么。
下了车,周妄扶着路边的一个石墩,他弯着腰蹲下,胃里有些不舒服。
他又想起那个晚上,周梁往他肚子上锤了一拳。
很疼。
但是有个温暖的手掌替他揉了肚子。
很舒服。
“去帮我买瓶热水,可以吗。”周妄皱着眉,神色痛苦。
陈筠抬眸扫了眼周围,看见不远处便利店的位置。
“那你在这等我。”陈筠匆匆忙忙去了。
周妄倒吸着气,蹲坐在路边,身体支撑着石墩,单手拿过手机朝那个人发了消息。
——还不滚出来吗。
两分钟后。
耳边同时响起两个不同的声音。
“周妄。”
第64章 他的爱人其实敏感且脆弱。 他也一样。……
陈筠气喘吁吁, 怀里揣着滚烫的热水,往周妄的方向赶去,在他喊出周妄名字的时候, 显然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只是见过沈驰几次, 就牢牢记住那张脸,挺拔鼻梁和高眉骨一度让陈筠误以为他是混血, 身高出众,深邃眼窝下狭长的眸子张扬痞气,眼尾上挑着, 看什么都带点不经意的玩味,像是每根头发丝都挂着个对象的花花公子,是有那么点渣味在身上的,所以对于他俩分手, 陈筠并不意外。
这么久还冒出来,没分干净吗。
陈筠视线略过沈驰, 弯腰将手里的热水塞在周妄怀里,哄他喝。
周妄其实被热水烫了个一激灵。
但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手掌心贴着水瓶的表面, 烫得手心发麻才能压抑住他不断加速跳动的心脏。周妄淡淡抬眸,朝着身后的人看过去。
怎么分手不见他落魄呢。穿得还是那样好, 头发没少做吧,皮肤保养了?草,脸还是那样。
周妄想象中他应该每天痛心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怀念着前任, 然后万悔地从悬崖上跳下去。
看眼就烦了,周妄无视身边两个男人,拧开水瓶盖, 慢慢喝了几口,胃暖起来才算好受。
“好点了吗。”陈筠问他,上前想搀扶。
周妄点头,勾过他的脖颈,整个人靠过去,“我们走吧。”
被当做背景墙的沈驰,只是看着。
周妄承认是有点耍酒气的成分在里面的,既然他要当偷窥者在暗处看着,那周妄也不会让他看得多么舒服。就当他幼稚吧,他现在想做的就是要恶心沈驰。
谁让他当初不肯说那句“我不喜欢你”,凭什么不说。
陈筠见周妄无视前任,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他眉头微动,撩起眼皮扫了眼沈驰,然后带着周妄往酒店大厅走去。
周妄就这么被他带着走。想着走到大门的时候,假装吐了跑路。
如果这蠢货不追上来的话。
一路了,周妄都能听见他脚步声。
也不遮掩,就这么尾随他们身后,陈筠加快了速度,“他怎么会在这。”
“你猜。”周妄走路有些不稳。
“原来你喝醉了会给前任打电话。”陈筠笑着说,假装只是个玩笑话。
周妄也跟着笑,这种小丑行为在酒吧并不少见,他这算吗,好像也算。
“你要跟他走吗。”陈筠轻声问。
周妄听不清,就凑上去。
从沈驰的角度看,两人脸都要贴在一起,好亲昵。
“嗯?”周妄声音有点哑,其实头脑有些昏沉,他想睡觉。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陈筠也偏过去,在脸贴在他额头的几厘米处,停下,轻声说。
“嗯。”周妄不多说。
两人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你回去早点睡吧。”周妄拍拍陈筠的肩膀,结束这场沉默。
陈筠看着他,“那你,睡醒给我打电话。”
周妄点头,朝他比了个“ok”。
陈筠转身离去,再多逗留一会,就要看见他们的旧情复燃。
一切安静了下来。
突然,周妄感受到眼前一片黑暗,男人的掌心温凉覆盖在他眼皮的瞬间,周妄闻见他身上那抹熟悉淡然的香味,比烟草味干净,又不像他从前吃糖的果味。周妄在他熟睡时候,贴在他颈窝才能闻见。
其实周妄一直当这种味道是“小狗味”。
“他都走了,你还要看他背影吗。”沈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对。”周妄将他手推开。
“周妄。”沈驰又喊他名字。
“你是狗吗这么听话,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周妄骂他。
“嗯。”沈驰沉闷应下,“最近钱还够吗。”
“不太够。”周妄摇头,“养个男人都不够。”
“对不起。”沈驰拿出手机准备给他转账。
“滚。”周妄伸手掀翻了他的手机。
手机砸在地面,沈驰低头去捡,起身的时候,周妄已经在路边打车了。
他没赶沈驰走。
两人没说话,站在路边,周妄又喝了口水,胃里翻涌着,其实有点想吐,但还能忍,他浑身酒气沈驰不是没闻见。
周妄脚踩在石墩,弯着腰,单手叉腰,低头看手机,看两公里开外的司机什么时候能飞过来,为什么是派单这么远。为什么红绿灯路口会堵车,这不是凌晨吗。
