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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春色 羁旅人 19697 字 4个月前

第二日醒来已是午时后了,她身上换了软缎的干净中衣,客舍中燃着上好的金丝炭,驱散了秋日山中的丝丝寒气。

青凝刚支起软绵绵的身子,就见一个高挑身影打起帷幔,清丽的一张脸,是崔凛院子里的云泠。

云泠端进来一碗参汤,递给青凝:“世子命我熬的参汤,最是补气血,陆娘子趁热喝了吧。”

青凝伸手推开:“怎得是你?鹊喜呢?”

“娘子不必担心,鹊喜姑娘被送回了侯府,世子遣了我来伺候娘子。”云泠道

伺候吗,大抵是监视。

青凝别过脸去看外头的天色,依旧没接那碗参汤。

门扉吱呀一声,一只修长的手从云泠手中接过了那参汤:“安安,喝了这参汤,你若不想喝,让云泠换一碗燕窝粥来。”

青凝转眸,看着崔凛俊朗的一张脸,红着眼眶同他对望。

崔凛微微蹙眉:“听话一些,你若不喝,想来杨嬷嬷在侯府也食不下咽。”

他拿杨嬷嬷来威胁她,青凝眼眶愈加红了,僵持了片刻,端过来喝了个干净。

崔凛半跪在她身前,伸手替她拂去了眼角的那滴泪,她问:“还疼吗?”

青凝反应了一瞬,待明白他的意思后,慕得涨红了脸。

崔凛瞧见她脸颊上的红晕,眼里坠了细碎的星光,忽而探身在那片红晕上落下一个吻。这是她独独给他的羞怯。

青凝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吻,低低问了声:“崔念芝呢?”

崔凛眼里的星光瞬间失了色,冷笑一声:“自是去了雁荡山。”

青凝忽而明白过来,昨晚,定是崔凛寻了个由头将崔念芝支去了雁荡山。

恰在此时,门扉声起,是崔念芝急切的声音:“阿凝,我来了。”

“昨儿个我接到了家中来信,说是雁荡山那批石斛出了些问题,需得我快马加鞭赶去瞧瞧。我只得让小沙弥给你送了东西来,自己冒雨上了路。可我行了半日,还是不安心,我分明答应了你,晚间要来寻你,我怕我走了,你你会气恼,会担忧。”

“是以我半路又折返了回来,快马加鞭赶回来,只想见你一面。”

青凝只觉心口闷闷的痛,原来无需她使那些心机,崔念芝也会以她为先的。

崔凛瞧着她的面色,唇角那抹笑意益发冰冷,他握着她的腕子,微微用了点力道。

青凝吃痛,猛然清醒过来,她面上的红晕褪去,狠心道:“三郎,日后你不必再来寻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见你。”

崔念芝站在门外如遭雷击:“阿凝,可是出了什么事?我昨日真的事出有因都怪我将你撇下了,你打我也成,骂我也成,但你不能不见我呀。”

他一着急,便要推门而入。

青凝忙道:“不许进来,你若进来,我便死在你面前。”

她不想让崔念芝瞧见,她在旁的男子身旁靡靡承欢的模样。

“阿凝,你”崔念芝推门的手又放下,在门边急得团团转。

青凝瞧见他映在门框上的身影,面上浮起悲戚的神色。

崔凛忽而替她拂去了脸颊上的一缕碎发,在她耳边道:“安安,你想他好好活着吗?”

青凝一愣,桃花眼里的泪水将坠不坠,她晓得崔凛这是在以崔念芝的性命要挟她。

她终于做出了决断,对崔念芝道:“三郎,我如今在做水墨画,日常爱用徽州徽墨,需知这徽州徽墨一寸一金,贵重的很。我不仅爱这贵重的徽墨,我还爱那锦衣华服、金玉珠宝。我且问你一句,我若是嫁给你,可能用徽墨端砚作画?可能头戴碧玺步摇?可能身着鲛绡纱裙?”

“我原先儿还以为,你这崔家旁支也是有几分家底的,这才费尽心思勾着你。如今才打听到,你家中爹爹重病,也是没得多少银钱的小户人家。如今四夫人欲要给我寻门亲事,听说那位郎君官居昭信校尉呢,我哪儿还用再勾着你,自是要去攀那高枝儿。”

一字字一句句,让崔念芝面白如纸:“阿凝,你你可是病了?定是发热说胡话的吧,你你又岂是那样的人?”

青凝听见他这声声质疑,连唇色也白了,一颗心搅着痛,可最终还是又抛出一句:“你瞧瞧你送的这些小玩意,没一件值钱的东西,你是怎么有脸面拿得出手的?我真是替你羞臊,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你!”

门外的崔念芝晃了晃身子,一时静默下来。

许久许久,门框上的手无力垂下来:“陆娘子,今日多有叨扰。崔某日后,再不会如此无礼”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少年郎,走的时候已是渐渐佝偻起了肩背,以缓解心口处的疼痛。

青凝瞧着那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忽而转头盯着崔凛,她问:“世子满意了吗?”

“安安做的很好。”崔凛微凉的指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爱抚似的,轻轻摩挲。

青凝眼里的泪忽而大颗大颗掉下来,分明她很快就能离开崔家了,她能同夫君一处行商,再不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不用日日谨慎小心,不用讨好任何人,多好啊,这样的日子。

可是一眨眼,没了,全没了。

崔凛忽而倾身,去吻她眼角那滴泪,咸咸的,是为别的男人而流。

他的眼里有冷意,可依旧轻抚她的背,低低诱哄:“安安别哭。”

手下少女肌肤温润细腻,他离了眼角又去寻她丰润的唇。

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品尝她的清甜,誓要将她完全占有。

青凝却忽而拧起来,贝齿开合,一下子咬住了他的唇,用了力道的,直尝到清甜的血腥气。崔凛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弯腰,将人打横抱去了榻上。

帷幔落下来的时候,女子娇弱的喘息声便低低传来,到最后已带了点求饶的意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凝只觉骨头都散了,才被崔凛连人带被拥进了怀中。

外头已渐渐暗下来,晚霞涌进来,斜斜落在青凝的脸上。泪光点点的桃花眼,水润丰泽的唇,凝脂般的肌,还有锦被下露出的一截香雪般的肩颈,上头落了清清浅浅的痕迹。本就玉软花柔的样貌,便又多了一份慵懒妩媚的娇艳。

崔凛替她拂去额前濡湿的发,声音里带了点餍足后的愉悦:“饿不饿,是先用些点心,还是先沐浴?”

