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被黑黝黝的冤魂水填满，看不清里面情况，只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若只是怨魂，以帝尊的实力是可以摆脱的。

然而，怨魂叠加他吸收的数不尽的修士气运与灵力，还有他身体里反抗的灵族人血骨。

血骨抑制他的行动。

怨魂与怨孽紧紧缠绕着他，撕咬、吞噬。

另一边。

仟墨多方寻找，让他发现了冷瑶身影。

有灵族人新的骸骨，帝尊就可重来，仙宫便会屹立不倒。

就在仟墨逼近冷瑶时，巽离执剑赶到，一道的还有妖界众妖——

常梁尔吞下丹药，虽然受伤命却是保住了，看到那些黑黝黝的冤魂水，大惊失色：“那、那些是魔宫水牢的冤魂，会把正常人变成傻子。救她，快救她。”

巽离猛然回头：“师妹——”

“小八——”

巽离与阳没有想到，齐佳伊会这般极端。

阳当即便要去撕开空间，不料，手刚碰到空间壁，那空间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又出现在下一个地方。

而之后，没人碰空间壁，它也在移动，毫无章法。

几次后，便明白是齐佳伊故意的。

而空间内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齐佳伊在赌，赌那些怨魂对帝尊的兴趣比她大。

但是怨魂碰到她神魂那一刻，疼，真的疼。

疼痛不过几息，她突然出现在一个白茫茫一片的地方。

看着陌生的地方，齐佳伊左看右看，隐隐感觉面前似乎有个透明的人形，没有五官没有穿衣裳。

若不是轮廓若隐若现，很难发现。

齐佳伊皱眉：“你是什么东西？”

透明人说话了：“吾乃世界意识，用你们的话一般称吾为天道。”

齐佳伊翻了个白眼，嘲讽的呵了一声，“你怎是这幅摸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天道声音听不出岁数，却又透着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汝心中认为吾是何样，吾出现在汝面前，便是何样。”

齐佳伊没在看面前的透明人，转而打量起了四周：“我死了？”

“没有，吾救了你。”

“你会这么好心？”

“救汝，自然有汝要完成的使命。”

“哦，不做。”

透明人顿了一瞬，“巫雨已死，洪武大陆修为高深者几乎死绝，已经无人是金乌对手。”

齐佳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要卸磨杀驴。”

“是谁暗戳戳提示，异世界人离开，可削弱帝尊实力，结果他堕魔杀了我爹。现在帝尊死了，你惦记上阳了？做天道做到你这份上，你丢不丢人啊。”

“忘了，你跟林洛那假天道不一样，你是人吗？你不是。”

透明人没有丝毫反应，语气依旧淡淡：“汝这些言语对吾无用，吾不是人，乃世界意识。”

齐佳伊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又憋又气闷。

冲过去企图动手，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那透明人。

“这方世界需要修养，经不起动荡了。”透明人说着，又道：“妖界是个好去处，他不回也可以，便让洪武大陆剩下的所有生灵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

听出祂话里的威胁，齐佳伊冷笑：“真不愧是能养出巫雨这样人的天道，你与他一样自私，洪武大陆这畸形的世界不是你们造成的吗？怎么，他死了恩怨就不算到他头上了？要让活人去给他背锅？我们是什么很贱的冤大头吗？”

“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是世界意识吗？洪武大陆毁灭，你也会死，到底在威胁谁啊。”

齐佳伊这会儿只觉累得慌，整个人躺平，不管了，爱咋地咋地。

“养大巫雨的是阳，而巫雨第一个抢走气运之人，正是阳。也是他助长了巫雨的野心。”

齐佳伊斜了眼透明人，这就过于推卸责任了，“那为何巫雨吸其他人的时候，阳没事。”

“汝怎知没事？”

“汝与阳缔结契约，若没有汝这一身霉运相挡，阳下场也不比幽溯好多少。”

“好奇汝这身霉运由来吗？”

齐佳伊皱了皱眉，只听那透明人已经喋喋不休继续道：“巫雨的嗔念往汝身上倾泻了太多霉运，也正是自己嗔念的做法，毁了他。”

“这便是‘人’喜欢说的因果吧。”

齐佳伊翻身坐起：“既然你也说了，我与阳有契约在身，你为何还要做卸磨杀驴的事。”

“因为洪武大陆被他们作降级了，用其他世界的话来说，金乌与那些妖族算高等生物，留他们在，人族没有生存空间。”