周妄没什么话要和他说,尽量忽视沈驰的存在,但对方的视线黏在他身上,无法忽视。
车到了。
周妄速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准备关门。
一只手死死卡住了门,硬生生掰开,沈驰俯身压了过来,避免被他压死,周妄迫不得已给他让了位置。
他打的车,凭什么蹭。
“去学院路吧。”沈驰说。
“我不住那。”周妄回绝。
“嗯。”沈驰垂眸。
然后车的目的地停在了学院路出租房的门口。
周妄沉默推开车门,走出去。沈驰跟他身后,两人走到当初出租房的门口,是沈驰住的那间,周妄朝他摊手要钥匙。
沈驰把钥匙递过去。
周妄开了门。
房间每个月会请两次阿姨来打扫,周妄知道,沈驰不是常在国内,他学业应该在去年夏天就完成了,后来行踪周妄并不清楚。
周妄后来在北苑的街区偶遇过房子的房东,见面聊起的时候,周妄才知道,沈驰将这两栋房子买了下来。
房屋不算很新,但是地理位置优越,靠近商圈和学区,所以房价折损得并不严重。近两年房价有回温的趋势,沈驰买下的那年算最便宜入手的,他做什么都不会亏。
周妄按下客厅大灯的按钮,打了暖气,将外套脱下扔沙发,然后坐下。
“谢谢你。”周妄指的是那份推荐信。
“你本来就够优秀。”沈驰往他面前走了几步,挤进他的视野,将头顶的光线挡得掩饰,阴影落在周妄身上。
周妄不想盯着他裆看,站起身,“你应该说不用谢。”
“不用谢。”倒是听话。
“你,又谈了吗。”沈驰问。
“你不是最清楚吗,天天来回几个账号视奸,当我瞎吗。”周妄懒得喷他那几个小号。
“没谈吗。”沈驰又问,“他来北苑是专门找你吗。”
“是你提的分手。”周妄提醒他。
“对不起。”
又是一阵沉默。
“说吧。错哪了。”周妄声音有些哑,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控制住。
可能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们只是吵了场很久的架,给个台阶,稍微低个头,也许。
也许。
酒精上头后,周妄只跟随感情走。
沈驰现在就在他面前,出国迫在眉睫。
哪怕,哪怕就在一次的机会呢。
沈驰垂眸看他,看光线落在他漆黑眼眸中的淡淡光点,看额间发丝乖顺垂落在他眉上,熟悉的唇也多次出现在他梦里,连他的下巴,脖子。
魂牵梦绕也不过如此。
好喜欢,好喜欢。
好想。
“哪哪都错了。”沈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沙发坐下。
“对不起。”沈驰低声说,他视线离不开周妄,紧紧地看着。
“继续说。”周妄靠坐在沙发上,仰脸看他。
“对不起。”
“继续。”
“对不起。”
“对不起。”
“”
听他熟悉的声音,让周妄有了几分困意,但是困意在他注意到什么的时候彻底消失。
面前这个虔诚说着对不起的人,无耻地对着他有反应了。
“你觉得。”周妄抬腿往他碰了碰。“你这样和我道歉很礼貌吗。”
“对不起。”他又说,机械得像是只是会这个词一样,说着他缓缓俯身,单膝跪在周妄的脚边,握着周妄的脚踝挪在旁边。
沈驰弯腰,抱着周妄的腿,然后将脸埋了上去。
彻底没救了。
也许他早就变得痴傻了。早该知道他不会多正常的。
周妄按着他的头,眯了眯眸子,感受到他温热潮湿的气息。“我喝醉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我知道。”沈驰的鼻子往前轻撞。
“别碰我,醉了我起不来。”周妄深呼吸,眉头微紧。
“没关系。没关系。”他抬头望着周妄,“头疼吗,醉得难受吗,要不要尿尿,我帮你脱裤子。”他关切地问,眼神也是单纯的关切。
“滚。”周妄推他。
被他说的,真有点想去厕所。
周妄晃晃悠悠地起身,踹他像是踹狗一样,独自往厕所走去。他将洗手间的门反锁,锁半天想起锁是坏的,之前被他和沈驰玩坏的。
草。
周妄脱了裤子,站着。
沈驰就立马推开门贴了上来。
差点不准。
“你能不能去死。”周妄恼了。
“可以。”沈驰从后面抱着他,“我可以去死。”
厕所没有开灯,周妄摸黑按了马桶冲水,水声停止的时候,沈驰吻在他的耳后。
干柴烈火。
“我想你。”周妄听见他说。
黑暗里,周妄低头可以看见他修长骨干的手,紧紧握着。疲软的不像样子,周妄觉得丢人,别过脸不去看。
他抱得越来越紧,无耻地黏在周妄的身上,似乎忘记当初是谁推开谁一样。
其实周妄想和沈驰讨论一下,失我者永失这样的话题,但他渐渐发现,沈驰从心里就没有认为拥有过他。
人有什么办法能完完全全归属一个人。反正沈驰认为自己没办法。
没有拥有又怎么谈失去呢。
他总是将最丑陋的给周妄看,他的贪婪,他的欲.望,和他的东西,以及他的爱。从一开始,他给周妄看的其实就是最真实的。
他认定自己的名字是沈驰,想象他应该是个正常家庭长大的孩子,然后大学应该在北苑的任何一个高校,好朋友们都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离奇的身世和背着的骂名。