青凝推开他的手,转眸定定瞧他,瞧他清俊的眉眼,挺翘的鼻子,还是山巅雪、天上月般的矜贵高洁。可就是这样清白的贵公子,方才竟然竟然那样对她

她涨红了脸:“为什么呢,世人都道忠勇侯府世子品性高洁,乃是白璧无瑕,为什么世子会做下今日这种勾当。”

清贵的郎君轻笑,他说“安安,我也想不到。”

想不到自己为何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他顿了顿:“或许你听话一些,早前便不再跟崔念芝来往,你我便不会是如此开端。”

青凝扭过脸,凭什么呢,凭什么不能跟崔念芝来往?她的命运,当握在自己手中,凭什么要别人来指指点点。

那厢云泠已备下了热水与饭食,悄悄送进来,又悄悄退下了。

崔凛将她抱去浴桶,擦洗一番,又将人抱至食案前。琉璃盏里是滋补的燕窝粥,用的是贡上来的血燕,配了姜汁鱼片与莲蓬豆腐,另有几样时令鲜蔬,都是云岩从山下带上来的。

青凝手脚发软,便任由她抱在怀中,本是垂眸静默的,却忽而伸出手臂,将那碗燕窝粥推远了。

她扬起凝白的脸,方才床榻之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带了几分固执:“求世子赐一碗避子汤”

崔凛眼里的柔情散去,嘴角的笑意有些疏冷:“怎么,安安不想要个属于你我的孩子吗?”

青凝顿了顿,听出了这话里的危险意味,她忽而藏起那份固执,转而揪住他的衣袖,低低道:“我我不能有孕。需知这世间流言积毁销骨,如今我还未出嫁,不能有孕。”

泪眼婆娑,荏弱细嫩,让人生出不忍来。

崔凛沉默,最终还是唤云泠寻了一碗避子汤来。

黑沉沉的汤药辛辣苦涩,青凝一口气喝完,只觉那苦涩直往心里头钻。她猛烈呛咳了几声,忽觉唇齿间又生出些许甜意来,是崔凛塞给了她一枚蜜饯。

这苦涩是他带来的,这甜蜜也是他要给的,苦也由他甜也由他,青凝只觉无力挣开。

修长的手伸过来,用干净的绢帕替她拭去了嘴角的药渍,她听见崔凛如玉石撞击的声音:“日后若是不想有孕,这汤药由我来替你喝”

第47章 第47章世子已得偿所愿,可否就……

一场秋雨过后,又添了一层秋日萧索的凉。

夜里青凝开始做噩梦,梦里她想走出崔家,可崔家的大门一重又一重,她推开了一扇还有另一扇,她焦急的转来转去,却似乎永远也走不出这座大宅。

半梦半醒间,她额上沁了细密的汗,手脚却是益发冰凉,不自觉便寻着热源靠了过去。

崔凛这是头一回跟女子同榻而眠,是有些不习惯的,可剥离了那些他对她本能的欲望,瞧着那温软身子一点点靠过来,又生出些别样的触感来。

第二日一早,青凝睁眼便见着了崔凛那张清俊的脸,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世子世子今日不上朝吗?”

崔凛闭着眼,平素的锋锐减了些,益发如玉般皎洁滢润,他搭在青凝腰上的手一用力,又将人摁了回去:“今日告了假,同你去看看松山寺的秋景。”

青凝被压着腰肢,窝在他怀中,听见他有力而均匀的心跳,认命般的闭了眼。

长睫轻颤间,在

男子冷白的肌肤上划出微微的战粟感。

压在青凝腰肢上的手一顿,不自觉又用力了几分,他忽而往上拖住她的颈,迫她仰起头来,低头又去寻她的唇。

青凝略略回退,抵着他的胸口,低低道:“不要疼”

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气息与痕迹,那处还在隐隐做疼。

崔凛瞧见她眼里蒙蒙的雾气,双肩轻抖,像只淋湿的猫儿般,可怜又可爱,不由手上一顿,轻轻闭了闭眼。

待那欲望褪去,再睁开,又是如玉般皎洁干净的郎君,他最终只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地吻,低低问:“可还记得当初在乌程,明乐给你的膏药?”

青凝忽而想起来,当初明乐以为她与崔凛成就了好事,送来了一罐减轻疼痛的白玉膏。她那时不晓得那膏药作何用处,还巴巴拿去要崔凛替她上药。

想到此处,青凝只觉羞愧难当,别过脸不看他:“不记得。”

崔凛轻笑:“不记得也无妨,我今日倒是带了白玉膏来,便应了你那日的请求。”

他说着翻身起来,特意净了手,从桌案上拿来一个小巧瓷瓶。

青凝脸红的要滴血,往后退了退:“你不许”

崔凛立在床边,清朗又温润,说的却是:“不许?那安安是不疼了,既然不疼,不妨做些闺房之乐。”

青凝只觉他无耻的紧,只得微微咬住下唇,任由他替自己上药。

雪白的膏药细腻清凉,瞬间舒缓了火辣辣的痛感。

可他指尖的薄茧带来一阵阵颤粟,却让青凝倍感羞耻,涨红着脸别开了眼

崔凛站在榻边净手,瞧见她凝白的面颊上晕开红霞,眼里蓄起笑意来,柔声问:“若是不疼了,待会子陪你去后山看看秋景,可要替你备一顶步撵”

青凝声音闷闷的:“不必。”

松山寺的后院连着起伏的山峦,一到秋日,便有漫山红透的枫叶,一层层染红了天际。

今日游人稀少,午后,青凝同崔凛沿着后山小路,拾阶而上。

青凝站在一株火红的枫树下,忽而停住,问:“世子何时起了念头?”

崔凛转眸看她清凌凌的眼:“何种念头?”

青凝知他明知故问,微微有些恼:“何种念头?自然是见色起意,世子何必明知故问。”

崔凛轻笑:“可还记得你遗留在云深居的那条帕子?”

他伸手摘了朵木芙蓉,斜斜插在青凝的发髻上,嗓音清润:“那条帕子没烧。”

青凝想起来了,那时她在松山寺,错将崔凛认成了崔念芝,故意遗留了一条贴身的帕子在云深居的榻上。崔家的除夕宴上,她曾向他讨要过那条帕子,他那时说的是:“烧了。崔府郎君众多,日后陆娘子莫要乱抛锦帕。”

原是从那时起吗,青凝想,若那时没将他错认成崔念芝该多好,可终究命运不由人。

再往前走便是半山腰的寒山亭,崔凛人高腿长,几步跨进亭中,转身牵起青凝的手,将她迎了进去。

从寒山亭中望出去,一层层的枫叶铺展开,间或一丛丛的木芙蓉,目之所及,一片绚丽。

崔凛捏了捏她软糯糯的手,忽而问:“你为何想要离了崔家?这许多年,可是崔家亏待了你。”

“谈何亏待呢?”

陆家落难那年,是崔家收留了她,可也是崔家四房,侵吞了姑姑的嫁妆。叶氏于她,明面上说不得德行有亏,可却如那丝绵里包裹的针,处处要你隐隐作痛,却又要你说不出什么。

青凝嘲讽的笑了声:“四夫人待我极好,只是时常忘了给凝泷院送御寒的里衣、秋冬的鞋履、病中的良药。”

崔凛听出了这话里的委屈,转眸去看女娘的眼,他说;“日后,不会有人再敢亏待你。”

青凝又是自嘲的一笑,不敢亏待她?她如今又算什么呢,原来待在府中,尚且是清清白白的表姑娘。可如今呢,倒像是伺候人的娼妓,若是旁人晓得了,便是明面上不敢亏待她,怕是私底下也要鄙弃一番。

她将崔凛斜插在她发间的那只木芙蓉拿下来,往地上一掷:“如今,世子已得偿所愿,可否就此罢手?”