齐佳伊张了张嘴，半响没有吐出一个字。

“不对，你刚刚说巫雨第一个窃取气运之人是阳，那是不是说明，阳原本就是气运之子，洪武大陆正常应该是往妖兽世界发展的吧。”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还要委屈他们？”

透明人说的随意：“也可，经此一事后洪武大陆的灵气会倒退，直至没有，妖族难以生存便会覆灭，到时候世界经过一轮休养，自会有生命顽强的种族再来扎根。”

齐佳伊：“……”-

仙宫-

下雨了！

仙宫是有多少怨魂啊，雨都是咸的。

齐佳伊缓缓睁开眼，却发现并不是下雨了，而是有人在落泪。

伸手抹去巽离脸颊的泪，怎能有人哭的这般无声。

“师兄，我诈尸了，高兴高兴。”

巽离看着嬉皮笑脸的人，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她脸。

那则空间会移动，他卜算之后才确定最后位置。

然而接到的却只是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看着苍白的面容逐渐红润，笑声依旧，巽离体会了一次心脏从骤停到活跃，死而复生的刺激。

声音暗哑：“欢迎师妹回来。”

忽然，地面震动，似有什么开始坍塌。

耳边传来惊叫声。

“仙宫要塌了。”

“坏了，快走，这地方塌了。”

耳边充斥着尖叫与逃跑声。

巽离抱着齐佳伊被藤蔓支撑在半空，只见仙宫以极快的速度垮塌，掀起大片烟尘。

各宗剩余修士，反应快的跑去开飞船，反应不够快的只来得及御剑半空。

有些受伤严重的御剑不能，身体不受控的往下落。

妖族，除了会飞的鸟族，其他妖也开

始随着仙宫下落。

好在鸟族开始到处捞妖。

有些修士见状，顺带搭把手帮忙捞上一两只妖。

齐佳伊从巽离怀中探起头，“帝尊呢？”

“被撕碎了，尸骨无存。”

“怨魂不是不伤身吗？”齐佳伊抬手抬脚查看自身。

巽离扶着她站起身：“他太贪心了。”-

仙宫塌陷的太快，外面又是罡风带，塌陷的那些建筑顷刻就被罡风带搅碎，顺着狂风被吹走，可谓渣都不剩。

见巽离寻到齐佳伊，而她也无事，阳松了一口气。

阳双翅合拢用力一扇，翅膀扇出的灵力比剑气还强劲，数道灵力打去，将罡风带生生打出洞来。

刚好落得快的妖族、修士，安稳穿过。

仙宫已经没有了，自然也没有可待的地方。

所有人以及众妖族，见状，争先恐后从罡风带下方的洞口离开。

“齐佳伊、齐佳伊，巽离，这里这里。”

陶一韬站在飞船甲板冲着他们挥手。

巽离带着齐佳伊御剑跳上飞船。

脚才踏稳甲板，齐佳伊就被抱了个满怀，随即又被推开。

齐媚拉着她左看右看，确认她无大碍，一巴掌打在齐佳伊手臂上，脸上全是泪，“齐佳伊，你胆儿肥了啊，想死是不是？”

“那么危险的事都敢做。”

“你想过后果没有？”

一边哭一边拍打她。

齐媚打完又一把抱住她：“你吓死我了，娘差点以为连你也要失去。”

齐佳伊被抱着，伸手拍着她娘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抬眸看着逐渐消失的仙宫，齐佳伊头靠在她娘肩膀上，道：“娘，我送你们回去。”

齐媚有些疑惑：“回去？回哪儿去？”

陶一韬皱眉，“你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啊？不是说了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嘛，不走。”

他要替舅舅照顾舅母和妹妹，他不走。

齐佳伊看向陶一韬和齐媚：“回到原来世界，爹能活。”

“娘，你很喜欢爹他们那个世界，去玩玩吧，我之后去找你们。”

齐媚胡乱抹去脸上泪，“你爹他，他……”

齐佳伊颔首：“爹会没事的。”

说着，她看向陶一韬，“哥。”

陶一韬慌了，他想起齐佳伊之前在摘星阁说的话，她说‘天道在修正这方世界。’

齐佳伊之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到了仙宫后直奔摘星阁。

原以为是因为与社区会长项星阑签订了协议，要帮他。

可摘星阁的晶球散了。

而社区的人全数消失。

那是否说明，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齐佳伊与天道达成了共识。

所有人外来者都会被遣返。

“齐佳伊，你个倒霉家伙，你……”