“呃要死了。”周妄没有站稳,整个人差点弯腰摔在马桶上。他的脊背紧贴着沈驰的胸前,像是沈驰怀里的一把弓。
“等会,等会就让你去。忍忍。”沈驰吻着他的耳垂,当吻到了金属耳钉的时候,他眸色闪过丝喜悦。
但是发现耳钉并不是当初他送的那个。
他忍痛打的耳洞都快长实了,分手的时候周妄剥夺了和他一起戴情侣耳钉的权利。
这很残忍。
“嗯。”周妄喘着气,腰窝陷下,连同他的耻骨勾勒在皮下,然后肋骨,收紧,舒张的皮,再收紧。
咬紧牙关。
沈驰感受到手心一阵凉意,便放缓了动作。
花洒被人打开,水珠砸在瓷砖地,两人挤了进去。
胡乱地洗着,摸黑也不知道洗到哪去,水从周妄的眉毛上滚落,黏湿他的睫毛。给他洗的人没什么耐心,洗着洗着,沈驰就趴在他的面前。
周妄靠着冰冷的墙,往下伸手的时候,只能按住沈驰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丝间,
一切荒唐得彻底。
我幻想自由,甩掉所有担子的轻松。
但我实在愚钝,享受被束缚,离不开亲人,哪怕他们曾用利剑刺向我。
爱将人变复杂,恨也由此而生,我对他们爱恨交织。
当自由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觉得恐慌。
我也许只会一个人了,一个人去面临所有,也只会是一个人。
可分明有个人的出现,让我短暂地感受到了两个人。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
回忆他的时候,爱还在,我想,它暂时没有化作恨。
周妄曾在记事本里写下这样的话。也是在这个时候,这段话又浮在他的脑海里,伴随着高潮的到来清楚地复述在他的心里。
水不断冲刷着地面,周妄酒醒了一半,只是视线依旧模糊,无法聚焦。
他明明给台阶了,为什么沈驰不要踩着下呢。周妄转过身,想要看清他的脸,却被他吻得不知西东。
恋人温暖柔软的嘴唇,还有他的怀抱,周妄紧闭着双眸,压抑着眼泪落下的冲动,他搂过沈驰的脖颈。
“我爱你。”周妄染上哭腔的声音说出来的时候。
沈驰意识到一切都太过残忍。
“我爱你。”周妄喃喃。
他精疲力竭地躺在沈驰的怀里,任由水冲洗在那白皙的身体上。
沈驰想过,一年,两年后,他要在周妄最风光的那几年遇见周妄,然后问周妄幸福吗。
然后周妄会回答,幸福。
没有他的生活,周妄很幸福。
场景会发生在那家他喜欢和周妄一起去的面馆。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段对话了,沈驰听见周妄说他很幸福,然后沈驰会一个人黯然失神地吃完和他的最后一顿饭,两人从地铁口分别后,沈驰就不再纠缠他了。
至于沈驰的未来,可能葬送在某次极限运动的高空坠落,可能是某次空难,可能是车祸,又或者是一场疾病。
人的一生总是终结在死上,不对吗。
过程也不会有意义。
可是沈驰意识到周妄身边会出现其他人,其他的很多人,今天是一个陈筠,明天不知道哪来的吴筠张筠。他没资格的占有欲滋生得厉害,妒意堵在他内心,折磨他。
他会是那种风轻云淡希望周妄世界里不再有他且幸福美满的正君子吗。
不会。
沈驰觉得自己可能贱到一定程度,都会演戏给自己看。
这是他脑海里排练了无数次的场景,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像这样别扭阴暗的内心,周妄还说爱他。
都这样了,还是爱他。
骂他几句多好,多骂几句,骂到厌烦,沈驰就会滚。
其实也不会,他也许会缠着周妄一直骂。
舍不得放开还要假惺惺祝他离开自己一帆风顺。
沈驰觉得卑劣极了。
花洒垂在两人的头顶,水先从沈驰的脸上滚落,沿着他的下颌,喉结,滴答在周妄的额头,透明温热的水流淌在两人的唇间。
流淌在他们的吻里。
可是没办法。爱是必须有回应的。
沈驰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
于是。
“我也爱你。”沈驰紧紧抱着他,唇压在他的唇上,咬字不清的爱从吻中溢出来。
“我爱你。”他重复着。
清晰的,一遍又一遍说在周妄耳边。
“哪怕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也爱你。哪怕我是个疯子我也爱你。哪怕你不爱我,我也会承认我爱你。”沈驰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对不起,如果让我去死,我只想死在你身上。”
“好色贪婪自私自卑无药可救。哪怕这样的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黑暗里,周妄摸到了他的眼泪。
混杂在花洒流出的热水中,不仔细摸,摸不出来。
他的爱人其实敏感且脆弱。
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