得偿所愿吗?是啊,得偿所愿!细软的腰身、细腻的肌肤、丰润的唇那些梦中的旖旎,真真切切的尝到了。

可,初尝情事才晓得,销魂蚀骨,怎么也不够。

崔凛也不恼,复又摘了一朵开得更盛的木芙蓉,别在她的发间:“安安,不够的。”

青凝一下子涨红了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怎么也挣不开他桎梏的手:“为什么呢,世子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

为什么?这时间女子千千万,为何独独是她,崔凛也寻不到答案:“安安,你离了崔家,又能去哪里,需知大周律规定,未婚女子,是不允自立门户的。”

“我总归是有法子的,至于如何立足,便不劳世子费心了。”

青凝执拗的同他对望,崔凛却轻笑一声,忽而转眸,顺着山路,往山脚下望去。

修长的手伸出来,云岩便识时务的递上来一把弓弩。

崔凛弯弓搭箭,直指山脚下的官道。

青凝一愣,顺着他的箭尖望过去,便见着了官道上的马车,前头骑马的郎君有几分萧索,竟是启程去往雁荡山的崔念芝。

他竟要射杀崔念芝!

青凝一下子慌了手脚,去推崔凛拿箭的手臂:“二哥哥,你你莫要伤他。”

如玉的郎君,在箭尖寒光的映衬下,便显出清寒的锋锐来:“安安,日后莫要再同崔念芝来往。”

陆家青凝最是狡黠,崔凛晓得她的狡黠,也晓得她的倔强,上回她应着他不再去寻崔念芝,可转头又要崔念芝带她离开崔家,他今日便想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崔凛一壁说,一壁扬起手中弓弩,缓缓拉满了弦。

传闻忠勇侯府世子崔凛,不但文章华彩,骑射亦是个中楚翘,可于马上百步穿杨。

青凝知道,这支箭射出去,定能要了崔念芝的命。

青凝腿脚发软,转而牵住崔凛的衣角,软了声调哀求:“二哥哥,我以杨嬷嬷的性命起誓,我我绝不再去寻崔念芝。”

“我同你回崔家,我同你回崔家,只是求二哥哥一桩事,莫要将你我之事告知旁人,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成不成?”

她同他的缠绵,她不愿旁人知晓,她情愿躲在暗处,没名没份的跟着他。

崔凛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心口让人不痛快。

可方才他在她面前举起弓弩,已是将小娘子吓得脸色发白,现在他生怕再吓着她,便压下那些不快,疏离的冷淡的:“好,那便如你所愿。”

青凝是三日后回的崔府,前几日崔凛因着公务,连夜下了山,临走前将云岩同云泠留在了寺中照看她。青凝生怕身上痕迹未消,被杨嬷嬷看出端倪,便借故又在寺中休憩了几日。

今日她一进凝泷院,便闻见了隐隐的药香

鹊喜打帘出来,正要去树根下倒药渣,抬头一瞧自家娘子回来了,忙跑出来迎:“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这几日云泠姑娘可有将你看顾好?”

那日在松山寺,鹊喜走出客舍的时候碰上了云泠。云泠同她说杨嬷嬷染了重病,危在旦夕。杨嬷嬷年纪大了,跟前一个人也无,若是染了急症,实在是危急的很,鹊喜当时便急得跺脚。

好在云泠握了握她的手,说的是:

“我今日随世子过来祈福,恰巧马车还停在山脚下,你若是着急,便让车夫送你回去吧。陆娘子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看顾。”

鹊喜是个单纯的,一则着急杨嬷嬷,再则世子崔凛在她心中向来是清正的君子,云泠是世子院里的人,素来做事周全又细致,有她照应自家娘子,她也放心。

鹊喜这便让云泠给青凝带句话,自己先回了侯府,可连夜回来才晓得,杨嬷嬷只是染了些许风寒,倒是无甚打紧。

青凝从云泠的只言片语中,早便猜到了个中缘由。她在心中叹了一声傻鹊喜,这才苍白着面色笑道:“我无妨,嬷嬷这几日如何了。”

杨嬷嬷在里头听见声响,已打帘出来了,怕过了病气给青凝,也不敢上前,只在廊下道:“小风寒罢了,这几日吃了药,已是见好了。安安在寺中如何,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给世子的平安符可求来了?”

青凝听见杨嬷嬷温煦的话语,眼角有热热的泪意,却不敢露出一丝端倪来,打起精神道:“有云泠照应着,我在寺中样样都好,嬷嬷不必挂念。”

三人说着话,进了内厅,鹊喜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包袱,努嘴道:“娘子你瞧,方才四夫人遣人送了冬衣来”

如今已是十月末,眨言就要入冬了,府上给各房娘子添置了冬衣,叶氏这样好脸面,自然也不会落了青凝的。

鹊喜一壁说着,一壁将那包袱打开,露出一件窄褙小袖短袄来,另有两件撒花洋绉裙,没有贴身保暖的里衣,也没有冬日里的鞋履。

鹊喜将那件窄褙小袖短袄抖了抖:“外头倒是锦缎的料子,可惜里子用的是粗棉布,穿上定是不舒服。”

杨嬷嬷端了热茶来:“亏得今冬咱们手里有银子,另去给安安置办几套便是了。”

青凝没做声,喝了口热茶,才终于觉得安稳了几分。

几人正说话,不妨院门被叩响,叶氏身边的柳嬷嬷进了院。

柳嬷嬷入得厅堂,将青凝打量一眼,皮笑肉不笑:“陆娘子怎得今日才回来,我们四夫人可是担心的紧,生怕你在寺中待不惯。今日听说你回了府,这便遣我来瞧瞧。”

她说着,自去圈椅上坐了,转头瞧见桌上的冬衣,又道:“今年冷的早,四夫人已命我给娘子备了冬衣,都是上好的蜀锦料子。”

按照以往的情形,青凝这时便该甜笑着乖巧谢恩了,可今日青凝只觉疲累,她实在厌倦了这诺大的崔府,便冷冷瞧着柳嬷嬷没作声。

柳嬷嬷没等来青凝好言好语的感激,抬头瞧见她冷然的眼神,一时有些生气:“怎么,陆娘子如今有个铺子傍身,便不把四夫人放在眼里了。我们夫人时时惦记着你,还未入冬便给你备了冬衣,陆娘子连声谢意也无?”