陶一韬话还未说完，他的身体倒地变回兽形没了气息。

傅桦本就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顷刻间，人形态变回了兽形，也没了气息。

而齐媚消失在原地。

冷瑶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转身御剑悄无声息离开。

她不要回修仙界，她还要寻族人的骸骨送回荼麓山。

阳一直撑着罡风带，所有修士与妖族都通过才回来。

四目相对，齐佳伊满眼愧疚。

她现在最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就是他。

阳笑着摸摸她头，“不必愧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齐佳伊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她假仁假义。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齐佳伊连连点头，“能，能的。”

一边说，她一边解除契约。

与妖界所有妖的契约。

将晶球拿出来，撕去上面的符封，其中一颗顷刻间消失无影踪。

独留下妖界的。

齐佳伊迟迟没有掐诀，曾经是她信誓旦旦说要带阳离开妖界的，如今却要再送他回去。

纵使她与天道达成协议，让妖界成为完整完善的世界，在还未形成世界意识之前，她可以带妖界的兽人出来玩。

社区赠与她的一切，她全数给了妖界。

但这些都不足以弥补她背叛的诺言。

阳笑盈盈将手放在晶球上，看向齐佳伊的目光犹如第一次初见时。

一片翎羽被摘下，在齐佳伊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没入她眉心。

“小八，保重。”

泪模糊了眼睛，手中圆润冰凉的触感消失，仿佛从未有过。

犹如面前的空旷，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一般。

齐佳伊神色麻木，僵硬的打了个响指，眼角泪水被洗涤干净。

飞船上，没了妖族身影，显得空空荡荡。

“师兄，天道说你与祂做了交易。”

巽离轻轻“嗯”了一声。

齐佳伊仰头看向巽离：“可这样，你便回不去了。”

“那方世界的心愿我已了。”巽离低眉，眼眸中神色认真：“回想起修仙界的点点滴滴，若不回来，我会后悔。”

故而，他与天道也达成了协议。

“可是那奸诈的东西坑我们啊。”

轰隆隆～劈咔——

一声雷在天空炸响，齐佳伊内心毫无波动，“有本事劈死我，看谁给你当苦力。”

让妖界成为完整世界，复活他爹，再将她娘送到他爹所在的世界。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不得不妥协的理由。

巽离抬手揉了揉齐佳伊的头：“洪武大陆变得多糟糕，祂的情况就有多严重，祂也在赌。赢了休养生息，输了同归于尽”

齐佳伊双手抱怀，“难不成我还得同情祂咯？导致这种局面不也是他自己的错吗？”

“气运之子，天道宠儿，自己儿子自己养的，反噬他，怪谁。”齐佳伊阴阳怪气着。

只听头顶雷声滚滚，却没再劈响——

飞船稳稳落地。

常梁尔捂着伤口坐起来，茫然的环视四周，总感觉少了许多身影。

撑着船身爬起来，看到一女子将一具玄铁龟尸体与一具雪白大狗尸体收了起来。

动作很小心翼翼。

常梁尔眼底满是疑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未说出口。

“师兄？师兄！你是来救我的？”

卓沅不敢置信自己能见到常梁尔，手脚并用爬上飞船，来到常梁尔身边，见他受伤了，忙去搀扶：“仙宫没了，我们快回青暮派。”

常梁尔点了点头，“走吧。”

“万万没有想到，帝尊这些年竟这般坑害各大宗门。”

“还好这次他与魔尊同归于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快走快走。”

卓沅喋喋不休着，他本被关在仙宫天牢中，因着魔宫攻打仙宫才得以逃出来。

被卓沅带着御剑离开时，常梁尔回头看了眼那少女。

他隐隐觉得自己认识对方，偏偏却想不起任何事关少女的事——

挖了两个坑将玄铁龟与雪灵犬的尸体埋下去，齐佳伊还用石头刻了两个石碑。

记下这处地方。

但她也不知，自己下次何时能再来了。

修长的手指掐算，巽离抬眸看了眼满天繁星：“从东边开始吧，那边灵脉被抽空，已经有灾害之兆。”

洪武大陆被帝尊作的千疮百孔，想要修复需要花不少时间。

齐佳伊最后看了眼两块墓碑，她对洪武大陆没有好感，但她还想去见阳和爹娘他们。

拖沓耽搁的是她自己的时间。

拍了拍衣角，齐佳伊直起身子，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走吧。”——

经此一役，洪武大陆剩余的修士，修为与人数都被打了折，约莫一折起。

事关仙宫那一战，他们只记得是仙魔两宫交手，两败俱伤。

活下来的人，继续努力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

时光荏苒。

洪武大陆那一场战役却多了个版本。

里面多了许多身影，有名有姓，有血有肉。

初听，竟是唤起了无数人的记忆。