她将面前的茶盏一推,在凝泷院中拿大起来,似乎要等着青凝千恩万谢的表了态,才肯起身。

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

在这静默里,忽而一道清凌凌的女声传来:“陆娘子无需谢恩。”

柳嬷嬷抬眸,竟见世子院里的云泠走了进来。

云泠是崔凛院子里的大丫鬟,平素便是老夫人,也要给云泠几分面子。

柳嬷嬷一见着云泠,忙笑着站了起来:“竟是云泠姑娘。想来云泠姑娘不知内情,今日我们夫人特意给陆娘子送了冬衣来,谁知陆娘子竟一句感恩的话也没有。”

云泠冷笑了声,走至桌前,睇了眼那几件冬衣:“瞧着一团锦绣,内里竟是粗棉布,想来柳嬷嬷也不会穿吧?”

她说着,将那件窄褙小袖短袄扔在了地上:“日后不劳四夫人费心,这等粗劣之物便无需往凝泷院送了。”

柳嬷嬷一时有些讪讪,只觉在这厅中再待不住,便寻个由头转身走了。

云泠这才命人将十几个黑漆托盘端进来,上头是大红羽纱面的鹤氅、缕金百蝶的窄褙袄、掐金挖云的羊皮小靴林林总总摆了一屋子,件件精巧又细致。

云泠朝青凝屈膝:“陆娘子,这是世子命我送来的冬衣,你瞧瞧可还缺什么。”

青凝兴致缺缺,只担忧得瞧了一眼杨嬷嬷,微微蹙眉:“劳烦云泠姑娘告诉世子一声,如今我什么都不缺,用不上这些冬衣,日后也不必再送。”

云泠却依旧浅淡笑道:“陆娘子不必推辞,世子既然说了不会再让娘子受委屈,日后自然会好生护着你。”

她说完不待青凝拒绝,便带了几个婢子离去了。

杨嬷嬷瞧着这一屋子的华服,面色略有些慌张:“安安,世子怎得”

青凝生怕她多想,不待杨嬷嬷说完,便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嬷嬷休要多想,我这回替世子求了平安符回来,世子很是高兴,自然会护佑我几分,便如同护着崔家小娘子们一般。”

杨嬷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是了是了,世子是端方君子,最是克己复礼,是我多想了。”

端方君子?克己复礼?可谁又能想到,便是这皎洁高贵的忠勇侯府世子,会对她做出那等事。青凝面上不显,却在心中轻轻嗤了一声,

第48章 第48章口味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青凝不过回来两日,便已立冬了。

立冬这日,侯府给各房送了些进补温热之物,按理说,凝泷院定是分不到的。

谁料,一大早,鹊喜却提了个食盒进来:“娘子,老夫人命婢子送了些温补之物来,说是今晚府中要起羊肉锅子,就设在园子里的多福轩,让你一块去尝尝。”

青凝纳罕,老夫人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杨嬷嬷接了鹊喜手里的食盒,笑道:“安安还记得去岁除夕,你送给老夫人的那只香囊吗?那香囊里填的安神香极好,老夫人很是受用。前几日你去松山寺时,白芷来了一趟,说是那香味淡了,又来讨了个新的。”

青凝明白了,老夫人这是感念她送去的香囊,这才一并给她下了帖子。

崔老夫人既有请,青凝傍晚时分便裹了件羽绉面氅衣,往多福轩去了。

今日园子里结了一层细细的霜雾,青凝路过锦翠亭时,远远见崔素问坐在亭中。

崔素问正坐在亭中喝茶,仪态端庄、神色沉静,她转眸瞧见青凝,这才露出几分笑意来,招手道:“青凝,听说你前几日去了松山寺,好些时日没见着你了。”

青凝这便进了锦翠亭,在桌案前坐了:“三姐姐可安好?怎得一个人坐在这亭子里?”

崔素问避而不答,只是将一盏碧绿茶汤推给她:“听说苏杭一带,冬至爱饮桑叶茶,今日母亲给了我一罐桑叶茶,你尝尝。”

二人正说话,远远见个清秀的郎君自霜雾中走出来,走得近了,青凝才认出来,是崔素问的未婚夫孙焱孙二郎。

今日冬至,姻亲孙家是要来送节礼的,孙二郎先去了立雪堂拜见老夫人与王氏,按照往常规矩,放下节礼后,是要来见一见崔素问的。怪道崔素问坐在这亭中,原是在等孙二郎。

青凝瞧见是孙二郎,忙要起身离去,好让她二人说说话,却不妨被崔素问攥住了腕子:“青凝你不必走。”

孙二郎进了多福轩,瞧见崔素问身旁还有别的小娘子,一时愣怔了片刻。

他将手中一只雕花匣子递给崔素问:“今日来府中送节礼,顺手给三娘带了一只碧玉簪子,三娘瞧瞧可还喜欢”

往常节日里,孙二郎也会给崔素问带些小物件,三娘虽端庄,每每也会露出羞涩笑意来。只今日崔素问却接过那匣子,随手放在了桌案上,连瞧也未瞧,敷衍道:“多谢二郎。”

孙二郎一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来。

崔素问饮了口茶:“今日天冷,孙二郎早些回去吧。”

孙二郎又是一愣,他本有一肚子话要同崔素问说,可瞧见崔素问身旁的小娘子,又只好咽了回去。他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只他刚走出多福轩,又实在憋不住话,便又折返了回去,也顾不得有旁人在了:“三娘,我今日来还有一桩事,是想为墨儿求个请。”

“还望三娘放墨儿一条生路,日后莫要再派人去恐吓于她。我与墨儿自小青梅竹马,是有几分情谊在的,自然不能看着她沦落街头,这才将她养在了外头。还望三娘高抬贵手。”

前几日林墨儿一病不起,拽着孙二郎的手啜泣,说是宅子外头常有陌生男子窥视,偶尔还会扔进来些死物,常常让她惊吓不已。

那会儿林墨儿哭得梨花带雨,一头扎进孙二郎怀中,惶恐道:“二郎,我时常活在惊惧之中,定是命不久矣。我素来在这京中无冤无仇,想来定是崔家的崔三娘命人恐吓于我,好叫我离了你身边。你你替我求求她好不好,我定是不同她抢的”

崔素问闻言,抬眸定定瞧着孙二郎:“二郎是何意?我何时恐吓过林墨儿?”

孙二郎站在多福轩的廊下,轻轻叹了一声:“三娘,你不必如此,我同墨儿只是兄妹般的情谊,我会同你成亲,也会给你正妻的体面。”

孙二郎说完,朝着崔素问一揖,这才转身出了多福轩。

崔素问脸涨的通红,好半晌,她才低低道:“青凝,又让你瞧笑话了。”

她本以为,有外人在,孙二郎也不便说话,进来走个过场便离去了,也免了他二人尴尬相对。不成想,孙二郎为了那林墨儿,竟完全不顾及她的脸面。

青凝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陪着崔素问沉默下来。

两人坐了片刻,这才一块往多福轩去。

这会子,多福轩中已起了席面。

崔灵毓偎在叶氏身侧,正同崔老夫人说话:“多谢祖母赏的雀金裘,今日穿上,只觉光彩夺目,确实不凡。”

前几日各房赶制冬衣,崔老夫人翻出几件氅衣来,赏给了几位孙女,给崔灵毓的,便是今日她身上这件雀金裘。

崔灵毓本生得秀美灵动,今日着了这件雀金裘,更显得伶俐耀眼,站在厅中,一时风头无两。

崔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灵毓秀外慧中,倒没有辱没了这件衣裳。”

厅中正说话,崔素问与陆青凝走了进来。

崔素问向来端庄,衣着也淡雅,只着了件莲青披风,今日青凝却罕见的着了件大红羽纱面氅衣。

极罕见贵重的料子,也不知哪里得来的。

进得厅堂,青凝先褪了氅衣,来给老夫人并几位夫人行礼,里头是银红袄儿,青缎子坎肩儿,白绫细褶裙子。

她极少穿得这样鲜亮又精致,倒叫厅内众人都晃了眼。

崔灵毓方才还扬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那厢二夫人王氏已风风火火张罗着开席了。

崔老夫人坐在居中的炕桌上,下头小辈们分坐两列,每人的食案上都备了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

今日这锅子有几分辛辣之气,青凝来京中多年,却还是江南人的口味,只浅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上首四夫人叶氏瞧见了,忽而笑眯眯的招呼丫鬟:“青凝吃不惯这羊肉锅子,将我食案上这碟子蟹粉豆腐给她送去。”

如此一来,倒显出叶氏的体贴温良来。

坐在叶氏对面的二夫人王氏便笑道:“我们四夫人最是体恤,连陆娘子的饮食也照顾的周到。”

厅中众人都笑了,也跟着称赞叶氏几句。

只那碟子蟹粉豆腐一端过来,青凝却微微蹙了蹙眉,她体寒,吃不得蟹。

崔灵毓坐在青凝身侧,眉毛一挑,也跟着笑了一声。她将一碟子爆炒田鸡端给青凝:“青凝妹妹既吃不得这羊肉锅子,我这碟子爆炒田鸡也给她端过去吧。”

端得是姐妹和睦,只是这爆炒田鸡油腻又辛辣,青凝亦是吃不得。

青凝的食案上一时丰盛起来,却几乎没有她能吃的。

厅中正热闹,门口小丫鬟忽而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老夫人,世子来了。”

老夫人愣了一瞬:“凛儿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既然是家宴,也没有那些男女之别的规矩,老夫人右手边,还坐着崔士宇与崔珂几位庶子。只崔凛要职在身,鲜少露面,便也无人敢请他,况他向来冷清,除了年节中秋,平素最不耐烦应酬,老夫人实是没想到今日他会来。

众人一时都停下了杯盏,规规矩矩等崔凛进来。

崔凛从与月洞门跨进来的时候,着了一身月白云纹直缀,平素的锋锐减了些,更添了几分温润矜贵气度。

早有小丫鬟另添了个食案,就设在崔老夫人身侧。

崔凛进了屋,便径直坐在了老夫人身侧:“祖母,今日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用膳,便过来讨一杯酒喝。”

老夫人笑成了一朵花:“好好好,来得好,祖母好些时日没见你了。”

又嘱咐身边的丫鬟:“快,快给世子添个羊肉锅子。”

崔凛却笑道:“羊肉锅子就不必了,我在江南待久了,如今口味清淡了不少。”

他说着,转眸嘱咐身侧的仆从:“上一道鸭包鱼翅、水晶肴蹄、松鼠桂鱼、三丝鱼卷,并杏仁佛手、翠玉豆糕两道点心。”

清俊朗润的郎君,嘱咐完又转头同崔老夫人聊起家常。

他从进了门,一眼也未看陆青凝。

青凝方才听见崔凛要来,一颗心吊起来,生怕众人瞧出他二人之间的端倪,现下瞧崔凛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多时,厨下端了菜肴来,崔凛尝了一筷子,却忽而蹙眉:“如今这府上的厨子是越发糊弄了,几道江南菜品做得寡淡无味。”

老夫人瞧着最器重的孙儿蹙眉,忙转头呵斥上菜的仆从:“怎得连几道江南菜色也做不好,赶紧撤下去,给世子换几道拿手的来。”

崔凛却道:“不必撤下去,凭白浪费了。”

他忽而转眸,朝青凝看过来:“听说陆娘子生在苏州,应是喜食江南菜系,这几道菜,便端给陆娘子吧。”

青凝一愣,遥遥撞进他眼中,鸭包鱼翅、水晶肴蹄、松鼠桂鱼、三丝鱼卷是她幼时常吃的家乡菜,连那两道点心也是她平素最爱的。

第49章 第49章二哥哥,我若是不听话呢……

有那眼疾手快的婢子,已将几道菜肴与点心,一并端给了青凝。

青凝拿银箸尝了几口,鸭包鱼翅汤鲜肉烂、味道醇厚,水晶肴蹄清爽不腻、酥香鲜嫩,哪里是崔凛口中的寡淡无味。

她抬眸,远远看了眼崔凛轮廓分明的侧脸,见他正与老夫人说话,便又匆匆撇开了。

多福轩中热气腾腾,热热闹闹吃了半晌,有小丫鬟送了戏本来:“老夫人,您瞧瞧今日要唱哪一出戏?”

今日府上在湖心亭中设了戏台,老夫人选了一出《游园会》,众人便都随老夫人往湖心亭看戏去了。

青凝落在后头,并不再欲去凑热闹,她方才喝了杯果酒,便打算去多福轩的内室歇一会子便回了。

待得众人都出了多福轩,青凝正欲往内室去,却忽见崔士宇去而复返。

崔士宇站在多福轩的门前,也并不往里走,只是让婢子送进来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

他朝青凝颔首:“青凝,前些时日你给的那张镇咳方子,我吃了极是受用。一直惦记着要谢你一谢,今日既然碰上了,少不得要还你一礼。”

听他如此一说,青凝忽而想起来,前些时日她在清河秀坊碰上崔士宇,因着听见他闷咳连连,便给了他那张南疆止咳的方子。

青凝接过婢女送进来的锦盒,打开一瞧,里头竟是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她忙摆手:“表大哥哥客气了,一副方子而已,哪里值得你如此破费。”

她本欲喊崔士宇一声表哥,又想起他那日打起车帘同她道“你既住在崔府,往后也不必唤我表哥,可同灵毓他们一道,唤我一声大哥哥,兄弟姐们一处,方显亲亲热热”,青凝这便改了口,喊了一声大哥哥。

崔士宇却笑道:“我素来有不足之症,吃了诸多药物亦是不济,碰上你这方子,倒是误打误撞,自然该谢。”

他说着,朝青凝颔首,转身往前头湖心亭陪老夫人去了。

青凝便只得拿了那锦盒,转去了多福轩的内室。

青凝许久未吃过家乡菜了,方才贪嘴,多用了几口,这会子便坐在榻上,喝了几口消食的橘皮茶。

只奉茶的下丫鬟刚出去,忽听屏风后脚步声起,青凝回眸,竟见着了长身玉立的崔凛。

青凝一瞬间变了面色:“你你怎得在此处?”

崔凛最是喜洁,因着方才在宴席上沾惹了些许烟火气,这会子已换了一身海水江牙纹的空青直缀。

他手里拿了只小巧剔透的琉璃瓶,往榻几上一放,推至青凝面前:“方才可是贪嘴了?那水晶肴蹄虽软烂,晚间多用却易积食内热。把这木犀清露拿去,晚间饮茶时挑上一茶匙,可生津解热。”

青凝一愣,今日在宴上,他明明没看她,何时注意到她多用了几口水晶肴蹄。

她转眸瞧见那三寸大小的琉璃瓶,上头鹅黄笺写着“木犀清露”,显然是御赐的珍品。

青凝没接,只是淡淡道:“多用了几口不妨事,不必劳烦世子费心。”

她叫他世子,崔凛气笑了:“世子?前几日在松山寺客舍的榻上,安安喊得还是二哥哥。”

青凝一愣,想起松山寺的客舍中,她被他逼急了,只好一壁在茫茫的海中荡,一壁因风大浪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求饶似地,一声声喊“二哥哥”。

青凝一时间涨红了脸,气恼着别开眼。

廊下的风灯在晃,映出她秀美的侧脸,羊脂玉般的肌肤,挺翘的鼻,方才橘皮茶的水渍还留在唇上,便在粉嫩的双唇上洇出诱人的光泽。

崔凛心中好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了一下,忽而上前一步,俯身,衔住她的唇珠,浅浅尝了一口。

他捧着她的脸颊,轻笑:“今日这橘皮茶,倒比往日更甜一些”

“你”青凝心中又添了几分气恼:“这儿是多福轩”

可她话还没说完,崔凛又俯下身,擒住她柔软的唇,去细细品味那点余留的橘皮茶。

青凝心下一惊,忙伸手去推他的胸口,这多福轩中人来人往,她生怕被人瞧见这一幕。

可她用了十二分力气,也撼不动他分毫,倒叫崔凛握住双手,囚在了胸前。

尝到了一点清甜,便想要的更多,崔凛益发贪婪,强硬的撬开她的唇齿,企图侵占她的每一寸柔软。

青凝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渐渐软在他怀中。

这当口,门外守门的丫鬟忽而轻轻扣了下内室的门:“陆娘子,可还要添一杯橘皮茶。”

青凝慕然一惊,挣扎着去推他,却怎么也脱不开身,一着急,桃花眼里便氤氲出一层朦胧的水汽来。

崔凛垂眸瞧见她眼里的水雾,微微顿了顿。

青凝趁机推了他一把,将将离了他的身,对着门口道:“这橘皮茶,无需再添了。”

外头小丫鬟的影子停在窗棂上,福了一礼退下了。

青凝这才舒出一口气,含了几分委屈,抬眸定定瞧着他。

崔凛俯身,替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安安,你今日喊崔士宇大哥哥?”

犹记得她当初有求于他,说的是“在这诺大的府上,我也只同二哥哥如此亲厚”,如今倒好,她喊他世子,却亲亲热热喊崔士宇大哥哥。

他轻轻叹一声,强硬道:“日后不许再喊崔士宇大哥哥,称他一声表兄足够了。”

青凝别开脸,没作声。

崔凛轻轻捻了捻她的白腻的耳垂,柔声道:“安安,听话。”

青凝咬了咬唇,他总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不容辩驳的话,他要她乖巧柔顺,婉转承欢,可她自小跟着父亲走过山川岁月,偏偏藏了一截不可弯折的骨头。

青凝抬头,朝着他柔柔的笑:“二哥哥,我若是不听话呢?”

崔凛没作声,指尖沿着雪白的颈往下,激起青凝一阵阵颤栗,很快让她不得不软在了他怀中

青凝从多福轩出来的时候,腿脚有些发软。

崔凛惯会撩拨,她唇上尚还存留着他的气息,红艳艳的润泽。

青凝生怕被杨嬷嬷看出来,在外头待了许久,又里里外外整理一番,这才进了凝泷院。

鹊喜正在灯下做绣活,瞧见青凝进来,转头对内室笑道:“嬷嬷,娘子回来了。”

杨嬷嬷从内室出来,给青凝端了杯牛乳,瞧见她眼角眉梢带了点艳色,双唇还微微有些红肿,不仅多看了青凝几眼:“今日可是喝了酒,怎得”

那抹艳色,是情欲初起时的妩媚,杨嬷嬷是过来人,心中咯噔一下,微微蹙眉,没再往下说。

青凝忙转过身去,佯去灯下看鹊喜做绣活:“是喝了点果酒,嬷嬷勿要担心。”

杨嬷嬷这才放下心来,只道自己想多了。她放下牛乳,便要去给青凝煮解酒汤,却被青凝一把拉住了。

“嬷嬷,这会子酒气也散了,用不上醒酒汤,我有桩事同你商议。”

青凝将杨嬷嬷拉到榻上:“咱们绣坊在丽锦堂旁边开了分号,打算专做水墨绣。如今京中已没有多少绣娘会咱们陆家的水墨绣法了,我已委托吴掌柜寻了一批绣娘来,想劳烦嬷嬷去传授水墨绣法。”

方才进门,杨嬷嬷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青凝便开始害怕,害怕杨嬷嬷瞧出端倪来。她向来是嬷嬷心中那个干净的小女娘,杨嬷嬷一直盼着她的安安堂堂正正的嫁人,风风光光的走出这侯府。若是被杨嬷嬷晓得了自己如今这境况,她定是要伤心的吧。

青凝想,那便让杨嬷嬷去绣坊教习绣法,不常在身边,也便不容易发现端倪。

杨嬷嬷自然是愿意为绣坊出一份力的,只是,她顿了顿:“嬷嬷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安安,我若去了绣坊,留你一个人在这崔府,实在是不放心。”

青凝闻言,便如幼时一般,抱着杨嬷嬷的手臂缠磨:“嬷嬷,若论起水墨绣法来,无人能及得上您,你就帮我这一回,等绣坊赚了钱,我也好攒一笔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

杨嬷嬷被她磨的没法,只好笑眯眯应了:“成,我自然愿意替安安挣一分嫁妆。”

此事既已商定,第二日一早,青凝便同鹊喜替杨嬷嬷收拾了行李,送她去了绣坊。

丽锦堂旁边那铺子,本是二进二厢的格局,后头的院落,吴掌柜早已收拾出来,安顿杨嬷嬷与绣娘。

青凝回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了云泠过来送香露。

云泠手上端了个黑漆托盘,上头四五只琉璃瓶,鹅黄笺上分别写着“玫瑰香露”“佛手香露”“薄荷香露”

云泠将那几瓶香露送进来,对青凝恭恭敬敬行礼:“世子生怕陆娘子喝腻了那木樨清露,又进宫讨了几瓶,要奴婢给陆娘子送过,好让陆娘子换着喝。”

她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世子让我嘱咐娘子一句,这香露虽好,却也寒凉,不可贪多。”

云泠将话带到,便行礼告退了。

鹊喜瞧瞧那鹅黄笺,讶然道:“这这都是进上的珍品世子如今,怎得对娘子如此如此”

鹊喜想了想,没想出贴切的词来,说慷慨吧,也不对,这慷慨里分明还有一份关切与体贴。

连鹊喜都瞧出了端倪,青凝搅着帕子没说话。

好一会,她忽而站起来,对鹊喜道:“把前几日我做的那只香囊拿

来,咱们去趟立雪堂。”

“去立雪堂?可是要去见崔老夫人?”鹊喜一壁问,一壁将那只香囊拿了出来:“娘子寻老夫人作何?”

青凝裹了件大氅往外走:“去求老夫人替我寻一门亲事。”

第50章 第50章戏弄与惩罚

青凝走进立雪堂的时候,崔老夫人刚抄完一卷经书。

她坐在雕云纹攒框的太师椅中,慈爱道:“青凝今日因何过来?”

青凝甚少来这立雪堂,以她的身份,越过四夫人叶氏求见崔老夫人,多少有些僭越了。

青凝犹豫了一瞬:“见过老夫人。前几日听丫鬟说,白芷姐姐去凝泷院讨了个新香囊,想来那安眠凝神的香方子,对老夫人是有些用处的。”

她说着,往前送上只绣了灵芝仙草纹的石青香囊:“我今日新配了个方子,倒比先前儿的香料更好些,老夫人悬在床帐上,定能日日安眠到天亮。”

崔老夫人年纪大了,夜里少眠多梦,白日却又精神不济,去岁除夕得了青凝那只安神的香囊,倒是夜里睡得踏实了些,前几日那香味淡了,这才遣白芷又去要了一只。

崔老夫人命丫鬟接了,笑道:“难为你想着我,日后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可来立雪堂只会一声。”

青凝听老夫人如此说,便犹豫着垂下了头,有些羞赧道:“并无什么短缺,只是寄居崔府多年,青凝如今已及笄,总不好一直赖在府上”

崔老夫人一愣,这才想起来青凝去岁便已及笄了,无父无母,便也无人替她操持婚事。

崔老夫人喝了口热茶:“倒是府上疏忽了,过了今年你也年满十六了,需得让四夫人替你多费费心思。”

不妨一提起四夫人叶氏,青凝面上的血色倏然褪了个干净,嗫嚅道:“四夫人四夫人上回要我嫁给李远。”

青凝说起李远时,尾音里带了点惊惧的颤,睁着一双桃花眼,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定定看着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一时生出些许不忍来,那李远确实暴戾,竟让个小娘子心有余悸至此。

崔老夫人叹一声:“你不必如此惊慌,上回四夫人也是好心办坏事,没有好生彻查这李远的底细便将你推了出去。想来经过这一遭,也算是长了教训,下回必定替你好好把关。”

她说完这话,瞧见青凝站在厅中乖顺柔和的模样,又一时想起她故去的姑母陆氏,不由补了一句:“你若是不放心四夫人,我自会替你选个清正的读书人家,”

青凝闻言似乎默了一瞬,低低道:“只怕读书人家落魄了些”

崔老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常这孩子最是乖巧懂事,这府上多少有些风言风语,说她心机虚荣,可老夫人这把年纪了,打眼一瞧,便知这孩子虽是个有主意的,却也拎得清。

崔老夫人只当她年纪小,一时着急才说出这等话,顺手拿过一卷佛经,递给青凝:“若是素日得闲,便替我抄几卷经书,也好平心静气。”

青凝敛眉,刚接了佛经,就听外头喧哗声起,崔家几位女娘进了立雪堂。

崔灵毓第一个进了厅堂,扑到崔老夫人身前,娇声道:“祖母,今日誉王府办了场马球赛,彩头是金盏盛明珠一斗。”

今儿个是誉王府上老太君的寿辰,崔府中二夫人王氏并四夫人叶氏携了几位小娘子去赴宴。

说话间崔素问同崔怀柔也进了厅堂,崔素问瞧见青凝愣了一下,轻笑着超青凝点点头,转而对崔老夫人道:“今儿个马球赛,齐勉齐世子得了魁首,将赢得的一盏明珠送给了灵毓。”

崔灵毓的未婚夫婿-永宁伯府的世子齐勉,原是武将出身,颇善骑射,倒是崔素问的未婚夫孙家,虽世代簪缨,却多为文臣,孙二郎于骑射一道便逊色了些。

今日齐勉在马球场上身姿矫健,连中数球,引得场中的小娘子们纷纷侧目,更是在赛后打马而来,当众将赢得的明珠送给了崔灵毓,让崔灵毓在一众闺秀中出尽了风头。

崔灵毓这会子还沉浸在这份风光中,脸蛋红扑扑的,将一匣子明珠摆出来,递到崔老夫人面前:“祖母你瞧,都是上好的明珠。”

崔老夫人点头:“确实是上好的珠子,誉王府倒也大方,肯拿明珠来做彩头。

顿了顿又道:“你母亲替你寻了个好儿郎。”

崔灵毓听祖母如此说,便又骄矜了几分,她转眸瞧见青凝倒是愣了一下,没料到青凝会进这立雪堂的院门。

她眨眨眼,一扬眉,将手里的明珠推给崔素问:“三姐姐拿几颗吧,好回去镶嵌首饰。这等成色的明珠倒是少见呢。”

崔灵毓如此说着,用帕子包了几颗珠子给崔素问,又拈了几颗给崔怀柔,独独没看青凝一眼。

青凝并不稀罕几颗明珠,只觉崔灵毓这排挤的手段低劣的很,小孩子一样。

厅里正说话,白芷端了个托盘进来:“老夫人,方才世子从宫里回来,圣上赏了几株高丽参,这便遣人给您送了过来。”

崔老夫人闻言,没去看那几株高丽参,反倒笑吟吟道:“今日凛儿回来了?快去让他来立雪堂陪我说说话。”

崔凛忙于公务,甚少归家,今日回来得早,既被崔老夫人逮到了,便要拉他来团聚一番。

崔凛走进立雪时,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换,鹤御灵芝襕衫,十三环蹀躞金玉带,芝兰玉树般的容颜里便又添了威仪与煊赫。

崔老夫人瞧着仪表堂堂的孙儿,甚是欣慰,赶忙吩咐跟前的小丫鬟:“去,将方才煮的泽兰香饮端上来,给世子解解乏。”

崔凛在崔老夫人下首坐了,抬眸瞧了青凝一眼,微微诧异一瞬,很快又别开了:“祖母,高丽贡上来的参最是补中益气,你吃吃看,若是用的好,孙儿再去殿前给你讨几株。”

崔老夫人笑容更盛,连道了几声好:“今日倒是巧,你们几个小辈齐聚立雪堂,凛儿你瞧瞧,今日灵毓的未婚夫还替她赢了一匣子明珠”

儿孙绕膝,崔老夫人很是高兴,随口说了几句闲话。

崔凛转眸,瞧见崔家几位小女娘手中俱都有熠熠明珠,偏那人手里空荡荡的,孤零零站着。

清俊的郎君别过脸,状似无意道:“去岁西域使节来坊,孙儿率队与其踢了一场马球,幸得胜,彼时龙颜大悦,赏下来一斗合浦南珠,放着也是放着,不若今日拿来给妹妹们把玩。”

崔凛这样一说,众人也想起了去岁那场马球赛。西域使节有备而来,球场上击得大周儿郎节节后退,后来还是忠勇侯府世子崔凛上了场,扭转了这局势。两国邦交,以马球之名,代表的是大周的威严,这便显得今日誉王府上的这场马球赛实在儿戏了。

崔凛既发了话,云岩很快拿了一匣子南珠来。

南珠稀有,尤以合浦明珠最为珍稀,被誉为明珠之冠。那珠匣子甫一打开,便叫众人暗自叹了一声。

浅粉色的南珠细腻凝重、光润晶莹,一下子让崔灵毓手里的明珠失了色彩。

崔灵毓有些艳羡的瞧了一眼贡上的合浦南珠,默默合上了手中的珠匣子,她等着世子哥哥也赏她几颗合浦南珠。这粉莹莹的南珠,不拘是缀在簪子上,还是做耳饰、做珠串,带出去都是顶耀眼的存在。

谁知崔凛却从云岩手中接过珠匣子,堂而皇之的递至青凝面前:“既然诸位妹妹都有了,独独陆娘子没有,那这珠子便赏给陆娘子吧。”

青凝愣怔了一瞬,接过那一下匣子明珠,忽而弯了弯桃花眼,定定瞧着崔凛,她问:“这南珠如此珍贵,世子是独独给我的吗,还是众姐妹都有?”

崔老夫人闻言一顿,抬眸瞧了青凝一眼。

崔凛亦是有些诧异,眉眼轻动,同青凝无声对望。片刻后,他勾了勾唇角:“陆娘子既拿到了,那便给你吧,我那儿还有旁的珠子,待翻出来,一并分给其他妹妹。”

这会子,小丫鬟上了泽兰香饮,崔素问见这厅中诡异的沉默,赶忙拿别的

话题岔开了。

青凝默默听着她们祖孙闲话,垂眸饮了一口泽兰香饮,不防这饮子滚烫,轻轻嘶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的崔素问转头看过来:“可是烫着了?祖母惯来爱喝这热饮子,许是你不防备。”

崔老夫人放下杯盏,嘱咐身边的小丫鬟:“去拿些冰块来,给陆娘子含着。”

那口热饮子灼得青凝唇畔通红,她起身福了一礼,随着那婢子去了西侧间。

待青凝一起身,崔老夫人叹了声:“年纪大了,便爱喝热饮,谁想今日烫伤了陆家小娘。”

又转头吩咐白芷:“日后若是他们这些小辈来了,自当备些常温的饮子。”

崔老夫人嘱咐完,回头却见崔凛起了身。

宽肩窄腰的男子站在厅中,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他朝崔老夫人道:“祖母,容孙儿去换一身家常衣裳。”

崔老夫人见外头云岩探了探头,似乎抱了主子的衣袍来,便点点头,看着崔凛往东侧间去了

立雪堂正厅左右还有两间偏室,分东西侧间,往常也用来接待外客。

西侧间内设了织锦软榻,方才那小丫鬟拿了冰块来,放在小几上,又很快退了出去。

青凝看着那一碟子冰块微微出神,在这诺大的崔府中,崔老夫人公正严明,也慈爱温和,在叶氏的挑唆下,所有人都道她是那心机虚荣的小娘子,唯有崔老夫人,从未带着偏见瞧她。

只是这一回,怕是要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青凝心里闷闷的,捡了块冰含在嘴中,一瞬间便缓解了口齿间的灼热感,她有些贪凉,又忍不住捻了一块。

就在青凝伸手捻第三块冰的时候,忽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那碟子冰块端走了。

青凝抬头,就见崔凛朗月般皎洁的一张脸,正垂眸瞧着她。

她慕然后退,含糊不清的问:“你你怎么进来了?”

这里可是立雪堂!

她便是想让崔老夫人误会,也断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被当众扯开遮羞布。

崔凛没回应,只是觑着她鼓鼓的双颊,正色道:“吐出来,你体质阴寒,吃不得这许多冰。”

青凝垂下眼睫,僵持着没作声,不妨他伸手捏住了她的双颊,迫使她张开嘴,那两块冰便落在了他手中的锦帕上。

青凝蹙眉,桃花眼微微上挑,含了一丝气恼,无声的瞪他。

崔凛却忽而轻笑一声,含了一口清凉露,贴上她的唇,轻轻渡过来。

他似在戏弄她,含住她的唇,轻轻摆弄,又似乎是在惩罚她方才不听话,齿间开合,咬住了她的舌尖。

青凝低低呜了一声,被他这一撩拨,身子发软,不自觉抓住了他的手臂。

可她又恨他随时随地的戏弄她,从来不问她的意见,便要将他所有的意志强加于她。青凝不由发了狠,指尖在他冷白的腕子上掐下去,直掐出一抹血红的痕迹。

崔凛却恍似未觉,缠住她的一点丁香,带着清凉露的沁凉,细细研磨。

直到青凝被他撩拨得益发软下去,那只凝白的手才无力的滑下来。

崔凛这才直起身:“含着这清凉露,可生津止痛。”

青凝用帕子摁了摁唇边的水渍,身上还有他带来的颤粟的余韵,可分明是在这样正经的场合,在崔老夫人的隔壁,她便十分厌恶自己这不受控的身子。

崔凛拿帕子净了手,瞧了一眼自己腕上的血痕,问:“今日因何进了立雪堂?”

青凝心中一颤,嘴里含着清凉露,倒不必答话了,只垂下眼睫不看他。云鬓花颜,眼角带媚,丰润的唇上还带着他的水渍,默默坐在榻上,便有一份柔媚的气韵。

崔凛喉结动了动,移开目光,忽而瞧见了小几上的一卷佛经。

他将佛经拿在手上:“祖母可是要你替她抄佛经?我替你抄几卷,你晚间来方塘水榭拿。”

青凝慕然抬眼,咽下嘴里的清凉露,正要开口拒绝,却见身形欣长的男子已从侧门踱出了西侧间。

西侧间在南北各开了一扇门,从北边的侧门出去,可从后头的连廊拐去东侧间。

青凝见他出了房门,也不好喊他,只好将崔凛放在小几上的一罐清凉露收了,站了一瞬,从南门回了正厅。

她进门的时候,倒同崔凛碰了个正着。

他的气息还留在她的唇上,青凝微微有些慌乱,好在崔凛并未看她,径直进了厅堂。

倒是崔老夫人,瞧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微微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